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被野貓抓傷不是小事,顧深意馬不停蹄地把唐吟送到附近的防疫站。醫生一看被抓出了血,叫來護士幫唐吟處理傷口。
護士看着二十出頭的樣子,她兌了一盆肥皂水,抓着唐吟受傷的那只手往裏按。
“啊——”破了皮的傷口被肥皂水一刺激,唐吟頓時疼得五官都扭曲起來,猛地甩開護士的手。
護士沒想到她反應這麽激烈,愣了下:“你幹嘛啊?”
“你又幹嘛?!我都受傷了,你還這麽用力按它!”唐吟龇牙咧嘴地瞪着護士,本來就很疼了,這護士居然還毫無人性地擠她傷口!
護士被她指責得一臉無辜:“我是在幫你清理啊。流血了最好要把殘餘的血擠出來,不然如果野貓攜帶狂犬病毒的話會很麻煩的。”
唐吟聽完她解釋,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護士,讪讪地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水,說:“那你溫柔點啊,真的很疼好吧。”
“行行行,我輕點。”護士見她長得挺漂亮,妥協了,“那你先把手放進來啊,至少要洗十五分鐘才行。”
唐吟看着那盆渾濁的肥皂水,想起剛才那種刺痛,心裏掙紮着,還是不太敢放進去。
“你快點啊,我還有其他事要去做呢。”護士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唐吟也不是有意要為難護士,就是太怕疼了,她心一橫,眼睛一閉,視死如歸地把被抓傷的右手伸了進去。
咦,好像不疼了?
“疼疼疼疼!”剛放下去那一秒鐘還好,護士一擠壓她傷口,唐吟就疼得受不了了。
在外面等候的顧深意聽到動靜闖了進來,看見一臉痛苦捂着右手的唐吟,頓了頓,又看向那位護士,問:“怎麽了?”
護士可能沒見過這麽不配合的傷患,見唐吟像防壞人一樣躲到顧深意身後,特別無語地說:“洗傷口哪有不疼的,忍一忍不就行了,至于這麽大呼小叫的嗎?”
顧深意低眸,看到唐吟一只小手正緊緊抓着她衣服下擺,眉心微動,視線轉移到那盆濺得到處都是的肥皂水,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态度溫和地護士說:“抱歉,她是真的很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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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可不想再伺候這種嬌氣的病人了,小聲嘀咕了句:“要是覺得我做得不好,你們就自己來洗吧。”
衣服下擺被人扯了扯。
顧深意偏頭看過來,對上唐吟寫滿求助的可憐巴巴的小眼神,沉默一瞬,又扭頭對護士說:“那我們自己來吧……這個,要怎麽洗?”
護士見顧深意比較好說話,便耐着性子指導她:“要把傷口裏殘餘的血擠出來,然後反複浸泡沖洗至少十五分鐘就可以了。洗完了你們再來找我吧,還要打疫苗的。”
顧深意聽得認真,點頭表示了解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護士離開後,房間裏就剩下她們兩個人。
顧深意轉過身朝她看過來時,唐吟忙把那只受傷的手藏到身後。
“你你你想幹嘛?”
“幫你洗手。”
唐吟頓時警覺起來,看顧深意也像在看壞人了。只不過對待兩個“壞人”,她态度稍有不同,對護士是硬邦邦指責的語氣,對顧深意就不自覺帶了點撒嬌和祈求的味道:“我不要,真的很疼啊。”
“疼也要洗。”顧深意比護士更加強硬,上前一步牽起唐吟的手,唐吟立刻掙紮起來,她只好使出殺手锏,“如果真的有狂犬病毒,你就會變成瘋子一樣亂咬人,張牙舞爪口水直流,非常難看,你确定不要洗嗎?”
唐吟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眼神驚恐地抖了抖:“真的嗎?”
“嗯。”顧深意臉上沒有一點胡說八道的羞愧。
唐吟哪見過狂犬病發作是什麽樣,這種病也只是聽說,知道會死人。死也就算了,如果死之前還要變成那副鬼樣子,那她真的會崩潰。
顧深意看她表情有所動搖,把她拉到那盆肥皂水面前。
唐吟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把手放進去之前,顧深意還是先給了她做心裏建設的時間,輕聲安撫說:“十五分鐘而已,很快的。”
唐吟抿了抿唇,已經認命。
顧深意慢慢将她的手浸泡進去,時刻留意她的表情,看到她皺了下眉,沒有喊疼,才進行下一步。
“啊!”剛觸碰到傷口,唐吟便尖叫起來,被按住的手也開始亂動,好不容易脫離了水面,卻怎麽也掙脫不開,便開始攻擊人,“顧深意,你是不是想趁機報複……啊——”
顧深意對她的慘叫置若罔聞,一只手死死扣住她右手,另一手擠壓破損的傷口,為了防止她逃脫,把她緊緊困在洗手臺和自己身體之間。
“疼……啊!”
顧深意不管唐吟怎麽喊,動作又快又狠,兩個大拇指用力擠壓,一縷血紅被擠了出來,順着手背流入乳白的肥皂水裏。
唐吟看着那縷鮮紅被乳白淹沒,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冰涼刺激的肥皂水就澆了上來。她手背繃緊,痛感遲鈍地傳達到大腦,“啊”地大叫一聲,扭頭,看着對她下狠手的顧深意,咬牙切齒地說:“顧深意,我恨你。”
顧深意翻轉手腕看了眼腕表,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還有十四分鐘,慢慢恨吧。”
“……”
“……”
唐吟以為這剩下的十四分鐘會疼死過去,但事實卻是,除了顧深意把血擠出來那幾秒鐘,她痛得想罵娘以外,清洗時,只要不是用力擠壓她傷口,就不會感覺到任何痛感。
看着那些肥皂水澆在她綻開的傷口上,唐吟突然就忘記罵人了。
可能是因為這女人動作太溫柔?
纖-長的手指并攏在一起,捧起肥皂水,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澆在她手背上,像是怕傷口承受不住水滴的重量,每一次澆下來的動作都是輕而又輕。
“還疼嗎?”顧深意低眸看她。
聲音聽着也挺溫柔。
眼神也……
溫柔個屁!
想起她對自己下的死手,唐吟恨恨磨了磨後槽牙,表情兇狠地說:“要不你也讓我在你手上抓幾道試試?”
顧深意不氣不惱,看了看她被沖洗得泛白的那幾道傷口,略微沉吟,說:“你要是覺得氣不過,等回去了,可以把那只小東西抓起來打一頓。”
唐吟眼珠提溜一轉,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下巴一揚,說:“行啊,你去抓。要是抓不到,我就把你狠狠打一頓。”
“……”
顧深意沒有問為什麽是自己去抓,問了也是白問,唐小姐總有她的歪理。
這會兒傷口确實不怎麽疼了,唐吟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往後一仰,後背碰到了某處柔—軟,脊背一僵。
身後的人身體也明顯僵硬了下。
目光順着兩人接觸的雙手,落在緊貼的腰-胯部位,唐吟眼皮猛地跳了跳,才後知後覺發現她們姿勢原來這麽暧-昧。
顧深意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身體稍稍往後退了些,不動聲色地拉開彼此間的距離。
溫熱的氣息拂過後頸裸—露的皮膚,唐吟心跳漏了一拍,突然就覺得裏面變得悶熱了起來。前面就是洗手池,退無可退了,但她還是往旁邊挪了下。
顧深意低垂的眼眸變了變,假裝看不見她的小動作。
剩下的十幾分鐘,兩個人不再說話。
唐吟反而覺得這樣更煎熬了,時不時瞟一眼顧深意戴在左手上的腕表,希望時間可以快一點。
“好了。”顧深意輕緩的嗓音拂過她耳邊。
十五分鐘一到,唐吟便迫不及待掙脫了那雙手。
顧深意假裝看不見她的不自在,在她轉身之際提醒她:“還要打疫苗。”
唐吟腳下微頓,眸底閃過一絲猶豫,眨眨眼,問:“打疫苗……疼嗎?”
顧深意沒打過狂犬疫苗,歪頭想像了下,說:“應該就跟打屁-股針差不多吧。”
唐吟都不記得自己上次打針是什麽時候了,但可以肯定應該不疼,不然她不可能記不得。既然不疼,那她就放心了。
醫生說被抓出血屬于三級暴-露,保險起見,要打一陣狂犬疫苗和一針免疫球蛋白。
給唐吟打針的還是之前那位護士,護士拿着針管走過來,視線在一臉輕松的唐吟和一臉淡定的顧深意之間來回掃了一圈,最後對着顧深意說:“你先抱緊她吧。”
“為什麽?”顧深意和唐吟幾乎是同時問出了疑惑。
護士淡淡瞥着唐吟,想起她在水房裏大呼小叫的樣子,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說:“打免疫球蛋白比洗傷口還疼,你受得了嗎?”
唐吟:“???”
不是說跟打屁—股針一樣嗎?
護士給顧深意遞了個眼色。
唐吟就看着她們兩個當着自己的面“眉來眼去”,還在想這護士是不是故意吓唬自己,人就被抱住了。她一頭霧水地看着突然抱住她的顧深意。
顧深意低眸來看她,眸底一片平靜,抱得那叫一個自然。
唐吟正不明所以,右手胳膊上一陣冰涼,她思緒被打斷,看向另一邊,只見那護士拿着一根沾了酒精的棉簽正在幫她消毒。
消毒完畢,護士把棉簽夾在指尖,完全不給唐吟準備的時間,舉着那根又細又長的針對着剛剛消過毒的部位就這麽紮了進去。
“嘶——”唐吟倒吸一口涼氣。
針頭刺進肌肉的那一刻,她眼淚毫無預兆唰地就流了下來。
何止是疼,簡直是想要她的命!
針還在肉裏,唐吟不敢亂動,她咬緊牙關,兩只手死死抓着顧深意的手臂,轉過頭,看着跟護士“狼狽為奸”的女人,哽咽出聲:“顧深意,你這個騙、子。”
顧深意微垂着眼,看到她眸底湧出的兩行清淚,怔了怔。
唐吟無法形容那種痛,她這輩子都沒這麽痛過,痛得她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等護士打完了兩針,她都沒有緩過來。
針頭拔—出來時,她終于忍不住,趴在顧深意肩膀上哇哇大哭。
“你這個壞人,騙子!”唐吟邊哭邊用小拳頭捶她肩膀。
顧深意被撞得身體晃了晃,豆大的淚水滴到脖子上,燙得她皮膚一陣緊繃。
見過唐吟默默流淚的樣子,卻沒見過她這種架勢,看着懷裏哭得委屈至極的小女人,顧深意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你……”
唐吟重重捶了她一下:“嗚嗚嗚嗚我恨死你了,顧深意,你這個壞女人。”
“……”
顧深意遲疑地擡起右手,落在她後腦勺。
在她細軟的發上輕輕揉了揉,顧深意微啓唇,哄小孩似的柔聲說:“好了不哭了,給你買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