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瑤琴音琅琅,雅調流宮商。
聽琴的間隙,丹蘅垂眸捏起了封玉,回了記何年消息。
琴音漸落,如潮水緩緩退去。
而記何年恰在此時上了高樓,腳步匆匆。
“幾日不見了,還好嗎?”丹蘅朝着記何年舉杯。
記何年深呼吸了一口氣,面含怒容:“老娘不修了!”須彌佛宗的人心不死,先前為了攔截住對方,她跟着師兄們回去。可能是覺得她身上有菩提聖氣,便想方設法跟她灌輸佛宗的道念,想要讓她明悟以往的認知都是錯的。十八羅漢誦經聲如魔音貫耳,她怕自己沒見佛陀捏花一笑,就先下了九幽地府。
記何年又道:“我打破了佛塔。”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思考重要的事情,有幾分心不在焉。佛塔裏供奉着歷代佛門先輩,第一次見他們還是在初入道途的時候,那時候她滿心歡喜,以為塑了金身便可立地成佛。可佛門弟子入世,見了大荒子民的困苦無非就是一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浮誇言論,佛修賺了個盆滿缽滿,只是子民的困惑從未得到消解。
“他們信佛只是自欺欺人!”記何年的聲音驟然間拔高,“他們在‘佛’的眼中只是羔羊!”
“哦?”丹蘅偏頭,耐着性子聽記何年的抱怨,等到記何年話音戛然而止時,她才微微一笑道,“那就祝你脫離苦海?”
記何年的情緒瞬間低迷了下來,她不停地撥動着腕上的念珠,将它轉得啪啪響。
苦海無邊,何處是岸?!
“怎麽不奏琴了?”記何年像終于才想起了鏡知,偏着頭轉向了她,詫異地問了一聲。她的視線撞入了那雙銀灰色的眸子中,有一瞬見到了遍地的金光如菩提開眼,可再看的時候只剩下如霜劍般的冰寒。胸口有些發悶,記何年慫得快,在那淡漠的視線中,幹巴巴地笑了一聲,“我就問問。”說着,便向着丹蘅的身側擠去。
丹蘅伸手搭在了記何年的肩上,笑罵道:“要聽琴就去醉生夢死樓啊!”
記何年連連點頭,又問:“接下來去哪兒?”丹蘅要自由,想要像無拘無束的風,那麽這片皇城就留不住她。
丹蘅搖頭道:“不走。”
“要不跟我一起去十二州流——嗯?不走?”記何年睨了一眼一反常态的丹蘅,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些許端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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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蘅撥了撥記何年的白發,微笑道:“如今皇城開始罷黜私學,卻有一些有志之士迎難而上,我想在這裏看看,他們到底會落得個什麽下場。”
記何年挑眉:“大同學宮?诶诶,我離開了佛宗無處可去,前輩會庇護我嗎?”
丹蘅望了記何年一眼,沒有說話。
鏡知直勾勾地望着丹蘅搭着記何年的手,冷不丁道:“那兒更危險。”
記何年聞言笑道:“阿彌陀佛,我輩逆天而行,難道會在乎那點兒險境嗎?”她若是懼怕危險,早就與須彌佛宗同流了。在西境當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佛子不好嗎?可那一條別人替她鋪成的、斬去荊棘的路卻不是她想要的。她一側身拍了拍丹蘅的肩,提高聲音道:“我們走!”
丹蘅對上了記何年的笑臉,冷不丁想起了初見的時候。她跟随着母親前往參加法會,一舉一動都要恪守規矩。擂臺上的少年人風姿卓然,神采奕奕,不管是輸是贏都那樣意氣風發。可她身為蓬萊的少宗主卻不被母親允許登臺。大荒十二州的名榜無數,縱然她有信心壓過那些風流年少,上頭也不會出現她姬丹蘅的名字。
然後,她就遇上了鬼鬼祟祟的記何年。
與佛宗剃度的修士不同,她穿着一件戴着兜帽的青白色僧袍,一縷不聽話的白發從耳後擠出。
“想出去玩嗎?我們走。”
放肆的下場就是被母親罰跪,可丹蘅并不後悔。
這天下之大,想去哪裏,她都可以。
丹蘅伸了個懶腰,自高樓縱身一躍,記何年笑着跟上她的腳步。
鏡知抱着琴走在後頭,近些時日,她從沒有聽丹蘅提起記何年,也不見她主動與對方聯系,可她們之間的關系,顯然是親密的、惺惺相惜的。
她看着那兩道如穿花蝶一般的身影,莫名生出了幾分失落。
在昆侖的時候,師長們都告訴她,若想修成劍道之極,便将全部心念放在修行上,無需跟人親近。她現在知道那些話是錯的,可是已經不知道該去如何學習那種本事了。
大同學宮在玄州皇都外。
鏡知踏入學宮中的時候,已經看不見丹蘅、記何年的身影了。學宮中頗為清寂,往來的只有十多個人,根本無法與官學門徒數千的盛況相比。或許只是因為學宮尚未向外開放,可是帝朝和仙盟聯手打壓學宮,真的能夠等到那一日嗎?
鏡知垂着眼眸在沉思,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像是一道漸漸融于天地間的風。
“來麽?”溫和的聲音傳入耳中,鏡知一擡頭,便看見了緩步走來的見秋山。她并不似其他儒門聖賢那樣莊重端嚴,給人帶來一種嚴苛的壓迫感,而是輕輕柔柔的,仿佛一口溫泉。鏡知默默點頭,跟着見秋山沿着青石小道走,穿過了紅木游廊,進入了垂花門,踏入了窗明幾淨的書齋中。
鏡知率先開口:“她跟您一點都不像。”
見秋山微微一愣,片刻後伸手一撩發絲,笑得有些無奈:“她到底是在蓬萊成長的。”但也不太像她那變了心思的前道侶。
鏡知默默點頭。
丹蘅與見秋山碰面的次數都少,何況是她?
鏡知并不是多話的人,進入了書齋中,她的視線只在書架上輕輕一掠,便收了回來。
她站着不動,腰間的環佩那清脆聲響也跟着停歇。
“你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嗎?”見秋山又問。
鏡知思索了一會兒:“我想留下來看看。”她跟丹蘅不同,對此懷有一線希冀。四面重圍,如果能夠闖出去,那将是一片全新的天地。
見秋山輕笑了一聲:“那就留下吧。”
鏡知:“嗯。”她仔細地想了想,又問道,“您在研究歷史嗎?”修士口中的歷史并非是大秦帝朝的演變,而是大荒與神祇相關的事,從白玉圭、不死藥到十日并出再到神魔戰場……它們都是修道士的“歷史”。
“算是吧。”見秋山遲疑片刻,從袖中摸出了一枚菱形的白玉碎片。
以鏡知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這不是凡玉,只是她一時間摸不清這到底是什麽煉制成的。
她問道:“這是——”
見秋山微笑道:“白玉圭的碎片。”
就算是鏡知在聽了這話的時候,都忍不住吃了一驚,面露駭然之色。白玉圭乃下界與神祇溝通的神物。千年之前,它立于靈山之巅,不管是誰都可以前往祭祀上界神祇。可随着始帝沒、靈山十巫的衰落,仙盟成為大荒最強的勢力,便将它從靈山請了回去,供奉在仙盟寶殿中。此後再無凡人可借白玉圭聆聽神谕。當然,十日并出後,就連仙盟也得不到回應了。可就算是這樣,白玉圭也不是能随随便便弄下一塊碎片的。
見秋山柔聲問道:“不相信嗎?”
鏡知搖頭,輕笑道:“只是想象不出來,您會做這樣的事情。”“白玉圭”是整個修仙界的命,是什麽樣膽大妄為的人才會去截下一塊碎片?并且還做成功了。
姬贏的模樣自眼前一掠而過,見秋山有些晃神,片刻後柔聲道:“人年輕時總會有一些瘋狂的念頭。”她一開始是為了借助白玉圭碎片研究人人都能溝通上界的辦法,可後來,她在白玉圭中窺見了一些隐秘。
“你認為上界的神祇,還在嗎?”見秋山問。
鏡知的視線越過了窗棂,落在了那寂寂高天上。在大荒早有衆神隕落的言論,可那番話語對仙盟而言是一種冒犯,久而久之就沒有公開提起“神”的事情。“不在了。”鏡知回答。
“如果衆神尚在的話,扶桑樹就不會枯萎。其他帝君不會應下界生民之請,但是青帝會。可如今白玉圭寂寂,要麽上界衆神隕落,要麽就是大荒将死。”見秋山平靜道,她凝視着鏡知,繼續說,“其實對大荒來說,神是死是活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傳下來的道典已經足以讓修士登仙了。他們在意的是天門。天門關閉後,大荒千年無人飛升。于是他們懷抱着那點執念,每年都浪費無數寶材去供養不會回應的白玉圭,希望得到上神的垂憐。”
鏡知問道:“只要他們相信神在,那神就在嗎?”
見秋山笑了笑:“不懷有一絲希冀,怎麽繼續享受這片盛世太平,怎麽繼續維系奢靡?”頓了頓,她又問,“你認為道典記錄中的五方帝君,修士們最感激的是誰?”
鏡知沒有回答,她很難選擇出一個名字。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道:“總歸不是青帝。”傳下道法的是青帝,為修士奠基的是青帝。可在第一批、第二批修士的眼中,讓他們的修為拔升的是另外幾位帝君賜下的寶藥。在品嘗到一步登天的美妙後,誰願意腳踏實地?
見秋山嘆氣:“他們要是真心敬奉青帝,大荒就不是如今的模樣了。”為什麽大秦始帝能夠得到白玉圭之賜?還不是青帝見這個世道不如願?可縱然是從凡人中走出來的人皇,到了登臨高位的時候也變了。或許四方征戰的時候他有心傳青帝的道念,但到了高處之後,他要的是維系這天下的井然秩序。
哪裏來的不平?這都是命。今生不甘,那就下輩子投個好胎。
鏡知的內心莫名的焚燒起,好似一股無名之火要将她燒成灰燼。
心中熾熱,可迎面吹來的風卻是冰寒的。
深吸了一口氣後,她取出了一張面具放在了白玉圭碎片旁。
“這是我從神魔戰場帶回來的。”
“哦?”見秋山來了一絲興趣,她撫摸着面具,笑道,“我還以為神魔戰場只有魔物。對了,尚有一事想問你,你不想回答也沒有關系。”
鏡知思考了一會兒,問:“是神魔戰場嗎?”
見秋山點頭。
丹蘅出生之後,身上業障纏身。蓬萊占驗一脈的修士耗費了數年心力才推演出了一條生路——在昆侖。要不是這樣,她當初也不會忍心拒絕丹蘅的祈求。可後來,事情的演變逐漸脫離了天軌,尤其是“元綏之死”。
或許生路不在元綏,而在元鏡知。
“我不知道。”鏡知搖頭,是與回答丹蘅時一樣的說辭。她也沒有繼續探查的念頭,她想要順從自己的心。
見秋山颔首:“嗯。”她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将話鋒一轉,“阿蘅她在整理玉冊金簡。”
鏡知獨自邁步走出了書齋,她仰頭看天,視野驟然間開闊了起來。
她可以去往這片天地的任何一個地方,除了神魔戰場。
玉冊金簡是傳道之基,想要邁入道途,道典與心性缺一不可。
見秋山過目不忘,號稱“一經無缺”,但凡她過去浏覽過的道書,俱被編成《文藏》,作為大同學宮的基石。可如今有人恨她走上這條路,想要将這根基徹底摧毀。這個世道看着很是清平,不需要太大的變數。
若是人人都有道性,那修道人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師尊,真的要那麽做嗎?”在大同學宮十裏外的高丘,姬贏抱着雙臂沉靜地望着那渺小,可以一指壓迫的學宮,神色晦暗。
在姬贏的身後恭謹立着的是曲紅蓼。
她一沒能将丹蘅帶回,二錯失了進入始帝陵的機會,接二連三被打擊,整個人垂頭喪氣的,情緒已經跌落到了最低谷。
“還有其他的選擇嗎?”姬贏淡淡道。帝朝已經邁出了“黜私學”的第一步,那仙盟也該有所動作才是。可是昆侖、儒門、佛門都沒有動,她知道,他們想看熱鬧,想看昔日琴瑟和諧的有情人最後翻臉的決絕模樣。這個世道太無聊了,他們想方設法地找事情取樂。
“可是師姐還有師娘——”曲紅蓼面露遲疑之色。
姬贏快速地截斷了曲紅蓼的話:“是她們先抛棄我們的。”
她是蓬萊的宗主,要為蓬萊的未來做考慮,又有什麽錯?如果天下像見秋山期許的那樣,誰還會拜入蓬萊?沒有那麽多弟子,蓬萊要如何發展?要如何千秋萬載?是她年輕的時候不懂事,愛錯了人。
整理玉簡金冊是一個枯燥的過程,在這日之前,丹蘅是不相信自己願意着手做這樣事情的。可是現在,看着書架上的玉簡金冊,她的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滿足感。
“我要是在學宮中求道,是不是所有的經書都能看?”記何年仰着頭,看着松木書架感慨。在須彌佛宗中,雖然佛藏也不少,但那些都是宗中的長老們精挑細選出來的,一旦有诋毀之言,便被列為禁書。那些如出一轍的佛藏只餘下一股傳承千年的枯寂。記何年并不是循規蹈矩之人,幼時曾偷偷地翻找到了禁書,一看才知道,那些被長老主座萬分珍惜的經書不過是廁紙而已!
“是不是我以後也能夠編纂出這樣的大書?”記何年眼眸中燃燒着一蓬烈焰。
“你不覺得太多了嗎?”丹蘅懶洋洋地觑了記何年一眼,笑道,“要我說啊,就得将它變薄。先賢有言‘為道日損’,就是這個意思吧?”
記何年驀地轉向丹蘅,調笑道:“蓬萊弟子知道你是這樣曲解道經的嗎?”
“他們木頭腦袋,跟我有什麽關系?”丹蘅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她一偏頭,對上了一個青衫弟子有些倉皇的眼神。丹蘅一愣,片刻後眼中掠過了一抹暗芒。在那道火符驟然照亮書室時,一道青芒已經先一步掠出,将那浮在了半空中的符箓打散。
這一簇微弱的螢火之光轉瞬間便熄滅。
丹蘅漫不經心地捉刀,一道淡青色的刀芒破空而去,頃刻間便穿透了那年輕弟子的胸膛,留下了一個汩汩淌血的血洞。
劇痛襲來,那青衫弟子錯愕地低頭。
這一刀來得過□□疾,也過于無情了。
他張開了嘴,口中只發出了模糊的嗚咽聲,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卡住了喉嚨。
他腳步踉跄,倉皇地從書室中跑了出去,留下了一灘血跡。
“金簡玉冊哪裏那麽容易被毀去?”記何年走到了丹蘅的身邊。
丹蘅笑了笑:“做給人看的。”她的記性不錯,昔日在長街上與他有過一面之緣,那會兒他在蓬萊弟子的隊列中。她大步地從書室中走出去,看着那趔趔趄趄前行的青衫修士,漠然道:“去吧,逃吧,去找到那個人,去告訴她。”
她不好看大同學宮,可好戲尚未開場,怎麽可能就此終結?
……
鏡知找來的時候,正看到這青衫弟子捂着胸口向外跑。
身上殘餘着那股枯榮刀氣,一看就是丹蘅的手筆。
這弟子修為不高,能活着,只能是丹蘅想讓他活着。
壓下了再補一劍的念頭,鏡知一側身,讓開了一條道。
丹蘅擡頭,望着前方,抿了抿唇道:“真煩。”
鏡知聞言腳步一頓。
受傷的青衫弟子一路奔出,無人阻攔。
他的身體比往常要輕快,借風而行,好似元神要脫體而出。
這一路奔行直到到了姬贏跟前才止步,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面,一身青衫血染,清隽的面容因疼痛而猙獰萬分。
“枯榮刀氣?師姐她、她怎麽會下這樣重的手?”曲紅蓼心驚肉跳。
在丹蘅下昆侖後,蓬萊弟子欲她交手的次數并不少,可就算是有傷,那也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更不會像現在這樣,以刀氣侵奪生機,使得年輕的皮囊下只餘留一副枯骨。
姬贏指尖一彈,一枚生機旺盛的丹丸彈入了弟子的口中,看着刀氣一絲一縷逸散,姬贏才嘆了一口氣:“她在跟我宣戰。”
曲紅蓼:“師姐她也覺得建立大同學宮好?”
姬贏仰頭,默然許久,才道:“未必。”她無由地感到一股疲憊席卷身心,這是一條孤獨的路,她也想有人能夠同行,她也想醒來的時候有人躺在臂彎。可是人這一生是不由自主的,她不僅僅是自己,還背負了蓬萊的千載基業。
恩怨情仇,風煙聚散。
“你停什麽?看到我就不向前走了?”
丹蘅一把抓住了鏡知的袖子。
道路的兩側一樹雪色的花兒盛放,落英缤紛,風一吹,洋洋灑灑落滿雙肩。
鏡知對上了丹蘅的視線,有些恍然:“我沒有。”
“你有。”丹蘅一挑眉,她往後退了一步,雙手環胸道,“是覺得我的手剛才沾了血?”
鏡知好脾氣地回答:“不是。”
丹蘅故意拖長了語調,“喔”一聲後便伸出手,肆無忌憚地在鏡知如堆雪的面頰上掐了一把。
還沒等鏡知回神,她便妩媚一笑,一旋身邁向了一旁樂滋滋看熱鬧的記何年,拽着她就走。
“真是有趣啊,阆風劍主的臉上也會出現那樣的神情,就應該錄下來讓十二州的人都欣賞才是。”記何年笑眯眯道。
丹蘅偏頭,認真地打量着記何年。
記何年被她看得渾身發寒:“做什麽?”
“在想給你定做什麽樣的棺材。”
記何年:“……阿彌陀佛。你不是嫌惡元綏嗎?怎麽又要去逗她?”
丹蘅慢悠悠問:“元綏會給我彈琴嗎?”
記何年:“不會。”
“元綏會給我束發嗎?
“……不會。等等,她什麽時候給你束發了?”
“這不重要。”丹蘅的話語無情地打破了記何年的期待,“她是元綏,我就遠離;她是鏡知,我就親近。”
“可她們不是同一個人嗎?”記何年實在是想不明白,她凝望着丹蘅許久,才嘆氣道,“你這樣很危險。”
丹蘅搖頭,不以為然道:“我怎麽會讓自己陷入險境?”
“你真是反複無常。”記何年猜不透丹蘅的心。
丹蘅伸了個懶腰:“因為我順心而為。”
記何年雙手合十,靜默無言。
人心易變,而恐怖則是生于變化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