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許辭倒在地上大睜着眼睛, 白雲、綠樹、藍天全部倒映在了他布滿血絲的眼底。但剛才的打鬥大概是傷到了眼睛,他是暫時看不清楚那些景象的,躺在地上緩了好幾口氣, 那些模糊的畫面才漸漸清晰起來。
繼而他看到離自己越靠越近的阿達, 那雙眼睛兇相盡顯,血莺的話開始不斷浮現在他腦海。
“說啊。告訴我, 這麽想殺我的你, 到底是誰?”阿達将這話又重複了一遍,緊接着又一記重拳狠狠砸向許辭顴骨。
許辭頭被打得往旁邊一歪, 脖頸随之一扭, 淤泥與血色之下隐隐可見那上面根根分明的青筋。
他咬着牙, 聲音無比沙啞地問:“那枚浪琴手表, 是你帶給血莺的嗎?”
聞言阿達幾乎一愣。
他的表情浮現出驚訝, 與此同時殺意增了數倍不止。“你是許辭?你竟是許辭?!!”
他還沒忘記八年前在那種絕境之下,那個居然能從自己手裏奪過槍, 用槍托給了自己腦袋一個重錘,繼而将一把尖刀抵住自己的脖頸的許辭!
想到八年前那一幕,經歷了諸多生死搏鬥的阿達,也不由渾身汗毛倒豎而起。
他還記得八年前許辭的眼神。
當年的許辭尚顯稚嫩,沒把那刀刺下去。
可阿達知道他現在不同了。
他的眼神硬如寒鐵,他會随時要了自己的命。
至于他的母親……
就在阿達這恍神的剎那, 許辭回應一句:“你也配知道我是誰?”
話音未落, 許辭借助極強的腰力猝不及防将上半身猛地彈起,額頭重重磕上阿達的鼻子, 力道之大幾乎把他鼻梁骨撞斷。
趁阿達吃痛的功夫, 許辭從小腿內側抽出一把匕首, 穩準狠地紮向他的胸口。
阿達反應極為敏捷, 迅速側身往旁邊一滾,躲開這致命的一擊。與此同時他擡腳重重一踹,泰拳功底表露無疑,極其狠辣而準确地踢中許辭的手腕,匕首“叮”得一聲落地。
許辭手腕劇痛,但也根本顧不得查看傷勢。
從地上一躍而起,他朝阿達猛撲而去,兩人再度扭打在一起。
不消多時,兩人俱是傷勢慘烈。
暫時中止這一切的是一聲槍響。
許辭在胸口挨了一腳、又飛速還了一記重拳的間隙循聲望去,繼而松了一口氣——開槍的是開車趕過來支援的舒延!
舒延表情極其嚴肅,見到許辭後沖他一點頭,之後毫不猶豫舉槍對準阿達,迅速扣動扳機,子彈飛出的剎那,阿達幾乎是憑着本能閃避的。他沒遭到致命的一擊,但子彈仍是沒入了他的小腿,讓他頓時痛出一聲慘叫。
許辭順勢将他撲倒在地,握拳發狠地不斷揍向他的臉頰、腹部,直到見他徹底動彈不得,再去旁邊把他的格|洛|克17手|槍、H|K|416步|槍、以及那把匕首都撿了起來。
“你的身份不方便用槍,你讓開。這裏交給我。”舒延握槍下車,警惕地看向倒在地上的阿達。
“步|槍給你,手|槍留給我防身。”許辭用嘶啞無比的聲音道。
舒延一時竟沒理解他這話的含義。“什麽意思?我留在這裏等支援就行。大部隊馬上就到。你趕緊先走,我來解釋一切。”
“你不能留在這裏。”許辭站起身,手裏的槍口倒是一直對着地上的阿達,回過頭,他看向舒延,“你現在馬上去幫祁臧,還有那個人質。祁臧對上的一定是四色花的高層人物。他的處境非常危險。”
“那你一個人在這兒?”舒延朝周圍望了望,“那個高層人物不會只帶阿達一個人來。他的支援随時回到,所以——”
許辭轉過頭重新看向阿達,頭也不回道:“所以你要盡快救下祁臧,你們兩個才可以趕緊再過來幫我。留一把槍給我以防萬一就行了。他就在不遠外。快的話,十分鐘內你們就能回來。”
許辭靜靜站着,居然還站得很直,背影依然顯得高挑挺拔、風姿卓絕。
他渾身是傷,可大多是拳腳造成的,他身上并沒有多少血,故而他站成這樣的時候,除了一身污泥略顯狼狽外,從外表竟然看不出受了多嚴重的傷。
“你……”
舒延終究欲言又止,帶走那把步|槍後,重新上車,迅速往許辭說的方向開過去。
舒延開車飛速行至泊油路盡頭,拐彎上匝道,繼而駛入省道。
他很快就找到了祁臧。
此刻祁臧已與山櫻從車內打到了車外,一個小孩子驚恐地坐在離他們不遠的位置大哭,應該便是那個人質。
周圍零零散散停了幾輛車,那是陸續湊過來的路人。他們俨然頗有正義感,選擇了留下報警而不是視而不見地離開。
但畢竟聽到了槍響、又親眼見證了正在撕打的那兩人出手的狠辣,一時并沒有人敢上前摻和進去。
祁臧應該是中了幾刀,前胸後背全是鮮血,看起來比許辭要吓人許多。山櫻情況也沒有樂觀到哪裏去,他那身二次元長袍早已脫掉,此刻T恤上布滿刀口,每記拳頭打出的時候都會濺起一股血沫。
舒延迅速出手,幾發子彈穩準狠地打中牧馬人越野車的四個車輪,然後他雙手持槍朝山櫻步步逼近。“我是警察。趕緊束手就擒。大部隊馬上就到,你逃無可逃!”
舒延話音落下,山櫻與祁臧的打鬥果然停止。
此時不僅舒延來了,警車大部隊出警的“唔裏唔裏”聲遙遙傳了過來。祁臧算是松了一口氣。
只是在想到什麽之後,他的表情立刻又變得非常緊張。一把推開山櫻站起來,不顧周身的劇痛,祁臧一步步走向舒延,說話的語氣顯得極為擔憂。
“怎麽你先來了。他出什麽事兒了?”
未及舒延解釋,停在周圍的、舒延本以為是在看熱鬧的一輛車忽然發動了,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馳而來,竟是直朝那個小孩而去!
祁臧與舒延雙雙反應過來,幾乎同時行動,用盡全力奔跑至小孩身邊将他帶離危險地帶。
在抱起小孩的剎那,身後傳來刺耳的車輪摩擦聲,那是那輛車迅速剎車、挂倒擋、極速倒車的聲音。
這個時候祁臧和舒延都明白過來——
那個人根本是山櫻的人!
他不知何時僞裝成了路人混了過來,剛才開車的那個舉動,真正目的不是為了撞人質,而是為了借這個動作牽制住祁臧和舒延,以便把山櫻帶走!
這個計謀玩得非常簡單,但也格外有效。
因為他的對手是祁臧舒延這種有責任心的好警察。就算猜到他的打算,他們也一定會選擇先救人質。
他們不能讓無辜的小孩遭遇任何危險。
山櫻很快坐上副駕駛座。
舒延快速開槍射擊,數枚子彈“砰砰砰”得擦過車身,然而終究慢了一步。開車的人車技俨然極好,一路躲避着子彈、載着山櫻揚長而去。
此人叫安鐵,之前跟阿達一直在一個三人小組裏。
這會兒他朝副駕駛座上瞥一眼,看見了正在取口罩的山櫻。他臉上滿是殷紅的鮮血,與之相對的是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肌膚。
“山櫻先生,你沒事兒吧?”安鐵問。
“死不了。”山櫻眯了一下鋒芒未散的眼睛,語氣倒顯得不甚在意。他甚至還輕聲笑了一下,“那個叫祁臧的警察确實厲害。不過……雖然一石多鳥的計劃沒有完成,我們好歹達成了一部分計劃。”
“阿達真被他們抓住了?”安鐵面露些許欣喜。
他被阿達壓制了多年,早就想出一口惡氣。
“路線都是我精确設計過的。警察不是傻子,槍都不帶就敢過來和我肉搏?他一定有後援。後援很可能走那條柏油路過來。那是最近的增援路線。所以我讓阿達也走了那條路。他現在都沒出現……當然是落網了。”
山櫻有些疲憊、而又漫不經心地打開車上備好的醫療箱,快速給自己包紮、上藥、止血,“只可惜,警察的大部隊來得快了一些。你又來得稍微慢了一些。不然我倆可以一起殺了那個祁臧。”
“我、我盡力了山櫻先生——”
“不要緊。你做得已經很漂亮了。這次我們合作得非常愉快。想必以後一定會更加愉快的。”
山櫻拿起一卷紗布纏胳膊,纏完後他張嘴,牙齒用力一咬,就将紗布撕了下來。
張開那張滿是血的、顯得格外紅潤的嘴唇,他側頭瞥了一眼安達,“誰讓阿達不僅不願意和我們合作,還打算偷偷将一切告訴老K 呢?”
安鐵果斷道:“老K早就老了。他的思路跟不上四色花現在的發展。他想搞死耿韋和他的懷望科技……其實他只想報私仇而已。可到中國這邊對我們有什麽好處?!我一定跟着你!”
山櫻看着他,腦袋朝左邊微微歪了一下,輕聲笑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就喜歡你這種聰明人。”
·
另一邊。
祁臧根本顧不得處理傷口,跟着舒延坐上車,兩人快速朝許辭所在的地方趕去。
此時此刻,阿達倒在地上,被揍得幾乎奄奄一息。
許辭蹲在他跟前,狠狠又揍了他一拳,握緊手|槍對準他的太陽穴。
“你應該知道答案。所以,趕緊告訴我,藏在我們系統的那個內奸,到底是誰?”
阿達咬着唇,根本不吭聲。
許辭擡起他的腿往反方向狠狠一折,厲聲呵道:“說話!”
“小——!”
“快住手!”
祁臧與舒延趕來,恰好看見這一幕,正欲阻止許辭,就聽見阿達似乎終究因不堪折磨而開了口:“張、張雲富!那個人是張雲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