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劫
☆、初遇
她看着師傅去問路,眼珠兒就滴溜溜的轉着,想着一會兒一定還要再跟師傅出來。
“姐姐……”突然一個穿着光鮮的小孩兒怯生生的叫她。
“嗯?”她看見小孩子,眼睛也放光,吓的這孩子後退兩步。
然後又躊躇的問她:“姐姐,能不能帶我去找娘親,我跟她走丢了……”孩子看着她,眼神殷切。
“你跟娘親走丢了?”她有些難受,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娘親是誰,是什麽樣的,她一直以來,只有師傅。
“你可不可以帶我去那邊……”孩子似乎有些急切,眼神一直往旁邊看。
“好!”她答應的爽快,她想幫他找娘親,看了一眼師傅,想着他神通廣大,會找到她的,便任由這孩子扯着自己走了。
一直走到人煙稀少的河邊,遠離了燈籠燭火的光亮。
“還沒到嗎?”她出聲詢問。
突然小孩松開她的手,快速跑走了,黑暗裏她看不真切沒有追上。
“喂?”她叫了一聲,不禁有些郁悶,這和書上說的不一樣啊。
正要轉身回去,迎面幾個穿着錦袍的富家公子笑嘻嘻的走過來。
“小娘子是要往哪裏去?”聲音油膩猥瑣。
她聽了皺起眉頭,這個情形倒是跟書上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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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回那人話,直接繞過就要回去,卻被其中一人抓住了手腕,并發出調笑聲,她心下惱怒,剛要叫師傅時,抓着她的那人突然一聲慘叫,瞬間被甩飛出去。
她一喜,剛要叫師傅,便看見一身玄黑色衣袍的華貴公子,面容冷酷的吐了一句:“滾!”
那幾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紛紛灰溜溜的離開。
“沒事吧。”那個公子約麽十七八歲,低頭看着她,雖然聲音偏冷,表情也算不上溫和,但她還是能感受到他的好心。
“嗯!謝謝你!”她飛快的咽下嘴裏的蜜餞,對他甜甜一笑,即便天色昏暗,卻也乍亮了一方天色,如綻放的煙花,讓那公子看的怔愣。
見他看她許久不說話,她疑惑的看他,卻又飛快的往嘴裏塞了什麽吃,讓他突然回神。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他臉色微紅,将手握成拳在嘴邊輕咳兩聲。
“在下,謝臨淵。”他自報姓名,謝是世族門貴第一大家,這個國裏無人不知。
“嗯。”她看着他點點頭,然後又飛快吃了一顆蜜餞。
謝臨淵:……
見她無動于衷,眼神澄澈不像裝的,難道,他眼睛盯着她手裏的包裹蜜餞,他還抵不過一顆蜜餞麽……
見他盯着蜜餞,她以為他也想吃,立刻笑呵呵的從裏面拿出一顆來遞給他,獻寶似的:“你想吃,我分給你,可好吃了!”
他看了看面前軟若無骨的小手裏的蜜餞,又看了看她的笑臉,他不喜吃甜,這,他剛猶豫着要拒絕。
結果那小手毫不客氣的塞進了他嘴裏,他身後的護衛見了臉色一變,斥了一聲:“大膽!”
她卻不怕似的笑着回他:“沒事的沒事的!很好吃的!你試試嘛!”
眼含期待的看着他,那眼睛燦若星辰,美不勝收,讓他無法拒絕,緩緩的調動自己的舌頭咀嚼着那個蜜餞,酸酸甜甜,沒想象中的那麽甜膩難以忍受。
見他吃下去,她高興的不得了,這可是她發現的第一個好吃的東西,他又是她第一個朋友。
“吶!都給你!”她将懷裏的幾包蜜餞都送給了他。
“丫頭。”
身後傳來的溫潤的聲音,讓她回過頭去,見到熟悉的青衣人影,大叫着奔了過去:“師傅!師傅!我交了第一個朋友!”
朋友……?
☆、謝臨淵
謝臨淵聽了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世上真的有如此純真之人?想到她澄澈的眼神與燦爛的笑容,他也忍不住有了期待,她也是他第一個純粹的朋友。
“奧?為師想見見。”他摸着她的腦袋,眼神卻已經看向了她身後站着的華貴公子。
“好啊好啊,那個,朋友,你叫什麽來着?”她對着謝臨淵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謝臨淵向他作揖:“前輩,晚輩謝臨淵。”語氣雖然說不出有多恭敬,也并沒有傲意。
畢竟能讓他謝家未來繼承人作揖的人并不多,也不過是因為他是她的師傅。
“不用多禮。”他的聲音雖然溫潤卻帶着淡漠疏離,語氣雖輕可威嚴之勢卻壓的他低了低腦袋,謝臨淵身子僵了僵,心下大驚的擡頭看去,當今聖上也不一定有讓他謝臨淵低頭的威壓,這人!
入目的不過是個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子,一身樸素的青衣,檀木簪随意束發,唇紅齒白,面若冠玉,表情溫和,眼神淡漠,臨江而立,寧靜致遠,飄然若仙。
那身體裏好像蘊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只要他在,就能撐起一方天地一樣,讓人忍不住膜拜。
謝臨淵在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謝臨淵。
十七八歲的樣子,劍眉星目,俊朗非凡,衣衫華貴,氣度雍容,此人非是池中物,必是人間龍鳳。
兩人對視許久不語,她在兩人見看來看去,一邊往嘴裏塞糕點。
“師糊?”
“走吧,已經問好客棧了。”他笑着低頭看她,眼神溫柔的不像話,好像天下只有她一人。
“好!那個,謝、臨淵,再見!”她回頭笑着朝他揮揮手,那雙眼明亮如星。
“等一下,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他阻攔她,想知道她的姓名。
一聽他問自己名字,她的眼神就亮了,好在提前取好了!
“豆蔻,我叫豆蔻,是師傅給我取得!”她笑靥如花,驚豔衆人。
見她這麽介紹自己的名字,突然心頭有種被充實的滿足感,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走吧。”
“嗯!”她也回握住他,跟着他走。
豆蔻,豆蔻,謝臨淵細細咀嚼幾遍這個名字後,回頭看着下人懷裏,剛才她送他的蜜餞,取出一顆放在嘴裏,品味着,閉上眼,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我們還能再見面嗎,豆蔻。
“回府。”掃去心底的留戀不舍,冷冷的說道。
“是。”護衛護送着他,離開了河邊。
夜風吹過,皺起了一池春水。
一路上兩人手牽着手漫步在街上,十分的惬意,仿佛他不是神,不必守天道綱常,她也不再是煞神,不會掀起六界禍亂,他與她不過是尋常人,融入到這平常生活之中。
到了一處賣花燈的攤販處,她看上了兩盞蓮花燈,便央他買了,一同到水池邊,跟尋常善男信女一樣點了燈,放到水池裏。
他見她閉上眼認真的許願,側臉柔美,朦胧中罩上一層昏黃的光暈,傻丫頭,他就是神,她有什麽願,向他許就是了。
忍着沒有聽她心聲,等她許完,睜開眼後,他笑問她:“許了什麽願望?”
“不告訴你,說出來就不靈啦!”她調皮的眨眼。
☆、沐浴
“好。”應着她,然後無比自然的牽過她的手,順着人流往客棧走。
剛一進門,店小二便笑臉迎人道:“兩位客官,用飯還是住店啊?”
他轉頭看了看她,見她聽到用飯就一亮的眼睛,笑着拿出幾顆金豆子:“用飯也住店,把店裏最好的吃食來一份,要最好的房間。”
店小二一見金豆子臉上都笑出了褶子,語氣立馬又客氣了幾分。
“好嘞,客官随我來。”店小二領着他們就往後院走。
穿過庭院,上了二樓,推開門,店小二笑道:“二位客官,這是小店兒最好的一間上房。”
“嗯,就這間吧,隔壁那間呢?”見這個房間還算幹淨雅致,通風采陽,還熏了熏香,他點點頭,想去看看隔壁的房間。
“呃?兩位是要兩間房嗎?”店小二眼珠兒幹巴巴的在兩人牽着的手以及兩人之間轉來轉去。
“當然啊,我怎麽可能跟師傅睡一個房間。”她理所當然的回道。
店小二表情瞬間變得怪異起來,然後陪笑着說:“真是對不住,二位客官,這就是最後一間上房,其餘店家也都客滿了,浔陽城過幾日是巧燈節,有很多游客來。您看?”
“那就一間房吧,把吃的送到房間來,要素食,我二人不喜葷。”聽了店小二的話,他應了下來見她表情沒甚變化也稍稍放心,畢竟自她八九歲的時候便不再與他同寝了。
“好嘞!”店小二立刻笑眯眯的給兩人關上房門,去吩咐廚房做吃食了。
“累了麽?”一關門,他就關心的詢問她。
搖搖頭,她揉了揉肚子做到了床上,可憐兮兮的看着他:“師傅,肚子難受。”
聽她說難受,他難得的皺起眉來,從小到大,雖然才短短兩年時間,但卻從未聽她說過一句難受,不舒服。
快步走到床邊坐下問她怎麽難受,一邊給她把脈,身體很健康,啥事沒有,他才放下心來。
“肚子,漲得難受。”她又說了一句,眼珠兒濕漉漉的看着他。
“唉,你方才吃的急又吃的太多,腸胃阻塞了。”他嘆息一聲,伸出手去給她揉着,他的手指骨如玉很是漂亮,手掌又大又厚,熱烘烘的。
她像貓一樣舒服的眯起眼,幹脆就脫掉鞋襪,靠在他懷裏,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讓他給揉着肚子。
他在手上施了法,幫她腸胃消化,見她慵懶的樣子,不由好笑。
“丫頭,你這般懶散又愛吃,若是胖了可如何是好?”
“胖?”她聽到關鍵詞立刻睜開眼,驚疑的看着師傅,她胖了嗎?她會胖?
“你想啊,你若是胖了,你所有的漂亮衣服都會被撐破的,就穿不了了。”他繼續壞心的作弄她。
“啊!我不要我不要!”她一聽,吓得花容失色,她才不要胖。
她這般模樣可是愉悅了他,惹得一陣低沉的笑聲,眼底都盛滿了笑意。
雖然不是普通身體,她現在跟普通人沒甚兩樣,照她這樣吃下去,很快就會出毛病的,看來他得訂制一下一日三餐的食譜,看管好她的飲食。
“師傅,我想洗澡。”她擡頭看他,今天到處奔波,惹了一身的風塵,現在覺得有些不舒服。
“好。”說着他就要捏訣給她清潔。
“師傅,我說的是用水洗澡,我想試試!”她立刻從他懷裏做起來,拒絕用法術來清潔。
看着她希翼的神色,他最終妥協,想了想人界濁氣重,還是帶着她去靈氣充沛的山泉去洗吧。
“真的嗎,去山裏洗澡嗎?”她興沖沖的從荷包裏整理要洗澡用的東西。
“我去囑咐一聲店小二,等我們回來再上飯食吧,你收拾好了便來尋我。”他轉身去了前院兒的廚房。
☆、山泉
“呦,客官,有什麽吩咐啊?”小二見了他立刻迎了上去。
“我們要出去片刻,吃食等我們回來再送吧。”他向小二說明情況,小二聽了一臉為難之色。
“客官,我們這吃食已經差不多要做好了,等你們回來估計就涼了。”
他聽了稍稍思索後道:“那便裝起來吧。”
“好嘞!”小二立刻眉開眼笑的吩咐後廚裝吃食去了。
“師傅,要走了嗎!”還未見人,銀鈴般清脆的聲音便先傳了來,惹得衆人去瞧。
前廳的大堂裏,來來往往的人多,也格外熱鬧。
她掀開簾子,笑的一副好顏色,照亮了整個大堂。
有的人看直了眼,私下竊竊這是哪家的姑娘,有些露骨的言語傳到他耳朵裏,讓他狠狠擰住了眉,不動聲色的将她護在身後,眼神掃向那幾個出言露骨的人,又瞬間移開,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拉着她出了客棧。
誰也沒有發現被他眼神掃過的幾個人臉色青白僵坐在那兒,額上曝出青筋冷汗,嘴巴大張,口水流出也沒有反應,表情十分扭曲痛苦,眼神掙紮恐懼,好像見了什麽十分可怕的東西。
凡人看不出,并不代表她看不出來,一出了客棧,她就笑嘻嘻的問他:“師傅,你剛才對那幾個人做了什麽?”
他眼神落在她的笑臉上,不該讓她注意到這種事的。他不過是讓他們在陽壽未盡的時候受上一受拔舌地獄之苦,教他們日後嘴巴放幹淨點兒,有時候,神就在他們談論的人中間。
“對渎神的罪,施了一點小小的懲罰而已,”他淡笑,摸摸她的腦袋,看她純淨的眼神,心裏生出一絲惆悵,他如今才真正有了一種家有女兒初長成的心情,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永遠這麽單純。
“嗯,我知道了,如果以後有人欺負你,我也會這麽做的!”她認真的點點頭。
她看到了那幾個人的模樣,很吓人的樣子,可她又不傻,她知道他是聽見了那幾個人說不好的話,他這樣疼她,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不會被人欺負,你也不要做這樣的事。”他心裏微微一緊,語氣凝重了些,他希望有任何刺激到她體內力量的事情發生,如果她能永遠這樣下去,他也會一直陪着她。
“嗯,我知道了,師傅!”雖然她不大懂他怎麽突然這麽威嚴起來,但是,他說的話永遠是對的。
“走吧,不是說要去洗澡麽。”他笑着,一身素然青衣,立于萬家燈火闌珊中,清俊淡雅,溫潤如玉,不食人間煙火。
她一時間看的有些入神,戲文書本上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雖然未能理解其中含義,可用在此情此景,卻覺得合适極了。
他的容貌不是頂好看的,那個謝臨淵長相便要比他精致,但他一定是最完美的,他的完美來源于他內心的強大,對世間萬物的掌控,順應心意的超然。
“走吧,師傅。”她心頭一跳,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了上來,趕緊低下頭挂住他的胳膊,生怕他看出她的異常,她不明白她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麽,但是,她微微擡頭看他溫柔的眼,跟以前一樣,可她卻又感覺有什麽地方不一樣,她靜默的捂上自己的心口。
“嗯。”他帶她到人煙稀少的地方,手一揮,瞬間就到了靈氣充沛的一座山林中。
擡頭,滿月挂在夜幕中透過繁茂的枝葉灑下點點銀光,樹影婆娑,遠山起伏,偶爾有微風掃過,引起幾聲不知名的鳥叫,嘹亮悅耳,花香的甜膩糅雜了草香的清新,混合濕潤的泥土的味道十分好聞,水聲潺潺,霧氣彌漫,很是有一番山林水秀的味道。
☆、黑鯉魚
“哇,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麽美的山水草木呢!哈哈!”她眼神一亮,松開他的胳膊,歡聲笑語的跑到花叢裏轉圈圈兒,激起了休息的小蟲,亂飛起來,粘了一衣角的露水,鞋底也有了濕泥。
她垮着肩膀有些垂頭喪氣,可憐巴巴的看着他:“師傅,這和書上寫的不一樣……”
“咳咳。”他輕咳着,眼底有壓不住的笑意,然後,偷偷捏了一個訣。
花叢中慢慢升起瑩瑩的光點,一閃一閃的,不一會兒就圍繞着她,照亮她身邊一片。
“哇,師傅,師傅!這是什麽啊?”她驚喜的叫他,并伸手去接,柔光照着她的臉,線條柔美,眼中有光。
“螢火蟲的光。”他笑着回答,這個季節沒有螢火蟲,就算變出來,也是害了一群生靈,所以他只變了螢火蟲的光點。
說着,這些光點慢慢成了一個長長的光帶,在樹間蜿蜒前行,向一條發光的小路,她覺得新奇,便跟上去看,走到頭的時候,是一個不怎麽大的水池,但神奇的是,這個水池升起來的不是霧氣,而是熱氣。
“師傅,這個水是熱的!”她驚訝的捧了一捧,溫度很是舒服。
“這是天然的溫泉。”他跟上來解釋。
“師傅,你看那兒有魚!”她指着水中一處,瞪着眼睛叫了起來,這溫泉裏居然有魚!魚能游在熱水裏嗎!這不成魚湯了嗎!
他順着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在的水底陰影處有一尾黑色的魚在游動着,是個不知名的草魚。
“适者生存,它在這溫泉中,已有了靈性。”看它身上的鱗片,十分亮澤,隐有光華,應是有了百年的道行,但距離化作人身,還遠的很,若是潛心修行,渡過天劫,也能得到成仙。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眼神一直緊緊盯着那魚看,她還沒見什麽修仙的精怪呢,稀奇的很。
那魚也沒什麽智慧的樣子,傻頭傻腦的游來游去。
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髒了的衣服,她想起來此行的目的,趕緊從荷包裏拿出自己幹淨的衣物來,伸手去解衣裳,但想起師傅還在身後,便扭過頭去,見他正看着自己,不禁臉上一紅。
“師傅,你走遠一點。”
“嗯?”他一愣,不知所以的看她,為什麽叫他走開,但目光一觸到她通紅的臉頰和已經解開的衣帶,才恍然的轉過頭去。
“為師,在前方等你。”他說完後,幾步就不見了蹤影,留給她個人空間。
她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滾燙的臉頰,将衣服褪了個幹淨,緩緩滑入水中,溫熱的泉水浸泡每一寸疲乏的肌膚,讓她舒服的眯起眼發出一聲喟嘆。
溫泉水顏色雖沒有雜質,但并不澄澈,而是淡淡的乳白。
她歡快自由的在水裏游來游去,那些光點罩在她的上方,像是在給她照亮,她與它們嬉戲着,笑聲如鈴,濕潤的長發飄散在水中,與柔嫩雪肌成鮮明對比,體态婀娜,五官極美,如月下仙,如水中妖。
此番美景,不論誰看到,都會心神蕩漾吧?
所以,在那尾黑魚悄悄游近水中嬉戲玩耍的人兒時,一絲絲可疑的血不停從它鼻孔中流出,直到它游到她面前正對着她時,戲耍的人吓了一跳,尤其是看見它魚眼又直又愣的盯着她的胸前看個不停,兩個小小的鼻孔滋滋的往外冒着鮮血。
她有些驚慌,以為它受了什麽傷,趕緊游上前去想要查看一番,剛一湊近,那黑魚竟然滋出一縷血後翻了肚皮。
☆、點化
“啊!!!”她放聲尖叫起來,震蕩了整座山林,驚醒熟睡的鳥兒撲棱撲棱的一通亂飛。
“丫頭!”聽到她的尖叫聲,在幾步外打坐的他幾乎是瞬間到了水池邊看見泡在水池裏濕淋淋人正閉着眼捂臉尖叫着。
他心急如焚又不清楚狀況,幹脆就直接飛到水池裏把她撈起來,眨眼間就施法給她穿上了衣服。
“丫頭,丫頭,怎麽了?”他将她抱在懷裏,輕輕拍打她的背,溫聲細語的安撫着,眼神危險的眯起看向水池裏那可疑的物體,應該就是罪魁禍首,一條翻肚的黑魚。
“師傅!那魚,那魚死了,我看見它從鼻子裏流了好多血,它一直游到我面前,一動不動的,鼻子裏一直流血,然後就,翻肚了!”她哭着趴在他懷裏,心裏又驚又怕,難道是因為她在這裏洗澡它才死的嗎?
他聽了原委,心下有些氣惱又有些無語,本以為那魚雖然有百年道行,心智應該沒能化境才對,竟然能起色心……是他大意小瞧了那魚,見懷裏人哭的傷心,眼睛鼻頭都紅彤彤的,十分可憐。
. “不要哭了,不是你的錯,沒事了沒事了。”他哄着她,擦去她的淚水。
“不是的,肯定是因為我在這裏洗澡,弄髒了水,它才死了的。”她哭的懊惱,如果不是她非要來這洗澡。
他剛想說那魚沒死,一股煞氣便從她身上破開,她的眼神開始變得冰冷,他給她下的禁制也有了一絲松動。
不好!他心中一沉,咬破手指,單手捏訣點在她的額頭上,那股煞氣便又縮回她體內,只是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他趕緊抱住她。
她的眼神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澄澈只是表情有些茫然,看到水裏飄着的魚,又開始淚洋洋起來。
“那魚沒死!”他趕緊搶先解釋。
她的哭聲被卡在嗓子裏:“啊……?”瞪着兔子眼看他。
“那魚沒死,它有了道行和靈智,留點血不會死的。”他解釋着。
“那它為什麽會流鼻血。”她一邊擦眼淚一邊問,這才是她最不解的地方。
聽到她的話他被噎住了,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一條魚因為看到她洗澡,流鼻血翻肚了。
“呃,大概是它從未見過人,第一次見到你很高興很興奮,想讓你撓撓它的肚皮。”他的解釋讓他自己內心都很絕望。
“原來如此。”她聽了恍然大悟。
“師傅師傅,可它流了很多血。”她還是不放心。
他看她有些擔心的表情,知道她太過單純,沒有親眼見過死亡是什麽,她本就是怨煞之氣化身,最見不得死亡、殺戮,各種黑暗負面的事情,這都會增強她的煞氣。
手一揚,将水裏的魚隔空飄在水面上,割破手指,将一滴血彈入那黑魚體內,只見金光一閃,那魚鱗片盡褪,受易經洗髓,脫胎換骨之苦後,仙氣大盛,空中似有靡靡梵音,鳴鳴鐘聲。
那金光中魚兒慢慢幻化成人形,舒展了腰肢,懵懂的看着岸邊站着的兩人。
☆、清蒸鯉魚
本來她心急師傅怎麽割破了手指,但見到這個場景,不禁張大嘴巴,看得入迷。
金光黯淡下去,黑魚變成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黑色柔順的發絲,黑珍珠一樣的眼睛,皮膚螢白,五官俊秀,一身黑色衣袍,站在水面上。
少年看着青衣的男子,眼神又敬又畏,十分害怕的模樣,趕緊地下頭,又看見他身旁的貌美女子正盯着他猛瞧,臉一紅,倒退幾步,鼻間溫熱,又流下鼻血來,他伸手去捂。
突然前方天地靈氣大盛,凝結成形,威壓鋪天蓋地之勢的向他壓來,他不過是剛化形的魚精,哪裏受得了這種氣勢,眼睛睜大,體內氣息胡亂沖撞,胸口頓痛如大錘砸中,耳邊轟鳴,頭痛欲裂,直接雙膝跪下,癱軟着摔到水裏。
恐懼,這是死亡的恐懼,是絕對碾壓的力量。
這股威勢消失,他重重的喘息着,眼神渙散,全身上下沒有不痛的地方,他再次被一股力量托出水面。
這次,他不敢再擡頭看那兩人,只是跪着吓得瑟瑟發抖。
“師傅,他怎麽了?”在岸邊看着這個魚少年很痛苦的樣子,她好奇的問着。
“沒什麽,可能剛剛從魚變成人,不怎麽适應。”他十分淡定的打着妄語,眼神冷冷淡淡的掃過河面上的黑魚精,那個魚精少年像是感受到什麽一樣身體抖的厲害。
“你本是一條資質愚鈍的百年黑魚精,今得吾血點化,已入化境,有千年道行,便斷念斷欲,潛心修行,待渡過天劫便可飛升,位列仙班。”
這話連消帶打,黑魚精雖然腦子不大好,但畢竟也是修煉百年的精怪,如今又入了化境,心中也隐約明白剛才那威壓是怎麽回事了。
剛才他見那仙子貌美,便想親近親近,雖無冒犯之意,卻行為孟浪,惹得這位,這位……上神不快。
“感謝上神點化,小妖定會斷念斷欲,潛心修行。”連忙跪下表态,語氣謙卑誠懇,眼角餘光便掃到那位上神滿意的表情。
“你叫什麽名字?”見這黑魚精長的讨喜,她蹲在岸邊笑嘻嘻的問他。
“小妖,沒有名字。”他誠惶誠恐的回答,腦袋低的都要紮進水裏了。
“你擡起頭來嘛,幹嘛要低着說話。”她見他這樣低着頭,便也随他低着,整個人都快趴到地上去了。
“這個,小妖剛化人性,不大适應。”黑魚精借了某人的解釋。
“嗯……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就叫于修好!”她眼睛彎的跟月牙一樣,覺得這名字取的甚好。
“謝謝仙子賜名。”黑魚精跪謝着領了這名。
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聽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某人,見她給人取名取上了瘾,心裏有些怪怪的,有點酸,有點澀,什麽地方堵着很不舒服,他皺起眉來。
“丫頭,已經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他出聲提醒。
“啊,這樣啊……”她一副不舍的樣子看着黑魚精。
“于修好,改天我再來找你玩兒。”
“是、……”他剛想應下眼神卻看到某神不怒自威的眼神後話被噎住,僵着身子回道:“小妖需要閉關修行,恐不能招待仙子了。”他明日立刻搬家!
“啊,這樣啊……”她有些失望,突然又眼神一亮:“不然,你跟我們走吧。我師傅人很好,會幫你的。”
“不不不,不必了,仙子與上神大恩,小妖無以為報怎能再勞煩二尊。”黑魚精聽了立刻搖頭表示拒絕。
“啊,這樣啊……”她扯着衣角絞着,咬了咬下唇,實在是想養一個寵物在身邊。
“丫頭,各有各的道,他一心向仙,莫要強人所難。”他在一旁看她如此糾結不舍,便出聲勸慰,她太執着生死離別,執着自己的心意,然而事事并不是都能随心所欲,就算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是,師傅,我知道了。”她雖然執着,但也不是不懂事啊。
“于修好,我們就是朋友了,送你禮物,以後再見!”她将他手裏的食盒拿出來,送給于修好:“這是人界的食物,特別好吃的,我很喜歡吃,分享給你。”
“謝謝仙子……”黑魚精應對她有些疲乏,但看見她真誠的眼神與笑臉,又拒絕不起來,連忙伸手接了,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打開食盒,裏面赫赫躺着一條被清蒸的鯉魚。
……
☆、于修好
黑魚精真的想哭了,仙子,那麽想讓自己跟着走,是不是想吃了他。
“诶?怎麽會是魚呢,明明是素菜啊……”她撓了撓腦袋,不怎麽理解素菜怎麽全變成了葷菜,清蒸鯉魚,紅燒鯉魚,爆炒鯉魚……
某人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許是那客棧裏的師傅喜歡做魚吧。”
“好了,丫頭,走吧。”他握住她的手,不再看呆若木雞的黑魚精一眼,手一揮。
“于修好,再見啦!”她最後聲音剛落,兩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黑魚精一個人站在山林水池中,突然安靜的讓他感覺有些孤寂,低頭沉默的看着食盒裏各種魚的做法,算了…… 施法将幾尾鯉魚複活,放進了溫泉中,自己也化成一尾黑魚,與它們一同游着,可惜,他再也不會跟它們一樣能忘卻以往,今夜,他會永永遠遠的記着,莫不敢忘。
庸山
正在打坐的五名道人先後睜開眼,驚疑的面面相觑,最終全都看向坐在正中央的老者,他緩緩的睜開眼,看向門外,又緩緩的閉上眼。
“掌門。”其中一個灰袍的道人性子急,忍不住喚了一聲那老者。
“掌門師兄,我們本算到那孽煞應降于穹蒼山頂,便提前等着想直接封了它,卻沒想到那孽煞狡猾,并未出現在穹蒼,雖然兩年來我們一直尋找它下落未果,人界也沒有出現大的災難,可它始終是威脅,恐天下有大難。”另一藍灰色道袍的道人,語氣沉重憂慮。
“方才那股煞氣沖天,轉瞬即逝,看方向是佘山處,那地方靈氣充裕,是修仙得道的好地方,那孽煞不會是……”黑色道袍的道人臉色猶豫着沒說出來,想也不是,先不說是怨煞之氣凝結成體,就它那沖天的煞氣也不可能肯一心向天地正道吧。
“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将那孽煞捉來封印了去,不能讓它為禍人間。”暗紅道袍的道人義正言辭。
“慢着,看方才那股煞氣,煞神尚未出世,并且它身邊似是有高人,幫它隐藏了煞氣和蹤跡,去也無用。”老者出聲制止了幾名道人的動作。
“掌門,那怎麽辦?”灰袍的道人出聲詢問。
“派幾名根基好的弟子去佘山探查,它既在人間,便會露出蹤跡,我們且等等,等煞氣濃郁,掩藏不住的時候,再一擊擊破吧,無量佛。”老者甩了甩拂塵,閉上眼繼續打坐。
“無量佛。”幾個道人見此也都收心斂性,專心打坐。
與此同時,妖界濕骨林
山洞妖府中,披着白色虎皮的俊美男子睜開眼,從石座上站了起來,掐指一算。
“呵,這等煞氣,是那東西無疑了。”男子收手,轉身側卧在石座上,狹長的雙眼微微合上,豔紅的唇角勾着,修長的指骨輕輕在膝蓋上敲打着。
煞氣雖現,卻并未出世,想來是有人抑制了這股力量,自洪荒遠古以來,神邸紛紛折隕,世上再無神跡,仙界損失慘重,幾萬年來休養生息,卻也沒有幾人能與其煞氣相抗衡。
若是庸山那幾個臭道士或許尚可一試,但派去盯着的人并未傳來他們下山的消息,想到這兒,他停止了手上敲打的動作,睜開眼,眼底風雲湧動,這天地間還有神。
“丫頭,想不想學法術。”
兩人回到房間後,他開門見山的問她,觀察她的表情。
聽到這句話,她眼神詫異的看向他:“師傅,你不是不喜歡我學法術嗎?”
他是不喜她學法術,所以她每每偷看他施法的時候,都會說教她一通,他怕她太随心所欲,不顧天道不顧法則,用法術犯下大錯來。
可如今看來,她若不用法術,便會刺激她使用自身的煞氣作為能量,如果,能教她用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