第14章 微信
比睡覺更有趣的事情。
話是這麽說……
岑年偏着頭,仔細打量着傅燃。傅燃當然是英俊的,但眼底有很淺的黑眼圈,眼神似乎也有些許倦怠。
畢竟,傅燃昨天還在法國,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沒怎麽歇就又要去S市,簡直是連軸轉。
傅燃捏了捏鼻梁,打開了閱讀器,沒急着往下翻頁。過了半秒,他合上閱讀器,擡起頭看向岑年,溫聲問:
“怎麽了?……有什麽想問的嗎?”
這是發現岑年一直盯着他看了。
岑年輕輕咳了聲,感覺到了一絲的窘迫。他猶豫一下,小聲問:
“前輩,你為什麽不直接去S市?”
說實話,剛剛聽說傅燃是六點的飛機時,他還有點詫異——傅燃昨天還在法國,明天又是《不寄他年》在S市開拍,傅燃根本沒必要再回一趟B市。傅燃是獨居,家裏人也并不在B市。
傅燃定定地看着岑年。
過了大約半分鐘,他笑了笑,垂下眼睑,低聲說:“為了見一個人。”
岑年愣了愣。
“那見到了嗎?”他下意識問。
“見到了。”傅燃頓了頓,搖頭,無奈地笑着說,“見到了才發現,我遠比自己所認為的,要更加想念他。”
說完這句,傅燃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岑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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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年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
為了見一個人?遠比自己所認為的,要更加想他?
岑年想,總歸不會是為了見他。這一輩子,岑年同傅燃認識才不過兩個多星期,連彼此的微信都沒加 。
大費周章特意回一趟B市,這麽累也想見的人……對傅燃來說,一定很重要吧?
岑年又把耳塞和眼罩拿了出來。
他剛剛想好了各種各樣能同傅燃套近乎、讨傅燃喜歡的話題。但這些話題,此時全都變得十分無趣了。他感到有一絲索然無味。
岑年拿起了眼罩,對傅燃說:“前輩,還有兩三個小時,我先睡個覺。快到的時候,麻煩你喊我一下,可以嗎?”
“當然。”
傅燃點頭。
于是,岑年閉上了眼睛。他下午剛睡過,這麽一折騰,反而沒什麽倦意了。
岑年沒戴耳塞——除非很必要的時候,他一般是不戴的。岑年努力讓自己陷入沉睡,卻越想越精神。他聽到傅燃放下紙杯,放杯子前還拿手墊了一下,似乎是怕聲音吵到岑年。然後,岑年又聽見傅燃輕聲對空姐說了句什麽。
岑年心裏正疑惑着,突然他聽見,傅燃站了起來。
飛機上開了空調,有些冷,而此時,一片柔軟的織物覆蓋在了岑年身上,把空調風擋在了外面。
岑年一怔。
傅燃俯身,把毯子蓋在他身上,把邊角掖了掖,确認毯子不會再往下滑。
做完這些,傅燃卻沒有立刻坐回去。
岑年能感覺到,有沉沉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傅燃沒有離開。他維持着俯身的姿勢,似乎在端詳岑年,又似乎……
岑年努力維持着表情,不想讓傅燃察覺到異樣。
突然,傅燃很輕地笑了笑,說:“睡吧,別胡思亂想了。”
說罷,他把手放在岑年頭頂,安撫性地輕輕揉了揉。
岑年:“……”
十分尴尬。
不過,被傅燃這麽一說,岑年的紛亂心緒竟然神奇地全都消失了,他的心出奇地寧靜下來。各種嘈雜的聲響一一消失,傅燃的聲音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把他聽覺中叢生的雜草一一清楚幹淨,他的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沒多久,岑年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來時,已經快要到目的地了。
岑年揉着眼睛醒過來,一時尴尬極了。他發現,自己靠在傅燃肩膀上,而傅燃維持着原本的姿勢,正在看書。
他連忙坐了起來。
“前輩,那個,抱歉……”岑年看向傅燃,十分赧然。
傅燃溫和地說:“沒事。”
岑年低着頭,似乎窘迫極了,他接着說:“我一直這樣,只要坐着睡着,就會無意識地往旁邊的人身上靠。”
傅燃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一直這樣’?
……還有誰?
岑年細細打量着傅燃的表情,正想說點什麽,卻被飛機到達目的地的提示音給打斷了。岑年也沒有執着,他對傅燃笑了笑:“前輩,走吧。”
傅燃點了點頭。
方莉莉逆着人流走過來,跟在岑年和傅燃旁邊,她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方莉莉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她最終什麽也沒問。
李陽帶着傅燃的行李,坐了六點那一趟飛機,此時正開着車在機場外邊等人。
他們下飛機時,沒遇見傅燃的狂熱粉絲——也是,B市那邊粉絲接到的是六點上飛機的假消息,S市這邊怕也是接到十點下飛機的假消息,而此時已經接近十二點了。
拿了托運的行李,走過自動售販機時,傅燃突然停下了腳步。
岑年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傅燃沒有跟上。岑年往回走,發現傅燃對着自動售販機,微微蹙着眉。
“前輩,怎麽了?”
岑年問。
傅燃頓了頓,指着裏面的一罐速溶咖啡,說:“沒有零錢。”
他抱歉地笑了笑:“可不可以……”
岑年心中奇怪極了,傅燃什麽時候喝速溶咖啡了?
他打開錢包拿了零錢出來。傅燃拿到了咖啡,沒立即打開,他們邊往外走,傅燃邊說:“錢我微信上轉你。”
岑年擺了擺手:“不用了啊,才十塊錢。”
但傅燃卻堅持如此。
沒辦法,岑年掃了碼,加了傅燃的微信。
S市是個三線臨海小城,不像B市,淩晨的S市靜谧而安詳,路上亮着燈的商家都很少。劇組的位置又在更偏僻的地方,那裏更是人煙稀少。
這麽一通奔波,到酒店時,已經接近一點了。岑年和傅燃都是主演,在酒店的房間也挨得很近。
岑年進了房間,倒在沙發上昏昏欲睡,突然後知後覺——
傅燃微信上不是有錢麽,那個售販機也可以微信掃碼啊?
他這是忘了嗎?還是……
岑年想把這個事情想清楚。但他一整天都在犯困,在飛機上又睡了三個小時,還是困,沒來得及多琢磨,就又睡了過去。
另一邊。
傅燃把完好的罐裝咖啡扔進垃圾桶裏,打開手機看了看。
岑年的微信頭像是一把小提琴,他的朋友圈沒什麽內容,偶爾發一下dota的戰績,一滑就到底了。岑年不是個喜愛像外界展示自己生活的人,他的朋友圈也一直很少——當然,傅燃并不知道,是岑年真的不愛發朋友圈,還是對他設置了權限。
傅燃按着屏幕,往下滑了滑,确認是再沒有別的了。
他這才退出微信,關了手機。
傅燃看了眼挂在牆上的鐘,淩晨一點半。
明天七點起床,開機儀式,然後正式拍第一場。
他不困。來回奔波、兩天內做了兩次飛機,他很累,卻一點也不困。重生至今,他很難入睡,即使偶爾入睡,也會立刻被噩夢驚醒。
但即使睡不着,他也會躺一會兒。除此之外,似乎也沒什麽事情可做了。
傅燃最後看了眼表,閉上了眼睛。
他想,還有五個半小時。
——再過五個半小時,就又可以見到岑年了。
高挑的男人拖着行李箱,過了安檢。
回到久違的故鄉,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卻是打開手機。江緒看了看自己上飛機前發的微信,只有四個字——“我回國了。”
過了整整八個小時,對方沒有回複。
他垂下眼睑,按了鎖屏。他大二就出國交換,在國外不過兩年,回來時已經很陌生了。他感覺到了許多目光,還有女生興奮的小聲議論,他低下頭,自人群中面無表情地走過。
手機鈴聲響起。
“江,”是他在英國的教授,“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麽?你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這邊能夠給你提供最好的環境。”
江緒沉默了片刻,用标準的英式英語回答:“抱歉,教授,我會在國內繼續我的研究,祝您一切都好。”
教授再次惋惜了幾句,是老一套的說辭了,江緒還在英國時,教授就曾對他說過很多次。比如‘你的研究是劃時代的’,‘将來研究成果出來了,甚至會颠覆整個醫學界’等等言論。
江緒知道,這種話聽聽就好,他同教授又交談了一會兒,挂了電話。
他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
他在撥號欄裏輸入一個號碼,想了想,又把打出來的數字一個個删掉了。那個人既然不會消息,肯定也不會想接他的電話,又何必眼巴巴湊上去再讨嫌呢?
“師傅,去一下市人民醫院。”
江緒對司機說。
他的嗓音天生偏冷,但又很好聽,像塊埋在寒冬深雪裏的玉。
出租車司機不由地多看了他兩眼,然後踩下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