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綠杉野屋,風日水濱。采采流水,流莺比鄰。
在青帝神宮中永遠都會有一個燦爛的春,也會有一個不知孤獨的在林木藤蔓間如翩翩蝶飛的人。
可是在某一天,那孤寂了千萬年的神宮中響起了一道很輕很輕的聲音,祂帶着初醒時的茫然的,帶着對未知世界的憧憬,帶着對觸摸世間的渴望,從扶桑樹下輕輕地飄落了。
天地生靈,謂之為神。五方上帝,各據一宮,雖稱對方為同道,可平日裏甚少往來,都在神宮中清修。乍然聽見那樣輕柔的聲音,她像是見到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喜雨,又像是親眼窺見了枝頭的第一朵花開。
她滿懷欣喜地走向了那道被歌謠驚醒的聲音。
只是眼前的景致倏地變得模糊,仿佛一團焰火在前方炸開。眉心一涼,在那洇開的血色中,她聽到了一聲不輕不重的嘆息。
鏡知伸手攬住了丹蘅的腰身,左手接住了那柄墜落的染血的枯榮刀。她回眸平靜地望了那些聚攏來的佛陀一眼,便見刀光劍影如洪流向前沖去,那一重重金光化成的障礙在凜凜的劍影中破碎。她抱着丹蘅一步一步踏過了火海,向着山門外走去。
偌大的宗門被這樣鬧了一通,傳出去都是笑話。不管是佛門的主座還是長老,都覺得無法忍下這一口氣,将法器一祭,作勢要追上去!他們修行的時日這般長久,怎麽會抵不上一個入道數十年的人?!
“不必追了。”低沉的聲音自聳立的寶塔中傳出,那一尊最是巍峨偉岸的佛陀法相消融,漸漸地現出了一個白眉老僧的身影,此人正是佛尊。他凝望着鏡知離去的身影,手中的念珠撥轉的速度極快,他沉聲道,“以她的劍遁速度,我等追不上。”
厄金剛望向了佛尊,壓抑着怒氣:“可她如今受傷了。”那是枯榮刀帶來的刀痕,一點點死氣糾纏在傷口,若是不及時将死氣驅逐,她身上的生機與靈機會以極快的速度消退。
“她一直來無影去無蹤,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佛尊沉默了片刻,眼神中泛起了一抹奇異的光芒,“你覺得她會是誰呢?”
厄金剛聞言一怔,他很快地藏住了眉眼間的那抹震愕,道:“那邊來信了?”
佛尊雙掌合十,唱了一聲“阿彌陀佛 ”,便緘默不言。
荒僻小城。
屋檐下的銅鈴被風一吹,就發出了一連串叮叮當當的響聲。
病佛正提筆寫着藥方,聽到了小童驚訝的喊聲後,起身撩開了青簾向着外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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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拜訪的是兩個老朋友。
她的視線落在了鏡知的傷口上片刻,才落在了昏睡的丹蘅身上。奔湧的業障顯形,她的身上好似結了一層墨色的冰,詭異而又凄豔。
“壓制不住。”病佛搖頭。
“無妨。”鏡知的聲音很是平靜,她瞥了眼病佛,輕輕道,“我來取幾味藥。”
“嗯。”病佛點點頭,道,“你的傷口糾纏着一股死氣,不要再拖延。”
“我知道。”鏡知應了一聲,沒将病佛的話語放在心上。
病佛見她這樣子也不多言,只是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她在這座小城裏見多了人世困苦,見多了生離死別,不管是多麽有為的人一生中都會有很多無力的事。她不知道前路在哪裏,她只能順應自己的心。
“昔日丹蘅道友在此處留下了幾道術法……他們如今對佛的尊崇沒有往日那般狂熱了。”頓了頓,病佛又問,“元州、生州的戰事如何了?”
鏡知輕呵了一聲道:“若是清州無暇支援,就不怕元州兵馬能入關。”她的神情漠然,既不見對仙盟、帝朝的惱恨,也不見對千萬生民的憐憫。那幾乎化為實質的業障沿着她的手臂慢慢攀爬,仿佛也将要她拽入了只餘下萬千陰翳和憎惡的世界裏。
大概只有在垂眸凝望丹蘅的時候,她的眼中才會掠過那點兒柔情。
病佛不說話,鏡知也沒有開口的打算,買了藥物說了一聲“謝”後便扭頭離開。
院落與醫館比鄰,四時的花兒常開不謝,池中一尾尾游魚在亭亭的荷葉間穿梭嬉戲。
鏡知抱着昏睡的丹蘅,絲毫不在意自己被枯榮刀洞穿的傷口。她每往前走一步,眼前便有一道光影掠過,明月清風秋千藤,那時的神君不知憂慮不懂愛恨,在溫柔的清風中,寬大的衣袖飄飄揚揚。
她那時候無數次想觸碰眼前的人,可是虛幻的手指總是從她的面頰上穿過。
她開始有了強烈的渴求,她不想再做那無形無相的冥冥之靈了。
鏡知抱着丹蘅穿過了垂花門,沿着藤蘿懸挂的游廊一直走到了窗明幾淨的洞房中。她小心翼翼地将丹蘅放在了榻上,伸手輕輕地撫摸着她蒼白的面頰,微微發涼的指尖最後定定地點在了丹蘅的眉心。輕嘆了一口氣後,她指尖的靈力奔湧,緩慢而又堅定地在丹蘅的眉心刻畫了一道道玄異的陣紋。
那些令人恐懼的、痛苦的一切就該埋藏在深深處。
那些需要背負的、了結的就由她來承擔。
銀灰色的眼中映照出了璀璨的金光,宛如星河流轉。那些屬于天道的功德和氣運化作了一條條長河,盡數地落在了丹蘅的身上,與那無窮無盡的業障與死氣相糾纏。
她當年在人間尋找青帝逸散的神魂,只想着将她從幽冥與深淵之中喚醒,卻不想這給她帶來了新的痛苦,讓她活在了恨意與痛楚中。
新生的氣機會洗去所有的前塵與恨意,融化所有的冰霜與寒冷,這個天下會留下一個爛漫的春,就像昔日的青帝神宮。
金光化作了一道道鎖鏈束縛着業障,鏡知擡起手輕輕地點在了那詭異的墨中。
原本在鎖鏈中左右沖撞的業障好似找到了一個新的寄體,迫不及待地甩開了讓它厭惡的金芒湧入了鏡知的體內。鏡知悶哼了一聲,她弓着身子趴在了榻上,好似被厚厚霜雪壓塌的老松。鏡知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丹蘅,低低地笑了一聲。
“當有了渴求之後就會自私,自私了一次就會自私第二次。
“你不願意活着,我卻還要拖你進入這對你而言猶如煉獄的人間。
“實在是抱歉。”
自窗畔照入的日光落下了滿片的搖晃的斑駁花影落在了榻上。
在那斜照的陽光下,鏡知的身形有些虛幻,像是随時都要崩散。她低垂着眼睫,定了定神,垂頭看着胸口的那道刀傷,背抵着床榻,緩緩地滑坐在了地上。
她終于記起在神魔戰場看到什麽了。
九重天神宮被打碎後,雲階崩塌。無數碎屍與神血墜入大荒西海,化作了一片充斥着扭曲恨意和罪業的血海,催生了無窮無盡的神魔。過往她領了昆侖的谕令做那一柄沒有心的道兵,可偏偏在神魔戰場,她看到了那張永遠不能忘懷的面具,她重新想起了那段沉重卻又無法徹底掙脫的過往。
愚昧無知的十二州之民不知天高地厚,她怎麽能不恨?可她要是恨了,這片天地如何再現清明世呢?
蒼生讓她成囚,也唯有蒼生能夠讓她解脫。
舊事種種,倏然間浮上心頭。
傷口還在隐隐作痛,只是她不想去拔除那道死氣。
同樣的痛楚,有的人已經歷了千千萬萬遍。
丹蘅醒時,花影在側。
靈脈與丹田間有一陣又一陣地灼痛,連帶着記憶也跟着模糊起來。
她明明在須彌佛宗,怎麽會回到這座小城裏?她撫了撫額坐起,視線瞥見了床榻邊的鏡知,眉頭倏地一蹙。
“醒了?”鏡知的聲音很輕,好似即将被風吹散的游煙。
“是你帶我回來的?”丹蘅擡手搭在了鏡知的肩膀,手指撩着一縷發絲一圈又一圈地打轉。
鏡知背對着丹蘅,她瞧不見丹蘅的神情,仍舊是露出了一抹淺笑,柔聲道:“嗯。”
“你受了傷,是枯榮刀意。你在須彌佛宗的時候攔了我,你這是何必呢?自讨苦吃,不是嗎?”丹蘅窸窸窣窣地坐起身,她的語調中慣常的譏諷與輕蔑,仿佛萬事萬物都博不來分毫的在意。
鏡知自以為習慣了丹蘅的态度,可心中仍舊是悶悶的,情緒也跟着低落了很多。
她變了。
從在九重天出刀的剎那開始,她就沒法再變回那個快樂的帝君了。
籠在了袖中的指尖輕輕地蜷縮起,她抿着唇藏住了那點兒失落,想要從冰冷的地上站起。只是不等她動彈,肩膀便被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按住了。一陣香風拂過了面龐,丹蘅便已經從床榻上滑下,旋身跪在了她的跟前。
她姿容秾麗,燒着一抹如火雲的緋色。明眸流轉間,更是風情萬千。
過去無數次在想象中勾勒的人就這樣跪坐在了眼前,光影交疊,那先前摸不清的心緒驟然間變得明晰了起來。
“疼嗎?”
鏡知聽到了丹蘅輕輕地問。
她的情緒慣來內斂,可這一刻沸騰得好似火山爆發、岩漿噴湧。
她擡頭對上了丹蘅那雙漂亮的眼眸,眼淚忽地落下。
從枯榮刀砸破了天階,她所珍愛的人在幽冥中長眠時,她的心便開始疼,疼了近千年。
丹蘅的右掌輕輕地壓在了鏡知的心口。
她修四時枯榮,可心如枯槁,刀氣之中只留下了那剝蝕生機的死氣。她小心翼翼地地将殘餘在鏡知心口的刀意拔除,有些怔然望着鏡知的眼睛。好似風吹過了銀湖,彌漫起了一片潮濕的濃霧。情緒外顯之後,她是那樣的委屈和傷心,跟過往的冷靜自持截然不同。丹蘅擡起左手,輕輕地拂過了鏡知的眼角,垂着眼睫,兩指并在一起輕輕地撚了撚。她眉頭擰得更緊,眼中掠過了一絲絲的苦惱,張了張嘴,最後只說了“對不起”三個字。
鏡知圈住了丹蘅的手腕,沸騰的情緒轉瞬之間歸于虛無,她的聲音很輕,是獨屬于丹蘅的一份溫柔。她說道:“你不要跟我道歉。”
“不成。”丹蘅眉一挑,神态飛揚肆意,如朝日初升,“是我弄傷了你,我該道歉。”
鏡知抿了抿唇,到底沒有繼續辯駁。
丹蘅又笑道:“不過你要是不攔我,可能須彌佛宗已經從世間消失了呢。”
“不可能的。”鏡知搖頭,她凝視着丹蘅,認真道,“佛門其他主座以及佛尊都不曾出手,我們能從佛宗離開,不代表我們能踏破佛宗的山門。”
丹蘅偏着頭,笑容嫣然道:“真的不可能嗎?”她眼中一抹暗沉的光芒一閃而逝。
鏡知哪會聽不出丹蘅話中的深意?她忽地想起在佛宗時那十二道金光彙聚的四時□□,四時生死枯榮,俱在手掌翻覆間!可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若是連神魂都燃盡,她還能從哪個地方再去尋回她的帝君?她手腕忽地用了勁,一把将丹蘅拽入了懷中,右手勒住了她纖細的腰身,仿佛要将她壓入骨血之中。
丹蘅未曾防備鏡知,就這樣撲跌在了她的懷中。熟悉的冷香沁人心脾,緊繃的身軀驟然松懈了下來,她沒有做任何掙紮,而是湊到了鏡知的耳邊呵氣,調笑道:“元鏡知,你是不是瘋啦?”
溫熱香軟的風在耳垂打轉,混沌的神思驟然間清醒。鏡知面色微紅,近乎倉皇地松開了丹蘅,偏過頭想要避開那雙含笑的眼睛。可丹蘅并沒有在身上的禁锢消失後松手,她跪坐在了鏡知的跟前,擡起手指輕輕地點在了鏡知的肩頭。她的力道很輕,然而在鏡知的感知中仿佛重如山岳,她向後一傾,只是身後是一張實木床榻,她避無可避。
“從醉生夢死樓相逢後,你就一直跟着我。”丹蘅心情大好,她觑着鏡知問,“你有什麽目的嗎?不要告訴我是因為責任,你連昆侖都不認,難不成還會認昆侖強加給你的婚約嗎?”
“我——”鏡知才開口,話語又被丹蘅截斷了。
丹蘅本就沒想從鏡知口中得到一個答案,她笑了笑又繼續道:“就算你認那也沒有用,因為那事兒我是不願意承認的。”
千言萬語在丹蘅輕飄飄的話語中散去了,鏡知擡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地回答:“嗯。”
“真是無趣。”丹蘅瞪着她,不知怎地就不高興了。鏡知也不知如何去勸解,只是眸光一瞬不移地落在了丹蘅的身上,專注而又溫柔。
在攪亂了一池水後,兩人躲避在了小城中,得了幾分難得的清靜。可這時局卻始終像是一團火,仿佛不将生靈都灼燒成一把灰,就不會平靜下來。那日莫名的天崩像是一種預兆,在短暫的惶恐後是進一步地瘋狂。
風卷旗幟,紛紛揚揚的雪撲面而來,年輕的巡守弟子跺了跺腳,找了個背風處去避開風雪。近些日子為了對付帝朝,山中的弟子離開了不少,就連原本十分熱鬧嘈雜的練劍坪,放眼望去都觑不見人影。
“他們這一去,怕是回不來了吧?”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輪到咱們,我可沒有太多的靈石來賄賂執事了。”
“哈,花錢買命,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終結。”
“我是不明白,他們怎麽不直接動手?将那些人都殺了,不就什麽事情都沒了?”
“你說得還真是輕巧呢,帝朝封山壇開啓,怕是難走昔日的‘仙人道’了。”
“難道畏死的只有我們嗎?到了的那般境界,更不願意以身涉險吧?”
夾帶着怨氣和不滿的聲音被凜冽的山風吹散。
而不遠處的昆侖天墉城大殿中,銅案陳列,而後方則是一道道模糊如霧氣的化影。
昆侖的一位長老将拂塵一擺,沉聲道:“帝朝那邊尚未動用玄兵,如今大體是凡人的厮殺,若是如此能見結果,便是好事。”
“這樣的好事情不會有的。”羽扇綸巾的青年儒者低低一笑,“想來昙道友深有體會。”
佛門主座昙法華的面容隐在了一道道灼目的金輪光焰中,他想到了丹蘅上佛宗的事情,幾乎守不住平和的心境。“這兩人是個禍害!”話語擲地有聲,不待衆人應答,他又道,“不管是在昆侖還是佛宗都如入無人之境,那麽,蓬萊和儒宗能阻攔得住嗎?長久以往,我等的臉面往哪兒放?”
“我看蓬萊根本就不會阻攔她。”一道譏笑聲響起。
蓬萊道宗席上是一位長老,姬贏此番并沒有出面參與這場仙盟的集會。那長老抖了抖眉毛,他避過了丹蘅之事,而是道:“我蓬萊如今拿下了大半個昆州,諸位道友成果如何呢?”話音落下,殿中寂靜了片刻,才有人呵呵笑道:“若是昆州能落入我輩的執掌,再一鼓作氣拿下生州,那玄州就徹底變成一座孤島了。至于東北境的汴州、長州,我輩無需在意。”
昙法華忽地轉向了昆侖的劍者,問道:“清州為何無暇支援生州?”
“清州亂自內部生發。”昆侖長老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清州修士多有承醉生夢死樓之恩的,如今琴聖一脈倒向了見秋山,有不少修士已經被他們說動。儒門怎麽就不能一條心?”昆侖長老語調陡然間嚴厲起來,千錯萬錯,都是見秋山的錯!儒門弟子讀聖賢書,明天下大道,怎麽會出現這樣一個異類?沒有見秋山,就不會有大争!
“我等聚集在此處難不成是為了互相抱怨的嗎?若是如此,就恕某不奉陪了!”儒門的修士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聽了昆侖長老的抱怨,面色驟然間沉凝如鐵。在仙盟決定設下儀軌時,哪個宗派沒有反叛者?再來追究這些有什麽意義?!
昙法華唱了一聲佛號,淡聲道:“我們的如今要議論的是如何更快地拿下生州與昆州。連關外關都無法跨越,更別提打破封山壇了。”
一位道人忽然詢問:“那日山川移位,地陷天塌,難不成封山壇沒有受到影響?”
“沒有。”昙法華搖頭,他望向了蓬萊的長老,“道友可曾聽到什麽消息?”
蓬萊長老嘆了一口氣,答道:“有!”一時間,殿中的化影紛紛凝眸注視着他。天無端崩裂的,地無端下沉,這是連修道者都要忌憚的事情。
“你們知道見秋山一直在研讀古史吧?”蓬萊長老對着儒門修士詢問。
“知道。”那儒門修士語氣中是不盡的譏諷,他也是十二賢之一,過去與見秋山往來次數不少,知她一門心思在舊史上。他覺得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連靈山十巫都不再寫古史了,他們何必在此事上費功夫?
“她說從白玉圭殘片上找到了真相。”蓬萊長老的語調忽地低沉了下來,“千載之前,十日并出,是因為‘群仙狩天’一劫。在劫火中,九重天神宮崩塌,神君們無一幸存!”
“荒謬!”昆侖長老驀地起身高喝道,“若是諸神隕落,那溝通上下兩界的白玉圭早就崩散了,如今只是靈光暗淡而已。”見衆人沉聲不語,他又冷冷道,“別忘了,我等供奉的寶材中的靈性全部被吸收了,若是上界已空,那麽靈性是被誰取走的?就算真有那一劫難,頂多就是受挫而已,我輩只要 繼續供奉,遲早會恢複如常。”
“确實,見秋山的話豈能輕信?道友不會因她是前宗主夫人,而心生遲疑吧?”
“總要做最壞的可能,不是嗎?”蓬萊長老聲音冷峻,将“群仙狩天”之事娓娓道來,末了,他望向了衆人,拔高了聲音,“要是天道真的存在呢?!”
殿中一片死寂。
飛雪入了殿中,旋即便被鼓蕩的氣勁撕裂。
“那就——再狩一次天!”
殺氣騰騰的語調驟然間在殿中響起,昆侖長老那模糊的化影倏地清晰了起來,好似一柄千錘百煉的寶劍。
“天不順我意,那就換一個新天!”
這一場謀劃從白日談到了黑夜。
夜色深深,燈籠在微風中微微搖晃,四面寂靜無聲。
見秋山伫立在了屋檐下,凝眸望着那如水中荇的斑駁竹影,輕輕地笑了一聲。
就算知道了“狩天”的真相,他們恐怕也只想再狂妄一次。
輕輕的腳步聲打破了見秋山的沉思,她擡眸便瞥見了提燈而來的師長琴。
見秋山道:“為師要去昆州一趟。”
師長琴聞言瞪大了眼睛,她手一松燈籠墜地,她毫不猶豫地朝着見秋山拜倒:“弟子願追随恩師!”
見秋山溫聲道:“不,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