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衣
系統面板上任務頒布過于熟悉,林祈雲一時恍惚,微微抿唇,不由自主的垂眸向身後。
随後任務面板自動消失,系統忽然感慨道:【按流程,接下來該蕭宴池帶你大殺四方了,真是可惜了。】
這話無異于火上澆油。
林祈雲嫌棄的掃了它一眼,原本糾結在原地,躊躇不進的步伐果決的朝前踏了出去。
【欸!林寶!】
林寶懶得搭理它。
他身高腿長,人如芝蘭玉樹,走在蕭府後園中格外引人注目。一路上不少婢女朝他投來目光,在春光融融中紅透面頰,又在他人打趣中羞怯而去,綠枝搖曳,一派生機景象。
系統在林祈雲身後拖油瓶般綴着,【林寶,你等等我嘛】
“你自己收回去不行?”林祈雲沒好氣道,目光在蕭府一張又一張年輕的臉中掃過。
他剛醒那會就注意到了——
整個蕭府的女子太多了。
一個少爺只有一個貼身小厮,其餘全是婢女,對于其他纨绔少爺可能正常,對于蕭霖就不太正常了。
再次托某人的福,林祈雲現在對蕭霖喜歡男人這事記得不能再清楚。
按照原身的做派,該買一堆俊秀小倌陪侍才對。
但他沒有,不止沒有,唯一的侍從還是個歪瓜裂棗,偷錢暗赴春光的小厮。
奇也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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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祈雲邊想邊走向自己的卧房,身邊系統被他無視許久,決定開啓語音播報聊天:【你不擔心蕭宴池嘛林寶?】
林祈雲跨進門檻的腳步一頓,真心實意道,“你重生一遍很欠抽嗎?”
【……】系統一噎,對上林祈雲冰涼的眼神,電子聲都心虛的輕了許多,【重生歸來的男主劇本還輪不上我啦】
林祈雲嫌棄的搖了搖頭。
他如今相貌與前世五分像,一雙桃花眼驕矜貴氣,冷着臉時自有一股鋒利的漂亮。
系統藍屏畏懼的縮小了些,有些委屈道:【被……扯出來後,我和總系統信號就斷了,為了世界線不被蕭宴池控制,自動鎖定了快三十年沒人說話,好不容易等到你,不聊蕭宴池,我不知道和你聊什麽林寶……】
聞言,林祈雲深吸一口氣,在門扉旁停下,看向系統。
“別裝可憐。”他微微壓重了聲音,“我不欠蕭宴池。”
“都認識幾十年,互相知根知底。我是不解過去,也暫且放不下他,但我不和他綁定了,你沒必要一直提他激我,我沒有一定跟你主角在一起的義務。”
系統被他越說越小,差點縮成一個小藍點,嗫嚅道:【……我知道了,對不起嘛】
“聊天就聊天,”林祈雲警告它,“別在我雷點蹦迪。”
【嘤嘤】
“別嘤——”
林祈雲還要再說,忽而他神色一凜,甩袖擋開了一記銀光!
系統頓時一閃關閉。林祈雲側眸看去,方才閃過的銀光盡是一截極細的刀片,被他甩開後深深釘入了門扉中。
“誰在那?”他問道。
雕梁畫棟的室內,自是無人回應。
鑲玉牙床,錦被繡衾,淡淡的檀木香充斥着整個房間,镂空花窗精雕細琢,窗柩剪碎春色暖陽,将斑斑點點的細碎圓光灑在地板上。
分明是溫馨舒适的場景,林祈雲神情卻如同覆蓋霜雪般凝重。
他緩慢走進屋內,衣擺落在實木地板上。
屋內無人,一片寂靜中只有莺啼鳥鳴偶爾掠過。
一步,兩步。
林祈雲腳下不出聲,幽魂般逐步朝屏風走去,花窗陽光灑落在他身着的金白綢緞上,一片斑駁。
“來客何不通知蕭府?”林祈雲停在屏風半米處,“以閣下實力,該是座上賓。”
他話音剛落,一聲宛若鳥鳴的清嘯攜帶劍鋒猛地破開屏風花影!
林祈雲即刻避讓!
劍尖從他臉側擦過,削掉了他揚在空中的幾縷碎發。這一劍極其淩厲,林祈雲眸光一凝,腳下旋轉,衣袂在空中掃出漂亮的弧度。
那飛劍卻不罷休,直朝他要害刺來,林祈雲藏在廣袖中的手兩指并攏,劍訣立刻成型!遠處黃金燭橫飛而來,金石兵戈之聲乍起,林祈雲接連躲過幾劍,看清劍柄雕刻飛鳥的一瞬間,他緊蹙的眉目倏的松了。
僅眨眼間的猶豫,靈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冰涼的劍刃抵着他的皮膚,割出一條極細的血線。林祈雲一動不動,神情卻是冷靜的,他側眸看去,一人青衣束發,長眉入鬓,樣貌俊美卻浮着一層刻薄之意。
正眯着一雙丹鳳眼,驚疑不定的看着他。
今天是撞什麽大運了。
林祈雲想。
一個兩個的,全是前塵故人。
“你是誰?”那人沉聲問道。
林祈雲細想了一下自己跟眼前人的恩怨,平淡的沉吟一會,道:“……你來蕭家,不知道蕭家少爺姓甚名誰?”
“蕭霖早就死了,”那人眉峰緊聚,“你是哪來的孤魂野鬼,上身奪舍?”
林祈雲一愣,“你怎麽知道蕭霖死了?”
“別那麽多廢話,你是誰,招式誰教的?”那人向前一步,劍刃往裏遞了一絲,痛感頓時從傷口傳達上大腦,林祈雲再度蹙起眉頭。
“你覺得我招式熟悉,”他撩起眼皮,用兩指将劍刃抵遠了些,“就不該把劍往前送。”
“……”
“傻的嗎,陳頌年。”林祈雲兩指關節磕了磕劍身,“拿開拿開?”
見林祈雲叫出他名字,陳頌年目光中詫異與疑惑參半,他盯着林祈雲,緩緩放下了劍。
“你怎麽知道我名字的,”他語氣失去最開始的謹慎,直接的問道,“你誰啊?”
林祈雲一聽這沒禮貌的态度就頭疼,心想不愧是師徒,跟他師傅簡直蛇鼠一窩。
雖然不爽,但他目前沒有跟這臭小子動手的打算,教訓是教訓不了了。
林祈雲摸了一下脖頸側的傷口,決定用其他方法治他。
于是陳頌年只看林祈雲桃花眼微眯,狡黠的亮光泛上他眼瞳,一種不好的預感頓上心頭。
接着,林祈雲幽幽道:“你別管我是誰,但你今天敢動手,我保證你的親親師傅饒不了你。”
陳頌年怔忪一瞬,随即臉頰騰的爆紅,迅速提劍指他。
林祈雲揚眉,一雙桃花眼都張大幾分,“你試試!”
“你!你,你你你——”
陳頌年通紅着臉,你了半天,結巴得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林祈雲眉梢眼角都浮起笑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他也很和善的遞臺階轉移話題。
“現在,能坐下來談談了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蕭霖一個月前魂魄就沒了,一直是你們門派借來潛伏查蕭家的一個空殼,每段時間就有人來操縱這個空殼查蕭家附近魔物作亂的事?”
“而你,是來接替的。”
他看向陳頌年,陳頌年看他一眼,“啧。”
“……”
這混球小子。
林祈雲只當他點頭了,他撐着頭想,那這樣就能解釋通。
原身為什麽會冷淡蕭宴池,還能給機會讓他推下水,只怕是正好趕上接替的空窗期。
陳頌年也是憑這個斷定他是個上身的孤魂。
但是還是有其他解釋不了的地方,林祈雲繼續問:“之前操控的人有人很喜歡女婢的嗎?”
“……沒有。”陳頌年語氣依然幹巴巴的,頭卻轉了過來,“婢女有什麽問題嗎?”
“哪裏只婢女有問題。”林祈雲朝後靠在床檐上,“蕭夫人,蕭府,蕭霖,姓蕭的全是問題。”
“……”
“蕭夫人面上把她兒子當眼珠子疼,連她兒子鬼魂上身裝都不裝都毫無察覺。蕭府外頭魔物作亂,裏頭春暖花開其樂融融。婢女家丁白天還有活人氣,晚上就變成了木頭人。我猜不止蕭霖魂魄為什麽沒了你不知道,你上一個接替的前輩去哪了,你也不知道。”
“你自己說,哪有問題?”
他語氣太說教,陳頌年聽完嘴角抽了抽,側眸看他。
林祈雲擡眸,眼尾橫生的都是嫌棄,“看我作甚?”
“不是,”陳頌年從小到大沒被人這樣對待過,他猛地起身,“你到底誰啊?”
林祈雲:“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晚上得保我不死。”
“我憑什麽……”
聽話音林祈雲眼睛就彎成了新月。
“五歲那年,你偷用你師傅養顏丸被你師傅吊在蓬萊山底打,六歲練氣因為同門比你早一個時辰哭成狗,把你師傅哭煩吊在蓬萊山底打,七歲半……”
“你!”
“你蓬萊的小夥伴知不知道這些,陳小妮?”
“陳小妮”一出,陳頌年原本淡下去的紅因羞恥再度爆炸了。
知曉陳頌年一切黑歷史的林祈雲看他就像看好拿捏的雞崽一般。
他勢在必得的給陳頌年下了最後通牒:“選擇只有一個啊,陳小妮。”
陳小妮氣的把劍摔了。
月黑風高。
春日盡歡全都被濃墨般的夜色隐去,蕭府修竹飒飒,殘影如鬼魅,夜風呼嘯過木窗,掠出一陣竊竊私語。
懸月在枝頭夜影處灑下輕柔的月光,落在林祈雲身上,印的他眉眼半明半暗。
他躺在床上,目光朝上看去,陳頌年正一臉不爽坐在房梁上看着他。
“不是說徹查蕭府,”青衣少年聲音不耐的傳來,“你躺着睡覺做什麽?”
“……”林祈雲安之若素的閉上眼,翻了個身,“沒到時間呢。”
陳頌年半張臉完全埋在屋頂的暗色裏,燈火只能照到他的下颌。
聞言,他抱住胳膊,剛要問什麽時間,林祈雲就又打了個哈欠,慵聲道:“我勸你從房梁上下來,不然死了,我不賠你師傅的。”
陳頌年嗤笑一聲裝神弄鬼,林祈雲卻不繼續說話了。
春夜的晚風從窗口漏進來,吹動他吊着的衣擺,莫名發涼刺骨。
陳頌年:“……”
陳頌年:“喂,你抓鬼還睡?”
林祈雲不理他。
他忽然這漆黑的屋頂中覺着後背發涼,跟這黑洞洞的寂靜相持一會,還是跳了下去。
我才不是害怕。
陳頌年在自己心裏說道。
他是信守承諾,怕這家夥死了罷了。
說着,他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眉峰蹙起,走到床邊微微彎腰看去。林祈雲不知是真睡還是假睡,反正呼吸均勻又清淺,側臉漂亮的像畫。
陳頌年越湊越近。
這個上身的鬼魂認識他師傅,聽起來還跟他少時頗為熟稔。
但他哪來的這麽一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長輩。
陳頌年抱着胳膊直起身子,想着還是得把人打暈帶回去給師傅看。
他正入神,忽而“咚”的一聲驚響!
一聲石子落地的聲響在寂靜無比的空間裏無比突兀。
陳頌年心髒差點被吓得蹦出來,朝聲源看去,發現門口站着一個少年。
屋內燈火昏暗,他只能依稀辨出那少年瘦骨嶙峋的身形,沐浴着銀白色月光,黑發髒兮兮披在腦後,一雙眼眸中寒星兩點,看的陳頌年無端發寒。
那少年默不作聲的盯着他。
陳頌年被他看的心裏發麻,往前走了兩步,想問來意。
少年忽然開了口。
“你離他這麽近,幹什麽?”
他雙瞳隐隐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