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換衣服
沈君蘭握了握手心,名姝的淚從手心滲入她指縫,很快蒸發了。
她将名姝抱了起來,手觸到名姝裙子上的血跡,頓了一頓。
考慮到名姝醒來肯定會擔心弟弟,沈君蘭預備帶名姝一起去醫院看看,她不知名姝暈倒的具體原因,是暈血,還是悲傷驚吓過度。
沈君蘭抱着名姝往外走,到門口時,撞上回來的宴宏博,宴宏博神情呆滞,眼睛無光,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
“名姝怎麽了?”
“暈倒了。您是名姝的爸爸嗎?”
宴宏博點點頭,“你是……”
“我是名姝的結婚對象,我叫沈君蘭。”
“……哦……”宴宏博心神不定地應了一聲,此刻,他關心不了這麽多,滿腦子都是兒子那根斷指。
他是被老婆打發回來問那張銀行卡的密碼的,銀行卡是名姝給文軒的,名姝肯定知道密碼,剛剛下樓時他們問了醫生,說接斷指的手術需要2-3萬,手術結束還要住兩周的院,要花很多錢,他們夫妻倆沒錢,只能來問名姝。
可是,名姝暈倒了。
宴宏博又看向眼前氣質如蘭的女人,名姝的結婚對象,是她給名姝的錢,她一定也知道密碼。
“沈小姐,你能告訴我那張銀行卡的密碼嗎?名姝弟弟等會兒要做手術,我跟他媽媽都沒錢,你能不能……”
“可以,叔叔,等會兒再說,名姝的房間在哪?我想先給名姝換身衣服。”
“來不及,救護車在下面,馬上要走。”
宴宏博話音剛落,救護車的鳴笛聲很快遠去,開走了,救護車本就不會逗留。
Advertisement
沈君蘭道:“叔叔不用急,我開了車來,等會兒我們一起過去。”
“哎,好。”宴宏博直接領她過去,開了門,“這裏就是名姝的房間了,衣服應該在櫃子裏。”
說完,宴宏博就自己關上門,交握着雙手在門外一邊踱步,一邊等候。
門內,沈君蘭擡手開了燈,将名姝放在床上,名姝的床小小的,房間也小,櫃子也小,窗戶也小,被子和床簾都看起來舊舊的,但洗得很幹淨。
她快速走到衣櫃邊,打開衣櫃,竟然沒在裏面找到裙子,她扭頭去看窗戶,掀開窗簾,窗戶外面晾着一條紅裙子,是名姝跟她相親那天穿的那條。
穿紅裙去醫院自然是不太合适的,沈君蘭幫名姝選了一套灰色的休閑套裝,上衣立領短衫,褲子是長褲。
重新拉上床簾,沈君蘭開始幫名姝換衣服,先褪掉名姝身上沾血的白裙子,她只看着名姝的臉,不看其他,沈君蘭微微屏息着幫名姝穿好上衣,又穿褲子,整個過程,非禮不視,只是免不了觸到名姝滑嫩肌膚,心尖微顫。
“好了嗎?”宴宏博在門外着急地敲門。
沈君蘭抱着名姝将門打開,說:“好了,叔叔我們下去吧,麻煩你告訴我弟弟去的哪個醫院。”
宴宏博走在前面,說文軒去了市中醫院,沈君蘭問名姝是不是暈血,宴宏博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大概吧。”
下了樓,沈君蘭不再主動同宴宏博說話,抱着名姝朝自己的車子走去,一直等在樓下的張佳佳迎了上來。
“君蘭姐姐,名姝姐姐這是怎麽了?”
“佳佳,你先回家去,有什麽事以後再說。”沈君蘭道。
張佳佳撇嘴,“君蘭姐姐,你還當我是小孩子嗎?我也可以幫忙的。”
“佳佳,聽話。”沈君蘭将名姝抱上車,系好安全帶,看名姝的爸爸也上了車,便直接出發。
張佳佳站在原地,看着君蘭姐姐車子卷起的落葉在空中緩緩下墜,她跑過去接住落葉,有些難過,君蘭姐姐從來不會多看她一眼。
她一用力,将落葉捏碎了。
宴文軒被推進手術室,在裏面待了兩個小時,宴宏博和秦淑夫婦看到手術室打開立刻上去抓着醫生問:“醫生,我兒子文軒的手指接好了吧?”
“接好了,等下轉入普通病房,不出意外,修養兩周就能出院。”
宴文軒躺在一張流動病床上,被護士推出來,宴宏博和秦淑立即追着跑。
名姝還沒醒,沈君蘭讓名姝靠着自己的肩坐在過道的椅子上,她看見躺在床上的少年臉色蒼白,目光往她和名姝這邊看,還張了張口,不過沈君蘭并未聽見那少年說了什麽。
宴宏博和秦淑俯身聽到了。
宴文軒說:“我記得姐姐暈血,姐姐是不是暈倒了?”
“是。”宴宏博應了一聲,有些慚愧,身為父親,他不知道女兒暈血,剛剛那位沈小姐問他,他也不太答得上來。
“姐姐旁邊那個就是我姐夫嗎?”
“對。”宴宏博笑着回應,“看起來是個不錯的人。”
秦淑打斷他們道:“行了行了,剛做完手術,先不要說話,多休息一會兒,文軒你的臉白得跟紙似的。”
“我沒事兒了,媽。”宴文軒現在覺得自己很輕松,也很快樂,當然,手還是極痛的,做手術時,雖然打了麻藥,還是痛得要命。
“沒事兒?”秦淑作勢輕輕打了他的手一下,宴文軒也疼得皺眉。
“還說沒事兒,現在後悔了吧?”
“不後悔。”宴文軒疼得龇牙咧嘴,還是堅定地說不後悔。
護士将他轉入普通病房,安頓好他,又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就離開了,這間病房還有其他患者,住滿了,顯得有些擁擠。
宴文軒道:“我想跟姐夫聊一聊,爸爸,你去幫我叫姐夫過來。”
“好,我這就去。”宴宏博因為兒子斬斷自己手指的事自責極了,就是兒子此刻要天上的太陽,他也會努力去摘。
見爸爸走了,宴文軒又叫了一聲“媽”,秦淑眼圈還紅紅的,目不轉睛觀察兒子的接上去的斷指,伸手碰到做支撐的銀制釘針,問:“還是很痛吧。”
宴文軒搖頭,問她:“媽,你以後能不能對姐姐好一點?”
秦淑仰頭眨眨眼,擡手抹了下眼尾,她跟名姝的眼睛很像,她年輕時眼睛還要比名姝更媚一點,眼尾嚣張上挑,但歲月在她的眼睛留下了痕跡,不止眼睛,還有臉,但只看眼形,名姝跟她無疑是很像的。
宴文軒盯着媽媽的眼睛看,就是這雙跟姐姐相似的眼睛讓他相信姐姐是媽媽親生的。
“媽,你怎麽不說話?”
“你沒良心,我跟你爸爸守在這,你就知道姐姐。”
“我要是不知道姐姐,才是沒良心,小時候,都是姐姐把我帶大的。”宴文軒反駁。
秦淑視線向旁邊斜,就是不答應。
宴文軒急了,“我真是搞不懂,你為什麽對姐姐這樣差!”
沈君蘭剛好在這時走進來,聽見了文軒埋怨媽媽這句話,她停在門口,沒有走進來,等宴文軒看到她,擡起沒受傷的手朝她招手時,她才繼續往裏走。
“媽,你先出去,我想跟姐夫單獨談談。”宴文軒道。
秦淑只好起身出去,走出病房,遠遠看見自己的丈夫摟着女兒,也不是摟,是讓女兒靠在他肩上,手握着女兒的肩膀,秦淑氣不打一處來,沖了過去,“宴宏博,你在做什麽?”
宴宏博舉起手,“名姝靠不穩,我只好用手扶着。”
“你不相信我,不如你來。”
秦淑不動,名姝隐約聽見爸爸媽媽争吵的聲音,悠悠轉醒。
“名姝,你醒了?”宴宏博高興地說:“正好文軒手術也做完了,是你結婚對象幫忙找的醫生,手術很成功,你跟爸爸說說你在哪裏找到的結婚對象?”
宴名姝将臉從爸爸肩頭移開,揉揉太陽穴,視線還有些模糊,朦朦胧胧看到她暈倒前的畫面,睜開眼又看到一片白色,白色和模糊的血色融成一片。
“相親遇到的。”名姝捂着心口,有點想吐。
“她是做什麽的?”
“大學教授。”
“爸,沈教授呢?”
“文軒說想跟她單獨聊聊,她剛剛過去了。”
秦淑潑冷水道:“大學教授,一個月工資最多幾萬塊,我看她年紀也不大,沒工作幾年的樣子,怕不是給了一百萬彩禮就沒錢了吧。”
名姝擡眼道:“媽,沈教授幫了我們很多,你不應該這麽說。”
“不應該這麽說?你要是嫁給黃老板,黃老板能幫我們家更多。”
“可是我讨厭黃老板!”宴名姝咬牙反駁。
秦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已經偷偷跟人領證了,我還能說什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不知道你給文軒下了什麽降頭,讓他激動到為你剁手指。”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宴宏博聽得頭疼,忙從母女兩個中間調和。
名姝咬痛了自己的下唇,她這次不想悶聲憋氣,繼續道:“我只希望文軒好,文軒會剁手指,難道不是爸爸媽媽逼的嗎?你們要是不撒謊,把五十萬說成一百萬,文軒也不會內疚到剁自己的手指。”
“好了,名姝,你今天怎麽了,不說了,不說了,千錯萬錯都是爸爸一個人的錯,爸爸不該去賭,更不該借高利貸,讓你為我做犧牲。”
“你這麽低聲下氣做什麽?”秦淑不滿丈夫對女兒這般柔順态度,“真以為嫁了人有人可以給你撐腰了?忘了你是從誰肚子裏出來,誰養着你長大的了?”
“我沒忘。”名姝從鐵皮椅子上站起來,緊咬着自己下唇,眼裏瑩瑩淚光閃爍。
秦淑看着名姝這一汪亮晶晶的眼淚,怒上心頭,也站起來,“還說沒忘!”
“啪——”
響亮的一巴掌落在名姝臉上,名姝捂住右邊臉頰,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就是不掉落。
沈君蘭從病房出來正好瞧見這一幕,快步走過來,将名姝護在身後,名姝牽住她後衣擺,往旁邊站出來,探出頭道:“媽媽,這件事本就不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