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元離開後,偌大的客廳便又只剩下阮驚鴻與溫瑾兩人。
溫瑾随意拿了本雜志,坐在沙發上翻閱着,不離開,也不吱聲。
阮驚鴻服下藥,坐了片刻,感覺恢複了些力氣,于是鼓起勇氣開口。
“溫老師,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所以我可以自己回去了。
溫瑾聞聲擡頭,目光從阮驚鴻臉上掃過,平靜道:“既然已經好多了,那自己去洗澡沒問題吧?”
沒問題。哎不對?
阮驚鴻正要回答,擡頭對上溫瑾矜貴冷淡的容顏,對方神色自然,似乎在說着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提議。
“溫老師,我在這裏,會給你添麻煩的。”阮驚鴻小心措辭着。
“你現在這個樣子從我這裏離開,要是出了什麽事,才是真給我添麻煩。還是說,你想讓我送你回去,或者是把小元再叫回來?”
阮驚鴻:……
溫瑾趁阮驚鴻愣神的工夫,起身去取了一套睡衣和內衣遞到她手中,不給她機會再說出什麽不令自己歡喜的言語,自顧道:“這一套是新的,消過毒。浴室在二樓左拐第一間,你洗澡不用我搭手幫忙吧?”
“不用不用!”阮驚鴻一顆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忙不疊接過睡衣朝二樓奔去,直到離開溫瑾氣息籠罩的範圍才松了一口氣。
直到阮驚鴻将自己整個人浸泡在浴缸裏,戳着漂浮的泡泡,還有一種恍然不真實之感:事情怎麽就,發展成這樣了呢?
溫瑾看着阮驚鴻倉惶逃跑的模樣,心裏輕笑:真是個小笨蛋。
溫瑾自己也到另一間浴室去沖了個澡,因為是淋浴,速度快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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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阮驚鴻洗完澡将浴室收拾整齊,才猛然想起:溫老師好像沒有說,讓我接下來待哪兒。
懷着有些忐忑的心情,阮驚鴻一步一頓地磨蹭到客廳。
許是被嫌棄太亮,客廳頂上的大吊燈被關掉了,只留下沙發旁一盞雛菊臺燈悠悠發着光。
溫瑾在雛菊燈光下,不緊不慢地翻閱着一本雜志。她那纖長的手指仿佛被釉上一層白光,在色彩斑斓的書頁上劃過,猶如藝術家在展示着最精美的工藝,讓人不忍驚擾。
溫瑾長發被束起,發梢還泛着濕意,銀灰色的真絲睡衣服帖地包裹着如白釉一般的肌膚,這一切都彰顯着她也剛剛沐浴完的事實。
所以,她是在這裏等我嗎?
阮驚鴻被自己的猜測暖到,她放輕步子來到溫瑾身邊,輕聲喚道:“溫老師。”
溫瑾其實在阮驚鴻下樓的那一刻便察覺到她的存在了,她知道這個女孩子性子拘謹,便故意裝作專心致志地看書,聽着她一步步小心地朝自己靠近。
“嗯,洗完了?”溫瑾擡頭阖上書頁,一副剛剛從書中世界抽離出來模樣,在看清眼前的女孩時,眼睛微微眨了眨。
阮驚鴻此時穿着一套淺粉色的棉質睡衣,這是當初一個品牌商送的,溫瑾嫌太少女了一直放着沒穿,沒想到讓眼前之人穿來卻剛好合适。
溫瑾的個子比阮驚鴻高個幾公分,是以這套按溫瑾尺碼定制的睡衣,在阮驚鴻穿來便顯得有些長。于是她便将袖口卷起,露出皓白如玉的手腕。
女孩子到底還是年輕,即使不用如何精心保養,那纖薄幼嫩的肌膚依然白得透亮,甚至都能隐約瞧見手腕處細細的血管。
那樣細弱的手腕,若是被人捏在手中,怕是能被輕易折碎。
女孩兒這會兒卸掉了臉上的妝,她不施粉黛的模樣不似白天那般精致,卻更顯年幼,真真像是一只才懵懂睜眼的小貓,且是一只極漂亮的小貓。
溫瑾在娛樂圈見慣了精致美麗的明星,他們鏡頭前豔光四射,卸妝後卻判若兩人。
但眼前的女孩子不一樣,無論有沒有化妝,她的五官都是一如既往的恰到好處、賞心悅目。
若非要說有什麽區別,或許便是少了妝容的遮掩,這張漂亮臉蛋的主人便顯得多了一分不谙世事,多了一分懵懂天真。
這會兒溫瑾才深切理解到,為什麽娛樂圈裏美人如雲,自己身邊也從來不乏接觸對象,網友卻偏偏對撮合自己與眼前這個女孩子如此上頭。
溫瑾的目光第一次在旁人身上停留許久,這讓阮驚鴻有些不好意思,細聲細氣道:“溫老師,今天晚上我住哪個房間?”
“哦,你跟我來。”溫瑾收回視線,将雜志随手放在茶幾上,踏着拖鞋朝樓梯走去。
阮驚鴻連忙跟上,她微低着頭看向地板目不斜視,眼角餘光卻正好掃過溫瑾如羊脂凝玉般的腳踝,随着主人踩踏拖鞋的動作若隐若現。
阮驚鴻心底驚豔于這堪稱女娲創世之作的美妙,又覺得自己這樣的目光實在冒犯,便偏過頭瞧向一旁的牆壁。
溫瑾在旁人看來就像是個極簡主義者,這棟市值天價的別墅內,沒有任何奢華裝飾,或是名家字畫。很寬的一面牆,卻是幹幹淨淨一片,牆紙上的圖案也是十分簡單素雅的雲錦。
或許是阮驚鴻看牆面看得太過專注,竟未注意到溫瑾何時已經停下腳步,她就這樣偏着腦顆袋,隔着光滑柔軟的絲綢料子,撞上一片溫熱。
身後的女孩太過安靜,這讓溫瑾不得不轉身關心一二。見到的卻是一個歪着頭,仿佛神游天外的小傻瓜。
溫瑾站在原地,想要看小傻瓜什麽時候才能發現自己,卻不料被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滿懷。
溫瑾深呼吸一口氣,忍受着着身前突如其來的生疼沖擊,伸手去扒拉懷裏那顆罪魁禍首的小腦袋。然而這顆腦袋看着不大,分量卻不輕。
阮驚鴻臉頰埋進一片綿軟,當她意識到前方是何物時,整個人都石化了。如果此時地上有個坑,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在巨大的羞恥感和前方柔軟阻礙帶來的呼吸不暢感雙重作用下,她的腦子出現了短暫的宕機,此刻她只想當一只鴕鳥,不看不聽便可以不用面對這般社死的場面。
于是任憑溫瑾一雙手撥弄半天,阮.鴕鳥.驚鴻愣是梗着個脖子,一動不動。
“我說,你到底準備這樣埋多久?”溫瑾徒勞半天,終于耐心快要耗盡,忍無可忍道。
“我……”阮驚鴻弱弱地開口,溫熱的呼吸噴在溫瑾暴露在領口外的雪膚上,柔軟與柔軟隔着衣料産生輕微的摩擦。
突如其來的刺激讓溫瑾一股激靈,從尾椎骨直達後腦勺。她下手不再客氣,直接扶住阮驚鴻的肩膀往後猛退兩步,終于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重獲自由空氣的阮驚鴻臉上一片火燒雲,聳着鼻子汲取着氧氣。
溫瑾此時狀态也自然不到哪裏去,她指着二樓左轉第三間房間,語氣生硬道:“客房房門沒鎖,自己進去。”這次,她離開得比阮驚鴻還快。
阮驚鴻被獨自一人被留在空曠的別墅過道,恍恍惚惚地根據溫瑾所指的方向來到客房。
屋子布置很簡潔,只有床和沙發這樣最基本的家具,但卻十分幹淨,看樣子是經常有人打掃。窗戶是半敞開的,通風也很好。
阮驚鴻收起鋪在床上用于遮擋灰塵的床罩,下面便是柔軟的棉被。
折騰了一整日的她其實早已精疲力盡,這會兒藥勁上來,便連平時有些認床的毛病都給治好了。
她暈着腦袋撲倒在床上,很快被扯入夢鄉。心裏隐隐約約覺得還應該有些什麽事情,卻已無力思考。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旁的事情,明天再說。
而隔壁屋子的溫瑾,卻是沒這麽好運了。明明是自己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卻是怎樣也無法入眠。
溫瑾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向漫天星辰璀璨。
漆黑的夜空那樣靜谧,可空中不停閃爍着的星星點點,卻像是要調皮的破壞掉這樣的靜谧。
之前那顆莽撞的小腦袋已經被溫瑾挪開,可殘存于胸前的微癢還在。
溫瑾活了近三十年,有時候拍戲時與對戲演員或是道具也多少會有些近距離接觸,她作為一個專業的演員,并不會因為那些不算越界的觸碰而覺得如何。
方才那一番意外觸碰,其實時間并不算長,中間還隔了一層衣料,照理說這在她的人生經歷中并算不得什麽。
可那樣轉瞬即逝的沖擊卻像是在她心底播下一顆種子,悄無聲息地生根發芽,那初生的新芽還會時不時地探出個腦袋在自己心裏撩撥一下。
這樣的感覺很新奇,但卻并不讨厭。
從一開始,那個女孩子就是合自己眼緣的,所以自己才會在漫風盛典那麽多人的直播現場,一眼便看到了她。
她也是合自己脾氣的,所以自己才會在網上茫茫文海中,不知不覺地成為她的忠實讀者。
溫瑾是個聰明且擅于自省的人,她很快察覺到自己對阮驚鴻的另眼相看,于是欣然接納了這種不同。
弱者恐懼改變,強者無懼一切。
生活不是總一成不變,有時候也可以有些小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