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當看到許辭出現的剎那, 盡管并不知道他具體和警方合作的模式,血莺卻已清楚地知道,警察很可能已經找過來了。
最壞的結果是她和商博然被抓住。
在此基礎上,她只能賭一次, 賭許辭有私心, 報仇對于他來說優先于其他任何事情。
與此同時這也意味着, 她已是即将走投無路的困獸, 不在乎和人同歸于盡——
當許辭接過地上那把槍, 敢掉轉槍口對準她、通知警察實施抓捕,她就敢随時點爆炸|彈。她不活, 幹脆別人也別活,大家一起死。
許辭瞥一眼地上的炸|彈與槍,面無表情地看向血莺。
“經歷過被同伴的背叛,我不僅變得疑神疑鬼、還出現了心理問題, 我非常喜歡欺騙別人、玩弄別人。就比如日常換裝,通過簡單的易容, 走到小區裏, 沒有一個鄰居認得出你, 你可以盡情享受欺騙他們、戲弄他們的感覺……那種感覺實在讓人上瘾。
“想必你也是這樣。正如你們說的, 我們确實是同類, 我了解我自己、也了解你。所以……我不能夠信你。我順利幫你逃脫。一旦你上了船, 就可以按下開關殺了我、以及我周圍的普通人、警察。對麽?”
“許辭, 這回你可真是想多了。即便我有那樣戲弄人的想法,我也做不到。”
血莺從兜裏拿出一枚紐扣大小的引爆器握在手裏,“它的作用範圍只有800米。我敢炸你嗎?不過800米, 警察可以立刻追上我。
“只要我上了船, 我一定沒法動你。這個炸|彈是我幫你找的借口。如果不是受到這種威脅, 你後面怎麽解釋你劫持人質的事?許辭,我這是在幫你——”
血莺話還沒說完,只聽“咔嚓”一聲,手腕處傳來一陣巨大的疼痛,在頃刻間被人錯了位。她簡直無法想象許辭是以怎樣的速度猝不及防出手的。腕關節錯位的剎那,手裏那枚紐扣大小的開關跌落而下,被許辭及時伸手接住。
血莺恨極,擡腿就給許辭了一記回旋踢。
許辭不疾不徐側身避開,反手給出三記橫批,分別打中血莺的後脖頸、脊椎中斷、以及腰部。
血莺當即卧倒在地,幾乎動彈不得。
伸出雙手撐在地上,顧不得右手手腕的劇痛,她拼了命想起身反抗,哪知後背、腰部整個像是被打脫了力,一時之間竟是失去了站起來的能力。許辭出手簡直狠辣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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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莺忍不住痛罵:“你他媽說話不算話!許辭,你是懦夫!你連殺你母親的兇手都不敢找,你是真正的懦夫!”
許辭不理她,走上前彎下腰握住血莺兩只手腕,将它們反剪在背後,徹底制住她。
之後他打算拿手機聯系祁臧。
先前如果血莺要仔細檢查、甚至搜他的身,見到耳麥完好,一定會心生疑窦。是以許辭确實破壞了耳麥。
房門在這個時候驟然被人打開。
許辭回過頭,看到了平安。“幫我拿手機聯系一下祁臧,讓他過來抓人。”
平安一步步走進屋中,關上門,卻是遲遲沒有行動。
許辭察覺到異樣,再次回頭看他。這便發現平安的表情非常不對勁。他向來是個樂觀開朗、什麽時候都笑嘻嘻的人,現在眼裏卻寫滿了痛苦與糾結。這實在太過少見。
許辭皺眉了。“平安,你什麽情況?”
卻見平安撿起了地上的槍。深呼吸一下之後,他到底端起槍,将槍口對準了許辭。
“你這是幹什麽?”許辭實在驚訝。很快他想明白什麽,“你剛來濟水島的時候就見過血莺?可我不明白你——”
平安是最早跟蹤商博然的那個人。
是他親眼看到商博然進入了對面的旅舍。
許辭、祁臧等人都是後來根據他發的定位找過來的。
許辭一路在高速路飛馳,落後平安30分鐘來到濟水島。
平安只能是在30分鐘內,先于所有人提前見了血莺一面。
“抱歉許辭,我……”平安的聲音沙啞無比,眼睛甚至因為痛苦而發紅,他道,“求求你,放她走,好不好?你記不記得,你問過我為什麽這麽執着于奔走東南亞調查人口買賣、尤其女性買賣的事情?血莺她、她是我妹妹。我們一家人在泰國旅游的時候,她被人拐走了……”
許辭拿出一根備用領帶将血莺綁起來。“平安你動腦子想想,哪有這麽巧的事情?她騙你的。你妹妹是因為你父母照看不周被人拐走的,你父母為此互相責備差點離婚。可是血莺呢?你猜怎麽她是怎麽對我說的?她說她是被爸媽故意丢棄的。你們的信息根本就對不上,別上當!她就是——”
平安打斷他:“她一眼就認出我了,她給我看了長命鎖。那是我父母定制的,我們兄妹倆一人一個。”
許辭聲音沉了下去。“一個長命鎖而已,這只能證明她可能認識你妹妹,說明不了其他任何問題。血莺是四色花的高層,可能你妹妹是她下面的人……你有沒有想過,甚至可能血莺反而是害你妹妹、逼迫她去犯罪的——”
這回打斷許辭話的人是血莺。
她用一種飽含悲涼與懷念的語氣對平安道:“哥,你那會兒還批評我來着,說我成績太差。你說,我再考那種成績,你就再也不理我了。結果我還沒來得及參加下一次考試,就見不到你了……直到今天。”
被許辭說得幾乎動搖了幾分的平安,終是又因為這一句話變得堅定起來。“對不起許辭。當年在泰國的時候,是我想買一個紀念品……爸媽不同意後,我原地哭鬧、就地打滾,他們不得不停下來安慰我、被我吸走了所有注意力,才讓歹徒有機可乘帶走了我妹妹……
“我不敢想象在那之後她遭遇了多少可怕的事。她變成現在這樣都是我的錯。我欠她一條命。我……”
“夠了。”許辭大概是不想再聽。綁好了血莺的他,霍然站起身,一步步走至平安面前,微微擡起下颌看向他。
許辭神色冷峻、眼神冰冷,話語裏隐含幾分痛惜。“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也親眼見過你為了幫助她們差點付出性命……平安,你不是會向朋友開槍的人。我不信這一槍你開得出來!”
怔愣了三秒後,平安苦笑,繼而忍不住掉下了一滴眼淚。
手裏的槍口随着他身體的抖動而晃動了一下,然後他道:“是……我沒有辦法朝你開槍。可是……可是——”
将槍口迅速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平安道:“可是我可以給自己開槍。我欠血莺一條命。現在還給她也正常。許辭……
“我知道拳腳上面我打不過你。但幹着這麽危險的工作,我一直在找老師教着……在你趕過來阻止我之前,我一定能開槍先殺了我自己。”
說完這話,似乎不敢去看許辭的表情,平安深深吸一口氣,轉而看向了血莺。“你放許辭走。我來綁炸藥,我來威脅人質,我來吸引警察。”
血莺搖頭。“不行。只有警察才知道怎麽對付警察。你不知道怎麽應對,可能剛開槍就被迅速制服了……這件事只能交給許辭做。”
“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平安跟她打起商量。
血莺皺眉,似乎在思考着什麽,而後她說:“也行。可我不能放了許辭。許辭跟我上船。只要我安全了,你們就安全。”
到底該如何行事,平安和血莺來回讨論了好一會兒,始終沒有達成一致。
最後還是許辭開了口。他道:“引開警察的事情,交給我。”
平安立刻皺眉:“許辭,我知道我沒有立場這麽說,不過這件事太危險,而且事後——”
許辭面無表情地打斷他。“你沒聽出來嗎?血莺不放心我。她不可能放了我。在她看來,即便有你引開其他大部分警察,我也會告訴警察這場聲東擊西把戲的真相,和另外一小部分警察去抓她。
“她讓我跟着她,其實是想在你去引開警察、看不見她和我這邊情況的時候,就用槍殺了我。
“所以,除非我想看到你這個朋友當着我的面飲彈自盡,我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要麽死,要麽去做引開警察的那個人。
“血莺——”許辭側頭看向她,“我現在必須把那個開關還給你,對麽?然後,我必須引開警察,必須确保沒有任何人接近你。否則,一旦發現任何一丁點異常,你會随時按下按鈕,讓那炸|彈把我炸得粉身碎骨。它能遙控的距離,恐怕不止800米。”
血莺笑了,看向他:“我還要求你戴上我給你的耳麥。我要聽你那邊的聲音。但凡你通風報信,我會立刻按下按鈕。”
“許辭……我不知道怎麽向你表達我的歉意。我……”
“不用向我道歉。向那些死在血莺手裏的冤魂道歉。是我錯看你了。”
20分鐘後。
許辭恢複本來面貌,西裝革履地下了樓。
整形師改變了他的形貌,卻沒舍得毀掉他五官裏一絲一毫的美感。
技藝高超的他讓整容後的許辭看不出原來的面貌、卻有着幾乎同等的吸引力。
當這樣的許辭走到樓下大廳,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當然,與此同時他們還對他有着濃烈的好奇——
之前的他看上去又窮又髒又老的漁夫……怎麽搖身一變,竟就成了一個舉止優雅風度翩翩的高富帥呢?
許辭走至前臺處,禮貌地幾人笑了笑。“不好意思,之前跟人出海捕魚,在海上困了幾天,成了那副樣子……我還擔心把房間搞髒,給你們添麻煩了。”
一名長相挺可愛的前臺紅着臉搖搖頭。“不會不會。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不好意思,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好的紀念品商店可以去?我想買點紀念品帶給家人朋友。不過我連本地特産是什麽都不清楚……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安排一兩個人陪我去?我可以付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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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濟水島風景區入口,也即島口的位置。
李正正坐在車頂,拿着望遠鏡觀察了海面好一會兒,又爬下來,拉開副駕駛座的門進去坐下。“老大,好像有船要靠岸了。那兩個不會想坐船跑吧?我們怎麽搞?”
“沒事。我來之前跟當地警方溝通後,他們已經提前想辦法準備了幾艘快艇過來。再說海警那邊也準備好了。一旦有萬一——”
祁臧的話戛然而止,并迅速皺了眉。他看到了一件實在讓他意想不到的事——許辭的車竟然從小島入口的方向開出來了。
祁臧立刻下車,瞬也不瞬盯着許辭車的移動,與此同時他拿出了手機,迅速撥打起了許辭的電話。
耳麥裏已經許久沒有聽到許辭的聲音了。
祁臧知道他對血莺在說完那句話後即刻毀掉了耳麥。
這背後當然有很多種可能。但祁臧最終選擇相信,許辭這麽做只是為了取得血莺的信任。
可是、可是許辭現在這個舉動……卻是想做什麽呢?
很快,許辭開着車從祁臧面前經過。
車窗是放下來的,透過車窗,祁臧看見許辭也側頭望了過來。兩人有了這麽一個轉瞬即逝的對視。
風吹起許辭額前的碎發,他的一雙眼像暴雨降臨前的海面,表面無波無瀾,卻實在讓人觸目心驚。
“許……你要做什麽?!”
顧及着李正正等人還在身邊,祁臧到底沒有把他的名字喊出口。
半分鐘後,許辭将車開到百米外的一個小坡之上。
“砰!砰!砰!”
三聲槍響過後,許辭站在停下來的車前,将槍口隔着擋風玻璃對準了副駕駛上的人。
不顧車內人的尖叫,拿出一個喇叭,他很平靜地開口:“所有的警察過來,我有一筆交易要跟你們做。我這裏有三個人質。照我說的要求行事。你們每耽誤一分鐘,我就槍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