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投我木瓜,報之瓊瑤
肖央捏着他的下巴摩挲,又嫌捏到了下巴上兩顆快要消下去的青春痘會疼,用小腿關節夾住板凳,往後面撤了一步,讓背能靠在桌檐上。
“喂,你說他倆怎麽突然就和新婚小夫妻一樣,天天黏在一起了?”
在繪圖本上研究六芒星魔法陣的溫煦拉下一截眼鏡,半轉身瞟了一眼正有說有笑合力在教室尾部黑板上謄寫數學考試答案的陸宇寧和顧向年,眸中的光亮一黯。
“他倆好你還不高興啊,都是一個學習小組的,你還期待他們每天冷戰?”
溫煦是知道事情的原委的,顧向年剛轉學回來那個月,陸宇寧在蕭瑟的老槐樹下訴說過往的一切,作為旁觀者,她本能地對顧向年沒有好印象,排練英語舞臺劇的時候,也少有和他接觸。
如今兩個人冰釋前嫌,溫煦替陸宇寧松了口氣。
陸宇寧心太軟,不是別人壓榨他,就是他自己欺負自己,比起怪罪元兇,他更願意在自己身上找問題,也許在別人看來這是軟弱,可溫煦的眼裏,這也是陸宇寧身上最吸引人的溫柔。
就像EVA裏加持良治說過的那句話,
“知道何謂痛苦的人比較能溫柔待人,這和軟弱是不同的。”
要是陸宇寧還是沒辦法去面對顧向年,那他一定會被每天重複的見面交談折磨得發瘋。
可溫煦現在的心裏卻有一點澀意,就像她獨自一人發現的隐秘風景,被一個突然闖入的陌生人占據了。
明明她才是陸宇寧最好的朋友,和肖央武思思那樣嘻哈玩樂的朋友都不同的,能夠分享痛苦心事的朋友。
肖央沒再糾結陸宇寧為啥突然就和顧向年形影不離了,他拈着自己成績慘淡的考試卷子,哀嚎了一聲,
“唉,還有兩周放五一大假了,我可怎麽去面對我爸呀,從四屏鎮那個小地方考到江中來我容易嗎,争不過一堆學霸又不能怪我。”
作為從偏遠鄉鎮考到城裏來讀書的住校生,肖央每隔一個月才回家一次,以江城中學在江城百姓心中的地位,當初他考進這裏,也是被他爸爸狠狠地炫耀一番的未來天驕,殺牛宰羊擺了席,親朋好友個個來祝賀,可肖央入了這卧虎藏龍的重點中學,從雞頭變成了鳳尾,嚴重的水土不服,爸爸對他的期望卻從來沒變過,這張成績單帶回去,說不定還要挨一頓板子。
前排的武思思舉着根綠舌頭冰棍從小賣部走回來,就聽見肖央的抱怨,立馬抽出自己桌上淡藍色文件夾裏的一張白色表格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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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這份魔法卷軸可以救你一命,你只需在上面填上班級姓名,然後靜候七天後魔力發作即可。”
肖央一看表格頂頭的文件名,立馬臉都綠了,
“你都笑話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怎麽還讓我去報名參加運動會。”
溫煦放下魔法陣圖鑒,對武思思學她的說話方式也不惱,這個腦部肌肉大于腦組織的女人,還是不要和她多計較。
“學校領導是不是有病啊,這麽熱的天還開運動會,簡直腦袋壞掉了,他們能坐在空調屋裏吹冷氣,運動場的草坪可沒風扇。”
武思思挨個數了數報名表上的人數,各個項目基本都填上了,只有最折磨人的一千五百米長跑還沒找到人參加。
她放下文件夾,嘆道,
“還不是開學那段時間搞校慶,把本來的春季運動會都推遲到了夏天,教委今年抓教改,又要求德智體美勞全方位發展,才逼着急匆匆地開辦。”
舔幹淨冰棍上果凍一樣黏糊糊的綠舌頭殘渣,武思思一個“飛镖發射”把木棍扔進垃圾桶,又得意道: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校慶就排練過方陣,這才過去沒多久,就不用再編陣型了,将就用,體育課再練練,又是優秀班集體。”
“哎呀哎呀,我怎麽沒看到這裏還有一個小可愛呢。”
剛剛謄寫完數學試卷答案的陸宇寧一走回來,就迎面撞上了雙眼冒光武思思的虎口,登時警鈴大作,雙手握拳舉在胸前,
“母大蟲,你要作甚?”
武思思結實的六塊腹肌一扭,靠在陸宇寧的肩膀上,羞答答地說:
“小官人,奴家不過是看你四肢修長,骨骼驚奇,想薦你去那五城兵馬司拉練拉練,說不定能一戰揚名天下呢。”
陸宇寧嫌棄地把鼻涕蟲一樣黏糊糊的武思思從胳膊上撸下來,橫眉冷目道:
“一千五沒人跑,想拉我入坑?”
肖央立刻驚奇大叫,
“神了,小鹿你怎麽知道武大帝肚子裏裝着這瓶壞水?”
一個結實的手刀削過肖央的後腦勺,這瘦弱的豆芽菜立馬應聲倒地,當場去世。
“你別聽這小子亂說,小鹿,你幫幫我嘛,班上的男生我都找遍了,都報了項目了,連徐寧那個矮個都被我塞去跳高了,就死活都沒人要選這個一千五。”
武思思攤開運動會報名冊,陰盛陽衰的高一八班本來就沒幾個男生,一長串的比賽項目合計下來,有些人還要參加三四門比賽。
陸宇寧氣定神閑地坐回座位上,在一千五那一欄的空白處填上顧向年的名字。
“哇,你太壞了小鹿,居然坑我們的班草,跑壞了他,全校女生都要追殺你。”
武思思嘴巴裏雖然教育着陸宇寧,眼睛看着顧向年卻高興得不行,她早就找過顧向年談參加比賽的事了,顧大帥哥不僅長得好看,身高身材都是極品,一看就是經常鍛煉的主,奈何除了對陸宇寧和氣,顧向年看誰都冷冷淡淡的,說只參加一項跳遠比賽,就拒絕了所有的項目。
一旁正拿着水壺給陸宇寧倒水的顧向年不明所以地接過報名表,
“跑一千五?體側不是所有男生都跑過嗎,為什麽沒人報名要陸宇寧跑。”
肖央立刻滿血複活,神秘兮兮地捂着嘴對顧向年說:
“參加這個項目的都是體校的特長生,報名不是丢臉去的嗎,至于為什麽只有小鹿能勝任……”
他看了看陸宇寧的表情,沒發現暴走的前兆,安心地抛出個顧向年怎麽都沒想到的原因。
“因為他是上一屆秋季運動會一千五百米跑的倒數第一名啊!”
這下不僅肖央武思思笑了,連一邊默默畫小人圖的溫煦也一起笑出了聲。
當事人陸宇寧倒沒什麽不好意思,把晾涼的開水一飲而盡,帶着一點怨念地把報名冊上班主任季明商的名字圈了起來。
“那時候我們高一剛入學,什麽都不知道,季老頭感冒了回家休養,報名的事都交給武思思處理了,結果整個年級的班主任都知道體育生會參加,沒人報名這個項目,只有我傻乎乎的去跑了。”
肖央捂住肚子,哈哈哈哈笑出了聲,
“你不知道,那十幾個特長生全副武裝,穿的都是跑鞋運動衣,只有小鹿休閑褲帆布鞋,被人甩了大半圈,整個學校的學生老師都在看臺上給他加油,校長最後致謝幕詞的時候還特別表揚了他有‘不屈服’的拼搏精神呢。”
蟄伏已久的陸宇寧迅如閃電,一個彈指神通直擊笑得花枝亂顫的肖央額頭,肖央一聲慘叫,腦袋上鼓起一個紅印。
“本來就是嘛,都誇你了,還打我。”
武思思有求于人,立馬轉變立場,揪住肖央的小耳朵:
“不準笑我們偉大的運動員,能上場跑完就是好漢,你跳遠開局就撲街,破了學校歷史最低記錄你還好意思笑別人。”
溫煦也加入了人民群衆的汪洋大海,批鬥起了肖央耍活寶,在看臺底下又蹦又跳做熱身運動,還要喊溫煦陸宇寧的名字讓他們給自己加油,吸引來整個年級圍觀奇葩的目光,結果最後一摔跳了個0.5米的鬧劇,丢死大家的臉了。
顧向年推開寫上名字的報名冊,不在意地說:
“既然明知道沒有名次,那就不用報名了,何必去獻醜。”
武思思眼見煮熟的鴨子飛了,只能如實攤牌,
“我和季老頭一合計,就想到田忌賽馬了,雖然跑長跑肯定是最後一名,但是還是會有一分的基礎分啊,別的班都不參加,我們參加了,那就是白得一分,這多劃算啊,小鹿去年也跑過了,大家對他有預期,不會笑話他的,要是顧大帥哥你肯屈尊降貴,那說不定我們還能拿個倒數二三名呢,對吧。”
看着可憐巴巴的朋友,陸宇寧的心又軟了,認命地把自己的名字寫上了報名冊。
“算我認輸好吧。”
“耶!”
武思思一蹦三丈高,
“那顧同學呢,你要不要也參加,你忍心看我們小鹿孤獨一個人奔向終點嗎?”
顧向年手指劃過陸宇寧墨跡未幹的名字,笑了笑,
“好啊,我陪他一起奔向終點。”
“耶耶耶,兩分到手。”
武思思屁颠颠地捧着報名冊去教室辦公室找季明商交差。
顧向年則聽到陸宇寧在背後那一聲輕輕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