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哥。”
趙相言在趙焺與他擦肩時抓住趙焺的手臂,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他把喉間那股酸澀硬生生咽下去,讓聲音聽上去沒什麽異常:“那時候我去你家問你為什麽搬出去住,你說當然是因為讨厭我,後來我知道你是為了和我拉開距離故意那麽說的。現在呢哥?你也是為了什麽故意這樣說的對不對?”
在趙相言的眼中,趙焺很少開玩笑,也幾乎沒有對他說過很重的話,這三個字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
趙焺沉默平視前方,趙相言回頭只能看到他哥的側臉。
“哥,你說話啊……”趙焺無動于衷的樣子讓他心裏一片涼,他還是沒能抵得住翻湧而上的委屈,哭聲再也壓不住,低下頭,抓着趙焺的手微微發抖,“我好難受啊哥……”
身體,心裏,趙相言真覺得自己難受地快死了。
趙焺站在原地,聽着寂靜大廳裏趙相言嘶啞的抽噎聲,那種無助和難過仿佛一并傳染給他,然後讓他“病”得更重。趙相言從小到大的哭鬧從沒走過心,因為他有個舍不得他受半點委屈的哥哥。
可如今這天大的委屈是哥哥給的。
大廳轉角處,章鶴靠牆擺弄着手裏的礦泉水瓶,無奈嘆了口氣,接着聽到一聲驚呼。
“相言!”
從牆邊走出來就看到趙焺抱着暈過去的趙相言,臉色極其難看。
“我都說了他還在發燒……”章鶴也不知道該勸什麽,他自己都還處在被“失戀”的落寞中,實在分不出更多心力去安慰別人。
見到章鶴,趙焺猜應該是秦皓回來了。
從章鶴旁邊經過趙焺欲言又止,最終什麽都沒說,抱着趙相言回病房了。
秦沛容趕過來時章鶴和趙焺像兩尊兇神杵在床邊,再次看到柯衍躺在病床上,秦沛容差點沒站住。
來的路上她已經知道柯衍溺水的事,雖然不清楚前因後果,但看到這兩個人同時出現,而且氣氛這麽僵,她第一反應是感情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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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敵什麽的……
秦沛容的人生經歷決定了她對情愛方面的事并不敏感,加上是同性,就有種難言的別扭。好在柯衍除了發燒昏迷之外沒有別的問題,她看着床上臉頰泛紅的兒子,又偷偷瞄了幾眼面容嚴肅的兩個男人,一籌莫展。
“趙總……”還有件事她放心不下,“你媽媽的事都怪我,你給我個機會我一定好好照顧她,不會再出任何差錯,工資我不要了,就當賠給你們家,你能不能別怪柯衍?”
矮他許多的女人兩手攏在胸前,卑微地求他,趙焺當然不會怪罪誰,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像根本沒資格有情緒,床上的人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他的人生,方方面面,哪一處哪一刻敢輕易任性呢。
“我不會怪他,您別擔心,我要去幫我媽辦轉院,柯衍醒了您先帶他回家吧。”
他最後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人,把垂在外面的手塞回被子後離開病房。
醫院是離墓地比較近的一家,趙焺在蘇韶韻狀況穩定後要轉去市中心醫院。秦皓見他回來第一時間彙報情況:“帶走柯衍的人找到了,我排查過,不是業內相關的人,跟郭鳴義他們也沒關系。”
秦皓遞過來一張照片,趙焺對照片上的人沒什麽印象,但按照趙相言的說法,這個人貌似跟他有過關系。
“背景調查過嗎?”
“不太好查,他是外籍華裔,目前還沒找到更多信息。”
“他人呢?”
“失蹤了。”
趙焺眯着眼思索了一會,“繼續查。他肯定還會找過來,派人保護好柯衍,把這張照片傳出去,告訴下面的人,再遇到這個人,讓他來見我。”
秦皓馬上着手安排,特別是柯衍這一塊,要是再出問題,趙焺非扒他層皮不可。
趙相言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光禿禿的天花板和濃重的消毒水味提醒他還在醫院。
萬幸沒有引發肺炎,睡了一覺他精神基本恢複,只不過空蕩蕩的病房沒有最想見的那個人,他恢複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走一半,身體重重地倒了回去,将臉埋進枕頭不願見光。
嘩啦一聲門開了。
趙相言立馬翻身坐起來,“哥——”雖然不該,但看到進來的人是秦沛容,他還是難掩失望。
秦沛容手裏拎着保溫桶,見他醒了,以為他喊的是“章鶴”,笑道:“他昨天在這陪你到後半夜,今早我讓他回去休息了,你把午飯吃了,媽去給你辦出院。”
秦沛容什麽都沒問他,把保溫桶裏的飯菜逐一擺開,又倒了碗湯,往他手裏塞了雙筷子,将裝保溫桶的拎袋折疊整齊放在一邊,拍拍手就要出去。
“媽。”
也許是秦沛容做這一切太過自然,也許是他終于向自己的遭遇妥協,又或許是海邊那個人所說的話中,有那麽一句他聽進了心裏——你不甘心當這個可憐女人的兒子。他相信秦沛容在墓地一定聽到他喊得那聲“媽”非同一般,所以這一聲脫口而出的稱呼,多少有心虛之下彌補的成分。
他也知道不管趙焺說什麽,他都回不去了,蘇韶韻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死而複生。那個人有一點說對了,他至少不該再繼續擾亂這一切,因為什麽也不會改變。
“我不知道蘇阿姨也在那,我喜歡趙焺,所以想去看看趙叔叔,可能我對着趙叔叔叫‘爸’吓着她了。”
秦沛容從門口折回來,輕輕抱住他,“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真心喜歡,媽一定支持你,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媽什麽都不求。”
趙相言心生感慨,對他重活一次意味着什麽有了無比堅定的認識——
是成全趙焺無望的愛。
是慰藉蘇韶韻喪子的痛。
是拯救秦沛容瀕臨絕望的苦。
他是柯衍,也不是柯衍,這似乎已經不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從此往後的人生。
周一他向學校請了病假去看蘇韶韻。趙焺和秦皓都不在,蘇韶韻依然沒醒,他在床邊靜靜陪了一個下午,晚飯的時候才離開。
昨天之後秦沛容似乎對他放心許多,雖然之前他也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但現在無論是他還是秦沛容,心裏都少了份不安和壓力,相處起來也變得輕松。
章鶴給他打了個電話不痛不癢問了幾句,兩人早晚要好好聊聊,章鶴在給他時間,因為知道他現在心思全在那一個人身上。
說實在的,趙焺“你不配”那三個字确實把他說怕了,他不會放棄趙焺,更不會去當什麽乖弟弟,床都上過了,趙焺說這些不是太可笑了嗎。
他只是需要認真想想,趙焺到底為什麽突然這樣,海邊的事他都還沒說,趙焺在意的是什麽?
想來想去,雖然一萬個不靠譜,但好像能找來聊聊的人就只有那麽一個。
蕭立陽最近看了本耽美小說,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蕩氣回腸的感情看得他心潮澎湃,還掉了幾滴淚。
周一本是修明最忙的一天,晚上在家一般也是工作到淩晨,結果蕭立陽八九點就黏黏糊糊往他身上拱,硬是把人撩得放下工作差點在書房“辦事”。
沒辦成的原因是有人按門鈴。
蕭立陽還沒忘記上一次發生類似的事是什麽後果,怕修明再來頓狠的他遭不住,急忙掙脫懷抱跑去開門了。
修明頂着各種意義上的火氣跟過來,一看到外面站着的人,當即就想摔門。
“趙相言!”蕭立陽睜着倆大眼睛直放光,修明納悶這倆人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趙相言被他這一嗓子喊走了大半沉郁,然後注意到蕭立陽敞開的前襟,偏白的皮膚上有淺淡的粉紅,反應過來這兩人開門前在做什麽。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廢話。”
“沒有。”
修明不可思議地看向蕭立陽,那眼神分明是在說:剛剛可是你招惹的我,說停就停,人幹事?
奈何蕭立陽一向不是能看懂他眼神的人,笑嘻嘻地像挖到了寶:“我就說他肯定會來還我錢!”
趙相言:“……我不是來還錢的。”
噗嗤一聲,修明的嘲笑不加遮掩,收獲蕭立陽白眼一枚。
看這情形是沒可能繼續,修明懶得搭理他們,回房間繼續工作去了。
進門後,蕭立陽倒了杯水給他,屁股剛挨到沙發,小樣兒噌一下跳上他的腿,蕭立陽只好伺候主子似的撸它,随口說道:“你不會真的不還錢了吧,修明說你不還錢就肯定是騙子。”
“誰說我不還,我這不正存着呢麽。”趙相言戳了戳小樣兒,小樣兒似乎也能認出他,兩次來都沒撓他。
“那你來找我幹嘛?”
趙相言瞅了瞅緊閉的書房門,确定修明應該聽不到,逗弄着小樣兒狀若無意地說:“我跟我哥上床了。”
蕭立陽愣了愣,“你哥?哪個你哥?”
趙相言撩起眼皮沉默,過了幾秒。
“什麽玩意兒你再說一遍?!”
小樣兒吓得“嗷”一嗓子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