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出之淫
建康平王府
“給我跪下”,一雄厚男音對一旁的略顯瘦削的少婦訓斥着。
少婦眼角含淚,卻克制着不讓它掉下來。恭恭敬敬地跪倒在高堂上正襟危坐的雖滿頭白發卻精神抖擻的老婦人前。
“王燕怡,你給我解釋解釋,那個男人是怎麽回事,你說說,你犯了七出的哪一條?”,高堂上的老婦人眼神犀利的盯着葉燕兒。
“回老夫人,燕兒犯了……”,稍微緩了緩聲,繼續說道“七出之淫”。
唇已被齒咬破,櫻唇上瞬間染上了鮮紅的血腥,身子不住的顫抖,她是多麽艱難的才說出了這句話。她知道,這莫須有的罪名已經牢牢地扣在她頭上了,一夜間,什麽都變了。
“喲,你還挺委屈的吧,平時看你楚楚可憐的樣子,以為你是個賢妻良母,真想不到,居然在家養了個野男人,這平王府的臉可都被你丢盡了”站在一側的妖豔少婦嘲諷道。
此人名叫劉戲芳,平王府世子的世子妃,其夫在五年前平亂契丹戰死沙場,從此成了寡婦,後來卻喜歡上了自己夫君的胞弟,也就是平王府的二公子宋思翰,宋思涵在其長兄缢後,随之襲了世子之位。王燕怡嫁入齊王府已有九年之久,誕下一女名宋玉兒,現已八歲,宋思涵與王燕兒自婚後一直恩愛有加,但是王燕怡生下一個女兒後再無一個男丁,在平王府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劉戲芳對王燕怡心下嫉恨已久,處心積慮地設計陷害她。
那夜,趁宋思涵不在家之際,迷暈了王燕怡,再把一個醉鬼男人送到她房裏,他們當夜究竟幹了什麽,她便不得而知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平王府,王燕怡是呆不下去了,然後,宋思涵,她還不手到擒來?
王燕怡沒理會她的譏諷,只是擡頭定定望着站在老夫人前冷眼旁觀的一名少女,見她鄙棄的撇過眼,心口不禁一陣刺痛,默默低下頭,難道她也不相信自己?
“既然認錯了,那就要接受懲罰,你七出已犯,又不符合三不去,好,來人!”老夫人沉聲道。
“在!”
“杖責二十,逐出平王府,思涵哪,去寫封休書,從此王燕怡不得再踏入我宋府半步”老夫人手上的拄杖重重的杵在地上。
“奶奶,我不相信燕怡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求求你,饒了她吧,思徽,爹,你們求求奶奶吧,燕怡不是那樣的人。”宋思涵重重跪在老夫人面前,王燕怡是什麽人,有誰能比他更清楚,她言行得體,持守三從四德,相夫教子,恪守本分,怎麽可能與人通奸,再者,自己真的不能失去她啊。
“思涵,你不要被她的外表的騙了,我看她呀,就是個十足的媚騷狐貍。我們平王府可是皇親貴族,這個女人做出如此有辱門楣的事,不是特意給王室蒙羞麽,到現在你怎麽還偏袒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戲芳,你少言幾句”,一個雄渾威嚴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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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爹”,看着平王宋潮歌板着的面孔,劉戲芳趕緊閉上了嘴,可眼睛還是狠狠得瞪了王燕怡一眼。
“哥,你還是快休書一封吧,這樣對大家也有個交代”,一直未說話的宋思徽眼神複雜地看着宋思涵。她知道這場戲都是劉戲芳一手策劃的,當日,她親眼目睹幾個家丁把那個男人擡到王燕怡房裏,但是,自己沒有阻止。自王燕怡嫁入府中,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亂了,正因為這種不知名的感覺,她也經常沒給王燕怡好臉色看,究竟是出于什麽目的,今日這個局面,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思涵,算了,別為我求情,只望世子爺賜燕怡休書一封,燕怡也再無臉面呆在王府”,王燕怡深吸了口氣,心也慢慢沉入深淵。
“不行,你就這樣被趕出王府,你們王家又有何顏面見人啊,燕怡,燕怡,你是我的命啊,爹,奶奶,你們一定要明察,她是被冤枉的啊”,宋思涵跪着向王燕怡移過來,緊緊抱住已瑟瑟發抖的嬌軀。
“你個逆子,到現在還為這個賤人求情,好,二十杖責就免了,算我王府倒黴,來人,把王燕怡給我逐回娘家,母親,朝廷裏還有事,我先走了”,宋潮歌給老夫人行了個禮,一跺腳,拂袖走出大堂。
幾個侍衛跑進來,正欲拉起王燕怡,一陣較細的童音響起——
“娘,娘,你們不要抓我娘”,一個較小可愛的小人兒趔趄地跑到王燕怡前,小手用力地推開身邊的幾個大漢,撲倒在王燕怡懷裏。
“嗚~娘,別丢下玉兒,玉兒要跟你走”,一陣一陣的抽泣聲似塊大石打在了王燕怡心上,眼淚也随之奪眶而出,擡起手輕輕擦拭着宋玉兒眼角的淚,其實,自己最放不下的,就是她,自己的女兒啊。
“可是玉兒舍得離開你爹嗎,我們以後可就無家可歸了”,呵呵,雖然是自己的骨肉,但也是宋家的命脈,自己能帶的出去麽。
“玉兒可以不要爹,但是我一定要跟着你,娘到哪,玉兒就跟到哪,就算四處漂流乞讨,娘也不能扔下玉兒好不好。”宋玉兒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充滿期待的望着王燕怡。
“好,娘帶你走”
“玉兒是我的孫女兒,怎麽能讓你帶走呢”王燕怡話音剛落,老夫人就在上席接口道。
“老夫人,燕怡最後求您一次,讓玉兒跟我走好嗎”王燕怡頭重重磕在了地上,娘家,她還能回去嗎,她現在只剩下玉兒了。
“奶奶,思徽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了”此時宋思徽只想逃離這裏。走到王燕怡面前時,低下身,輕輕在她耳邊低語——
“燕怡,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麽嗎?就是過于軟弱了。”
言罷,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最近,她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王燕怡張大了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轉頭望向宋思徽略顯落寞的背影,心似被狠狠揪了下,疼痛難當。
“玉兒,你不要爹了麽”,宋思涵猛地把宋玉兒圈進懷裏,七尺男兒,此時已覺墜入冰窖,雙眼朦胧,聽宋玉兒情急之下出口的話,心似被掏空了般,她們走了,自己怎麽辦,自己真的好愛燕怡,也好愛他的女兒,當初,他們相知相戀,他們曾經許下過海誓山盟,許下了不離不棄,不顧家人的反對,堅持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回家,為何現在,已經到了覆水難收的地步?
“老夫人~,您就放小玉兒跟她娘走吧,又不是生的兒子,一個小丫頭,哪裏找不到一個,反正她們娘倆感情好,您就當積個福咯”,劉戲芳扭着小蠻腰,向老夫人撒嬌道。她可巴不得這娘倆都滾得遠遠的,老的是個魅狐子,小的也不是個省事的,況宋思涵如此疼愛那個小賤人,留在府裏,什麽時候才能讓他用正眼瞧自己。若是以後給他們齊王妃産個一男半女,誰還管她勾引什麽小叔子。
“好,好,就聽芳兒的,既然你都替那小賤人說情了,老身就依了你”,老夫人臉上帶笑,她就喜歡這個懂得她心意的孫媳婦。拉過劉戲芳的手,轉過頭對上王燕怡,又板起臉——
“王燕怡啊,你若是趕得上芳兒一半,就不會落得個今日的下場,好了,老身累了,你們娘倆都給我滾,思涵也別再求情,對這種小蹄子,就必須得樹立門風,嚴懲不貸。芳兒哪,扶老身進內堂休息”老夫人拄着木杖,在劉戲芳的攙扶下,緩緩進了內堂,任他宋思涵跪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喊。
“知道了,玉兒,我們走”,腿已跪得酸麻,艱難的支起身,踉跄的向宋思涵。
“娘,玉兒扶你”,看到王燕怡站不穩,宋玉兒立馬上前攙住。
走到宋思涵前,兩人含着淚,雙目對望,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舍與深深的絕望,對視良久,王燕怡凝望着宋思涵,朱唇輕啓。
“容我最後叫思涵一聲‘夫君’,我們此生,緣盡于此,燕怡多謝思涵能夠相信我,不過為時已晚,只望從今往後,思涵能忘了我,能忘了我們的曾經,別再為燕怡傷神流淚。”
宋思涵手指輕輕刻畫着她的容顏,要他忘了他們的曾今,談何容易?感情,豈能是說忘就忘,她又怎能說得如此輕松。現在自己只想好好感受此刻僅有的溫馨。
“走吧,少夫人,別為難小的”,幾個小厮已在王燕怡前等了半天,少夫人的為人,他們有目共睹,平時對府裏的下人也是極好的,當然也不會相信少夫人會背着世子爺做出此等茍且之事,不過王命難違,只是可憐了這對苦命鴛鴦。
“思涵,我該走了……”自己心中的滋味,又有何人知?
“爹,玉兒走了,玉兒會想念爹爹的”,宋玉兒給宋思涵磕了個頭,站起身來,牽住王燕怡的手。玉兒也舍不得爹爹,但是,除了娘,玉兒可以什麽都不要!
宋思涵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已漸漸拉長,直到再也找不着她們的蹤跡。
空蕩蕩的大堂裏,宋思涵頹廢地跪倒在地上,心裏也是空蕩的一片,仿佛有滿天黑雲壓向了自己,再看不到星點光明。
九年的朝夕相對,一點一滴回放在自己腦海,倏地,宋思涵似被驚醒,他們的感情,不是不可挽救啊,對,他要追上她,即使全世界都抛下了她,自己寧願不當這個世子,舍了朝廷官位,也會天涯海角,追尋到底。
想到這裏,立馬興高采烈地沖出府外,可,空茫的街道上,杳無一人。
心,霎時跌到了谷底,為什麽,他們,當真無緣了麽,不,不,他不相信。
“啊,我不相信,燕怡,我一定要找到你,啊……”兩臂一揮向天,發出驚雷般的吼聲,随之便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世子爺,世子爺,您怎麽了?”幾個看門侍衛急急忙忙地接住。
“快,快,世子爺暈了,快宣太醫!”,此時,齊王府驚連一片,立刻喧嘩起來。
而王燕怡與宋玉兒,在出王府不遠後,後頸一痛,便沒了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