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綠茶
出于一個劍修對人渣的潔癖,林祈雲聽蕭宴池說完,對這具身體的膈應感頓時湧上心頭。
他只知道原身驕奢淫逸,好賭成性,實在沒想過原身能做出來這麽惡心的事。
巨斧破風聲和慘叫不絕于耳,林祈雲臉色複雜的從蕭宴池那裏抽回手,剛想問蕭宴池還知道什麽。
有人卻在他之前開了口。
“你為什麽知道這麽清楚,參與了?”陳頌年狀似随意問道,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懷疑。
林祈雲:“……”
他發現這小孩是真不會說話。
他都做好了蕭宴池擺臉色摁住陳頌年的準備,卻見蕭宴池理所當然的點了頭:“自然。”
說完,蕭宴池意有所指的看了林祈雲一眼,“你以為蕭霖為什麽會沒錢到那種地步。”
為什麽會沒錢到這種地步。
一直沒找到機會開口的林祈雲跟蕭宴池對上視線,他茫然的反應了兩秒,然後腦袋“砰”的一下爆炸了。
我靠。
是青樓,是青樓啊!
蕭霖這個王八蛋在青樓花了大把大把的錢買走了蕭宴池!
林祈雲臉上迅速爬上一層薄紅,幸而夜色濃厚,紅雲不顯,他慌亂錯開了目光。
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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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還在說有這段記憶就一頭撞死,沒想到真的有。
怎麽辦,不對,事情不是他幹的他心虛什麽。
這具身體摟他親他打他罵他都不是他幹的。
救命啊,又親又摟又抱。
對象還是蕭宴池。
是他養了六年的兒子,殘害蒼生的魔尊,上輩子修仙界的掌門。
林祈雲無奈的伸手捂住臉,心情頓時複雜到無以言表。
蕭霖他怎麽敢。
“在想什麽?”有人問道。
林祈雲被這勞什子事氣的頭疼,誠心誠意道:“我想蕭霖死。”
随後那人“哦”了一聲,林祈雲倏的擡起頭來,就見蕭宴池垂着眼,長睫蓋住眼底幾分情緒,“他該死,你不必有負擔,畢竟你沒錯,遍體鱗傷和你有什麽關系。”
林祈雲:“……”
本來就沒有關系!但這個語氣是怎麽回事?
這濃郁的綠茶味是蕭宴池該有的嗎。
一旁莫名覺得被喂了一把狗糧的陳頌年對着兩人無語片刻。
他看了眼斧頭慢下來的女鬼,又看了眼他們,深覺再不幹正事,他們三今天都該死這。
于是陳頌年抱着劍硬生生插進二人中間,“我知道你們兩可能相好,但談情說愛,有沒有可能,場合不太對呢?”
“……”
今天犯太歲的大概不只是陳頌年。
林祈雲看着左右倆人,深有聽他們多說一句少十年的心累。
他兩指揉了揉眉心,不和他們計較,把雜亂的心思硬生生壓住,看向前方。
眼前的女鬼斧頭也逐漸停了下來,她肥膩的身軀緩緩蹲下,斧頭被她放在身側,她開始一點點撿起那些不斷尖叫的碎片拼合,然後揉成一團黏膩的白糊。
其他髒白鬼魂早就被她這駭人的姿态吓回了屋頂,劇烈的斧頭聲一停,它們嘈雜的聲音就明顯起來。
盡數都是“瘋子被殺了”“瘆人”“夫人好瘆人”。
他看不出來遠處斧頭揮的虎虎生風的女人跟蕭夫人到底哪裏相像,但他卻注意到了一件事。
“你為什麽知道蕭霖魂魄在上面?”林祈雲問道。
蕭宴池神色冷清,語氣跟他說看着蕭霖挖五官一般平淡。
“因為把他魂魄抽出來放上去的是我。”
話一出,兩個劍修都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直到蕭宴池微微挑眉看過來,陳頌年才如夢初醒般把劍橫在身前,一連退了三步距離,驚駭的看着他。
“你真是個大魔?!”
“……”
林祈雲有點想捂蕭宴池的嘴。
這也太坦然了,他想。
他之前不提不問是被系統坑得太突然,現下則是因為陳頌年在場,情況暴露只會有兩種結果:要麽陳頌年活,仙界因魔尊複生動蕩,他也無法明晰蕭宴池入魔原因,要麽陳頌年死,讓死人去守口如瓶。
而這兩個結果,剛重生幾天的林祈雲都不太想看。
幸而蕭宴池也沒真打算就這樣掉馬,他嘴角勾起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繼續道:“蕭夫人說,不抽魂魄死的就是我。形勢所迫,也算罪人?”
他目光掃過陳頌年的劍。
陳頌年眼神閃爍,望着蕭宴池幾經猶豫,最終還是把劍收了回去。
“抽魂未免過于不人道了。”他道。
蕭宴池覺得好笑,嘲諷道:“你能和蕭家講人道。”
陳頌年一向心高氣傲,此時明知自己不占理,也受不了這語氣。
他剛想反唇相譏,林祈雲就按住他手臂,指向前方。陳頌年瞪了他一眼,轉開注意力,沒注意蕭宴池落在他手臂上驟然森冷下的目光。
“她是在,自己剝皮?”林祈雲鐵青着臉,強忍惡心問道。
只見那五官缺失,體型肥胖的女人拿起斧頭朝向自己,尖銳無比的刀刃就砍進了頭皮下劃,一層層油皮帶着血油膩的堆疊下來,一直到腳尖。
血流如注,血腥味混着惡臭的脂肪味道彌漫整個房間。
林祈雲對氣味敏感,頓時胃裏翻江倒海。
他還沒來得及吐,緊接就看見了一個紅衣服的曼妙女人從那一團惡心的血肉裏踏了出來。雪膚花貌,渾身鮮血淋漓,惡臭難言,跟腳下皮肉對比,悚人至極。
而這副皮相,白日時還在和林祈雲閑談,摸着林祈雲的手笑。
遠處屋頂的鬼魂見女鬼變成了這副模樣,也緩慢扭着脖子順着欄杆流下來,有幾個脖子流到林祈雲窗前的一排婢女面前,試圖鑽進去,卻被排開,它們只好如同蟒蛇般,用脖子繞了一個又一個圈。
“這裏婢女還是太少,”女人見狀笑道,“陰氣不夠,居然連鑽個身子都鑽不了,明天府上侍奉可缺人了。”
說着,她拿起斧頭,抱着那團氣息微弱的鬼魂朝林祈雲他們回頭看來。
林祈雲跟她對視兩秒,差點沒忍住幹嘔。
然而還沒等他彎腰,任務期間向來不打擾他的系統先一步跳了出來:【檢測生命危險,開啓生命保護】
【林寶!躲!】
林祈雲瞳孔一縮,耳邊驟然一陣破空之聲乍然襲來!
林祈雲在瞬息之間反身做出反應,堪堪躲過了從身後刺來的東西!他臉頰被劃出一道血痕,震驚看去,如利箭般朝他脖頸飛射而來的——那居然是根人指!
“什麽人!”陳頌年喊道。
蕭宴池也立刻擡頭看去,神色随即冷了下來。
“蕭家老爺回了。”他道。
只見身後的牆上一點點蕩起波紋,一個下巴尖削,黑眼血唇的灰白色頭顱從波紋處蕩了出來,他生的高大又奇形怪狀,魔氣濃厚到沖天而起。
那魔物垂眼盯他們,笑開了。
是真笑開了,一張大嘴咧開皮膚,血從傷痕中流出再被他舔幹淨。
他操着沙啞難聽的聲音,揪起手中頭顱,一雙青紅的吊眼注視着腳下三人,齊長無比的手指在三人頭頂一一點過。
“三個。可以吃三個。”
林祈雲霎時抓住了陳頌年的劍。
而陳頌年渾然未覺,看着大魔手裏的人頭,仿佛一瞬間所有血液都倒流。
大魔見狀桀桀笑起來,月光照在臉上,他旁若無人的咬下了手中人的頭顱腦花,在嘴裏咀嚼,邊吃邊笑,冰冷的血從他的下巴滴到地板上,砸出一片血花。
“跑……”林祈雲握緊手中劍,“快跑!”
下一刻,魔物的爪子伴随利風猛地朝他們抓來!林祈雲劍鳴如青鳥,硬生生扛下了刺人至極的利爪!魔物絲毫不罷休,操縱身側黑霧如鞭般朝他們揮來,林祈雲即刻伸手結劍訣,銀劍散成數片劍影翻飛,利落幹脆的擋下一擊又一擊!
飛劍攜鳥鳴清啼,清光四閃,卻在黑霧裏節節敗退。
林祈雲照看身後少年,還要注意靠在門邊的女鬼,三面分心,一時間苦不堪言。他從修道至今就沒打過這麽累的架。
但事實告訴他,沒有糟心,只有更糟心。
沒有人能形容林祈雲看到陳頌年企圖去偷魔物随手仍在地上的頭顱時是什麽心情。
他只覺得今天大概是個找死的好日子,一個兩個的全他媽不想活。
黑霧步步緊逼,林祈雲咬牙,青鳥劍頓時縮緊攻勢和防守,劍嘯長鳴間,一半劍影如同彎月般在他身側展開,随後數兵皆出,朝着陳頌年而去!
就在這時,林祈雲聽見蕭宴池一聲痛呼!
他劍刃突然一頓,只那一頓,時機便過了,剛抱住頭顱的陳頌年擡頭就看見濃墨般攜帶着極致惡意的黑霧朝他撲來!
他紅着眼護住頭顱,似乎打算引頸受戮。
那一瞬間過的太長了。
林祈雲心跳幾乎震碎耳膜,青鳥劍的劍光快到只見殘影,朝陳頌年飛去,卻快不過心狠手辣的魔物。
然而下一個眨眼的時刻,排山倒海般的劍意從頭頂呼嘯而來!
猶如白日般的餘刃光芒刺入所有人眼睛,在刃下的屋檐脊梁,鬼怪魅影盡數灰飛煙滅!
只聽“铮”的一聲驚響,一把極細的長劍破空釘穿了魔物刺向陳頌年的手,巨大的後坐力将魔物整個都帶走,連牆壁一同摔爛!
飛沙走石中,林祈雲橫劍身側,來人恐怖的威壓壓的他喘不過氣,心中巨石卻落了地。
二十七年不見,這人真是越來越恐怖了。
眼前銀白月色下,倩影與空靈曠遠的聲音一同降下,仿佛山谷傳響,一字一句威嚴難當。
“誰讓你碰他的?”
女子綠衣輕紗,輕飄飄落在劍柄之間,聲色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