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魂

第48章

在她們未離開慶靈城之時, 她便隐隐有這種猜測，只是當時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還在心中鄙夷了自己, 可眼下冷季躺在這裏, 姿勢又有一種逾矩之勢, 又讓她不得不多想了。

“你是不是，喜歡女人？”溫向脫口問出，心裏卻在打鼓，這般問出來是不是沒有分寸。

冷季聽到溫向的問題，雙眸微眨, 眼底裏生出了疑惑，“為什麽會這樣問？”

溫向被冷季反問的有些無措，這種事情她本不該多嘴問出來, 問出來的那一瞬她便後悔了。

“嗯？”冷季見她歪了腦袋不去看她，心中疑惑更甚。

溫向喉間滾動了一瞬，不再多言語。

冷季在她懷裏躺着很快便思索出了溫向為何這樣問了。兩人這般躺在榻上, 若非是親姐們或是閨中密友怎麽也說不過去。

“我不喜歡女人。”冷季話落便察覺出了溫向低頭看她, 她擡眸與她對視一刻, 又道，“但我喜歡你。”

冷季的眸子在這話說出後，裏面便浸染了樣東西, 似有綿綿情意在裏面透出，溫向看楞了一瞬, 不做聲的慢慢的掙開了冷季抱着她的手臂。

溫向挪了位置與冷季保持了些距離, 面上不知是尴尬還是怕自己接下來說出話會讓冷季傷心, 心有不忍, “冷姑娘, 我不喜歡女人。”別說女人，男人她也不喜歡。

溫向說完便聽冷季的笑聲，那種發自內心戲弄的笑聲。

“你還真以為我喜歡你？”冷季瞧着溫向側身向外，極力與她保持距離的樣子，心下覺得好玩極了。

聽到冷季這也一說，溫向便覺自己是被戲弄了，她的臉頰随着冷季的笑聲落下，慢慢紅了起來。

冷季見她臉紅，唇邊抑制不住笑意，又将她的身子掰了過來，面向着她，一本正經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總與你同榻，對你有什麽非分之想？”

溫向沒有回話，但她臉上的神情已然說明了一切，她就是這樣認為的，不然沒法解釋冷季一直這般黏着她與她同榻。

冷季說了這話，就必然要解釋，而溫向此刻也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既然不喜歡，那為何要與她同榻？

冷季看着溫向似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神情，眨了眨眼，聲音放低柔了些，道：“你想知道？”

溫向的目光，落在冷季同語氣一起放柔和的臉上，唇口微微阖動，等待着冷季的回答。

“我是不喜歡你，但我喜歡你的身體，若是你能把身體讓給我——”

冷季的話才說完一半，溫向便急忙輕推開她還在按住她手腕的手，下了榻。她看着冷季臉上的戲谑，正色道：“這具身體雖不是我的，但我卻是父親和母親的女兒。”

即便溫向是宿魂，但這些年父親母親明知道，卻也依舊将其看做是自己的孩子，所以這具身體可以說是父親母親送給她的。而且這具身體沒有原主的任何記憶，是以這具身體是完全屬于她的。

冷季看着溫向緊張的樣子，唇角微翹，道：“我又沒說要搶，你肯讓給我當然是好，但你若不讓，我也不會把你怎樣。”

鸠占鵲巢不是不能，只是會混帶着身體原主人的一些記憶，且若久沒有原主的魂魄歸位，這具身體依然會在一定時間衰退凋零，而溫向卻是特例，她與這具身體已經完美融合，不存在替代一說，即便是夏玠之想要她的身體，也需得将溫向的魂體剝離才可。

“你讓我帶你去找神符門，真的只是為了出氣嗎？”溫向此刻不得不懷疑冷季尋找神符門是否有別的目的了。

冷季聞言，當即便明白了溫向的所想，她坐在榻上，用着你不信我的神情看着溫向，直到把溫向看的也覺得是自己多想時才道：“我若想做什麽，你攔得住我嗎？”

冷季何須夏玠之的術法，她在進入溫向的身體後只要不出來，溫向便拿她沒法子。

溫向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想多了，她看着冷季猶豫着要不要說些抱歉的話，可冷季卻不看她了。

冷季坐在榻上做出了一副神傷的模樣，使得溫向心中更加的自責了，“冷姑娘，我，是我說錯話了。”

救命之恩她都還未報答，這會還去惡意揣測，雖然她心中只是有一點猜疑，但她問出來便是罪大惡極。

溫向站在床榻邊看着一直不理她的冷季，臉上愧疚之色越發明顯，眉眼也開始耷拉了下來。冷季餘光瞥見，擡起袖口輕掩面頰，抽泣了一聲。

溫向聽到動靜，擡起頭，瞧見冷季似在哭泣，心中更是一陣糟亂，“冷、冷姑娘，你怎麽哭了？”

溫向挪步上前了一步，卻聽到冷季帶着鼻音喝道：“你別過來！”

溫向聞聲頓住腳步，片刻轉身去了一旁，冷季側目瞧着她翻找東西，看到她轉身過後，立刻又掩面裝作哭泣。

溫向拿了帕子過來，遞到她的身前，道：“是我不好，我不該亂猜忌冷姑娘的。”

冷季聞言，袖口掩着面看了一眼溫向，眼中似有淚花，讓溫向面上一怔，緊接着擡了擡手中的帕子示意冷季接着。

冷季一手掩面伸出另一只手在接過，放在鼻間，擰了把鼻涕，又将帕子快速的扔回了溫向的懷裏。

溫向一手接過，也沒敢做出嫌棄的神情，她不知道平時不拘小節的冷季，為何突然會因她一句誤會的話，而這般的哭泣，但她向來對于哭泣的女子是沒法子的，這會也只能幹站在那裏，等着冷季氣消。

兩人這般僵持了片刻，冷季似乎有些哭累了般，将手拿開，淚眼模糊了些視線，望向溫向。溫向擡眼間瞥見心中竟有些憐惜之意。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冷季才止住哭聲，便對着溫向提了要求。

溫向眨了眨眼，不敢再惹她不快，忙應道：“冷姑娘想我答應何事？”

“等你死的時候，把你的身體送給我。”

溫向：“……”

溫向沒想到冷季會說這樣的話，眉心微蹙，思索了好一會兒，還是點了頭。這身體若不是冷季一直護着，怕這會都成了枯骨了。

“好，我答應冷姑娘。”只要不是活着的時候要她的身體就好，至于以後，她可是冥府的陰差，若她集齊了魂魄，想死都難。

“別老姑娘姑娘的，多生分，喚我名字吧。”冷季聽到溫向答應下來，臉色立時由陰轉晴，變臉速度之快，令溫向一時咂舌。

“快些上來，站着多累。”冷季看着溫向還站在那裏不動，催促着她快上榻休息。

溫向聞言如被下達了命令般，上了榻，可還沒躺下冷季便蹭到了她的身上。這讓方才腦袋裏繞了一圈問題又回來的溫向，又開始産生了疑惑。

冷季到底為什麽喜歡黏着她的身體，難道真的只是看上了她這具身體嗎？

溫向還沒躺下，冷季便用手将她的身體壓倒在榻上，緊接着整個人便又伏在了一旁，像方才一樣，擠在了她的懷裏。

一只手臂被擠得擡起，不得不虛浮搭在冷季後背的溫向：“……”她怎麽覺得自己好像被冷季糊弄了。

冷季擠進溫向的懷裏沒一會便睡着了，而溫向還是沒弄清楚冷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喜歡一具身體就要與她同榻這般黏在一起？

溫向的睡眠向來是好的，察覺到冷季睡着後，沒想一會兒自個也睡着了。

午夜時分，溫向還在沉浸在自己的夢裏，她夢到冷季醒來，拿着劍站在她的身前，臉上帶着陰狠的神情，要她把身體給她……

在冷季拿着劍刺向她身體的那一刻，她醒了過來。

溫向呼吸急促，低頭看了一眼還抱着她睡得正香的冷季，長舒了一口氣。

許是今日冷季說過的話，讓她潛意識的以為冷季會殺了她，可這會細想起來，卻覺得甚是荒唐。

冷季多次救她性命，怎麽可能會殺她，而且冷季若是想動手，根本就不用等她睡熟的時候。想清楚以後，溫向再次閉上雙眼，但還沒等她呼吸平穩下來，她便聽到了腳步聲和一種名為馬頭琴的铮鳴聲。

一步一铮鳴，使得溫向蹙起了眉頭。

這大半夜，怎得這般吵嚷。溫向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冷季，冷季像是沒聽見般，依舊睡的香甜。

溫向忍了一會，聲音卻越發的明朗，好似就在她的隔間的房間裏。溫向蹙着眉頭，想要幫冷季堵住耳朵，但才擡手，那邊的聲音便不見了，不過卻聽到了一婦人的驚呼聲。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麽了？！”婦人驚慌的聲音傳來，把熟睡的冷季吵醒了。

冷季睜開眼看着溫向擡起的手，似乎是要摸她的臉，她眉心微微皺起，問道：“你做什麽？”

“我，我……”溫向想說要幫她隔絕外面的吵嚷聲，可那聲音已經消失了。

溫向回答不出，冷季只瞥了一眼也就沒有再問她，她這會也聽到了外面的響動，好似有人匆匆的從她們門旁經過。

“外面怎麽了？”冷季的話才落，外面便有一道極亮的光束傳來。

溫向和冷季同時望向窗外，緊接着一道炸耳的雷聲響起，震的溫向的心髒處都嗡嗡作響。

冷季聽着溫向胸腔裏的聲音，将臉從溫向的身前挪開了一些，又道：“要下雨了嗎？”

溫向還沒回答，兩人便聽到了外面嘩啦一聲，似是驟雨急落的聲音，傾盆的大雨敲擊着外面的屋檐嘩嘩作響，不必溫向回答，冷季現下也知道外面下大雨了。

兩人聽着雨滴落的聲響，沒有做聲，就在外面許久未有聲響之時，門外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外面下雨了，大夫不肯過來。”門外響起來一個漢子的聲音。

此刻莫說大夫不想來，狗都害怕外面的場景。外面的雷電一直持續交加着，還有幾道仿佛就在她們上空炸裂，高一點的樹直接被劈的從中間裂開，任誰也不敢在此刻外出。

“我們的孩子，那我們的孩子怎麽辦？”女人焦急的聲音帶着恐慌，溫向猜測應該是她的孩子生病了。

“你做什麽去？”溫向突然起身，離開了她的身體，讓冷季心生一絲不滿。

溫向半坐起了身子，準備下榻時回道：“我去看看，興許能幫上什麽忙。”

她雖不是大夫，但術士也有治病的一門術法，興許能幫上忙。

冷季聞言沒有再阻攔她，溫向穿了衣衫，打開門的時候，女人抱着孩子還站在她們的門外。

看到出來的斷臂的姑娘，男人打量了一眼後，以為溫向是來興師問罪的，畢竟大晚上的他們方才的動靜實在太大了。他臉上帶了些許歉疚之意，忙道歉：“抱歉，吵到姑娘了，我們這就回房去。”

男人道歉的話說完，便要帶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回房中。女人抱着孩子，臉色有些慘白，而男人卻不管不顧的拉着她要往房間走。

溫向目光瞥向女人懷中襁褓中的嬰孩，瞧出了端倪。

嬰孩雙目散光，不是受到驚吓，便是發了高燒，若不及時處理，怕是有生命危險。

“我要去找大夫。”女人掙開了男人的扯住的衣袖，欲往樓下跑之時，又被男人一把拽了回來，男人語氣極為不耐道：“都說了，大夫不肯來，你這般抱着它出去，是想讓他死快點嗎？！”

溫向看着男人呵斥女人，身形往前傾了一瞬，冷季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這男人還真是死要面子，孩子都這樣了，要我求也得把大夫求來。”大夫說不來便真就不給孩子請大夫了，這會抱着孩子出去還有希望，若回房間裏那就是真的等死了。

她實在搞不懂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麽，女人要去陪着去便是了，為何非要把人拉回來。

作者有話說：

冷季：“我喜歡你……”

溫向：“我也喜歡你。”

冷季：“我還沒說完呢，我喜歡你的身體。”

溫向：“……”我的身體和我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