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起◎
清都城外。
一層黑色結界罩在上空,給本來就介于真實與虛幻之間的清都蒙上一層面紗,更添了幾分神秘。
離淵劍尊匆匆趕來清都,扶陵已經在結界外等着他了。
清隽溫潤的青年眉眼染上幾分焦急,平日裏喜歡搖着的扇子此刻緊攥手中,見離淵過來,稍稍松了口氣。
青年沒問離淵是否能打破結界擊敗魔修,反而問了這麽一句:“你的身體……”
離淵稍稍遲鈍了下,“無礙。”他本就不擅長說謊,此刻的言辭滞澀已然表明了一切。
扶陵與離淵相識已久,早知道他在數百年前平定魔潮時遭受了魔氣入體,至今都沒能驅逐體外,平日裏一直用修為壓制着,一旦動用法力就會招致魔氣攻體,有入魔的風險。
扶陵面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一群長老圍在城外急得團團轉,進不去,腦袋上都快冒煙了。
“這虛境裏怎麽會突然出現魔修啊。”
“離淵劍尊那邊有消息了嗎?什麽時候打破這結界啊?我三叔的侄女家的兒子還在裏呢,這要是出了事兒我怎麽跟我三叔交代啊……”
“據說還是個合體期的厲害魔修……”
“大家都別擔心,離淵劍尊可是大乘期修士,拿捏這麽一個合體期魔修不是妥妥的!”
寧枝低頭踢了腳小石子,問應遲宴:“那塊玉佩是不是很貴重?”
“随便撿的,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少年冷聲道。
“哦。”
寧枝點點頭,繼續跟在黑衣少年身後。
她心生疑問。
男主用東西換救人出陣法這個辦法救了一個人是可行的,也是十分機智的,只不過這個人為什麽是她?她現在的身份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婢女……
寧枝又看了眼應遲宴。
血色月光從梢頭傾瀉而下,勾勒出少年清瘦颀長的身形,露出的側臉冷白如玉,輪廓分明。
他烏沉沉的眼瞳染上一抹緋光,目光冷寂的如萬年寒冰,從剛剛離開明月院時一直這樣不動聲色,但寧枝總覺得他好像在隐忍着什麽。
寧枝忽然想起之前進府之前,那時他曾盯着她看,難不成是那時候就認出來她了?
這麽想着,她猶豫了下,終于還是問出聲:“應遲宴,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來了?”
回複她的是一聲微不可聞的“是”。
寧枝閉了閉眼,一陣沉默。
假裝成婢女混進入學試煉跟在男主身邊,這顯然不是惡毒女配該幹的事吧!先是勸學,再是監考,淦,她做的事怎麽離惡毒女配的道路越來越遠了。
寧枝心累,算了,反正結果都一樣,惡毒女配本質上也是工具人嘛!
不過有一點值得誇獎,就是男主還是很聰明的嘛!知道先救個最厲害的出來跟他一起想辦法。
寧枝走上前扯扯他的衣袖,叫住他,“應遲宴,我算過時間了,最多兩個時辰所有弟子都會被魔修煉法,我們要在此期間想辦法破解。”
她将半月玉佩拿在手中,細細道來:“這裏面封印着破陣之法,我們只要出去找元嬰期的修士解開封印就可以成功破解血炁陣救出他們了。”
看她多貼心!直接把解決辦法送男主臉上了!
什麽是合格的工具人!
誰知少年轉身,黑眸中帶着明晃晃的不解,問道:“為什麽要救他們?”
寧枝緩緩打出問號。
什麽,這是根正苗紅的男主該說出來的話嗎!
寧枝怕他是不了解情況才這麽說,解釋道:“那是魔修破月,魔族你知道吧,就是那種不把正道修士當人的,随随便便把修士當韭菜一樣嘎了的魔修。”
應遲宴輕應了聲,“所以?”
欸?正常修士不都是痛恨魔族到死的嗎,男主的反應怎麽輕飄飄的?
寧枝遲疑着繼續道:“破月抓的這幾個都是玄淩宗的弟子,也就是将來你的同門。所以,你不打算去救一下嗎?”
“他們的生死與我何幹。”少年如是說。他黑眸沉沉,眉眼淡漠,說話的語氣也是不甚在意。
寧枝:“……”她覺得這個男主好像長歪了。
先是對修仙不感興趣就算了,現在更是冷眼旁觀同門被魔修煉法,一點想救的意思都沒有。
這不完蛋嗎!
寧枝痛心,将來修真界魔潮遍起,而男主卻對魔修這個态度,照這麽下去修真界遲早要完。
不對,想跑偏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男主不願意救人,這劇情還怎麽繼續走呀。
或許是看寧枝的表情短時間內變幻的過于精彩,少年長眉微蹙,稍微理解了她的意思,“你想救他們?”
寧枝瘋狂點頭。
她肯定想救啊!她老鄉還在裏面困着呢,而且林知行還是男主的頂級工具人,這不救以後怎麽辦!
不過不管是誰想救,只要能讓男主跟她一起救人出來,這救人的功勞一定是算在男主身上的,這樣劇情就能接着走了。
寧枝怕他不同意,有點着急:“而且你都救我出來了,多救兩個也不妨事的吧?放心不會太麻煩的,我去找人過來幫……”
寧枝說着忽然感覺頭暈眼花,渾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腳步踉跄兩下,扶住了樹幹。
“你怎麽了?”應遲宴眉頭微凜。
寧枝扶着樹努力站穩身體,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之前就感覺有點頭暈無力,還以為是在陣法中的緣故,沒想到出來後更嚴重了。
“我也不清楚……”
難耐的困意席卷而來,她晃了晃腦袋想清醒一點,卻是徒勞,意識越來越模糊,只得慢慢閉上眼睛。
寧枝靠着樹軟軟倒下,一張閃着光的薄紙忽的從她懷裏飛了出來,少年動作極快的抓住,攤開一看,上面只寫了三個字。
【雲破月】
紙張被少年牢牢捏住,掙脫不出來,最後只得放棄,随後光芒大作,将兩人都籠罩其中。
與此同時,明月院中的陣法悄然停止。
就在扶陵擔憂離淵出事想要勸阻他不要動手時,籠罩在清都上空的結界忽然如潮水般褪去。
“這是?”扶陵疑惑。
若是結界被人打破會産生法力波動,而這結界褪去的無比自然,就像是……魔修自己關掉的一樣。
“難不成是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請君入甕?”扶陵不禁産生這樣的揣測。
離淵倒沒想那麽多,收起承影劍,劍眉微凜,“不管是不是鴻門宴,總歸要進去會會的。”
兩人一路警惕的人追着魔氣的蹤跡來到邵雲府,居然一路上除了些孤魂野鬼,沒有遇到任何意外。
扶陵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因為缺失法力源頭而暫時停止運轉的陣法,以及陣法中昏迷不醒的玄淩宗弟子。
此陣名為血炁陣,是一種古老的禁忌之法,将修士的修為逐漸抽取出來,與肉身一同煉化成血之精華。
這種陣法如在強盛時破解需要很複雜的法術,現如今此陣沒了法力來源,幾乎接近停止運轉,倒是讓扶陵掐訣耗了一會兒後便自行破除了。
而陣法中就有他新收的弟子林知行,扶陵查看了下他的狀态,發現只是修為稍有虧損,并無大礙後,松了口氣。
這些弟子都中了迷疊香昏迷不醒。
好在還有一個名叫游陽的弟子是清醒的,嗯……可能也不是很清醒,這名弟子見了他們過來嗷嗷的哭,抱着扶陵的腿就不撒手。
扶陵:“……”
離淵在那邊搜尋魔修的痕跡,他只得耐心地哄着這名弟子,“你先別哭,先予我說說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游陽覺得嚎的差不多了,他把一個受了驚吓的弟子演繹的淋漓盡致,也有點累了,咳咳兩聲,把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
扶陵聽完眉頭輕皺,“魔修破月。”
尋了一圈蹤跡的離淵也回來,面色不善,“那魔修不在這裏。”
游陽回憶起自己最後看到的場景,他醒來就看到寧枝站在了陣法外,同時身邊還站着一個黑衣少年,兩人正要離開。
寧枝察覺到他醒了,暗戳戳朝他比了個手勢,游陽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這名少年就是男主。
游陽本來還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來,不愧是自己的老鄉,這麽快就找來了男主,就是靠譜!
他也不睡覺了,就靠着石墩子等着,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魔修破月那邊忽然閃過一陣白光,他眯了眯眼,再看過去時已經空無一人。
再然後就是寧枝所說的了,劇情中的離淵劍尊及時趕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魔修破月是怎麽消失的,但游陽知道肯定跟寧枝脫不了幹系,他把這事也說給了兩人聽。
“憑空消失?”扶陵眉頭皺起,這倒是奇怪起來了。
修真界是有着速度極快的位移之法,但是若想達到憑空消失的程度,只能是空間能力了。
這種能力只有渡劫成功的劫仙才有,魔修破月不過只是合體期,又怎麽可能擁有這種能力。
游陽站在破月原本待的位置那,“喏,那魔修消失前就待在這裏,弟子見一陣白光閃過,她就已經不見了。”
“還有什麽別的異常嗎?”扶陵追問道。
游陽回想了下,“在那魔修消失前,弟子感知到了寧枝師姐的法力波動,那道白光似乎是她所産生的。”
一直沉默的離淵忽然出聲:“寧枝?”
扶陵聞言也輕咦,“這不是你那弟子嗎,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游陽說完就哽住了,因為他忽然想起寧枝說她的身份是刁難男主的惡毒女配,這次是僞裝成NPC混進來的,壓根沒暴露身份。
完蛋,嘴快了。
游陽:“……”好兄弟,我對不起你。
游陽硬着頭皮找借口,“弟子本來也不知道那是寧枝師姐,她是扮成任務角色進來的,直到她和我被魔修抓起來關在房間裏,她才告知了弟子。”
扶陵頓時了然,見離淵還一臉不解,解釋道:“今年的入學試煉他們玩了些新花樣,讓宗內弟子扮成任務角色跟着新生一起試煉,我想寧枝師侄便是如此。”
離淵沉默片刻,沉聲道:“此事我知曉。早些時候宗主找我時便告知了,并且說有事需要請我這徒兒去幫忙,只不過……”
扶陵還是頭一次見離淵說話說一半,他好奇接話道:“只不過什麽?”
“她跟我說自己患了不治之症,需要卧床修養。”
扶陵頓時啞然,離淵幾百年就收了這麽一個徒弟,他這徒弟不過才收了數年,便已經……
實在是造化弄人。
游陽在邊上聽着,忽然想起什麽。
他好像,似乎,依稀記得寧枝在跟他唠嗑時順口提了那麽一嘴。
“我那幾年沒聯系的便宜師父今天忽然給我發消息讓我幫個忙,我丢,簡直跟恐怖故事似的,還好我編了個絕佳的理由拒絕了。”
游陽:“……”不是,你管這叫絕佳的理由?
還有什麽比得了絕症更離譜的嗎?
“所以寧師侄這會兒不應該在玄淩宗嗎?為何會出現在清都?”扶陵疑問。
游陽閉了閉眼,決定順着往下說:“寧枝師姐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後就想着多為宗門做些貢獻,所以自願參加入學試煉,幫助新生。”
沒想到溫潤的扶陵聽了這話眼神變得十分驚訝,神色複雜,他有些遲疑地說道:“沒想到寧師侄在彌留之際也是會做好事的。”
他輕輕嘆氣,“這可能就是常話所說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游陽:“……”所以她以前到底是有多壞啊!
游陽捂臉,他覺得不能再往下說了,再說都要給她送走了。
作者有話說:
困的睜不開眼了,明天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