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

第36章

接過顧深意遞過來的紙巾，唐吟擦去嘴角濕-漉-漉的痕跡，才敢确定那是自己流的口水……

她們果然八字不合。

不然為什麽自己每次出糗，都能被顧深意看到？

一種腳趾扣地的尴尬感迅速将她淹沒，她紅着臉低下頭，餘光瞥見那人衣角，又掀開眼皮，撞上顧深意直直看過來的目光：“……”

唐吟也顧不得臉紅了，清了下嗓子，說：“看什麽看？沒見過睡覺流口水嗎？”

顧深意輕輕挑了下眉，表情認真地答道：“确實是第一次見。原來仙女還會流口水。”

“……”

仙女是唐吟的自稱，雖然顧深意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但她感覺到自己被嘲笑了，想嗆回去，張着嘴，腦子裏快速搜刮，卻發現居然找不出顧深意的一個“黑料”！

別說沒見過顧深意睡覺流口水，她甚至連顧深意睡着後的樣子都沒見過，兩人兩次的親密糾纏，都只注重過程，事後要麽草草結束，要麽就是她睡着了一無所知……

可惡。

唐吟眼珠轉了轉，強行挽尊道：“我剛剛……只是夢到了好吃的。”

“鹹魚嗎？”

“什麽鹹魚？”

顧深意只是想起了她剛才的夢話，但看她反應似乎什麽都不記得了，便不願再提：“沒什麽。”

唐吟看着她站起來走進了房間，才慢吞吞爬起來，揉揉被壓麻的臉，打着哈欠走向陽臺洗衣區。

衣服已經洗幹淨了，唐吟又用烘幹機烘幹，單獨把從顧深意那借來的那套拿出來，想疊好了再還給人家，疊來疊去搞半天，死活就是學不來顧深意那種方方正正的疊法，手殘黨最終放棄。

略顯粗暴地把那兩件疊得皺巴巴的襯衫和西褲抖開，就這麽軟塌塌挂在手臂上，唐吟朝那扇門走過去。

她還沒來得及敲門，門先從裏面打開了。

“有事？”顧深意看着她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手。

“嗯。”唐吟手臂一伸，把衣服送過去，“已經洗幹淨了，還給你。”

顧深意接過衣服，還能聞到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她也沒有抖開檢查，擡眸，看着眼前的女人：“明天……”

“明天不用了。”唐吟截斷她，手往後指了指，說：“下班的時候我讓童童陪我去買了五套，暫時夠穿了。”

顧深意順着她手指瞥過去，看到亂七八糟堆在沙發上的那些正裝，沉默一瞬，“嗯”了聲。

突然想到什麽，顧深意轉身回了房間，幾秒鐘後拿着個小東西又走出來。

唐吟看到她手裏捏着的小黑管：“這不是我的口紅嗎？怎麽在你這兒？”

顧深意把口紅還給她，淡道：“早上你跑太快，落我車上了。”

擰開蓋子查看的唐吟表情微頓。

想起自己下車時胸有成足說的那句“不知道什麽叫緊張”，唐吟頓時覺得臉有些疼，讪讪丢下一句“謝謝”，準備逃離尴尬。

“衣服不要了？”顧深意叫住欲回房的她。

“……”唐吟只好又改了方向，過去拿那幾套正裝。

顧深意往島臺走，找杯子接水時，注意到臺面上某個東西，問：“你是不是又沒吃藥？”

藥？唐吟看過去時，見她手裏拿着那盒感冒沖劑，愣了愣。

是的，又又忘了……

今天早上起來太匆忙，光是找衣服換衣服就折騰了好久，唐吟完全不記得自己感冒這件事了。不過這一天班上下來，她好像也沒感覺有什麽不适？

她吸吸鼻子，感覺呼吸挺順暢，慢悠悠晃過去，拿過那盒感冒沖劑看了看，滿不在乎地說：“應該快好了吧，這東西好難喝，不想喝了。”

顧深意看她把藥放下，紅唇微動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

唐吟抱着那幾套正裝回了房間。

明天穿哪一套呢？

這些正裝除了款式和顏色，其實都差不多，可她還是比了半天。

比了半個小時才去洗澡，不過唐吟沒敢洗太久，因為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敷上補水面膜，唐吟從保險櫃裏拿出塵封許久的筆電，盤腿坐在床上，在網上找到了一個辦公軟件基礎教程的視頻，對着步驟練習怎麽做文檔和表格。

這些東西在學校時或多或少接觸過，只是她脫節太久，一切得從零開始。不過好在有基礎，加上有那麽一點小聰明，跟着視頻過了一遍，她差不多就掌握了。

還有一些教硬件使用的視頻，比如打印複印傳真，她也一并找出來學習。

關掉電腦時，看着自己密密麻麻抄在小本子上的要點，唐吟都有點佩服自己了。上學時她都沒這麽認真過。

把小本子裝進包包，唐吟撕下早就幹掉的面膜，擦掉多餘營養液，往後一仰，幾乎是腦袋剛沾上枕頭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在門口碰到時，唐吟感覺顧深意看向自己的眼神裏有一閃而過的驚豔。

瞬間心情大好，唐吟彎了彎唇，主動說了聲早上好。

“早……”

顧深意發現她把頭發盤起來了，松松垮垮弄了個發髻，有兩縷散落下來，柔順地貼在臉側。除了頭發，她下半身穿的也跟昨天不一樣，那是一條很凸顯身材的包臀裙，剪裁得體的面料緊緊勒出她圓潤飽滿的翹-臀，側開叉給雙腿留出一點狹小的空間，走路時步子無法邁得太大。兩條筆直細腿上套了黑絲，薄薄的絲網透出那麽一點皮膚本身的顏色，性感得恰到好處。

唐吟注意到她的眼神變化，一只手撐住門框，凹出曲線，問：“好看嗎？”

顧深意欣賞的目光略微凝滞，視線慢慢地從她那兩條腿轉移到她臉上。

她今天也是淡妝，但又比昨天精致些，口紅顏色用了淺淺的橘紅，很襯膚色。

審視片刻後，顧深意撇開頭，模棱兩可地回了句：“還算得體。”

只是得體嗎？唐吟手指玩着那縷頭發，不滿地哼哼：“我又沒問你這個。”

是沒問，但顧深意就這麽答了，好像承認她好看是件很困難的事一樣。

唐吟也沒有自戀到一直追問，從她剛才的眼神已經得到答案了，挺了挺胸，故意走在她面前。

顧深意就看着她那一截扭來扭去的細腰：“……”

唐吟今天自己叫了車，不用再坐她的，電梯到達一樓，唐吟走出去時，跟她揮了揮手：“拜拜。”

顧深意沒有回應。

她走得搖曳生姿，纖腰肥-臀，光是背影就足夠迷人。

電梯門緩緩合上，顧深意目光從她背影收回，發現周圍那些男的窺探的目光穿過那條小小的縫隙追着那道背影，忍不住皺了下眉。

第二天上班，唐吟已經完全不知道緊張了，昨晚臨時做的那些功課還是很有用的，給她找回了不少底氣。當郭美讓她整理打印一份促銷方案時，她不用再去請教別人機器怎麽使用了。

可能是因為她剛來，加上人長得漂亮，嘴巴甜，唐吟感覺辦公室裏其他同事對她都很友善的。

要搞好職場關系，唐吟沒什麽經驗，但她有錢，于是在某天午休時，她叫了奶茶請大家喝，不意外地收獲一致好評。

人一紮堆就忍不住要八卦，休息時間，幾個人捧着唐吟送的奶茶，舒服地吹着空調，興致勃勃地聊天。

“你們有沒有聽說，昨天銷售部的打起來了？”

“這還用聽說嗎？A組B組兩個組長不對付，為了那點業績，薛義和陳廷在會議上掐架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我聽說這次不是為了業績，好像是為了一個女人。”

“什麽女人？展開說說。”

“薛義不是剛和女朋友分手嗎？陳廷最近新交了個女朋友，居然是薛義前女友！薛義知道了，以為是陳廷在挖他牆角，火氣上來，一拳就把陳廷打趴下了。”

“我去，這也太巧了吧，前女友扭頭跟自己死對頭好上，我要是薛義我也生氣。”

“陳廷是故意的吧？找誰不好非得找薛義前女友。”

“誰知道呢，我們看戲就行。”

這個八卦聊完，她們又馬上換了個新的，公司裏那點事被傳來傳去，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唐吟對這些八卦沒有一點興趣，但作為一個職場新人，她很努力融入集體，不參與不讨論，也要裝出合群的樣子在一旁默默聽。

從她們聊完兩個銷售組長打架，到聊到化妝品包包，唐吟都沒什麽反應。

直到有個上完洗手間的女同事帶回來重要消息：“你們聽說了嗎？過幾天有領導要空降過來。”

“誰啊誰啊？要換老大了嗎？”

“不是換老大，是要增加一個老大，好像是顧氏集團那邊要派人過來。”

“顧氏集團？”唐吟小小出了個聲兒。

她只是自言自語，沒想到就被那女同事聽到了，女同事以為她連鼎鼎有名的顧氏集團都不知道，給她一通科普，也一并解釋顧氏為什麽要派人過來，因為恒潤跟顧氏今後有大合作，那邊可能是對恒潤不太放心，要派個領導過來盯着。

唐吟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其他人繼續八卦：“不知道他們要派什麽人過來，不會又是個地中海吧？”

“這你也敢說？小心讓林總監聽到，把你開了。”

林總監叫林兆新，是市場部總監，據說跟着沈大富出差去了，唐吟只在上班第一天時見過這位林總監的照片，一個天天戴假發的中年油膩男人。

雖然林兆新人不在公司，但領導威嚴猶在，大家停止了八卦，紛紛散開。

唐吟不清楚林兆新是不是個受人愛戴的領導，但她隐隐能感覺得到，對于這位即将空降的新領導，大家好像都很期待的樣子，她不止一次在去洗手間，或是去茶水間時，聽到那些女同事悄悄議論：“新總監怎麽還不來呀，搞得我都沒心思上班了。”

有人說的更直接，希望來個年輕的，長得帥的。

好像大家都默認了新來的總監一定會是個男的。

唐吟對此漠不關心，反正誰來對她來說都一樣，她只是個還未轉正的實習生，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打打雜跑跑腿，哪裏需要哪裏搬。

這天，唐吟剛才隔壁後勤部回來，手裏抱着一堆辦公用品，走到辦公室門口時，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林總監回來了，還帶來了新總監！”

此話一出，辦公室裏頓時乒乒乓乓響成一片，有整理工位的，有裝作做樣對着電腦打字眼睛亂瞟的，還有偷偷拿出小鏡子補妝的。

“篤篤篤”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唐吟下意識回頭，看到了郭美，正着打招呼，餘光瞥見郭美身後的人時，瞳孔微張。

郭美見她微張着嘴傻站在門口，給她使眼色示意她讓開。

唐吟抱着文具往旁邊挪了下，眼睛仍是盯着她身後。

走在左邊的是個戴着厚厚假發套的中年男人，唐吟憑印象認出了這人是林兆新。而跟林兆新并肩前行走過來的，居然是她出門前才碰過面的顧深意……

林兆新伸手向前做指引的動作，笑着給旁邊的人介紹：“顧總監，這就是我們市場部的工作區域了。”

顧深意原本是側着頭在聽，眼眸流轉間，瞥見門口那一抹豔色，于是看過來，與愣在門口的唐吟目光相撞。

“……”

“……”

須臾，顧深意目光淡淡地轉向別處，就像沒看見她一樣。

林兆新也看到了門口的唐吟，見是張新面孔，又多看了幾眼，問郭美：“新來的？”

“是的林總監。”郭美指着唐吟說：“這是上周剛來的實習生，叫唐吟。”

唐吟還處在“空降的新總監居然是顧深意”的震驚中，一動不動沒反應。

郭美碰了碰她。

唐吟恍然回神，微垂着眼，客客氣氣叫了聲：“兩位總監好。”

林兆新派頭十足地沖她點了點頭，注意力從她身上轉移到顧深意臉上，換了副面孔，說：“顧總監，裏面請。”

“嗯。”顧深意跟着他目不斜視地走進去。

進到辦公區域，林兆新讓大家停下手頭的工作，隆重向大家介紹了顧深意的身份和職位。大家紛紛站起來鼓掌歡迎，各懷鬼胎暗暗打量起這位新來的女總監。

顧深意不想搞得那麽高調，示意他們坐下繼續工作。

随後林兆新帶她去了新辦公室。

随着那扇玻璃門合上，百葉窗慢慢降下來，被擋住視線的辦公室一幹人等頓時憋不住了，壓着嗓音議論起來。

“卧槽，沒想到新總監居然是這麽一個大美女！”

“姓顧，難道是顧家那位大小姐？”

“我們新總監好年輕好美啊啊啊啊，剛剛她看了我一眼，我差點暈倒！”

“新總監和林總監站在一起對比太慘烈了，活脫脫美女和野獸現實版。”

“你這什麽破比喻，林總監哪配得上這位顧總監，讓顧總監獨美不行嗎？”

“行行行，反正大家都猜錯了。”

所有人都以為會來個男總監，沒想到卻是這麽年輕的美女總監。

別說他們想不到，連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唐吟都沒想到，顧家派過來的人會是顧深意。

顧深意居然一點消息都沒透露給她。

唐吟一邊給大家派發辦公文具，一邊聽着大家叽叽喳喳讨論，眼睛忍不住往那間辦公室瞟。

剛好門從裏面打開，郭美走了出來，看到一群人光八卦不幹活，冷着臉教訓了一通。

教訓完，郭美逮住轉身要走的唐吟，把一份資料交給她讓她拿去複印。

唐吟複印回來了，東西交給郭美時，郭美卻忙得頭也不擡，指着新總監辦公室，說：“你幫我拿去給顧總監吧，她說她要看。”

“……好。”

唐吟拿着那份尚有餘溫的文件走到那間辦公室門前，擡手敲了敲玻璃門。

“請進。”清冷熟悉的嗓音透過縫隙傳出來。

唐吟推門進去。

她以為裏面是兩個人，進來後發現林兆新已經不在了，偌大的辦公室裏，只有門口接待客人用的沙發，茶幾上還有人沒喝完的茶水，一張辦公桌，以及，坐在老板椅上全神貫注盯着電腦屏幕的顧深意。

顧深意好像沒注意到是她進來了。

唐吟又往裏走了幾步。

來人靠近，卻不說話，顧深意才覺察出異樣，視線離開電腦屏幕，撩開眼皮，就看到了站在辦公桌前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唐吟：“……”

兩個人第一次在這樣的場合下見面，唐吟甚至都沒想好開場白，只是盯着她看。

顧深意眸光一閃，注意到了她手裏的東西，打破沉默：“這是什麽？”

唐吟面無表情地把東西遞過去：“美麗姐讓我給你的。”

顧深意拿過去粗略掃了眼，意味不明地牽牽嘴角，說：“我還以為是你的辭職信。”

“什麽辭……”

話說一半，唐吟猛地收住。

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上班，問顧深意那條裙子合不合适時，顧深意打了個是她上司的比方。

然後她怎麽回來着？

“要有你這樣的上司，我分分鐘辭職不幹了。”

“……”

那天說得多大聲，唐吟現在臉就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