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告白之夜
芥川龍之介次日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說好的地點見到了那位新同伴。後者似乎心有不滿,在芥川走過去的時候他還坐在長椅上百無聊奈地晃着腿,雙手拖腮,連背影都充滿了慵懶與煩躁的情緒。芥川在背後看着他,雖然還沒有看見他的臉,但完全能想象出他皺眉作苦臉的模樣。一呼喚,果見那人皺眉鼓腮誇張似古時的朱庇特。芥川一下便煩悶起來了,心想,你不給我好臉色,我也不打算做出買賬的模樣。
于是他冷漠地上前問候道:“陀思妥耶夫斯基說的果戈裏就是您對嗎?”
“是我。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龍之介?”
“請稱呼在下的姓氏。”
“這樣多不親密呀,好歹要在一起這麽久。那我就叫你一聲達瓦裏希吧。”本來被安排這種差事的果戈裏心存芥蒂,陪別人的情人玩樂,怎麽看都不是幹淨榮譽的差事,所以他剛才才有了那般誇張的面部表情。可是在看到芥川的臉之後,他完全變了一番模樣,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芥川沒有太去在意他态度轉變的緣由,依然是秉持冷淡的姿态,和他握手以禮。
果戈裏很親熱地對他招手說,我親愛的達瓦裏希,我們去看電影吧。芥川不悅,哪有剛見面就一起去看電影的,況且他對電影這東西不感興趣,所以搖頭拒絕了。果戈裏誇張地嘆氣搖頭,跑到路邊的小攤給他買了一杯熱飲,又說,親愛的達瓦裏希,我們去圖書館吧。東西買都買了,不吃進肚子裏就是對勞動人民的不尊敬,芥川無奈地手捧飲料杯,心不在焉地抿一口是一口。接下來果戈裏還提了很多建議,例如去紅場啦,去爬山啦,去吃飯啦,芥川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個打扮怪異的男人完全是當作約會處理了,只能尴尬地提醒道:“簡單一些吧。”
最後兩人就只是沿着河堤散步,胡亂聊了些話題,度過了今天。
分手時,果戈裏突然作恍然大悟狀:“有主意了!”
“什麽主意?”
“我們明天一起下鄉去幹農活吧。”
芥川頗感受不了地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怎麽啦?不喜歡農務?”
芥川沒有理他。
“不喜歡農民?咦,不是嗎?那是為什麽不答應呢?”
“身體不太好。”
“好吧好吧,是我錯了,是我沒有眼色,不會說話,你就別瞪我啦……”
他又逗又哄地去牽住了芥川的手,芥川不耐煩地別過了臉,連眼神都不想給他了,承認自己的羸弱之處對于芥川來說需要花費太多的面子與冷靜能力,所以芥川的眼裏此刻寫滿了煩躁。然而在果戈裏看來,芥川的雙眼更像是才睡醒似的,有些困酣的情态,垂目時那鴉翅一樣的眼睫會不聽使喚地上下翻動,主人欲要睜眼趕去困意,于是那上下翻動頻率也随之微妙地變化了起來,尤其是那順着漂亮的下睑線緩緩滑開的細長銀線更是惹人喜歡,那纖細如眉的上眼廓沉下又上升,帶動着晶瑩的眸光翩翩起舞起承轉合。芥川龍之介用那足以燃起月亮妒意的指甲撩開了遮擋視線的額發。黑眼睛緩慢着翕合的神态帶着不可名狀的柔軟的美。
“如果是哄這雙眼睛的主人開心,那我倒是不嫌棄了。”果戈裏突然開口說。
“你說什麽?”芥川面帶疑惑地看向他。
“沒什麽,誇你呢。”
“又沒有求你誇。”
“我自己願意誇。”
“誰讓你願意誇了的?”
“我自己嘛。”
“你為什麽自己就願意誇了?”
“還不是因為你。”
“我又怎麽了?”
“你沒有怎麽啊。”
“那為什麽會是因為我呢?”
“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自己。”
“你剛才還說是因為我。”
“兩者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了?”
“哎喲,你這張嘴怎麽長的?錯了,小祖宗,我現在是受雇來照顧你的,要是沒做好,我會被批評慘。你對,你對,都是你對,都是我不好,滿意了吧?”
“我不是你的祖宗。”
“當然不是了,我們國籍都不一樣。”
“我是你的撈錢樹。”
“這話就太難聽了些,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會因此付給我錢,相反,如果你答應了我的邀約,我真的會付錢帶你去。我都是倒貼呀,親愛的達瓦裏希。”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你是……”
“我是?”芥川等待着回答。
果戈裏故意拖長“是”這一音節,偏頭看見了旁邊的白桦樹,然後轉過頭來看向他,笑着朝他深情地眨眼睛:“你是一片在我胸口顫動的小葉子。”
事後果戈裏被芥川龍之介追殺了大半條街,甚至在電話裏還被芥川龍之介紅着臉罵。
但是他并沒有吸取教訓。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時常會對芥川龍之介笑着說,你是一片在我胸口顫動的小葉子。說的次數多了之後,芥川的反應也漸漸平淡了下來,不會像剛開始那樣紅透了臉還吵着鬧着要打死他了。不過很可惜,某一天芥川在閱讀的時候,突然找到了這個句子的出處,原來是智利詩人巴勃羅.聶魯達的詩句,根本不是他的原創。
得知了這個事實的芥川不知為何氣不打一處來,連續好幾天都沒有理他,一看到他就橫眉瞪眼。果戈裏費勁萬千心思才讓他消氣,還說這次我要原創一句出來,芥川還真的就相信他了,等着看他能冒出一句怎樣的原創出來,還威脅他道,你不創作幾句完整的,在下就不走了。
誰知果戈裏自有對付芥川的招數在,他握住芥川的手沒有松開,輕輕歪頭勾起嘴角,美觀的嘴唇線條以及笑起來的眼月牙恰到好處地體現出了他那張俊臉的魅力,他對着芥川一句一句地道來:你纖秀漂亮似一朵輕雲剛出岫,初見時我只道你腹內草莽人輕浮,現在才知你原來骨格清奇非俗流,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
芥川連聽完的勇氣都沒有,比第一次聽他搬弄聶魯達詩句的時候還要臉紅的誇張,給了他一拳就跑人了。
當然,果戈裏是個不肯吃教訓的。後來芥川從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裏聽說,這也不是果戈裏的原創,是把中國一首越劇的詞改了一些後的,原曲唱的是一位天生多病的美貌女子,她不僅傾國傾城,一身都是病,還有曠世文才,而且說話尖刻,性情孤傲,思想前衛,很難伺候,知世故而不世故。
說完之後,陀思妥耶夫斯基還補充了一句:“也許果戈裏就是覺得你好多地方都和她像,所以搬弄過來了。”
“她叫什麽名字?”
“林黛玉。”
于是乎,果戈裏成功領教了芥川龍之介半夜上門拎起錘子大開殺戒的溫和,還體驗了一回羅生門大怒失控的柔情。直到果戈裏給他買了好多無花果,之後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提議說帶他出去走走,他的脾氣才消下來一些。
至于果戈裏為芥川購買無花果的票據,則一直都完好無損地放在芥川那個裝飾着斑斑點點呈大理石顏色的床頭櫃子裏,只不過芥川沒有告訴任何人。
在與陀思妥耶夫斯基出門之前,陀思妥耶夫斯基說要帶芥川去見識一場戰争。芥川還真的以為自己要去戰鬥一場了,特地換上了太宰治送給自己的外套。
這件外套實在不經冷,現在又是俄羅斯的冬季,芥川就算一萬個不願意,也不得不換下,否則他肯定是過不了這個冬的。雖說羅生門是操控外套,道理來講只要是外套就可以發動,可是用起來最上手的果然還是太宰治送的這一件。
陀思妥耶夫斯基上一秒還笑眯眯地對着他打招呼,下一秒臉色就垮了下來,冷漠地打量了他一圈:“沒見過這件衣服。”
芥川不解地看着他:“是以前一位先生送的。”
“怪不得這麽醜。”
芥川龍之介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就算這件衣服不是太宰治送的,他也喜歡,因為确實很貼合他,是能最大化發揮羅生門威力的一件,所以他很不滿陀思妥耶夫斯基如此評價。
“和你無關。”芥川說着就往旁邊挪了兩步,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生氣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擅自又向他走來,把剛才拉開的距離重新填補了回去,然後輕輕把自己的外套搭上了他的肩膀,“穿這個。現在可是冬天呀,傻瓜。”
“知道,但是這樣更方便戰鬥。”
“嗯?”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是故意賣萌,歪着頭眨巴着那雙大眼睛,“我可沒說要讓你去戰鬥。”
“什麽意思?你自己說的,讓在下去戰鬥現場。”
“對呀,去看播放戰鬥現場的電影,不是嗎?”
芥川龍之介想發動羅生門,但是看在他好心給自己帶外套的份上忍住了。陀思妥耶夫斯基還是那一副企圖萌混過關的樣子,無辜地盯着芥川那張臉色糟糕的面龐:“咦,我沒說過嗎?”
“煩,想殺了你。”芥川咬着牙齒,雙頰飛霞,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還是被冷風吹出來的。
“我愛你。”
“滾。”
“好吧不說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和沒由來的熱情。那份熱情是只對芥川龍之介一個人的,對待其他人陀思要麽冷漠要麽憐憫。他态度彬彬,氣質優雅,甚至偶爾會顯得熱情且好心,如果是第一次見面,你一定會對他産生非常高的好感。但是久而久之,你會發現你不能再和他相處下去了。因為他并不是對你有好意,而是對你懷有高高在上的殘酷的憐憫,以及那種神明對凡人施舍的目中無人的善心,本質來說,那可比普普通通的冷漠更加讓人心寒。這确實非常符合他的成長經歷,又紅又專。
芥川龍之介早就發現了這一點,可他卻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陀思妥耶夫斯基會對自己這麽特別。有一回陀思妥耶夫斯基說要帶他去紅場,結果路上遇到了暗襲,他條件反射就想要直接殺掉暗殺者,羅生門已經呼之欲出,陀思妥耶夫斯基卻攔住了他。
“不要急,傻瓜。”陀思揚起有別深意的微笑,這麽對他說。
傻瓜,傻瓜,傻瓜。這個人怎麽總喜歡叫自己傻瓜?芥川龍之介很煩被這麽稱呼,但是一被這麽稱呼就沒由地消了脾氣。
陀思妥耶夫斯基讓芥川用羅生門把暗殺者抓住,于是羅生門做繩狀牢牢地綁住了犯人。他正在想這個人要耍什麽花樣,便只見陀思妥耶夫斯基彎下腰對着那個人微笑:“你的槍法很不錯,我們交個朋友吧。”
那時,無論是暗殺者還是自诩看清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芥川,都被驚訝到了。你是認真的嗎?芥川忍不住問出聲來。你和打算殺了自己的人做朋友?如果不是羅生門擋下了子彈,你現在已經是槍下亡魂了。芥川不能理解。
陀思見他震驚的模樣,興致盎然地笑出了聲:“怎麽了?擔心我多了個朋友會冷漠你,所以吃醋了嗎?”
芥川狠狠罵了他,叫他滾,然後給了他一腳。
陀思妥耶夫斯基熟練地側身躲開了。
芥川氣鼓鼓地離開了他。
第二天,他問陀思妥耶夫斯基:“你的新朋友怎麽樣了?相處還好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拿小刀在蘋果皮上畫着奇奇怪怪的圖案,應道:“哦,他啊,殺了。”
芥川龍之介無話可說了。他不知道如何評價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應不應該去評價。陀思妥耶夫斯基主動打破了沉默,一改剛才冷淡的口氣,對着他露出了愉悅的神情:“因為我思來想去,覺得有你就夠了,所以就殺了。對不起啦。”
這件事情讓芥川龍之介對他改觀了。在這之前,芥川一直以為自己是能理解他的,能夠看清他的本質,而這件事情讓芥川明白了,自己不過是對這個男人理解了一個大概,甚至可能大概都沒有理解到,自己完全被這個男人耍得團團轉。他對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無所知,可後者卻對他了如指掌。他甚至不敢确定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不是想溫柔一點殺了自己所以才頻頻示好。
不過不得不承認,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相處的時光确實很有意思,無憂無慮。有時候芥川真的覺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好像已經掌握了自己的心思,能夠真正理解自己了。不過他猶豫着不敢向前邁一步,不敢承認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經捕捉到了自己的心這個事實。
“你知道嗎?”陀思妥耶夫斯基打斷了他的思路,“二戰時期,莫斯科還在播放蘇德的新聞紀錄片。紀錄片的畫外音說,德國是蘇聯的忠實朋友,之後你猜怎麽着?”
“之後蘇聯把紀錄片封了?”
“之後不到一個月德/軍就打到莫斯科城下了。”
“唔,不知道該回答什麽。”
“沒事,我知道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摸了摸他的頭,“難得遇到這種好日子。”
“什麽日子?”
“最近幾乎都看不到戰争片上映了,我等了好久。這一部是翻拍上世紀老電影,大家都評論說保留了原作的精華,值得一看,加上這個時代的高畫質,絕對還原戰争場景。一定非常壯觀,你也是這麽想的對吧?來見識見識互相厮殺的場景。”
“在下見識過不少了。”
“你見識的那些只是小雞啄大米。”
“……”
芥川在電影正式開始之前狠狠地踢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幾腳,純粹是為了發洩。後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不錯,也沒有躲開,心甘情願被踢了這幾下,腔都不吭,只是在電影院的燈光暗下的那一刻突然說了一句:“還挺痛的。”
電影的內容就是講述一位普通男子加入軍隊,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士兵,之後又參加戰鬥,最後返回家鄉的人生經歷。總得來說故事線是一氣呵成的,沒有插敘倒敘這種需要觀衆動腦子去整理信息的手法,也沒有花裏胡哨的煽情愛情故事,從頭到尾都在表現主角的變化與戰争經過,視角也從普通百姓出發,整體是很正式且接地氣的,高清的畫質讓人物每一絲肌肉顫抖所帶來的情感起伏都那般真實且明晰。
芥川龍之介自己就是貧民窟出身,且一路從底層爬過來,對于這種主角從稚嫩孩子變為成熟戰士的經歷可以共鳴。
“她長得好像你哦。”陀思妥耶夫斯基突然指着屏幕上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說。
芥川龍之介咬着牙喊了一句“羅生門”,卻只是引來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個摸頭。
下一秒姑娘被炸彈炸死了。
芥川龍之介感受到了他的惡趣味,收回了羅生門,紮紮實實地朝他肚子上來了一拳。
陀思妥耶夫斯基捂着肚子,低低地笑了幾聲,笑得有些斷斷續續,或許真的是被打痛了,但即使如此他也笑得很愉悅。
電影的故事還在繼續。
共/青/團/中央號召青年們去保衛祖國,德/軍已經攻到了莫斯科城門,主角義無反顧地決定上前線。
“他不願意也得去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往嘴裏塞了一團爆米花,評價道,“當年戰争結束後蘇聯的男人只回來了0.3%,都死光了。所以你能和我一起看電影真的很幸運。”
芥川龍之介拍掉了他遞來零食的手,拒絕了,沒有回答。
集體農莊主/席不同意主角去參軍,因為大家都走光了,主角也離開的話沒有人幹農活兒。主角偷偷離開,到共/青/團/區委去提交申請,也被拒絕了。于是主角又去找州團委,結果直接被送回了老家。最後主角去最高層找第一書/記,書/記問他究竟憑什麽,他說,祖國就是我,我就是祖國。
芥川沒有對這段情節發表意見。
主角去兵役委/員/會報道,坐上了運貨列車,到了謝爾柯沃車站,在不遠處的射擊訓練班學習。警衛勤務,紀律條令,地點僞裝,化學防護,閉眼裝拆狙/擊/槍,确定風速,捕捉移動目标,測定距離,挖掩體,匍匐前進,射擊技術,原地隐蔽。
上了戰場之後,主角的夥伴全部陣亡了。炮/兵/連/長負了傷,主角最好的朋友連忙爬過去救他,一顆炮彈在朋友前面暴炸開,連長死了,朋友的兩條腿也被削掉了。大家盡全力地包紮,竭盡全力營救朋友,但是當朋友被擔架運送到衛生營時,他卻向主角哀求殺了他。朝我開槍吧,求求你了。朋友說。
“他只是失去了雙腿。”
“靈魂受的傷,是無論如何也補不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說。
主角的愛人也成為了女兵,但是不久便陣亡了。主角收到了妻子的死訊,才知道他已經是爸爸了,孩子才生下來沒多久,妻子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去參加戰争的。妻子申請參軍時在女兒的小床邊上跪着哭了整整一夜。主角看完訊息後默默地把信丢掉了,一句話也沒有說,因為他馬上要歸隊。
擡眼一看,整個地平線都淹沒在紫紅色的光芒裏,那不是一幢房子起火了才映成如此,也不是多幢房子起火了才形成的模樣,而是整個城市整個國家都在燃燒。
“如果是異能者爆發了這種規模的戰争,那會更加令人難以接受。”陀思說。
“嗯。”
“如果這個世界是沒有武器與能量的世界,那會是多麽幸福美好啊,不是嗎?”
“那是異想天開。”
“但我會讓其變成現實。”
芥川龍之介聽後看向了他。這是今天芥川第一次主動去觀察他。可惜的是,這個時候陀思已經沒有在看芥川了。
芥川無言地收回了目光。
戰争結束後主角去收屍,戰場上到處是散落的屍體,都是年紀輕輕的男人。突然主角看見了一個姑娘的屍體躺在地上。那姑娘長着一頭漂亮的金發。收屍的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沉默了。
“其實……在下覺得,這世界的戰争與矛盾是不會停止的,強行追求最完美最統一的結局,得到的也只會是極權主義。”
“你的意思是說我在重蹈前蘇聯的覆轍嗎?”
“不是嗎?你沒有看過《一九八四》?”
“小說終究只是小說,和現實有差別。”
“異能力是人類的進步,或許這種能力确實存在着非同一般的隐患,但是這方面的問題沒必要一碗水端平,只有擁有足夠的武力,武力與武力之間可以相碰,才能坐下來讨論進一步的和平。”
“人類掌握了異能力,生命的價值就更加模糊不清了,因為随随便便就能奪去生命,所以這種能力是罪惡的。”
“所以您就一邊用罪惡的能力幹着殺人的勾當,一邊說着救人的理論嗎?罪孽的過程換不來真正的和平,就算換來了也只是畸形的。”芥川的口氣明顯帶了嘲諷,“不要學老大哥那一套好嗎?”
“斯大林只是手段別扭了一些。”
“奪去了一萬,救下了一千,說到底不過是另一種殺人游戲罷了,自封救世主的殺戮遠比單純的搏鬥可恨得多”
“原來你是這麽看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露出了難過的表情,“我還以為你會被我感動然後答應嫁給我,和我一起搞事業呢。”
“我覺得你的額頭欠一把鐮刀,胸口欠一把錘子。”
“錯了。”
電影到了最後一段環節。
主角回到了家鄉。剩下的那一長段都在運用一鏡到底的手法展現戰後的國度,之後鏡頭停在了紫紅色的天空,故事完結。之前的畫面都是比較壯觀的,很具有沖擊性,最後完結的幾個鏡頭也應該帶有後勁才行,否則接不上之前的表現力。然而很可惜的是最後的鏡頭沒有做到,平平無奇。這可能是電影唯一值得批評的地方了,其他地方都是中上水準。不過按照翻拍經典的标準來評價,确實已算成功之作。
電影院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了芥川和陀思妥耶夫斯基。芥川癡呆地坐在陰隅處,仰着脖頸閉着眼睛。半晌後由于脖子開始麻痛,頭腦因血液倒流而充血發熱,所以他趕緊坐正了身子,避免産生更強烈的暈眩感。
“再也不會陪你幹這種愚蠢的事情了。”他說。
陀思妥耶夫斯基微微一笑,不予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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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正文那部電影是我亂編的,現實中沒有這個電影,大家不要較真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