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抵賴
快馬加鞭,十數日後,韓意與梁風趕至大離國西北部的天麓山脈中心大山的山腳處。
四周是連綿起伏的山脈,中心大山山腳處的玄冰湖旁,梁風擡起頭,仰望那直插雲霄的中心大山山巅。
不同于上一次的貿然,這一次,梁風有備而來。
“奇怪,上一次靠近這個湖,明明感覺湖底有什麽東西在吸引我自己體內的元嬰,為什麽這次什麽感覺都沒有了?”梁風摸摸自己的腹部,這裏是人體奇經八脈交界處,也是真氣儲存的地方,元嬰就在其中,這回它倒是相當安分。
韓意心潮澎湃,忍不住大吼一聲,北風淩冽,将他遮住半邊臉的劉海吹起。
“你的眼睛?”
韓意摸了摸自己空洞的左眼眶,憤聲道:“是時候血債血償了!上山!”
“且慢。”梁風注意到冰湖上有許多人的腳印,按理說,現在踏天宗不招收主動上門的弟子,不可能有那麽多人慕名而來。
這些腳印是誰留下的?
韓意對此不屑一顧:“管他那麽多,我們是來找沈卿遠算賬的,別磨蹭了,趁天黑前我們趕緊上去!”
“話說,梁風你為什麽要穿成這樣?回憶舊時光嗎?”
梁風一副家丁打扮,從懷裏抓住一包,早就準備好的黑灰粉,往臉上抹勻,又往嘴裏塞了一個假牙,說:“你忘了我和你說的?
我上次來被沈卿遠誣陷,他們對我有誤會,我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我現在是你忠心耿耿,不離不棄的的家仆。”
韓意眸子一斂,說道:“梁風,我從來沒有把你看作下人看待。”
“我知道。”
韓意二人沿着崎岖不平的蜿蜒山路,曲折向上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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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梁風發現一叢五顏六色,非常炫目的綠色植物,他随手摘下一片,含進嘴裏。嚼了嚼吞下,張開嘴,吐了吐被染得五顏六色的舌頭。
韓意見狀問道:“這是什麽草?吃它做什麽?”
梁風道:“你可知仙宗為何都建在高山上嗎?”
韓意道:“有所聽聞,好像是越高的地方,越接近天空日月,也更容易吸收到日月的精華,可對氣。”
梁風道:“不錯,高山還生長着靈草,這種草二哥對我講過。叫做催靈草,雖然蘊含的靈力很弱,沒有增進修為的作用。但它有一個特殊的功效,能夠直通丹田,活泛奇經八脈中的真氣,然後顯示出‘天庭’最終的道紋數量。”
梁風指了指自己額頭,慢慢顯現出若隐若現的十圈道紋。
韓意大吃一驚,“這草能夠顯示出修道者的天賦上限?”
“不錯,你也試試。”梁風摘下一片遞給韓意,問:“我有幾圈道紋?”
“娘的,你這是要成仙啊?”韓意看到梁風額頭上的道紋,咽了口口水說。
梁風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也摸不出什麽來,問:“幾圈?”
韓意咀嚼催靈草,味同嚼蠟,兩手食指交疊出一個十,梁風以為他在開玩笑,“十圈?不可能吧?”
韓意咽下催靈草,迫不及待地問:“我呢?幾圈?”
梁風說:“催靈草只是輔助,結果有誤差的,不一定是真的。”
韓意道:“別賣關子啊。”
梁風伸出九個指頭。
“真乃神草也!”韓意放聲大笑,心中快活。
絕大部分修士窮其一生,都在築基境界徘徊,韓意現在知道自己的上限如此之高,難免欣喜若狂。
這時,高空飄來兩道人影,梁風定睛一看,伸手遙指下方:“快看,禦劍飛行!能飛的這麽快這麽穩,絕對是元嬰期以上的修士。”
韓意擡頭一望,道:“他們的方向也是往天麓山脈之巅。”
“等等我們,帶上我們!”梁風忽然大喊起來,身子一動,往山上狂奔。
“你幹什麽,我們又不認識他們!”韓意追上去說。
“如果有他們帶着我們,我們上山會快許多。”梁風邊跑邊說:“大家都是正道修真人士,我相信他們會對我們伸出援手的。”
韓意被梁風的情緒感染,也扯開嗓子喊道:“上面兩位大俠,幫幫忙,帶我們上山吧!”
空中,兩位禦劍人連頭也不低,看都不看一下,徑直往山上飛去。
跑了一陣,梁風停下腳步喘氣,氣餒道:“好無情啊。”
“你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濫好人?”韓意停下來取笑道:“都不認識,理我們才怪了。我也真是個白癡,跟你一樣大喊大叫。待會到了山頂上碰見他們,多不好意思。”
梁風摸摸自己的腦袋,嘿嘿笑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果然還得靠自己呀。”
一回生二回熟,這回雖還不知道捷徑,但有了大概的方位,黃昏時分,二人成功登頂,爬到第一座山峰上。
“前面還有十五座山峰,一座比一座高,你有信心……”
梁風話沒說完,韓意已屈膝跳向第一座山峰。
“你也太心急了。”
梁風也縱身一躍,二人跳到主峰上,主峰上坐落着踏天宗先人開辟出的廣場,兩名看守山門的弟子望見梁風與鄭揚,對視一眼道:“師兄,這時候了,還有人來拜師?”
“師弟,這說明了天底下還是正義之士居多,大魔當道又如何?心存正義,何懼之有?”
“你們宗門中是否有個叫沈卿遠的人?叫他出來挨打!” 韓意一開口,讓這兩名看守山門的弟子失望了。
原來不是來拜師的。
“這二人是來尋仇的。”
“快去叫大師兄。”
趙悅出來的時候,梁風把自己的頭壓低了一些,免得被趙悅認出。
“你倆誰啊?”趙悅剛剛在招呼兩名傲天玄宗來的長老,這時走出來見韓意,也不自報姓名身份,态度相當傲慢。
要不是踏天宗的禮儀規矩,不可慢待有求師學藝者,趙悅都想讓他們直接滾蛋了。
韓意客客氣氣地一拱手,“在下江州尹城人士,韓意,你們宗門裏藏着殺人兇手,死者親屬向我哭訴,我特來伸冤。
“伸什麽冤?有什麽冤好伸的!你以為這是是縣衙?去去去。”趙悅趕蒼蠅似的連連擺手。
韓意又道:“這位師兄,我還帶了一份伸冤信,這上面……”
還以為是來拜師的,那麽也不用考核了,趙悅嘴巴一撇,抛下一句“趕他們離開”,轉頭便走。
二位新任守山門的弟子,便伸手去攘韓意與梁風,韓意急了,大喊道:“沈卿遠!不要做縮頭烏龜!給老子出來挨打!”
趙悅耳朵一動,立刻返身回來,問:“你剛剛喊的什麽東西?”
韓意忿忿道:“沒想到你們名門正派也會包庇殺人兇手!你們宗門裏面有人殺了三個人!一個中年農民,一個少女,一個小孩!
我這有伸冤信!我就是見證人,人證物證俱在!
你們就這樣縱容他逍遙法外嗎?!
豈有此理!”
梁風微微搖頭,看來他們今天要無功而返了。
“噢?沈卿遠殺了三個人?”趙悅眼睛一亮,面露微笑,“很好很好。二位,這邊請。”
韓意和梁風對視一眼,不知道這人在玩什麽花樣。
“你不是不放我們進來嗎?”韓意問道。
“剛剛誤會了,二位不要生氣,快快請進。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于我聽。”趙悅親切地上來,挽住韓意胳膊,那語氣神态,仿佛是多年未見的好友。
梁風擔心自己被認出來,跟在身後,一直繃着臉。
“你不懷疑我們?”韓意狐疑道。
“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不是在說謊。”趙悅看着韓意,溫和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此乃天經地義。
我身為踏天宗的首席弟子,定會為你,為那死去的無辜生靈主持公道,不要怕,和我來吧。”
“喂,你去沈卿遠的房間,把他叫出來。”趙悅對一位守山門的外門弟子說道。
“叫他何事?”外門弟子問道。
“還能有何事?叫他出來挨打!”
“他說不去。”
外門弟子折回來向趙悅禀告,趙悅怒道:“端什麽架子!你和他說,就說有個叫韓意的人來找他!”
外門弟子只好再跑了一趟。
“韓意?那我去一趟吧。”沈卿遠站在走廊上眺望遠方群山,走下樓,見到韓意和一個蓬頭垢面的黑臉少年坐在靈光殿一層的飯堂椅子上,旁邊站着幾名外門弟子,趙悅坐在一旁,翹起二郎腿,一副悠哉悠哉的表情。
“大師兄,何事?”沈卿遠明知故問。
“你做的好事。”趙悅指了指韓意。
韓意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兩眼放光,時隔多年,總算見到了朝思暮想……呸,恨之入骨的仇人。
“沈卿遠!你還記得我嗎?”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韓意瞪大眼睛說。
“噢,韓兄。”沈卿遠臉上挂起虛僞的笑容,抱拳道,“別來無恙啊。”
“去把藍汐師妹,大家都叫過來。”趙悅對身旁那名外門弟子道。
今天可是沈卿遠出醜的大好日子,趙悅恨不得昭告天下,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韓兄不在礦山挖煤,來這兒做什麽?”沈卿遠笑吟吟道。
沈卿遠聯手蔡棠侵吞韓意家産,事到如今,韓意确實拿不出實質性證據,可沈卿遠毒殺福趙照村三條人命,人證物證俱在,如何抵賴?
韓意信心滿滿,拿出牛村長的伸冤信件朝沈卿遠的臉甩了過去。
“我來這兒做什麽,你一看便知!”
沈卿遠伸出二指夾住,微笑道:“韓兄怎如此暴躁,是不是當苦役的日子太久,長期積怨,心理失衡?”
“你當過奴役?”趙悅驚訝地看了韓意一眼。
“還不是拜他所賜!”韓意恨恨道。
“大師兄不搞清楚身份,就讓外人進來?”沈卿遠也不揭開信件,說:“據我所知,這位韓大公子好賭貪杯,敗光家産欠下巨債,無力償還被人告發。
蓄意傷人,被判入了奴籍。
他現在應該在西北一帶的礦山上挖煤礦才對。”
韓意皺眉道:“我是什麽身份,怎麽到了這裏,你不用操心!先想好借口,掩飾一下你犯下的命案吧!”
不多時,踏天宗的弟子們到齊了,陳藍汐穿着一身素衣,看來是準備為陳高歌治喪守孝,她見韓意口口聲聲說沈卿遠犯下殺人命案,一顆芳心不由揪了起來。
趙悅拿過信紙,給大家展覽了一遍:“看看,大家都看看,伸冤人韓意!韓意可不是來歷不明的人。
沈卿遠,你以為自己是官老爺嗎?還盤問別人身份來歷?你有哪個資格嗎?
這信上不是寫的明明白白嗎?伸冤人韓意,受牛村長之托,上面還有村長的簽名蓋章。
服不服氣?”
“證據?”沈卿遠不慌不忙,端起旁桌上一杯香茶抿了一口。
“這是依據村民記憶所作畫像。”韓意拿出畫像。
“怕不是村民記憶,而是韓兄的記憶吧?”
“你!”韓意氣得想一腳踹在沈卿遠臉上,“任你巧舌如簧,事實勝于雄辯!
沈卿遠,這些年你以為我一直在混吃等死?
承蒙李老爺收留,我在李府做家丁,利用空暇時間,早調查出了你的真實來歷!你的府邸藏有邪蟲幼蟲,你早年是陰蟲邪宗弟子,你腰間那個黃色錦囊,裝得就是你用邪惡秘法,煉制出的毒蟲!”
沈卿遠嗤笑一聲,“荒謬!”
“你可敢拆開錦囊?”
“這裏面裝得是上等香草,拆開氣味就散了。”沈卿遠道。
“卿遠。”陳藍汐不安地抓着沈卿遠的胳膊,沈卿遠泰然自若:“無事,莫慌。”
“沈師弟,拆開看看喽。”趙悅不懷好意道,“怕什麽呀?”
“大師兄,若是我這錦囊裏沒有毒蟲,該當如何?”
“你先拆開來看看,不拆就是心虛。”韓意催促道。
“對,他心虛了,不是殺人兇手有何好心虛的?”趙悅鼓動周圍弟子,對沈卿遠報以噓聲。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我沈卿遠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何懼之有?”沈卿遠無奈一笑,打開腰間錦囊,頓時一股芬芳傳出,衆弟子看見裏面裝的都是香草。
“只可惜失了香味。”沈卿遠故作嘆息,“大師兄,真沒想到你會這樣猜忌我,還特地請人過來構陷,既然大師兄眼裏容不下沈某,沈某也不願強留。”
“事情還沒說明白,這就要逃了?”韓意厲聲道,“三條人命!”
沈卿遠淡淡道:“只要你拿出實質性證據,我就地伏誅。
空口無憑,請勿再往沈某身上潑髒水!”
“大師兄,他們一點有用的證據都沒有,你為何放他們進來?”陳藍汐質問趙悅。
韓意面有愠色:“這信這畫這妖蟲屍體,哪樣不是證據?你和陳藍汐到這兒之前,難道沒有經過福照村?”
陳藍汐柳眉一豎道:“我們是經過了福照村,但我們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受傷死去。”
“他種下蟲蠱,那三個村民當然不會立刻死去。”韓意道。
楚維一直在隔岸觀火,這時認真閱讀完牛村長寫的信件,出聲道:“既然福照村三人是因毒蟲而死,生前又和沈師弟陳師姐接觸過,确實有一定嫌疑。
但須證明沈師弟身上有毒蟲,并且曾拜入陰蟲邪宗,據我所知沈師弟來踏天宗之前,做的是镖局買賣,替人押運貨物。”
“好!”趙悅突然大叫一聲,似乎想通了什麽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