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伯-繼承-項鏈 (1)
“啪。”
宴執陌重重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整張桌子瞬間鴉雀無聲。
簡安眠也被吓了一跳,筷子裏剛夾起來的一塊肉一下子就被男人震回了盤子裏,濺起來的醬汁當即弄髒了他的衣領, 簡安眠頓時窘迫得耳尖都紅了,滿臉無措和可憐。
“對不起, 眠眠,吓到你了吧?”宴執陌連忙拿過衛生紙仔細地擦拭少年的衣襟,順毛一般地撫摸少年的後脖子, 柔聲安撫, “沒事沒事,眠眠不怕,吃你的就好, 不用管我。”
簡安眠趕緊重新把那塊肉夾起來,張嘴就往嘴裏放, 生怕慢一秒就又吃不到了。
“哈哈哈哈, 還真是個啞巴啊!”那個小屁孩兒拍着兩只肥腸一樣惡心的小肉手,尖酸的三角眼眯成了一條縫兒,笑得臉上的肥肉都擠成了一團,甚至還在輕輕抖動,童聲清脆又嘹亮,說出來的話卻惡毒至極,“叔叔怎麽娶了個殘疾!真丢臉!”
“小寶, 怎麽跟你嬸嬸說話呢?一點禮貌都沒有,快給你嬸嬸道歉!”大伯佯裝暴怒地斥責孫子,實則心裏不知道有多舒坦。
他作為一個長輩, 不好意思當面說簡安眠壞話,他家小孫子倒是替他罵出來了。
大伯裝模作樣地罵了幾句孫子, 又一臉歉意地望向宴執陌道:“執陌啊,小寶就是一個小孩子,不懂事兒,你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啊。”
想必宴執陌一個大人,總不至于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然而大伯這可就想錯了,宴執陌還真就要替他大伯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惡毒的小屁孩兒。
宴執陌眼神冰冷地睨着大伯,低沉的嗓音冷如冰窖:“大伯,小孩子不懂事兒,您年紀這麽大了,您也不懂事兒嗎?”
“你……!”大伯被嗆得滿臉赤紅,手指顫抖地指着宴執陌,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字。
“堂弟,你怎麽能這麽跟長輩說話呢?”堂哥連忙扶住他的爸爸,皺着眉頭,神色不滿地看向宴執陌,“你說你都這麽大人了,跟個小孩子計較什麽?不嫌丢人嗎?”
宴執陌嗤笑了一聲:“堂哥,你說你比我還大,你跟我計較什麽?你都不怕丢人,我還怕什麽?”
簡安眠差點兒笑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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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主角攻原來這麽伶牙俐齒呢?
堂哥的老婆到底靈光一點,眼神在宴執陌和簡安眠之間轉了一圈,忽然滿臉歉意地舉起酒杯站了起來,朝簡安眠誠懇道:“安眠啊,我們家小寶年紀還小,不懂事兒,我替他向你道歉,你消消氣,好不好?今天我啊,見安眠你的第一面就覺得特別面善,肯定是一個心地善良又溫柔的人,你看你都這麽大了,稍微讓着小孩子一點也沒事兒,是不是?”
簡安眠:“……”
好煩啊,他不過是想好好吃一口飯,幹嘛總是要在這樣的場合cue他。
被莫名翻了肚皮的鹹魚很不高興,所以要讓翻他肚皮的人也不高興。
只見簡安眠疑惑地歪了歪頭,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你說因為我比他大,所以我應該讓着他,那我年紀這麽大,還比他早死呢,他為什麽不讓着我啊?我難道不比他可憐嗎?”
堂哥的老婆頓時啞口無言,吶吶地張了張嘴巴,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回複。
“胡說什麽呢,你怎麽可能比他先死?”宴執陌皺着眉頭,輕斥了少年一聲,厭惡地瞥了那個小屁孩兒一眼,冷笑道,“你看他長得那麽胖,血糖血脂肯定特別高,誰知道未來有幾年好活……不對,他嘴巴那麽臭,說不定還活不到那個時候,就已經被別人給砍死了。我們家眠眠就不一樣了,有我親自守着,好好照顧一輩子,肯定能夠長命百歲。”
小寶嗚哇一聲就哭了出來,一邊咒罵一邊在桌上拳打腳踢,他媽怎麽壓都壓不住,尖銳的叫聲惹得不少人都嫌棄地捂住了耳朵。
簡安眠頭都炸了,差點當場心髒病發作,正準備捂住耳朵,一雙溫暖熟悉的大手已經先一步溫柔地覆蓋在了他的耳朵上,頓時隔絕了外界一切噪音。
“安心吃吧。”宴執陌垂着一雙溫和平靜的黑眸,朝簡安眠輕輕做着口型。
簡安眠瞬間安下心來,将周圍的一切都抛在了腦後,專注幹飯。
飯真好吃,他愛吃飯。
大伯當即氣得心血管都快要爆開了,一拍桌子站起來,鼻腔呼哧呼哧地噴着怒火,指着宴執陌的鼻子怒斥道:“宴執陌!你怎麽一點教養都沒有?有你這麽詛咒小輩的嗎?都30歲的人了,哪裏有一點長輩的樣子?!”
宴執陌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護着懷裏的小少年,氣定神閑地說:“大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堂哥前段時間好像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賭債,你便挪用公司的公款替他還了債,目前你管理的公司已經虧欠了幾個億的債務,正瀕臨破産,結果你們居然還在外面偷偷開了一個新公司,打算向總公司申請援助,然後幹脆把咱們家的公司放棄掉,拿着咱們家的錢,去養你們自己的新公司,有這事兒嗎?”
堂哥手腳一軟,手裏的叉子啪嗒一聲掉在了盤子上,差點從座位上滑了下去。
全場一片嘩然,本來還以為只是腦子不好的大伯一家耍個猴兒,沒想到這瓜越吃越大。
大伯赤紅着脖子,眼神慌亂,猙獰的面孔愈發惱羞成怒,指着宴執陌怒吼:“宴執陌!你胡說些什麽!我警告你,說話是要有證據的!今天在場的可都是家裏人,你就這麽當着全家人的面随便污蔑長輩,血口噴人嗎?”
宴執陌直接笑出聲了:“真是搞笑,我又不像你,做什麽事都不帶腦子,我說話肯定是有依據的,否則你以為我憑什麽敢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出來?”
大伯嘴唇劇烈地顫抖起來,額上瞬間冒出了豆大的冷汗,眼前黑一片白一片,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他的目光快速梭巡一圈,定格在了主位上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言的老爺子身上,瞳孔瞬間放大,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撲上去,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緊緊抱住了老爺子的雙腿,鬼哭狼嚎道:“爸!爸,您快看看那個臭小子,居然指着長輩的鼻子罵啊,還有沒有一點教養啊?簡直就是個白眼狼啊!您可千萬別聽他胡說!我沒有,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幹啊!您信我啊爸!”
宴青雄狠狠閉了閉眼睛,就感覺自己心髒疼得厲害,胸腔裏的空氣都稀薄了起來,險些要被這個狼子野心的大兒子氣到去見親爹。
“你是我最大的兒子,我對你的最後一點憐愛,就是不會報警,”宴青雄睜開一雙痛徹心扉的眼睛,眼裏充斥着濃濃的哀恸和無奈,幹枯的雙手無情地扒開他兒子的手,把他兒子重重地揮推開去,嗓音發顫地說,“這頓飯你也別吃了,直接去祠堂領罰吧,至于你旗下的公司,我會交給執陌管理,就當是我上輩子欠你的,以後你也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爸!爸……別啊,爸!”大伯當即雙腿發軟地趴在了地上,再顧不上一點面子,瘋狂給他爸磕頭,都當爺爺的人了,還跟他家小寶似的,哭天喊地道:“不要啊,我錯了爸,我真的知錯了,求您原諒我吧,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宴青雄再次閉上眼睛,側過頭,顫抖地揮了揮手:“把他帶下去。”
立刻有兩位高大健壯的黑衣保镖走過來,毫不留情地把大伯架了下去。
“爸!爸——!不要啊,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爸,爸——”
大伯的哭喊聲逐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宴廳壯麗璀璨的門後。
另有一群人走到了大伯一家旁邊,冷漠地俯視着他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小寶吓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這會兒倒是終于有點十歲小孩兒的模樣,躲在他媽懷裏瑟瑟發抖地抽着鼻子,一動也不敢動。
堂哥的腿軟得已經站不起來了,只能由着兩個保镖把他架起來,朝大門口拖去。
他老婆則牽着他兒子,抽抽搭搭地跟着他身邊,陪着他去祠堂找他爸去了。
宴廳總算重新恢複安靜。
樂隊奏樂的聲音漸漸增大,不一會兒便用舒緩的音樂,沖散了現場緊繃的氛圍。
氣氛好像恢複了一開始的模樣,又好像有什麽在暗地裏悄然發生了變化。
有心人都注意到了,最後老爺子特別點了一下宴執陌的名字。
這是否意味着什麽?
倒是簡安眠,明明是事件的起因,卻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盡情享受着男人的服務,全場最舒服的就是他了。
……
晚上七點,莊園裏的鐘聲敲響。
窗外古老的樹上驚鳥四散,撲騰着雪白的翅膀,在血紅的夕陽上劃過一道優美的弧。
衆人心有所感地放下碗筷,便看見宴青雄忽然站了起來,朝宴執陌招了招手。
宴執陌也跟着站起來,俯身湊到少年耳邊柔聲道:“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說完,他便走到宴青雄身旁,扶着宴青雄一起來到了臺上。
宴青雄在臺上站定後,轉過身,面朝整個宴氏家族,朗聲道:“歲月不饒人啊,一眨眼的功夫,老爺子我都要奔九了,雖然我自認我身子骨還挺硬朗,再幹十年都沒問題,但是家裏的小輩們可等不起了,他們正值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大好年華,只有年輕的後輩們才能讓家族繼續發揚光大,老頭子我也的确到了該徹底放權的時候了。但是這麽偌大家族,得有一個最優秀的來引領方向。”
宴青雄說着,朝一旁的仆人招了招手。
仆人立刻恭敬地呈上一只墊着絲絨紅綢的精美托盤。
托盤之上,躺着一枚以降香黃檀為原材料而精心打造的方形木盒。
簡安眠心跳忽然開始加快,掌心也緊張地冒出了細密的汗,雙眼直勾勾地盯着臺上高大的身影,嘴裏的食物一下子就不香了。
盡管他早就知道,宴家最終的歸屬權一定是主角攻,但他還是不受控制地受到這種莊嚴肅穆的氛圍的感染。
宴青雄把黃檀木盒拿了起來,微笑着交到了宴執陌的手中:“宴執陌,執字輩裏最優秀的孩子,把宴家交給他,我放心。以後家裏的各位,若是信得過他,就跟着他好好幹,有我老爺子擔保,我相信執陌這孩子,只會比我更加優秀。”
宴執陌微微彎腰,雙手恭敬地捧過木盒,随後直起身子,面朝衆人,将木盒緩緩打開,向所有人展示裏面的傳家玉玺。
一只奢華絕美的玉石展現了屏幕上,精雕細琢的紋路透露着歲月的沉澱,也包含着他們宴家代代相傳的底蘊。
臺下掌聲雷動。
簡安眠連忙掃了一眼桌上人的臉,主角攻的渣爹滿面紅光地擡着下巴,一臉與有榮焉的自傲;其他不少人正用眼睛偷偷瞄着變态堂弟和笑面虎二伯,想看他們是什麽反應。
然而這兩人不愧是終極大boss,十分沉得住氣,對周圍的一切打量都恍若未覺,只面帶微笑地優雅拍手,不給他人一絲窺見自己內心想法的機會。
甚至,宴執賓第一個端着酒杯站了起來,狹長的眼尾彎起來,笑得一臉真情實意,恭敬而親近地說:“恭喜堂哥成為了宴家新一任掌門人,堂弟在這裏敬你一杯,希望堂哥往後在生意上多多指教一下堂弟。”
說完,他幹脆地仰起下巴,一飲而盡。
無論心裏真實想法是什麽,總之這态度,可謂是演了個十乘十。
“呵呵,我會的。”宴執陌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字地強調,“多,多,指,教。”
內心:滾你媽。
……
有了宴執賓開頭,接下來幾乎所有同輩和後輩都效仿敬酒,不少或真心或假意的長輩也紛紛獻上祝福。
等差不多所有人都敬了一遍,宴青雄滿意地點了點頭,擡手示意大家安靜,又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只小巧的紅絲絨袋子,放進了宴執陌的掌心裏。
“我和你奶奶年輕的時候,某一次在國外旅游,爬到了一座山上,住在帳篷裏看星星,正巧遇到了一場流星雨,又正好有一顆隕石墜落在了不遠處的山頭上,我和你奶奶過去看,就成為了第一批找到隕石坑的人。當時坑裏有一些稀有金屬,特別漂亮,比鑽石還漂亮,我花了很大的價錢,向當地的文化局購買了其中一塊最好看的,制成了這枚項鏈。聽說隕石項鏈有安神避險的作用,想當初,我就是用這條項鏈向你奶奶表白成功的,所以,這條項鏈不僅是你奶奶的護身符,也是我跟你奶奶的定情信物。
“本來這條項鏈應該歸你奶奶保管,可惜她現在糊塗了,有一次我去看望她,看到她竟然把這枚隕石往嘴裏放,想要吞了,吓得我趕緊搶過來了,後來她難得清醒的時候,我用這件事情笑話她,她就讓我把這條項鏈拿回去,等到宴家更替掌門人的時候,把這枚隕石跟傳家玉玺一起交給那個孩子。
“現在,我把它送給你了,它身上帶着我和你奶奶兩個人的祝福和一輩子的好運,祝你一生平安,健康順遂。”
宴執陌并沒有立刻拿出來看,而是珍重地收進了掌心,随後放置在了西服內側緊貼心口的口袋裏,虔誠而恭敬地收好了。
宴青雄慈愛地拍了拍宴執陌的後背,目光忽然投向臺下的簡安眠,道:“執陌,把那個孩子也叫上來吧。”
簡安眠一愣。
宴執陌也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後,他心裏當即一喜,連忙笑着朝臺下的一臉呆滞的小少年招招手。
“眠眠,快上來!爺爺喊你呢!”
簡安眠愣愣地走上去,來到了男人身邊。
直到他轉過身,面向大衆,才後知後覺感到緊張了,後背的汗唰一下就冒了出來,心跳快的好像揣着一只小兔子,整個人僵硬得像一塊木頭,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媽呀!好多人!嗚嗚嗚好可怕!
就在簡安眠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簡安眠冒着汗的掌心忽然被一只寬厚溫暖的大掌緊緊握住了,緊接着,耳畔也傳來男人低沉溫柔的嗓音,柔聲安撫道:“眠眠不怕,宴先生在這兒呢,再堅持一下,馬上就下去了。”
簡安眠漆黑的眸子微顫,被握住的那只手瞬間麻了麻,只覺得一股暖意沿着兩人相觸的皮膚流淌進了心口,快速跳動的心髒立刻平靜了下來,被男人溫柔地安撫住了。
然而沒兩秒,這顆心髒,又以另一種新的形式更加劇烈地跳動起來。
只要一想到,此時臺下整個宴氏家族的人都看着他倆在臺上肆無忌憚地牽着手,簡安眠臉上就一滾滾地發燙,手腳都開始發軟。
這手,不如不握!
宴青雄瞥見他倆交握的手,嘴裏啧啧酸得不行,面上卻保持威嚴,笑容慈愛地摸了摸簡安眠的頭,柔聲道:“好孩子,既然你嫁到了我們宴家,以後就是我們宴家的一份子,今天是我跟你第一次見面,我是個俗人,也沒什麽東西能送你,就給你包了一個紅包。”
宴祖德說着,又招來另一個仆人,從托盤裏拿過一只癟癟的紅包,塞進簡安眠掌心。
“這裏面是一張銀行卡,裏面有一千萬,一點小小的見面禮罷了,算個心意,希望眠眠別嫌棄。”
簡安眠:“!!!”
這誰會嫌棄啊!
謝謝爺爺!謝謝爺爺!
他也是個俗人,他就喜歡俗的!
宴青雄輕咳一聲,飛快湊到簡安眠耳邊,快速說:“密碼是你倆結婚紀念日。”
然後若無其事地抽離身子,繼續一臉慈愛地望着簡安眠。
簡安眠:“……”
爺爺您真貼心,然而他根本就不記得他和主角攻是什麽時候結的婚。
無事,回去翻結婚證就知道了。
“謝謝爺爺!我很喜歡!”簡安眠臉上挂上了興奮的紅暈,黑溜溜的眼珠亮得好像鍍了光似的,迫不及待地把紅包往回收。
“等等,”宴青雄忽然按住了紅包,意有所指地看向簡安眠,“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簡安眠傻眼了:“……啊?”
宴青雄故意板着臉:“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東西忘了給我?”
“……??”簡安眠眼睛都急紅了。
到底什麽東西啊?爺爺您直說行不行?
不帶這樣的啊,爺爺!快把錢給我!
“爺爺,您別欺負他。”宴執陌眼見少年都快被“吓”哭了,哭笑不得把少年拉到自己身邊,朝仆人比個一個手勢,然後湊到少年耳邊低聲道:“是你畫的畫還沒有給爺爺呢。”
男人頓了一下,感嘆:“我也是才知道,爺爺把送畫這一環留在了這裏,難怪白天我去書房找爺爺,跟他說你帶了禮物,他一聽說是你自己畫的畫,就非不許我帶你上去送,敢情是想當着大家夥的面收。”
簡安眠:“……”
懂了,爺爺就是想要他社死。
很快,仆人将簡安眠的畫呈了上來。
可惡的爺爺,不知什麽時候竟然還給鑲上了一個低調奢華的框,用紅布蒙了起來。
“大家都來看看,這是眠眠親手畫的畫,是送給老爺子我的見面禮!”
攝像師忠實地将鏡頭對準了紅布。
宴青雄樂呵呵地笑着,掀開了紅布,展露出裏面一只只如仙般高雅優美的丹頂鶴。
臺下不管看沒看出個什麽名堂的,全都給他鼓掌喝彩,十分捧場。
簡安眠尴尬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眼前黑一下白一下,忽然有一種春節被長輩叫上臺表演節目的羞恥感。
你們這一家子,都不顧眠眠死活的嗎!
宴青雄還在欣賞簡安眠的大作,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啧啧稱贊道:“我們家孫媳婦兒可真是才華橫溢啊,小小年紀就能做出如此驚豔的作品,可真是不得了啊,回頭我就帶去讓長孫老頭子也品鑒品鑒,羨慕死他。”
簡安眠:“……”
這個長孫大師,怎麽陰魂不散啊!
……
宴青雄竟然在繼承人交接儀式這麽重要的時刻将簡安眠喊了上去,親口承認了他的身份不說,還發了紅包,當面收了見面禮,這面子給的實在太大了。
有了老爺子的認定,甭管臺下衆人的心裏究竟怎麽看待簡安眠,這個病怏怏的小少年,都只會是他們再也得罪不起的人物。
宴執陌下臺之後,抽了空,湊到宴青雄身邊幽幽喊道:“爺爺啊。”
宴青雄差點兒被吓出了魂兒,扭頭瞪了他一眼:“幹什麽!叫魂呢?”
宴執陌摸摸鼻子:“我過來就是想問問,您給我的那個隕石……我能送人嗎?”
宴青雄用鼻子哼哼,一臉我早就看透你了的表情:“臭小子,是想送你老婆吧?”
宴執陌一頓,梗着脖子,直白道:“爺爺您就說,能不能送吧。”
宴執陌心想,這塊隕石怎麽說也是爺爺和奶奶的定情信物,爺爺不樂意也正常。
他張了張嘴,正想努力争取一下,就看到他爺爺十分欣慰地摟過他的肩膀,拍着他的胸脯,贊不絕口道:“一有好東西就想着送媳婦兒是吧?不錯不錯,很有你爺爺我當年的寵妻風範,不愧是和我最像的乖孫孫,連在寵妻方面都這麽像!”
宴執陌:“……”
不愧是戀愛腦哦,爺爺。
宴執陌:“那我謝謝您了,爺爺。”
他得到了應允,轉身便想走。
“等等,你給我站住,”宴青雄把宴執陌拽過來,輕斥道,“你小子,眠眠會畫畫也不早說,要不是我那天去看望你奶奶,正好看到了牆上的畫,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訴我?”
宴執陌嘆了口氣,無奈道:“爺爺,眠眠他說了,不想學畫畫,您別強迫他。”
宴青雄心一虛,他一開始還真打算向長孫引薦一下他孫媳婦兒來着,眼神閃了閃,撇過眼睛小聲嘀咕道:“我哪有強迫他!長孫是我朋友,我不過就是想跟朋友炫耀一下我收到的來自孫媳婦兒的禮物,我有錯嗎?我沒有。”
宴執陌嗯嗯哄下來,說:“那爺爺,如果長孫爺爺想要見眠眠,也一定要先經過眠眠的同意,您可別随随便便許諾些什麽?好嗎?”
宴青雄眼神躲閃:“說什麽呢,爺爺怎麽可能那樣做,你就放心好了。”
宴青雄心知長孫松雲的脾性,這孩子的畫風一看就是那個老頭子喜歡的,要是被那老頭子看到了,鐵定攔不住,他已經沒打算把畫拿起給長孫松雲看了。
唉,真可惜,少了一個炫耀的好機會!
……
晚宴結束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
從郊區到市裏要不久時間,大家便在莊園裏住下。
宴執陌作為新晉宴氏掌門人,從晚宴結束後就被一衆宴氏子弟圍得水洩不通,明天上午他要接受新聞采訪,下午還有娛樂活動。
而在家宴徹底結束之後,他便要立刻回到公司,做總裁和董事長的職業交接。
随後幾個月的時間,他都有的忙了。
宴執陌擺脫掉最後一個親戚後,疲憊地松了一口氣,走上樓,路過少年的房間門口時,腳步頓了頓。
他右手摸進衣服裏的口袋,想起爺爺送的護身符還沒給少年,便走上去敲了敲門。
……
簡安眠洗漱完,正準備上床睡覺,房門外忽然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簡安眠吓了一跳,在不熟悉的地方,他總是很沒安全,第一反應就是,該不是白天那個變态堂弟來找他了吧?
他緊張地捏着手機,直接把房間最大的燈打開,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門背後,輕輕咽了一口唾沫,小聲問道:“誰啊?”
“眠眠,是我。”男人熟悉的低沉嗓音從門後面傳進來。
“宴先生!”簡安眠心下一喜,毫不猶豫地打開門,眼巴巴地望着男人進來,然後像只小狗狗似的跟在男人屁股後邊兒轉圈圈,就差沒有搖尾巴了,“宴先生,這麽晚了,您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宴執陌忽然轉過身,一把握住了不停左右亂晃的小朋友的肩膀,順手把他抵在了牆上,一手帥氣地插着褲兜,笑道:“怎麽?沒事兒我不能來嗎?”
簡安眠:“……”
就是沒事兒才怕你來啊,要是你一個無聊把他日了怎麽辦?
宴執陌見這屋子亮堂堂的,比白天還亮,不适地眯了一下眼睛,皺眉道:“怎麽大半夜的開這麽大的燈?不嫌照眼睛嗎?”
說着,他便朝開關的方向伸出手臂。
簡安眠一愣,下意識喊道:“等等——”
然而男人已經快一步對着開關按了下去。
咔嚓一聲。
簡安眠眼前一黑,立刻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
“宴先生!”簡安眠着急忙慌地抱住男人的手臂,發出輕微而顫抖的聲音,語調有一點恐懼,還有一點責怪,抿着嘴巴,氣鼓鼓地抱怨道,“我看不到了!”
宴執陌一頓,立刻道歉:“對不起,忘了眠眠有夜盲症了。”
他再次伸出手,想要把燈重新打開。
然而當他低頭,看到瑟瑟發抖地縮在自己懷裏的小少年,心頭忽然動了動,手臂一轉,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
簡安眠死死貼着男人的手臂,手指胡亂地抓着男人腰上的衣服,明亮的眼裏因恐懼而蓄上一層薄薄的水膜,在暗夜裏好像閃爍着星子一樣的光芒。
然而少年雖然擁有如此清亮的雙眸,他的眼神卻又是懵懂而充滿迷茫的,仿佛一只迷失在迷霧森林裏的小鹿,好不容易尋覓到一位高大強壯的路人,便眨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請求:“宴先生,可以請您幫我把燈打開一下嗎?”
宴執陌眸光暗了暗,喉結滾動,舔了一下舌尖,啞聲道:“不可以。”
簡安眠:“?”
簡安眠着急了:“為什麽啊!”
宴執陌淡淡道:“不想開。”
簡安眠:“……”
可是他看不見了啊!男人怎麽這樣!
宴執陌仿佛引誘無知小鹿的壞獵人,仗着少年看不見,自己是他的唯一,便肆無忌憚地牽起少少氣氛地扭在一起的小手,将氣鼓鼓的少年一把拉入自己懷中,嗓音又低又啞,跟個變态似的哄道:“沒關系,眠眠不怕,到宴先生懷裏來就安全了。”
簡安眠:“……”
你的懷裏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吧!
懷裏的少年剛洗了澡,身體被熱水泡得又軟又嫩,渾身熱乎乎、香噴噴的,好像一只新鮮出爐的奶黃包,勾-*-引着人咬上一口。
宴執陌抱着他,情不自禁地将臉埋進少年細瘦的肩窩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只感覺自己好像一只快充式充電寶,體內立刻蓄積了滿滿的電量,瞬間又能再幹五十年了!
簡安眠脖子那片的皮膚被男人滾燙的呼吸燒得一陣陣發麻,汗毛都豎起來,身體輕微地發着顫,手指攥緊男人胸口的衣服,嗓音虛弱地哀求道:“宴先生,求您開個燈吧。”
“燈沒有,不過光可以有。”宴執陌抱着少年來到了窗邊。
窗簾是華貴奢侈的黑金色,綢緞一層層地堆疊在一起,厚重而華美地拖在地毯上,流瀉一地波光粼粼的燦金,仿佛人魚的尾巴。
宴執陌俯身湊近到簡安眠耳畔,雙臂親昵地抱着他,咬着他的耳朵,低低地說話,如同情人間的耳語:“眠眠說,要有光。”
簡安眠心裏暗罵主角攻神經病,抿緊嘴唇就是不說,這什麽破臺詞,也太羞恥了!
然而男人不依不饒,少年不說,他就伸出兩只大掌,狠狠搓揉少年軟乎乎的臉,像是揉面團似的,不斷變化成各種形狀。
“快說,要有光。”
簡安眠只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被男人給磨出火了,實在招架不住,只好強忍羞恥,哆哆嗦嗦地擠出一句輕輕的:“我說,要有光。”
男人終于滿意地笑了,接了一句。
“于是便有了光。”
話音落下的最後一秒,宴執陌伸長手臂,用力将面前厚重的窗簾拉開。
男人仿佛施展了魔法。
只聽嘩啦一聲綿長的悶響,銀白色的月光帶着末夏夜晚的沁涼,從窗外肆無忌憚地流瀉進來,好似透明的潮水,眨眼便鋪滿了整間空蕩蕩的屋子。
簡安眠漆黑的眼前瞬間恢複光芒。
他擡着頭,睜大眼睛,驚訝而癡愣地望着窗外一輪碩大如玉盤的明月,好像一伸手就能夠到一般,那麽近,那麽亮。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亮的月亮,仿佛打開了一盞銀白色的壁燈,亮到他的夜盲症都失了效。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真的有被男人幼稚的舉動撩到。
與此同時,男人忽然将手伸進口袋裏掏出了一件東西。
一道亮晶晶的銀光在頭頂閃過,然後好似流星般自上而下地落了下來。
下一秒,簡安眠的脖子上便傳來一道冰涼涼的觸感。
他低頭一看,是一條隕石項鏈。
冰藍色的特殊金屬被打造成了一顆桃心的形狀,內裏流淌着薄紗般纖細的光帶,在月光的浸透下,折射着細細密密的碎晶,夢幻得如同泰坦尼克號裏的海洋之心。
“送給你,眠眠。”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伴着朦胧的月色,如溫柔的流水般緩緩淌進簡安眠的耳朵裏,簡安眠耳根瞬間一片發麻。
“祝眠眠一生平安,健康順遂。”
爺爺贈予男人的祝福,被男人原封不動地又贈予給了他。
簡安眠忽然覺得自己脖子有千斤重,好像這挂着的不是一條精美的項鏈,而是一只沉甸甸的錨,試圖将他拉入深海、墜入深淵。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按捺下不受控制狂跳的心髒,轉過身,眼眸認真地望着男人,一字一字鄭重地說:“宴先生,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它應該送給您真正愛的人,而不是他。
“不要緊,給你你就拿着,我已經跟爺爺說過了,爺爺也同意送給你,”宴執陌還以為小朋友是在擔心爺爺那邊,便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安撫道,“我身體健康強壯,不需要爺爺的祝福,你身體不好,戴着多一層保障,我也安心一點。”
宴執陌說着,想到什麽,忽然笑了一下,親昵地捏了捏小朋友的耳垂:“你可別笑話我迷信,在我看來,就算把全世界的祝福都放在你身上都不為過,你身子骨太差了,真是讓我一刻都不省心。”
嘴裏說着不省心,說出來的語調,卻明明是帶着笑意的
好像即使小少年一輩子都讓人不省心,他也心甘情願照顧他的小少年一輩子一般。
簡安眠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泡在鹽水裏,明明四周都是水分,卻幹澀得要命,想要張大嘴巴呼吸,卻只能嘗到滿嘴的苦澀,沉悶得快要喘不過氣。
可是……可是他也不需要啊,他一個随時都快要死掉的人,要這麽多祝福幹什麽呢?
他根本就不可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也沒想過要活下去啊。
“怎麽了?怎麽這副表情?”宴執陌微微皺起眉頭,輕柔地撫摸少年泛紅的眼眶。
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