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丹蘅沒有等到回答,她平靜地望了鏡知一眼,振了振枯榮刀,又道:“這麽多的前輩,一直曝屍荒野也不好,怎麽都要讓他們入土為安,是嗎?”說到了“前輩”兩個字的時候,她并沒有多少崇敬,反倒是冷冷的,夾雜着幾分嘲弄,“還是說,想知道他們為什麽會死在這裏?”
鏡知擡頭按着眉心,強壓下內心深處的那股不适感,她與丹蘅對視了片刻,就收回了目光。她拂了拂袖,擡步向着那堆積的屍骸走。千年的歲月并沒有在他們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跡,仿佛前不久才死去。
丹蘅譏诮一笑,她朝着鏡知走了幾步,碰到了礙事的屍體時,她毫不客氣地踢了踢。在進入這片谷中空地時,她幾乎壓不住內心的那股厭惡和冷厲,她無暇去思考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待這些屍骸始終沒個好臉色。
鏡知眼尖,忽地瞥見了從一個峨冠博帶的道人袖中滑出的一本密冊,問:“這是什麽?”她伸手一抓,便将那本冊子攝入了掌中,目光朝着封面一掃,窺見了“天命錄”三個篆字,神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了起來。
丹蘅擡頭,詫異地看着鏡知。
大同學宮。
自見了溫長應之後,見秋山一直将自己鎖在了書房中,沒日沒夜地研究那枚白玉圭的碎片以及面具。歷史存留的痕跡一絲絲地剝離了出來,在溫和的靈力牽引下,那埋藏在了白玉圭深處的線一點點生出,它們如游煙、如蛇行……一點點地在半空中投映出一個個玄異的字符。見秋山始終低着頭沒有細看,她伸手一彈,便見數枚閃爍着金光的玉簡飛掠而出,光芒一漲,便将玄異的字符謄入其中。
兩刻鐘後,見秋山長舒了一口氣。想要将之完好無損地牽引出來,對靈力操控的要求極高,一不小心便可能将刻痕毀去,甚至連自己的意識也可能被過去的風暴所攪,沉浸在此間難以拔除。其實最擅長此道的是靈山十巫,他們是神祇最虔誠的信徒,既是巫又是史,可惜如今的靈山十巫……思忖片刻,見秋山喟然一聲嘆。
暮色漸深,臨窗而栽的竹子投影落在了牆上,間雜着數點不知名野花影,如星痕點綴。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時,見秋山微微蹙起的眉頭舒展了幾分。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她看着提燈站在漆黑廊道外的師長琴,溫聲道:“進來吧。”
師長琴應了一聲“是”,朝着見秋山行了一禮後,才又道:“師尊的研究出結果了嗎?”
見秋山觑了眼排在了案上的玉簡,“嗯”了一聲道:“你也來看看。”
師長琴放下了燈,緩步走到了見秋山的身側,她并沒有直接取玉簡,而是提起了近些日子皇都中的事。嬴名封在嬴清言的慫恿下動了不少世家,迫得那些人向仙盟奔逃,朝堂之中一片混亂,可這不能說是壞事。畢竟司天局的七星主印盡數落入了天子手中,而先前趁着一片渾水安插的人,也在此刻起了作用,維系着朝中的秩序,想來不久之後,那些動蕩便會被撫平。如今更需要在意的是仙盟、嬴危心那邊的動作,十二州不會再維持往日的平靜了。
見秋山溫聲問道:“各州的方伯呢?”
“臨近仙盟地界的不是投誠就是被仙盟處決了,如今還有六州在帝朝手裏。”師長琴想了一會兒,又道,“嬴名封在的時候,并未對各州方伯做調整,仍舊是先帝在時那些人物。他們如何看待變革不好說,不過敵視仙盟是可以确定的。”
“皇都之中諸多世家也敵視仙盟。”見秋山轉向了師長琴,緩緩地開口。
Advertisement
“弟子明白。”師長琴眸光清亮,“在此之前,便遣人去那些州府了。”
見秋山“嗯”了一聲,她不會插手弟子、學生們的事。她将桌上的玉簡一拂,遞送到了師長琴跟前。師長琴一恍惚,将神識投入了玉簡中,但是只瞧了一眼,她便一臉震愕,驚叫道:“天命錄?!”
“從上界來的神谕。”見秋山籠在了袖中的手驀地攥緊,她冷着臉,連慣常溫潤的聲音裏都多了幾分凜然,“以往下界的人崇神,但凡上界帝君有所指示,便會将其口中玉言記載下來,世世代代供奉。可這白玉圭碎片中的內容沒有任何的記錄,它藏着一個驚天的、絕密的計劃!在神魔戰場出現前,大荒各宗派的修士聽從神谕,做了一件大膽的事情,名之曰‘群仙狩天’!”
只聽着“狩天”二字,師長琴都覺得驚心動魄!
天者,至高無上也,天長地久,違天不祥。天道本是虛無缥缈的存在,望之不可見,呼着不能應。可用上了“狩”字,說明“天道”中誕生了一點性靈!要知道過去的典籍上只記載了諸神禦天,根本沒有筆墨用在“天道”上!
師長琴問道:“也是祂們中的一員嗎?”
“你繼續瞧吧。”見秋山輕嘆了一口氣,“天道無知,只任自然,淩駕于諸神之上。諸神想要禦天,自然不能夠受制于天道。原本天道無形無靈,虛無缥缈。可後來天道之靈或者說造化化育人身,諸神的矛頭便有了指向。”
“狩天是神谕,自上界開始。他們從日月着手,要九重天上長明無夜。斬日母、月母,以‘金轭’束縛十只金烏,又将十二玄兔鎮壓在寒淵。這導致十日并出,生靈塗炭!我們如今讀史只知道十日出,白玉圭不應,實則這是那幫人的陰謀!他們借此将天道引出,要完成整個‘狩天’計劃!天道是大荒的天道,能斬天道、分天道骨血的只有大荒人。祂因人間而生,生來背負了整個人間,也會因人間而死!”
見秋山回想起自白玉圭中剝離出來的內容便滿腔怒意:“千載之前,上界諸位帝君曾賜不死藥于人間修士,那些丹丸都是借天道之血祭煉的!他們得知後并沒有對天道感恩戴德,反而是心生貪婪,早已經習慣了上界的喂養,認為天道舍身是應該的!”
師長琴看得渾身發寒,忍不住問:“他們得手了嗎?”沒等見秋山應聲,她又兀自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若是得手了這事情恐怕早成為光輝的一筆,而白玉圭也不會像如今這般黯淡了。”
師長琴又問:“天道還存在嗎?”要是還在的話,那被大荒十二州辜負的天道,對大荒該由怎麽樣深重的恨意?
見秋山緩緩道:“群仙狩天,無一人生還。”她轉眸凝望着師長琴,“十日并出後,天地晦暗,大荒西海忽生神魔戰場,或許與上界有關。”
師長琴眉頭一跳,那股心驚肉跳的感覺越發強烈明顯。她看着見秋山轉身拿起桌上的一張三色面具,聽着她說出了三個字:“天塌了!”大荒十二州一廂情願地将白玉圭不應當成下界有過從而被上界厭棄,或許早想到了上界的變動,可直至如今都不敢承認。見秋山低低地笑了一聲,“靈山十巫世代奉神,可如今他們都敢慫恿帝朝創建自身的神道體系了,除了諸神已亡,還有什麽可能呢?”
“是天道?”師長琴與見秋山溫潤的眸光相對,只看到了一片入骨的寒峭,她沉默片刻後,才又道,“可是那性靈是在諸神的眼皮子底下誕生的,初生的天道……祂不夠強。”
見秋山眼眸中掠過了一抹鋒芒,她對着師長琴說:“未必是天道。”上界神殿無數,以五方帝君為最,在五位帝君中,青帝最像人。她若是知道了諸神這個狩天的計劃,絕對會出手阻止!可一旦雙方站在對立面,除了血流成河還能怎麽收場?師長琴聞言若有所思,而見秋山指尖拂過了那張面具,心中忽地浮現了一個猜測。她往日的困惑一下子得到了解釋,然而那樣的事情她根本不敢去深想!身軀左右搖晃,見秋山撫了撫額,将如水波蕩漾的思緒壓了下去。
那從千載的時光中穿透出的森森寒意讓師長琴如置冰窟,她的面色煞白一片,一時失語。好一會兒後才喃喃開口:“他們、他們怎麽敢的?!”
見秋山輕描淡寫道:“有恃無恐罷了。”一方是掌制天地許久的神君,另一方是初生的、懵懂的性靈,而且後者的死亡能夠給他們帶來無窮的好處,怎麽選擇哪裏還需要細細斟酌?
師長琴一臉慘色:“要真是如此,我輩還有什麽顏面在這天地間存身呢?”
見秋山笑了笑:“在辜負了青帝之後,就再也無顏對上蒼了。”青帝憐憫世人,可世人不懂何為正道,誤入歧途。
“若不得傳法大荒,我此生絕不得超脫!”
見秋山鄭重立誓,分風劈流,擲地有聲。
迎面吹來的山風帶來了一股積蓄千年的腐朽之氣。
丹蘅唇角含笑,眸光流轉間掠過了一抹如煙火綻放的绮麗。
她望着捏着那本冊子久久不言的鏡知,慢條斯理地詢問:“看到什麽了嗎?”
鏡知沒有應聲,捏着冊子的手越發收緊,那雙銀灰色的眼眸瞬間變得幽沉無比,好似神劍出鞘時森然刺骨。她深深地沉浸在了自己的心緒中,沉浸的時間越長,那原本內斂的氣機越發難以壓制,化作了森森的劍意和殺機在山中回旋。
天地搖晃,山石崩塌,山中的霧氣越發深沉了,好似地面也承載不了鏡知的劍氣,只在她的腳下瑟瑟發抖。如劍倒懸的山壁裂紋一點點增生,滾落的石塊墜地,隆隆如雷霆蔓延。
丹蘅看着氣息越發冷銳的鏡知,眉頭倏然一皺。她這情況像是入了魔障!眼神掠過了一抹寒光,丹蘅劈手奪過了那本冊子,看也不看就彈出了一縷幽火将它燒灼成了灰燼。她右手握着枯榮刀,大拇指壓在了刀柄上,左手則是擡起輕輕地拍着鏡知的肩。
“喂,你——”
在對上鏡知那雙泛着水波的、滿懷憂傷和絕望的眸子時,丹蘅的話語聲戛然而止。
“你在傷心?”丹蘅的聲音很輕很輕,眨眼就被呼嘯的風聲、轟隆的落石聲掩埋。她喃了喃唇,也想不出什麽安慰的話語來,扼住了鏡知的手腕就大步朝着反方向走。
青色的刀氣周流縱橫,将飛濺的山石向外橫推,耳畔爆響接二連三不斷絕,丹蘅面色沉靜,可內心深處陡然間撞出了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憎恨。她偏過頭,沉沉地望着被山石掩蓋的屍骸,心念一動,便見雷光大動,霹靂雷火驟然下落,狠狠地砸入了漫天飛揚的煙塵中。
鏡知沒有說話。
她的意識在看到“天命錄”的時候堕入了一片蒙晦的天地中,一線青色亮光慢慢地将無窮無盡的幽暗切成了兩半,模糊間窺見了一道青色的持刀人影,那人回身望了她一眼,視線仿佛穿透了歲月和空間,化作了一柄利劍刺入了她的心髒,将那曾經被掩藏的創傷一一挑開。她喃了喃唇想要說些什麽,可聲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她再仰頭時,只看到了一片沾着鮮血的梅花飄落在面頰,好似霜花冰寒。
雲昏霧暗,地動山摧。
記何年面容冷峻,雙手合十,血染僧衣。她修習佛門的術法多劍術,只是殺生有傷天和,問禪劍極少有出鞘見血的時候。只是此日,要以手中利劍問禪心!菩提聖氣如雲霧盤桓在周身,凜冽的劍氣中殺機騰騰,在斬破了那道金剛法印後,又沖開了那道天邊大佛落在的枷鎖,牢牢地定在了慈眉善目的佛修心口。
劍匣立在地面,問禪劍歸鞘,劍柄上的金色圓環在罡風中搖晃,發出了清越的聲響。片刻後,記何年念了一聲“我佛慈悲”後,便伸手将劍匣攝入手中,頭也不回地踏上了那一條由同門鮮血鋪成的路向着外頭走。雪猶繁挑了挑眉,與諸多同道對視一眼後,将法器收起,無言地跟上了記何年。
城中百姓聽記何年講法多日,此刻見她邁步走向城外時,紛紛變了臉色。幾經猶豫後,一些無家可歸的浪子、散修跟上了記何年的步伐。而尚有身外物所牽系的百姓,心中則是落下了一點信火。他們沒有去瞻仰那座高高在上、完美無缺的佛陀法相了,而是目不轉睛地凝望着記何年的背影,每遠去一分,她的背影都高大一寸,與天穹佛陀遙遙相映。
不塑金身、不懼佛修、不棄家衆、不堕苦海。
一切衆生,皆有佛性。
記何年傳法之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在元州、流州這兩崇佛的,幾乎被佛宗掌控在手中的地界。以前俗世尚有帝朝的方伯以及司天局料理,可如今大秦分裂,仙朝與帝朝對立,俗世與修仙界合流,方伯已經不再重要,仙盟那處恨不得将一草一木都接管在手中。
荒郊野嶺,月明星稀。
熊熊燃燒的篝火發出了一連串的噼啪聲。
火邊圍坐着一群跟着記何年東奔西走的人,他們的面龐被赤火映襯得紅彤彤。
“玄州皇都生變,仙盟将嬴夢槐斥為亂臣賊子,以嬴危心為大秦正統。”
“這是苦了這大荒的百姓。”一位年輕的道人抖了抖酒壺,悵嘆了一口氣。
“我們還要在元州傳法嗎?”雪猶繁轉向了記何年。
記何年心思重重,神色難辨。
許久之後才低着應了一句:“往北邊走,去生州。”時局變動,恐怕大荒會戰起,到時候恐怕得借着生州的披甲士破開元州、流州的屏障。
雪猶繁見記何年興致不好,也沒說什麽,若有所思道:“這段時間你與佛門修士論法,無一敗績。此事傳向四方,道念也跟着散播。只要兩州生民心中的信火燃燒,總有一日會燃遍各地。”
記何年聞言睨了雪猶繁一眼,微笑道:“多謝。”
雪猶繁笑了笑,沒再多言。
走上了這條路要是連自己都沒有希望,那還有什麽可期待的?
大荒十二州中,生州在西北,東接清州、南接元州,東南端則是與玄州隔着“十萬大山”,號稱仙神不渡。在這等形勢下,若是元州、清州對着生州用兵,玄州根本無法在第一時間越過山障支援。這樣的險惡的境況使得生州方伯靖海塵憂心忡忡。
“玄州那邊不知形勢如何了。如今仙盟與帝朝對立,要是元州、清州一致攻我生州,恐怕支撐不了多久。”靖海塵低聲道。
一位羽扇綸巾的幕僚憂心忡忡地接腔:“大殿下登基之後便着手廢棄廢帝的诏令,重新推動私學,宣揚大同學宮的道念。此舉或許籠絡了天下讀書人的心,但終不利于帝朝穩定。上戰場的可不是那些讀書人,要知道仙盟有解開血誓的儀軌,要是司天局甚至是披甲士都向着仙盟那處……”
不待幕僚将話說完,靖海塵便搖頭打斷:“那我輩如今的抗争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他擡起頭望着書房中懸挂大荒十二州輿圖,右手捉着麈尾朝前一指道,“四宗在大荒之死角,我生州困在元州、清州之中。可清州之北又有汴州、長州。要是這兩州安穩,便能牽制清州昆侖的勢力,那麽到時候就看我等與元州修士的較量了。”
幕僚沉思片刻後,問道:“主君是下定主意了嗎?”
靖海塵肅容道:“先不提血誓,殺子之仇便無法忘懷。”往常俗世與修仙界之間總體是和平的,可暗流奔湧,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斷。西境佛修傳法元州、流州還不夠,也想将那佛法傳入生州。靖海塵自是不允此事,因而其手下勢力與佛宗間争執不少,他的獨子便是在一次沖突中死去。
幕僚聞言擡頭,在靖海塵的身上瞧見了一股風雪獨行的孤寂,喃了喃唇後終究沒有再開口勸,而是朝着他一拜,便從書房中走了出去。他是靖海塵的心腹,不管靖海塵如何選擇,他都唯命是從!
靖海塵一道令下,整個生州戒嚴,尚未到黃昏便聽得號角長鳴,漸漸地合上了城門。
西北之地多風沙,到了夜間風更急,嗚嗚咽咽像極了野鬼哭聲,又好似群蛇嘶嘶吐信,還夾雜着凄厲而又詭異的狼嚎聲。
月色如霜,照耀着一望無垠的荒地,成群結隊的狼在疾馳,仿佛一道道閃爍的銀光。只是在那幾乎與月光融成一體的銀色中,一道青光勾勒滿月,數息之後,那連綿不絕的嚎叫聲戛然而止。
一道緋色的身影從那堆狼屍中飛掠而出,正是從那仙人買骨之地走出的丹蘅。
她橫抱着鏡知,擡眸望着夜色中朦胧模糊的城牆,蹙了蹙眉。
鏡知窺見了“天命錄”後便神思不屬,到了後來更是意識沉淪到幽暗之地,像是在度心魔劫。丹蘅倒是想将她丢在某個隐秘的地方,待她自己蘇醒過來。可想了又想,到底沒有忍心做那無情之人。
“不過是一千年前的一堆朽骨罷了,就算真發生了什麽?哪裏有什麽值得你在意的?”丹蘅垂眸望着鏡知,哼笑了一聲。她能感到恨意,但是她不願意去好奇。
堕入了那片幽暗中的鏡知沒有回答。
丹蘅也不在意,她在凄厲的夜風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凄迷的風沙揚起,很快就掩去了那一長串腳印。
丹蘅想到了什麽,自言自語:“神魔戰場的時候,難道看見的也是這個?”
冷風吹過了丹蘅的臉,吹入了鏡知那個滿是灼然雷火的夢境。
在那連綿不絕的雷網中,浩蕩的氣機如潮水翻滾,青色的刀刃泛着不祥的血色光芒,仿佛要将一切存在碾為齑粉。
那是一種足以燃燒一切、要翻覆天地的恐怖恨意。
金烏墜地。
火焰驟然騰升起。
大同學宮中。
見秋山正在研究那一張奇怪的繪彩面具。
一股灼熱自指尖傳來,滾燙的,仿佛烈陽灼燒。
護體的靈力在頃刻間就被燒成灰燼,指腹間留下了一片被火灼燒的瘢痕。
見秋山手一抖,繪彩面具便落在了地面上,無聲無息地燃燒,像是一團不滅的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