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父之母為
王權貴,是郝都城富甲一方的鹽商,為人勢利,人如其名,好攀權附貴,卻生下一個賢惠淑德、溫柔善良的好女兒,但與齊王府聯姻,一個是皇親貴胄,一個只是區區小商賈,士農工商,商人地位古來低賤,因此兩府門不當戶不對,現在卻探聽到自己女兒因與人通奸,被他家給休了,此等奇恥大辱,要他王家今後在同僚面前怎麽立足。
“燕怡這個賤人,把我們王家的臉都給丢盡了,發生這種敗壞門風的事,今後我王家、我王權貴的面子往哪兒擱啊”,王權貴在自家廳堂裏氣得來回踱步。
“老爺,你也別氣了,這可如何是好,燕怡被逐了回來,為何還不見回府呢?”王夫人也急得團團轉,只是她更擔心女兒,被王府休了,到現在也該回府了,哎呀,我們王家到底造了什麽孽。
“到這個地步你還在擔心那個不肖女回來沒,她把我們王家的臉都給丢光了,她要是還有臉會娘家,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你看你生的什麽女兒,不守婦道,人家齊王府是名門望族,那個不肖女居然還背着世子養野男人,荒唐!”王權貴怒火難消,用力拍打着案幾,頓時茶水飛濺,“啪”地一聲被摔到地上。
“老爺,話也不能這麽說啊,女兒是什麽人,我這做娘得還不清楚麽,只是把我女兒的名聲給敗壞了,今後可怎麽嫁人哪,燕怡啊,原本以為給你許了個好人家,可結果……”。
“夫人,夫人你怎麽了?”
王夫人倏地一陣耳鳴目眩,身子一顫,便向後倒去,幾個丫鬟驚呼一聲,連忙扶住。
“你們把夫人扶到卧房去,你們母女倆,一個都不是省事的主”,王權貴心煩意亂,向丫鬟下令道。
“是,老爺”
雖嘴裏如此說,心裏也開始擔心起來,畢竟自己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老年得一女,其它妾室也無給他誕下一個子嗣,若女兒出了什麽事,恐怕自己百年以後連個送終的人也沒有。
話分兩頭
宋思徽在走廊轉角處,忽聽得房內聲響,放輕腳步,俯在窗沿上屏住氣息,凝神聚聽。
“大夫人,一切辦妥”
“如何處理的”
“小的把她打暈後,喂她吃了十日散,丢到了城郊百裏外的亂葬崗中,那裏荒無人煙,腐骨成堆,陰冷凄森,常有野獸出沒,恐怕她現在已經屍骨無存了,就算她沒死,也走不出那個地方,不是被餓死就是被吓死,大夫人大可放心”。
“那宋玉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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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如此。”
“好,果然夠狠,下去領賞吧。”
“是,小的謝過大夫人。”
“呵呵,這樣的死法,也夠便宜你了”,劉戲芳嘴角扯出一抹森冷的笑容。這個決定,也是老夫人默許了的,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王燕怡,王家麽,不過小小商賈,就算知道是自己派人殺害她,有平王府作後盾,誰又能奈她如何。
一來可以除去死敵,二來可讓宋思涵對王燕怡死心,此一石二鳥之計,她的如意算盤就是如此打的。
見小厮出來,宋思徽連忙藏身于梁柱後,此時的宋思徽,臉色蒼白無血,面如死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她死了?死了?如同當頭棒喝,大腦一片空白,雙目無神,丢了魂似的走回自己的卧房,關上房門後,才逐漸有了意識。
往臉上一摸,觸感竟是一片濕潤。為什麽會有淚,對她,究竟是什麽感覺?
自王燕怡嫁給二哥後,對她,從心裏就滋生出一股子無名的怨恨,對她的态度也是冷眼相待,從她生下玉兒後,這種感覺就愈加肆虐,侵蝕着她每一寸肌膚,每一次見到她,從心底就想去親近,可化之為行動的卻是冷嘲熱諷,這種行為,是想激怒她麽,可她從不動容,最後自己竟然與大嫂連成一線,處處與她争鋒相對。她們的關系,也随之愈發惡化。
但是,恨她,為什麽會對她産生恨意?今日聽聞她被扔入亂葬崗,心裏又為何會萬般難受,似要窒息一般?若不是恨,那,又會是什麽?
一月已過,老百姓多了一個飯後談資——
“王家的千金嫁入平王府,背着丈夫與府中小厮發生奸情,被平王府逐回娘家,卻在半路上不知所蹤,至今下落不明,據說是為了保顧王爺府的威望名聲,連同八歲的女兒一起被他們給謀害了。”
風聲不胫而走,謠言被傳的神乎邪乎。
這種謠言,對于幾個人來說,就是天大的噩耗。
宋思涵派人去打探,聞得下人之言,從此無心上朝,整日醉生夢死,一蹶不振。
王權貴對平王府恨意茲甚,任他金銀滿庫,卻無法改變與皇親貴戚的地位懸殊,打掉了牙只能往肚子裏吞,不敢報複,只得作罷。
而王夫人憂勞成疾,一病不起。
宋思徽,則命人去城郊亂葬崗去查尋,她有預感,王燕怡一定還活着。可是,即使找到了,她又能如何呢,自己又該拿什麽面目去對她。
滿目瘡痍,周遭盡是腐屍惡臭,無數冤魂缭繞于這人間煉獄,黑雲壓頂,更顯凄冷、哀絕與亡靈作為孤魂野鬼不得為人的悲恸蒼涼。
王燕怡在幽幽荒野中被一個悠遠的呼聲給喚醒——
“怡~~~怡~~~燕怡~~”,清冷的聲音,陌生而熟悉的氣息卷入了王燕怡心底。
“你是誰?”周圍斷壁殘垣的景象映入了王燕怡的眼,雖是一片漆黑,可遍地死人、腐爛的肉體卻顯然易見,四周沉寂無聲,靜得可怕,一陣陣恐懼感在心底蔓延開來。
“燕怡~~~”,蒼幽的響聲再次傳入了王燕怡耳中。
“你,你究竟是誰?玉兒呢?”眼睛四處搜尋着那個嬌小的身影。
“不要問我是誰,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擁有同一個靈魂,我就是你心的另一面。”
聲音漸進,仿佛就在王燕怡耳邊。凝神向上一望,除了一個隐約的黑影,什麽也看不見。
“我聽不懂你說的。”
“既然我來了,我就該為我自己完成我的一生,也不能如同我的另一面甘為人婦。”
“那你想做什麽?”
“你看到的,只是一個魂魄,我要進入你的體內,與你的靈魂相融,從此,我的思想,就是你的思想。明白麽?”
“可是,為什麽?”
“這是天命,也是你最後的宿命,我将在這個世上,繼續我的一生,直到我死去,靈魂才能從身體裏游離。”
“呵呵,好,反正我也生無可戀,你我的性格也是天壤之別,想必你也不會重蹈覆轍。可是我的父母,還有玉兒怎麽辦?”
“我說了,你我同為一體,你的父母,你的女兒,當然也是我的父母,我的女兒。”
“好,來吧!”王燕怡輕輕閉上了雙眼,她真的累了,二十四年,這一生,也該到盡頭了。
黑影手一揮,扶住了王燕怡倒下的身軀。魂魄,逐漸進入了她體內,慢慢,陷入了沉睡。
“娘,娘~~你在哪兒,娘,嗚嗚,娘~”
大腦緩緩清明,再次醒來時,四周仍是一片黑暗死寂,除了隐約傳來弱小輕吟的嗚咽哽噎聲。摸摸身上的錦繡羅衣已是血跡斑斑,撐起僵硬的身體,循聲逐步走去。
越過一具具腐臭的屍體,在朦胧幽暗的月光下,隐約看見一個嬌小俏麗的小人兒在死人堆中四處張望,伴随着無助的抽泣聲,萬般惹人憐愛。
“玉兒?”輕喚一聲。
聞聲,宋玉兒驚喜地轉過頭,在原地頓了片刻,随後猛地飛奔過來,即使只有幾步之遙,卻被無數屍骨阻擋,一路是跌跌撞撞。
蹲下身,宋玉兒順勢撲倒在自己懷裏。
玉兒驚魂未定,一直抽噎着。“玉兒真的好怕,好怕被你丢下,好怕,好怕再也見不到你。”
“好了,玉兒,不哭了,我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的。”輕聲安慰道。
“嗯!”,良久,玉兒才穩住情緒,悶聲應道。
“你是我娘麽?”玉兒憑空冒出一句。
“當然是了”
“可你給我的感覺和我娘的不一樣。”帶着稚氣的聲音在空曠的荒野上顯得格外清脆。
“那是什麽感覺?”疑道。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同,可你給我的感覺就是比娘親更親近一些,唉,我也說不清楚”玉兒低着頭,無比糾結。
“呵呵,玉兒,咱們不想了啊,我先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裏,我怕!”
“那我背你,上來。”
“嗯。”
走了兩個時辰,才走出了那令人窒息的亂葬崗。卯時,天邊已浮出點點白色,到大街上,放下了玉兒,二人此時都已是衣衫褴褛,全身盡是血腥腐臭味。
牽着玉兒的手,走進一個綢緞鋪子。
店老板見二人雖是狼狽不堪,卻抵不住渾身散發的高貴氣質,衣着也是上乘布料,趕緊迎上二人。
“姑娘,要選什麽衣料,本店一切應有盡有。”
“給我拿兩套上好的黑色男裝,再給我女兒拿幾件衣服,速度快點。”冷聲說道。
“诶,是,是,小的這就去給姑娘取。”
玉兒忐忑地擡頭望着娘親,她從未見娘親用這種口氣對人說話,以前無論在什時候她都是輕聲細語,語氣柔和,從來不曾散發出如此懾人的氣勢。
兩人拿着衣物找了間酒樓住下,摘掉耳墜,擦去脂粉,取下發簪,三千發絲如黑瀑般直瀉而下,拿掉身上所有的首飾,脫去繁複的衣物,沐浴後,換上了一襲黑色錦衣,一绾頭發用緞帶束起,收拾完畢,俨然從美豔少婦脫胎換骨成翩然美少年。
玉兒浴後出來,詫異的看着從頭到尾天差地別的王燕怡,她真的是娘親麽?
“娘?”猶疑地在她背後叫道。
“玉兒,我要跟你說件事。”轉過身走到玉兒面前蹲下,定定看着這幹淨清澈透明的眼睛。
“嗯?”
“從今以後,我不叫王燕怡,我是燕葉瀾,你也不能再姓宋,跟着我姓燕,燕玉兒。你也不許叫我娘,知道了麽。”燕葉瀾一字一句的對玉兒說道。
“可我不叫你娘,那叫什麽?”玉兒偏着頭,疑惑地望着她。
“嗯~~,就叫爹吧”,燕葉瀾遲疑片刻,肯定到。
“啊?娘,爹不是…”玉兒驚訝道,把娘叫做爹?
“現在你先不管你那個爹,如果哪天你見到了他,沒我的允許,你也不能認他,總之,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爹,記住,不要叫錯了。”
燕葉瀾再次叮囑道。
“嗯,那為什麽見了爹不能認?”
“因為我們要先保命,所以,要切記我說的話。”
“爹,玉兒記住了。”玉兒認真的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