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很奇怪,趙相言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如果他沒挑起這個話頭,他和趙焺這會是不是已經連一塊了?
他難免生出疑惑,如果他不說,趙焺是默認他永遠不再做回趙相言,還是故意忽略這一點,畢竟箭在弦上,身體被欲望支配先于大腦做出一些事也很正常。
只不過有些路走出去容易,想回頭難。
造成眼下這種尴尬的局面,趙相言有點過意不去,早不說晚不說,純純是知道他哥寵他愛他,才敢在這個節骨眼讓他哥繳槍,轉而一想,他自己也一樣憋得難受,彼此彼此吧。
他身上還裹着薄被,就走神的功夫,趙焺已經套上了褲子,床上的東西也被收走,時間仿佛倒流至他剛起床的時刻,一切都還沒發生。他哥果然像個機器人似的,說冷就冷,欲望說沒就沒,這才幾分鐘,他已經開始懷念剛才趙焺看他的眼神了。
“哥……”
總有人得說點什麽。
趙焺臉上看不出情緒,從旁邊拿來已經洗好烘幹的衣服遞給他,“才退燒,先穿好衣服。”
“哥,對不起。”趙相言沒接衣服,而是雙手握住趙焺的手臂,他沒做錯事,但總覺得該為眼下的局面道歉。
沒想到趙焺竟然笑了一下,将T恤拿起來抖開往他頭上套。
洗淨的衣服有股清香,趙相言聳聳鼻子吸了兩下,順從地往上頂了頂腦袋。被衣服阻擋視線的時候,他聽到趙焺說:“幸好你開口了。”
趙相言一聽這話把衣服拽下來穿好袖子,幽怨地看着他哥,好像對這個說法不太滿意。而且他察覺到一個變化,他哥的行為雖然還算親昵,但似乎有意不碰到他,幫他理衣服也只是捏着衣擺邊緣往下拽拽。趙相言腦子短路了似的,偏要試試真僞,在他哥把內褲拿給他的時候趁其不備一把摟住了趙焺的脖子。
然後趙焺兩只手果然架起在兩側,既沒有抱他,也沒有推開他。
趙相言不死心,光着屁股使勁往他哥身上蹭,倆人一個上半身裸着,一個下半身裸着,一個站在床邊,一個跪在床沿,看上去就像是求操而不得。
“就算是兄弟連擁抱都不能了嗎?”懷裏的身體明顯僵了一瞬,又很快放松。趙相言明知道趙焺的決定是理智的,正确的,卻免不了心口泛酸,所以仗着他哥忍耐力強,任性地撩撥,就好像用食物去逗一只餓了幾天的獅子,因為他知道獅子拴着鐵鏈。
趙焺不動,他就不撒手,非逼着他哥回抱他,好像這樣才不算是壞了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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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真是能耍賴,搶了別人嘴邊的東西,還不讓人家有半點不自在,趙焺無奈放下手說:“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們再說行嗎?這樣會感冒。”
趙相言手臂緊了緊,焊他哥身上了似的。
“你再這樣,我就當你是在媽和我之間選我了。”
趙相言立馬松開手,沒能看到他哥眼中閃過的一絲失落。
這回他主動從趙焺手裏拿走褲子裏外穿好,趙焺用遙控器打開窗簾,室內被陽光填滿,多少驅散了一些凝滞的氣氛。
原本該很“充實”的一天忽然變得松散。趙相言看着他哥收拾好桌子又整理完床,期間接了兩個工作電話,始終沒顧得上和他說話。趙相言不好打擾,在房子各處轉了一圈,沒什麽心思閑逛,最後幹脆在客廳坐着等人。
趙焺該不會故意晾着他吧……
這個猜測很快被否定,趙焺換了身休閑裝下來,又狠狠讓趙相言心動了一把。他雖然還沒想好未來的發展和變數,但已經毫不避諱對他哥的各種欣賞,以前沒往這方面想,現在才發現能看着他哥這樣的人在眼前晃,是多大的眼福。
趙焺雙手揣在褲兜,什麽也沒拿,朝門口一偏頭,說:“走吧,出去轉轉,看看你住那邊缺什麽,今天一次買齊我讓人送過去。”
“不是有話要說?”
“邊走邊說吧。”
趙焺往門口去了,趙相言只好跟上。
說是邊走邊說,路上聊的全都不觸及問題核心,不過也不算沒話找話,都是趙相言想說的,趙焺需要知道的。
當看到停車場的車時,趙相言腳下一頓,趙焺問:“怎麽?”
趙相言搖搖頭拉開門上車,終于把當初一心要和趙焺交待的事說了出來:“哥,國外那次車禍不是意外。”
趙焺正在系安全帶,手上動作忽然停住,安全帶沒了力道咻的一下縮了回去。趙相言收起散漫的态度,一臉嚴肅繼續說:“我當時看路了,那輛車不是不小心,我敢肯定絕對是故意朝我開過來的,而且我覺得對方應該是把我當成了你。”
趙焺的眉心蹙起,看向車前方,眯起眼想了想說:“那附近沒有攝像頭,肇事司機後來也很配合調查,幾個路人的證詞都比較模糊。”
趙相言着急要解釋,聽趙焺說:“不過我相信你。”
想起不太愉快的經歷,趙焺閉眼捏了捏山根處說:“那之後我狀态不太好,唯一有心力做的事就是調查車禍的起因,我私下派人查過那個肇事司機,他是一家貨運公司的員工,說自己平常開的都是大車,那天第一次開小型車不習慣,所以才出的事。我查了他的銀行賬戶,沒有大額資金流入,看來是我想淺了。”
聽到“狀态不太好”幾個字的時候趙相言就顧不上後話只剩心疼了,輕描淡寫的說法和真實情況差了十萬八千裏,怎麽可能只是狀态不太好。
“秦皓說你在雪地裏跪了一夜,差點沒命。”他不希望趙焺在這些事上有所隐瞞,趙焺應該要知道一點,無論他和趙焺将來是什麽關系,趙焺對他來說都無比重要。
“沒他說的那麽誇張。”
“你的心髒是那時候出問題的對不對?”
這次趙焺沒說話。
但趙相言沒問出更多。逼迫他哥的結果往往只會更糟,他雖然着急但只能作罷,至少他确定趙焺的身體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完好無損。
“對了,上次在小區門口不是也有人跟蹤你,這太危險了,有什麽辦法嗎?”
“跟蹤我的是郭鳴義的人,但國外那次我覺得大概不是。”
“他都跟蹤你了肯定要對你不利,還綁架我威脅你,怎麽就不是了,肯定是!”
趙焺直接将車熄了火,靠着椅背側過臉看他,“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生意更不是沒了我就全歸他這麽簡單,每個人都是競争對手同時也是資源,比起除掉對方,大家更多會在如何利用對方上動腦筋,所以他的可能性不大。”
雖然趙相言不理解做生意那一套,但既然趙焺這麽說,憑他哥的本事,他還是相信的。
“那會是誰?”
趙焺重新發動車子,“我再查查看吧,至少現在你是安全的。”
路上兩人又聊了點別的,多是趙相言重生後的經歷為主,趙焺話不多,心事重重的樣子。等車停下來,趙相言才發現這裏是郊區,确切地說,是墓地。
趙相言眼眶瞬間就紅了,趙焺帶他來見趙康成。
一路無話,兩人來到趙康成的墓碑前,趙焺點了根香遞給趙相言後就默默站到一邊。趙相言噗通一聲跪下,眼淚收不住,對着碑上的黑白照片叫了一聲:“爸。”
“對不起”三個字剛到嘴邊,趙焺像他肚裏蛔蟲似的提醒:“別說爸不愛聽的。”
趙相言張了張嘴,把那些“我錯了”、“都怪我”之類的車轱辘話咽回去,吸了吸鼻子勉強扯了個笑容說:“爸,我是相言,我來看你了,來得有點晚,您別介意啊,我現在只有18歲了,感覺憑白賺了幾年……”
說着說着他忽然沒音了,趙焺低頭瞧他,見他面色凝重,斟酌了半天措辭,認真道:“不管我是什麽樣,都會照顧好媽的,您放心,放一百個心,我指定比您在的時候更懂事。”
說完磕了三個頭,站起來對趙焺說:“走吧,下回再來。”
趙焺站在原地沒動,看着趙相言的背影走遠,轉身對着墓碑替趙相言補了一句:“爸,對不起。”
等他回到停車的地方,趙相言已經自己坐進車裏。上車後發現這家夥果然眼睛是紅的,趙焺默默倒車出庫,兩人沉默了好久。
趙相言知道他哥故意沒跟上來是讓他一次哭個夠,也為趙焺留給他一路的沉默而感激,他的哥哥就像個能洞察他所有心思的神明,永遠在他開口前替他作出最合适的安排。
除了一件事……
等車駛入喧鬧的市中心,在一個紅燈處停下時,趙相言帶着濃重的鼻音說:“媽的事你讓我再想想……”
“嗯,不着急。”
趙焺這是徹底把選擇權丢到他手上,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選。
上輩子趙相言最不需要做的就是選擇題,家庭的富足,家人的疼愛,相貌,身材,學歷,他要什麽有什麽,凡是他喜歡的想要的,從來都有人捧到他面前,根本不需要做選擇,那時候媽媽是認得他的,哥哥也是不會跑的,不存在二選一。
老天似乎給了他所有,而代價就是作出這世上最難的選擇,成年人可以都要,但他卻不行。
這會沒到飯點,趙焺帶他來到一家熟悉的服裝店,是以前他常光顧的一個潮牌,算幾個他喜歡的店裏面款式不過分誇張,價位比較親民的一家。
趙焺從來沒問過他這些,但卻一直都知道他喜歡什麽,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趙相言開了個腦洞,如果有克隆技術,趙焺大概能憑借對他的了解,造出個一模一樣的趙相言。
之所以選這家店,應該是考慮到他現在的身份,穿太貴或者太誇張的不合适。而且他站在全身鏡前照了照,柯衍的身材和長相,确實跟那些花裏胡哨的衣服不搭,這家的風格還算收斂。
“比賽有獎金,你給自己和家裏買點東西不過分,電器和你常用的東西我已經讓人去買了,有些要從國外調貨,明後天應該都能送到,晚飯還早,先在這逛逛吧。”
趙相言搔了搔後腦勺,心虛地說:“獎金都給章鶴還債了,我現在兜比臉還幹淨。”
聽到這個名字,趙焺的臉明顯冷下來,趙相言趕在他哥開口之前跑遠挑衣服去了。有人見他倆是一起來的,這邊殷切服務趙相言,那邊不停往趙焺身上瞄,目光太過露骨,連本來不在意的趙相言都開始泛酸。
然而趙焺對店裏一些顧客和店員投來的目光視若無睹,徑自走到試衣間門口的沙發上坐下,一會有人給他端水,一會有人送來果盤,最後終于有個衣着光鮮的美女大着膽子來索要他的聯系方式。
“我結婚了。”趙焺說得一本正經。
趙相言也正端着店員遞過來的杯子在喝水,聽到這句話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
美女有點尴尬,但不死心,追問:“怎麽沒見到你戴婚戒?拒絕我可以找個更好的理由嗎?”
趙焺面不改色,微笑道:“他最近跟我鬧別扭,把戒指沒收了,說什麽時候原諒我,什麽時候還給我。”說完又寵溺地補了一句:“真是任性。”
趙相言腹诽:我什麽時候……
想了一半他急忙打住,怎麽就這麽代入自己了!趙相言在趙焺狀若無意看過來時轉了個身,心裏罵趙焺是個狐貍精。
三言兩語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愛意,喜歡一個人的心思藏起來難,釋放出來可太容易了,姑娘自知沒希望,雖然遺憾但沒有留戀,歪歪腦袋灑脫地走了。
趙相言拎着兩身衣服進了趙焺面前的試衣間。
衣服是他照着以前差不多的款式選的,拿小一號,穿上正合身,出來的時候一邊低頭整理一邊小聲說:“沒想到這款居然還有,之前明明說限量的,全球限人手一件嗎?”
沒聽到趙焺回應,他從鏡子裏去看趙焺的臉,發現趙焺眼不帶眨地盯着他,眼神裏隐隐含着股熱烈的情緒,兩人視線相撞的瞬間,趙相言的臉皮被他哥的視線灼得發燙。
他輕咳一聲移開目光,幾秒後又忍不住再去看,發現趙焺還在看他,露骨的視線讓趙相言下意識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才松了口氣。趙相言後知後覺趙焺為什麽會忽然這樣,因為他穿上這身衣服,幾乎就是原版的趙相言。
“大小正好……”他随口說了一句,拉開試衣間的門準備進去。
關門的時候被一只手擋住,趙相言一擡頭,趙焺已經擠了進來。
不多想是不可能的,趙相言從沒有過這種感覺,被吸引,被牽制,又被一次次清空大腦,不知該怎麽面對接下來的場面,只好幹巴巴地問:“你、你怎麽進來了?”
怎麽還結巴起來了!他有點惱火。
試衣間空間有限,趙焺一進來就占據大半,空氣仿佛一下變得悶熱又稀薄,趙相言往角落挪了挪,聽他哥說:“進來躲躲。”
“躲?”趙相言不明所以,他哥能有什麽要躲的?
結果他一低頭正要解扣子,視線掃過他哥的某個部位,發現那裏竟然是鼓的。
他的哥哥,叱咤商圈的風雲人物,堂堂南星集團總裁,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對着他勃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