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趙雪林順勢握住了他的腿肚子:“我聽着。”
他的手掌帶着一股異樣滾燙的溫度,秦嘉禮太陽穴突突地跳,忍着:“我今年三十有二,旁人到了我這年紀,功成名就是否,姑且不論,一窩崽子應該是有了……而我呢,連女人的屁股都沒摸過,一開始我以為是命運如此,認了!結果他媽的發現是你在搗蛋!”忍到此處,忍無可忍,秦嘉禮恨恨地一蹬腿,是個預備打滾的架勢,“你說,你說說!我……我能不生氣嗎?”
趙雪林點點頭,仿佛很贊同,手上動作沒停,一節一節地揉到了他的大腿根:“又糊弄我。”
秦嘉禮兩條眉毛擰成一團:“我沒糊弄你!”
“是嗎?”
秦嘉禮最看不慣他這副不置可否的态度,當即把頭一揚:“糊弄你老子天打雷劈!”
趙雪林近距離地注視着他,忽然,兩片嘴唇一碰,無聲地做出了一個“啵”的口型。
秦嘉禮看了這個“啵”,頓時比真被“啵”了還難受:“騷得要命……離我遠點!”
趙雪林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相當漫不經心:“哪有你騷。”
秦嘉禮彈簧似的向上一挺胸:“這還不騷?”
“不騷。”
他的語氣太理所當然、太雲淡風輕了,以至于秦嘉禮愣了一下,才接着很煩惱地說道:“不騷就不要摸我!”
“好。”趙雪林說着,手卻沒有撤離,是駐紮在了原地,“第二個問題,遇之。”
秦嘉禮大嘆一聲,重重地倒回了椅子:“問吧問吧!”
“你喜歡我吻你嗎?”
秦嘉禮全然沒料到他會發出如此刁鑽的疑問,一下子懵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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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雪林的手掌訓練有素地,從秦嘉禮的股溝,偷襲到了他的腰間:“遇之,你喜歡我吻你嗎?”
“我……”
“嗯?”
“我不喜歡男人。”
“我說過,我也不喜歡。”
“那不就結了!”
趙雪林湊近了他,鼻尖對着鼻尖,呼吸交錯着呼吸:“可我問的,不是男人,是吻。”他笑了一下,“你知道什麽是吻。”
趙雪林的呼吸也是異樣滾燙,不知道他此時有多麽心潮澎拜,光是呼吸,竟然就如同沸水一樣。
秦嘉禮扭開臉,同時嘴裏噼裏啪啦地說:“不喜歡男人,哪能喜歡男人的吻啊?之前沒跟你翻臉,那都是看在以往的情面上!你以為我真願意——”
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趙雪林看着他,低頭含住了他的雙唇。
熱。這是秦嘉禮的第一感覺,太熱了,熱得要命,仿佛冬春時節在他的嘴唇上一馳而過,轉眼間已是夏陽酷暑、赫赫炎炎。
親吻這種事,除非親得花樣百出,本身是毫無快感可言的。但在這一刻,秦嘉禮冷不防被巨大的快感沒頂了。
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快感,秦嘉禮形容不來,他只覺得自己手麻,臉麻,腿也麻,渾身上下麻酥酥一片,像是觸了電,也像是溺了水。
這是喜歡嗎?這算喜歡嗎?
恍恍惚惚地,他心中閃過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他不是被老當家撿來的,而是被老當家拐來的。
被拐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記事,可也沒記多少,只知道自己在一個大宅子裏生活。宅子牆高庭深人多,他每天被好幾撥貌美的丫頭輪流掌管,洗臉刷牙、穿衣穿鞋,都有不同的丫頭負責,然而輪流來輪流去,他就是輪不着他的媽親自掌管。
只有逢年過節,他才有資格被他的媽管上小半天。來之不易的小半天,他既害怕,又渴盼,因為媽的屋子,逼仄陰暗,永遠彌漫着熱烘烘的黴氣,像是要專門和開闊明亮的大宅子較勁。房間裏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再無別的家具——不對,還有一副煙具。
那副煙具估摸是整間屋子最值錢的物什,煙槍光潤通透,煙燈精雕細镂。
他當時瞧着,頗為吃醋,因為他和煙槍,媽顯然更熱愛煙槍。
他跟身邊的奶媽子發牢騷:“我要扔了那根長管子!”
奶媽子弄清緣由之後,笑着說道:“小少爺,那是福壽膏,好東西!剛落地的時候夫人也給你熏過一口,不然哪能長這樣快、這樣結實呀。”
他聽了這話,撇撇嘴沒再牢騷,心裏嘀嘀咕咕,依然是想扔。
什麽時候扔的,他忘了。只記得那一天正值盛夏,濃翠蔽日,他趁着奶媽子午睡,偷偷摸摸地竄進了媽的屋子裏,扛起煙槍撒腿就跑。媽當時是醒是睡?他不知道,也不敢看。
摟着煙槍在庭院的湖心亭呆了一下午,他如坐針氈,猶猶豫豫地想扔又不敢扔,比劃半天,他最終一扯褲子要把煙槍往裏面塞,心想:“還是不扔了吧!萬一媽發火更不愛我就糟了!”
誰知同一時刻,烏泱泱地移來了一大片人雲,手提馬燈,大聲呼喚着他的乳名。他手心汗津津的,一個沒抓穩,煙槍“撲通”一聲,直通通地栽進了湖水裏。
我之前寫的都是萬字小短篇,此文相當于好幾篇萬字小短篇,如此連綿不斷地寫,我真的有點吃不消TAT,仿佛一位短跑選手被逼去參加了馬拉松……
嘴上說着寫着玩,但其實呢,還是給人物做了一些長篇大論的人設,前天筆耕不辍寫了很久趙雪林的童年時光,後來發現用不上,險些崩潰。
一杆煙槍,丢了就丢了,他們是大戶人家,算不得什麽大事。奶媽子攥着他的小手,用香噴噴的手絹給他擦汗,一面擦着一面輕聲細語地安慰。
他點了點頭,還是慌裏慌張、六神無主。
翌日,他吃過早飯,揪着奶媽子的裙角,喃喃地說要去看媽。他從小不缺疼愛,他的屋子裏任何一名女性見着了他,都是一頓抱一頓哄,唯獨媽對他無動于衷。他心裏不服氣,總想在媽面前找回場子。
奶媽子不清楚他的內心世界,以為他是眷戀親娘,感動地掉了幾滴眼淚。
當天下午,他如願以償地和媽會晤了。
他又是瞪眼,又是跺腳,試圖引起媽的注意力。而媽換了廉價的新煙槍,一口氣吸了十多個煙泡,正不甚滿意兼淚流滿面地打着哈欠,見他蹦來蹦去,劈頭就是一個大嘴巴:“敗家子,滾一邊兒玩去!”
他人小,臉也小,這個巴掌多半打在了腦袋上。他兩只肥嫩的小手,一只捧着臉蛋,一只摸着腦袋,淚珠子“啪叽啪叽”地滾了下來。
他心想,我以後不要看媽了。
那一年花市燈會,偏巧遇上饑民搶糧鬧事,他趁亂被人敲暈拐走;的确是再也沒有看過媽。
對于記憶中那位憊懶而又陰陽怪氣的“媽”,秦嘉禮絲毫不惦念,甚至很想把她忘個幹幹淨淨;然而就像有一縷靈魂滞留在了那不見天日的屋子一樣,他這些年,無論如何成長,始終擺脫不了“媽”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長得極高大了,身形松柏似的挺拔,肩背标槍似的筆直;也知道自己手握權勢,殺伐決斷雷厲而剛明。
可是骨子裏,那縷被迫滞留于黑暗的靈魂,使他總覺得自己在仰望誰,等待誰——誰呢?
倘若趙雪林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拿他換取招安——那麽,他可以仰望的人,必然是他了;趙雪林待他丹心赤忱,他願意把他當成父兄仰望。
其實做了也沒關系,十多年過去了,他寬宏大量,早已不怎麽放在心上;況且,趙雪林付出的代價,也着實不小,不是嗎?秦嘉禮掂量着,衡量着,感覺對方還是很有資格繼續做他的父兄混合體。
頭疼就頭疼在,這位混合體對他産生了愛情。
在秦嘉禮的世界裏,男人的愛情,必須與女人挂鈎,不然那能叫愛情嗎?那至多算作狎弄!
同理,男人的吻,也應該是落在女人唇上的;親在另一個男人的嘴巴上,算什麽回事?
秦嘉禮心裏亂糟糟的,一晃而過數十種想法,每一種想法都看似頗有道理、實則不着邊際。等他徹底回神時,趙雪林已經扯開他襯衫的扣子,開始親吻他的胸膛了。
秦嘉禮大吃一驚,雙腿當即向下一躍試圖起身,就在這時,趙雪林松軟的雙唇噙住了他一側的乳尖。
他不禁一個激靈,腰身一軟,無力地跌回了椅子上。
“你……嗚……”
趙雪林完全不給他破口大罵的機會,牙齒與舌尖天衣無縫地舔咬吮吸,最後雙唇一抿,仿佛小孩子親吻水果棒棒糖一樣,發出一聲響亮的“啵”。
這一聲“啵”,比前兩種“啵”讓人羞憤一百倍,簡直如同一擊重錘砸在了秦嘉禮的頭上,一時間他堪稱暈頭轉向、啞口無言。
趙雪林坦蕩自若地停止親吻,然後用兩根手指夾起那個被吻得紅通通的乳尖,淡然地告訴他:“你喜歡我吻你。”
秦嘉禮直了眼睛瞪向他,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話來。
趙雪林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相較于秦嘉禮衣衫淩亂,他從始至終衣冠楚楚,手中甚至握着一副戎裝配套的皮手套——還是剛剛為了方便揉搓秦嘉禮的乳尖,才摘下來的。
“遇之……”他一手撐在秦嘉禮的耳邊,另一只自由的、握着皮手套的手,緩緩地劃過秦嘉禮的腰腹,“你喜歡我。”
秦嘉禮眉頭緊蹙,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吐出三個字:“你、放、屁。”
“是嗎?”趙雪林輕聲反問,質地粗砺的皮手套徑直而下,停留在了他的下半身,“那你硬什麽?”
炮仗煙花漸漸銷聲匿跡,薄雲掩月遮星,夜色突然濃重極了,靜寂極了;四周只剩下彩燈流漫,花影旖旎。
秦嘉禮僵了一下,随即把臉一偏,埋入了姹紫嫣紅的影子裏,悶聲悶氣地答道:“我是男人,你這樣親來親去,會硬很正常。”
趙雪林點點頭:“原來如此。”他直起身,雙手慢條斯理地戴上皮手套,“若是我摸來摸去,會射出來也很正常。是這個道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