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瘋美上神後

第34章 哄你

◎藥……好像沒了。◎

清心咒因心而動，心有欲.望，觸發清心咒。若無欲.望，心無波瀾，清心咒便失去作用。

三夢陡然反應過來，古怪地瞧着魔尊紅塵，“你對我竟然沒有欲.望。”

我這麽好看，你怎麽就不動心呢。

紅塵笑說：“你把衣服都脫了……”

顏來再度捂住她口出虎狼之詞的嘴巴，對天長嘆，萬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就變得口無遮攔。

三夢被無端輕薄一句，面色微紅，很是不悅，“沒想到、魔尊如此好色。”

好色？顏來贊同，但好色的魔尊至今什麽都不懂，就會親嘴，其他一竅不通。

說好色吧，有些過分了。若說不好色，偏偏又不那麽單純，不知該如何來形容這個叛逆的魔尊。

紅塵撥開顏來的手，不死心地說一句：“其實吧，我只想進入夢境，對你、沒有興趣。”

“你羞辱我。”三夢勃然大怒。

紅塵嬉笑道：“羞辱你？我說對你沒有興趣是羞辱，對你有興趣就是輕薄，那我該怎麽說？”

顏來忍不住笑出了聲。三夢瞪着她：“你別笑，你們是一夥的。”

顏來斂笑，側身而站，紅塵無辜極了，掰着手指繼續與三夢掰扯，三夢捂住耳朵不想聽。

紅塵惱了，施法将人定住，自己則坐下來認真說道：“我對你，着實無甚興趣，你那麽老了，十幾萬歲，老了也就罷了，偏偏記性不好。記性不好也就算了，你看看你十幾萬年就混了個上仙，你說說你除了這張臉能看看以外，還有其他吸引人的地方嗎？”

“哦，對了，還有一點，你不死不滅。十幾萬年不開花的鐵樹，你指望我對你有什麽興趣？”

“你想想啊，十幾萬年沒人喜歡你，你不該從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

紅塵語氣悲天憫人，甚為可惜，聽得顏來哪裏端得住，斂袖笑得不行。三夢動不了，只一雙眼珠子動來動去。敵我懸殊太大，她壓根沖不破紅塵的禁制。

紅塵絮絮叨叨說了一番後，揮袖解開禁制，三夢揮拳要打人，紅塵站着不動，“就你？還要打人，三夢上仙，你是上仙，不是上神。”

“我也曾是上神。”三夢咬牙切齒。

紅塵看向顏來。顏來點頭：“仙魔大戰時，她入魔後突破晉升上神。”

“入魔後給你力量，你在仙族時修為無法突破了，來魔界吧。”紅塵發出邀請，魔族修煉有捷徑，有些人愛吸人精氣，殺人奪取法器，這也是仙族不恥魔族之處。

三夢仰面倒下，捂住耳朵不聽她的‘魔咒’。

打鬧過一陣，顏來領着紅塵離開，讓三夢好好休息。

司命剛離開，神志不清，顏來放心不下，在她身上施法，一旦出事，她必會知曉。

回到寝殿，紅塵熟稔地坐在顏來的床上，顏來心力交瘁，也懶得與她說理。

唯有一事，不得不提。

“暗夜王給了你什麽厚禮？”

“給你了呀。”

“一支步搖值得你二人鬼鬼祟祟背着我說話？”

紅塵看看天看看地磚，閉嘴不肯言語。顏來走到她的跟前，攤開手，強勢說道：“給我。”

“沒有。”紅塵抵死不肯承認。

顏來已然有了幾分暴怒，“當真沒有？”

“沒有。”紅塵迫不及待的點頭。

顏來說道：“衣裳脫了。”

“嗯，雙修嗎？”紅塵驟然興奮起來，不等顏來說第二句話就開始脫衣裳。

外裳脫下擱置在一側，只見顏來走過去，撿起她的衣裳，摸索一番，直接找到了兩瓶藥，一紅一白。

紅塵傻眼了，“你玩我呢。”

顏來淡笑，“小小計策，魔尊見笑了。”

紅塵臉色低沉得不行，似被墨染了一遍，下意識就要去奪，顏來側身避開，她恨聲道：“你拿走吧，我再去拿，暗夜王那裏好多呢。”

顏來故作鎮定，道：“無妨，你再拿，我再毀。”

“你說說你、怎麽就那麽小氣，我拿了當糖吃，挺甜的，你大氣些。”紅塵苦口婆心勸說。

顏來冷笑：“大氣些？你都給我吃春.藥了，我還要大氣些？”

紅塵怔忪，醍醐灌頂，“是給你吃的，不是給我吃的啊，我以為給我吃的呢，我吃了既然無用，那你試試？可甜了。”

顏來啞口無言，如同與稚子說話一般，面對三歲稚子的智商，你能說理嗎？

說不通的……

顏來放棄了，放火将藥瓶付之一炬，化為灰燼，氣得紅塵幹瞪眼。顏來拍拍手，大氣道：“我領你去買糖吃。”

“不吃。我的藥。”紅塵欲哭無淚，撒潑打滾般賴在顏來的床上，恨不得踢出幾個洞來。

顏來無奈，“糖很甜的，聽聞山下糖葫蘆甚為不錯。”

“不吃，你把你自己裹上糖絲塞到我嘴裏，我才高興。”紅塵雙手環胸，歪着頭、瞪着眼，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了。

顏來想了想，她已有萬年不入世，不知山下還有什麽好吃的。

“要不，我們去買幾件衣裳？”

“聽聞山下有傀儡戲。”

“你這紅衣穿久了，我們去做幾身新的換一換。”

紅塵氣得心口疼，望着顏來端正到幾近死板刻骨的姿态，遠山眉清冷，她輕哼一聲，顏來上前拿手拍她的腦門：“去不去？”

紅塵認真思考，紅裳鮮豔，微揚的眼梢顯出幾分俏麗清純，發髻上的桃木簪更是襯出幾分質樸潇灑，暗色的桃木是克制妖魔之物，偏她戴得這麽心安。

眼前的紅塵氣鼓鼓，如同一株純美的花，失去往日的濃豔，引人心生憐憫。

顏來遲疑良久，“若是不去，我就走了。”

“你這是道歉的态度嗎？”紅塵被按住的怒氣悄然爬上心頭，險些被氣得靈魂出竅，“你、我瞎了眼睛才喜歡你。”

顏來嘆氣，“我給你咬一口？”

怒氣又散了。紅塵喜滋滋的問：“咬哪裏？”

顏來伸出自己的手腕，紅塵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誰愛咬你的胳膊啊，胳膊有什麽好咬的。”

紅塵太不安分了，一面說一面打量着她，目光由眉眼掠過、鼻子、唇角，接着是脖子、胸前，最後，落在她的腰間。

顏來：“……”

過分了。她剛想說什麽，就見紅塵眼上蒙住白紗，一瞬間，她又笑了。

報應來得如此之快，讓人措手不及。

紅塵頓時沒有脾氣了，揮手拂開白紗，厭惡極了，想自己堂堂一魔尊竟數度被一白紗攪亂心神，可恥至極。

她深吸一口氣，“你替我解開清心咒，我就不生氣了。”

顏來思索須臾，“那你還是接着生氣吧。”

紅塵：“……”

“你真古板，我要回魔界。”

“好，你回去吧。”

“我去找暗夜王拿藥。”

“去吧。”

紅塵劍拔弩張，顏來淡然處之，兩人情緒相反。殿內諸物被夜明珠照得格外清晰，紅塵粉面嫣紅，面上一絲絨毛都看得清楚，她的不高興更是被無限放大。

顏來反客為主，被動為主動，紅塵被她逼得退無可退，雙手在寬大袖擺中的緊緊攥緊，倔強地與顏來對視。

“你可以去找暗夜王找一堆藥，自己吃或者給旁人吃，我不介意的。”顏來淡笑。

“那你剛剛為何燒了？”

“你拿着要給我吃，對你無用對我有用，我豈能留下它讓你折騰我。”

“我又不知給你吃，早知如此、我就、我就……”紅塵勢短。

顏來步步緊逼：“魔尊，你就什麽？”

“多要幾瓶。”

顏來不悅，“多要幾瓶，你打算讓我吃上幾萬年。”

“你的打算很不錯的。”紅塵眯住眼神。

顏來細細端詳女孩須臾，冷面浮現笑容，冷冷喊道：“楚紅塵。”

“我不姓楚，你別亂喊。”紅塵心虛極了，顏來好像真的生氣了，她揚面笑了笑，冷意入骨，面前人突然靠近，呼吸噴在自己的面容上。

一瞬間，紅塵更加勢弱，慌張道：“你說姓楚就姓楚，我都聽你的。”

“是嗎？那你還給我吃春.藥嗎？”顏來氣勢大顯，夜明珠的光趨于柔和，照得紅塵面容白玉無暇。

紅塵慌得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嫣紅的雙唇沾染水澤，如枝頭上的引人采撷的紅果。

“其實、我們可以一起吃的。”

“你吃糖我吃春.藥的意思嗎？”顏來問。

紅塵擺手，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吃春.藥，你吃糖。”

“是嗎？”顏來語氣幽幽，似是不信，很快，她又換了新的話題：“天後給你的藥呢？”

紅塵藏起來了，随身攜帶。她被顏來所蠱惑，聽話地拿了出來。顏來立即接過，焚燒殆盡，紅塵眼睛睜得更大了。

好像哪裏不對勁。

為何天後的藥也沒了。

她想生氣，顏來直起身子，她反應過來，當機立斷伸手圈住顏來的腰肢，将人拉至床榻。

一陣天旋地轉，顏來驚呼，雙手被紅塵禁锢在枕畔，她忙大聲呵斥：“你作甚？”

紅塵不悅地撇撇嘴，“你騙我的藥。”

顏來的計策被窺破了，可惜，藥已經沒了。顏來滿意地笑了，紅塵哭喪着一張臉：“由你這麽騙徒弟的嗎？”

“有想着給師父吃春.藥的弟子嗎？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自然相抵了。”顏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語氣溫和下來，“我們好好相處，你在我鳳凰山修煉，我也不敢你走，你想想可好？”

有些誘人。紅塵心動了，聲音也有些高漲：“那我們睡一處嗎？”

騎虎難下了。顏來點點頭，“可以。”

“那、那可以雙修嗎？”紅塵逮住給自己福利的機會。

顏來蹙眉，下一息，便用最平靜的話回答她的問題：“你好好想想，我們雙修，不是我不願，而是你不會。”

紅塵遲疑。顏來表現得很好，舉止從容，言語溫和，并非是不願。紅塵被她糊弄住了，乖巧地松開她，呆愣地坐在床上。

不是顏來不願，而是自己不會。

相識以來，她心生不軌，顏來卻沒有殺她。這麽多時日以來，兩人互相幫助，雖說仙魔難容，但兩人相處得尤為‘融洽’。雙修一事，技法深奧。是自己的問題。

不成，她要去學習一番，熟悉玄奧之處。

紅塵點點頭，“也對啊，我們相處很好呢。你等着我，我去找找辦法。”

“鳳凰山上有許多書籍，你可以去翻看，對你的修為也有幫助。”顏來暗地裏松了口氣，變現在得尤為從容淡然，沒有露出絲毫不願的想法。

紅塵受她所惑，立即表現得勃勃鬥志，“我去看書。”

“我令仙侍給你引路，莫要迷路了。”顏來坦然地望着她，眼中細水溫和，散發出的氣息昭示她平和的心境，再無往日刻板。

紅塵着急忙慌地走了。

顏來松了口氣，等人消失後便躺了下來，太難糊弄了。

好在糊弄住了。

顏來舒坦地躺在床上，唇角彎彎，雖說驚悚，偏又覺得好笑。萬年孤寂的生活一去不複返，她有些喜歡與紅塵相處了。

有趣極了。

人不在，她得到機會，自然要好好休息一番。

在自己熟悉的環境內，顏來很快就睡着了。

那一廂的紅塵找到藏書閣，剛進去，眼前書櫃成排成列地擺放，浩瀚書海，若要尋找技法，沒有百年也有十年。

她看得頭疼，索性使用法術，放出神識，一目十行都是尋常人的做法，她一目十本，輕易間讀完了上百本書。

看了半日後，紅塵坐下來嘆氣，自己修煉都沒有這麽用功過，沒想到，為了雙修竟來苦讀。

她不會，顏來也不會嗎？

這一刻，她想起天後的話，天後說顏來不會。

她不會，顏來也不會……

為何她二人都不會呢。

這樣的事情就不能天生知曉嗎？

紅塵開始思索人生，天生會張口吃飯，怎麽就不知這樣的事情。

紅塵放棄苦讀，趴在桌子上冥思苦想，不一會就睡着了。她太困了，周遭死氣沉沉，更加有助于睡眠。

鳳凰山上寂靜，仙氣缭繞，山間樹葉遮天蔽日，修士們坐于地上調息，忽而湧進一群魔兵，殺人取藥。

萬年寧靜被毀，山中仙侍發現血腥，趕去後，修士們已死了，身上傷口不斷湧出鮮血。

仙侍們去請顏來。

顏來趕到後，屍骨都已經冷了，她的結界被人破了。為了再防止慘事，她去藏書閣找紅塵，兩人一起加固結界。

趕去藏書閣，紅塵睡得正香，聽到顏來的要求後，她複又趴回去繼續睡。

“紅塵、紅塵，別睡了。”

“你加固便是，我眼睛疼，想睡會兒，醒來還得看書呢。”紅塵有氣無力，被折騰得不清。

顏來雙手托起她的腦袋，“魔尊，你的下屬殺了修士。”

紅塵渾渾噩噩，眼皮重達千斤重，長長的哀嘆一聲，“他們殺的，又不是我們殺的。”

“紅塵，我生氣了。”顏來掐着她的臉頰，“很生氣。”

“是嗎？那我親你一下，你就不要生氣了。”紅塵睜開了眼睛。

顏來無奈，“随我去加固結界，正經些。”

“親我，不然我就困了。你該想想，你是要我的靈力，我好歹得撈回些什麽。”紅塵搖了搖頭，一副生無可戀的姿态，“堂堂一魔尊，被你呼來喝去，你覺得合禮數嗎？”

“你随我去，我帶你下山去玩，下山去看天上的月亮星星。”顏來絞盡腦汁。

紅塵坐起身來，“看月亮？我為何不捉住月神讓她給我跳舞？好歹還是一個美人。”

這麽一說，顏來啞然，再度冥想，道一句：“你喜歡我為何總要盯着旁的女子看。”

“我看他們是賞心悅目，看你才是心中歡喜。”紅塵懶洋洋地回應，撥開顏來的雙手，“你就不喜歡看美人？”

顏來冷哼一聲：“你的愛好可真廣，罷了，我自己去加固結界。”

“生氣了，我也很生氣，你先哄哄我，我再哄哄你，這樣我們誰都不吃虧。”紅塵自言自語地說一句話，那廂剛邁出三步的顏來不覺回頭，心中動容，“你要怎麽樣？”

“你親我，我一人給你加固結界，不需你動力。”紅塵讨價還價，将‘價格’壓了回去。

顏來深吸一口氣，反感她無賴的言辭，“無恥。”

“只對你一人無恥。”紅塵得意的笑了，“你想想，再不加固，又要死人了，鳳凰山萬年來的底子就要被你敗光了。”

顏來無言以對。

“你過來。”

紅塵巴巴地湊過去，顏來清冷的眼神令她更加雀躍，只覺得心魂都被勾了去。

本該死氣沉沉的藏書閣因顏來的到來而添了幾分旖旎。顏來閉了閉眼，努力克制自己心口的悸動。

不等紅塵近前，她的雙眼已經被蒙住。紅塵驚訝，想起清心咒的作用，頓覺這人越發道貌岸然。

修的無情道？

笑死人了。

顏來胸脯劇烈地起伏着，忍着羞怯靠近紅塵，慢慢地貼上她的唇角。

貼上的瞬間，她又迅速撤離，“好了。”

紅塵不滿：“你趕着去投胎呢。”

顏來背過身子，眼上白紗遲遲未曾散去，她擡首撫摸沾染着紅塵味道的唇角，險些無法呼吸，她覺得自己陷入雲中，飄飄蕩蕩尋不到歸處。

紅塵感覺自己吃了虧，且是很大的虧，心中不滿，哼哼兩聲，也不理會她，直接朝外走去。

鳳凰山上的結界是一層保障，禁止魔族人靠近，紅塵被擋過一回，怕被人發現就沒有破除結界。顏來的結界針對法術低等的魔族，像紅塵這般輕易就可破除。

來到山腰處，紅塵騰空而上，紅花圍繞着她，鮮豔奪目，整個人如同畫中精靈。

雙手捏訣，身上迸射紅光，光色徐徐籠罩鳳凰山，幻化成紅色的包圍圈。

她在顏來設下的結界上再度設了一層結界，這回，仙族人也無法進來了。

狗太子，別想過來。

結界修複了，紅塵飄然落入地上，望着顏來：“我們去買衣裳首飾。”

“我已哄過你了。”顏來扯了扯唇角，笑容淺淡。

“你若不去，我帶着三夢去。”

“楚紅塵。”顏來再度叫了她全名。

紅塵撇撇嘴，意識自己說錯話了，上前牽扯她的手晃了晃：“我給你買衣裳買首飾，讓你好看些，不好嗎？”

她很識時務，顏來也不好與她計較，“我去取人族用的錢。”

兩人僵持須臾，很快就和解。

顏來回去取銀子，紅塵站在原地等了須臾，默默地将上回用的捆仙繩收了起來。

都想好了，顏來不答應，她就将人綁過去。

啧啧啧……

既然去人族，兩人收起法力，到了山下就開始騎馬。人族的馬很是乖巧，兩人悠哉悠哉前行，眼下正值春日，百花盛開，鳥語花香。

兩人并肩騎行，清風微揚，顏來坐得端正筆直，清風蕩起發稍，悠悠揚揚。

官道兩側樹木枝葉萌生，風過呼呼呼啦作響，猶如會舞動的女孩，風将花瓣卷起在空中打着旋，紛紛揚揚卷起後，又落入地面。

春風輕拂長發，揚起衣袖，花瓣鑽入了袖口，暗自生香。

難得惬意，讓兩人心曠神怡。花瓣鑽入顏來的袖口，又被紅塵施法掏了出來握于手中。

行不過兩裏路，清風卷着花瓣飄蕩而來，如花雪般簌簌而下，散在顏來的發上、肩膀上，大半部分卷入顏來的袖口中。

顏來袖口塞得滿滿的，直到塞不進去。

顏來無奈，擡起袖口望着作亂的人：“好玩嗎？”

“我給你熏香啊。”紅塵笑得伏在馬背上，直不起腰來。

顏來抖了抖袖口，生生抖出幾籮筐的花瓣，拂袖揮散，稍稍停頓須臾，再看紅塵，她将花瓣握在手中嗅了嗅。

“你聞什麽？”

“聞你的體香。”

還在抖衣裳的顏來：“……”

無恥至極。

紅塵可以随時随地的吐出虎狼之詞，不受任何限制。

顏來被她鬧得渾身無力，抖散花瓣後，兩人繼續前行。官道上百姓多，不時有人駐足看着兩個相貌不凡的姑娘。紅塵如同簪花游街的進士一般，見到有人看她，她還會朝對方揮揮手，好似認識一般。

四處撩撥，當真是無恥至極。

由官道進入城內，兩人下馬牽着馬步行，過了城門，人族煙火氣息撲面而來。

萬年間滄海桑田，城池幾番變化，顏來的記憶停留在萬年前，而此地都變了。哪裏是街市、哪裏有酒樓，都需要詢問路人。

紅塵見她呆愣狀，忍無可忍地拿出一張輿圖，“出門在外問人不如靠自己。”

圖紙上寫得清清楚楚，紅塵領着人去街市，又将馬拴好放在市集口，兩人步行。

人族熱鬧極了，一眼看去，吃喝玩樂，應有盡有。紅塵無甚規矩，先買了兩塊桂花糕，自己一塊，一塊給顏來。

桂花糕香甜軟糯，紅塵一口吞了下去，拉着顏來又往前走。

也不知紅塵的胃有多大，她走一個鋪子買一份吃食，買完就吃，吃完了再跑。小小幾個鋪子便花了半個時辰，顏來手中提滿了屬于自己的吃食，紅塵的那份都裝進了肚子裏。

走走停停，顏來再也拿不住了，提醒紅塵：“你吃飽了嗎？”

“你怎麽沒吃啊，不好吃嗎？”紅塵皺眉，下意識接過顏來手中的吃食。

她随手招來一個乞丐，将吃的都給了對方，拉着顏來繼續逛。

又過了半個時辰，顏來雙手再度拿不動了，紅塵如法炮制送給另外一個乞丐。

來來回回三五回後，她們終于走到一間繡坊前，顏來悄然松了口氣，好歹是不吃了。

繡坊很大，許是靠近鳳凰山，人傑地靈，客商便多，修士更多，帶起了城內的生意。

紅塵摸摸緞子，又摸摸麻衣，顏來站在她的身後，眼神冰冷，莫說是客人，就連掌櫃都不敢靠近她。

紅塵陷入選擇困難中，不知該怎麽選，思索良久後，拉着掌櫃就問：“你能将繡坊賣給我嗎？”

掌櫃如被雷劈般看着紅塵久久不語，下一句就喊人将她趕出去。

事情反轉得太快，使得紅塵不知所措，她看看顏來:“她不賣就不賣，作何趕我呢，我還要買衣裳呢。”

“此間街市頗大，不如去前面看看，不會只有一間繡坊。”顏來哄着她。

兩人複又啓程朝前走，紅塵這回不吃了，反而看上許多小玩意，買面具、買傀儡、買蛐蛐，買到後來，顏來又拿不下了。

紅塵趁着路人不注意悄悄施法将東西變入儲藏寶物的法器內，繼續逛街。

又見一座繡坊，顏來先走近去，囑咐紅塵：“你別說話了，不然人家又不賣你。”

紅塵與人溝通有障礙，顏來先哄好她，再領着人進繡坊看布料。

此間繡坊比起前面那間繡坊略微小了些，一眼看去便可觀盡，顏來搖頭，見過那間繡坊，再看眼前的，多少有些不容易。不說布料品種不多，就連規制都小了很多，掌櫃招呼旁人，來不及理會她們。

看過一圈，顏來領着人又走了。

繼續往前走，巧遇貨郎叫賣。紅塵湊上前相看，都是些女子愛用的物什，胭脂水粉簪環首飾，成品略顯粗糙了些。

紅塵眼光挑剔，沒看上，拉着顏來就走。

走了幾步沒看到繡坊，反見幾名修士在欺負一個女子，兩人對視一眼，紅塵剛想說仙族如何如何，顏來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巴。

紅塵閉上嘴巴。

修士們手中拿着劍，口中罵罵咧咧，顏來看向被欺負的女子，她身上有魔氣。

仙魔不兩立，見面都有一番争執。

修士中有一人受傷了，不算重傷，其餘兩人不斷朝魔女施法。顯然，魔女不敵兩人，落入下風。

“在人族打架不應該設結界防止傷了百姓嗎？”紅塵嘀咕一句，施法将四人困于結界中。

結界內的修士們見狀立馬撤下攻擊，反而去破除結界。

“定是妖女的同伴來了，妖女別想活着走出去。哪怕是死，也要拉着她同歸于盡。”

氣焰嚣張，語氣憎恨，兩人似有不共戴天之仇。紅塵疑惑，“怎麽有那麽大的怨恨？”

“魔族者，人人得而誅之。”顏裏言道。

紅塵皺眉，她有那麽讨人厭嗎？

顏來黑沉着臉，紅塵鮮少來人族不知曉魔族在人的心目中有多可怕。數萬年來，魔族人修煉多吸引人的精氣，殺人提升修為。一時間，人族損傷慘重，仙族派兵出征。

久而久之，仙族在人的心目中形象完美，魔族則是十惡不赦，草菅人命。

顏來理解修士們的憤恨，紅塵叽叽咕咕半晌，很不滿三人欺負一個弱女子。

好在修士們全力面對結界，分不出心思對付女子。女子躺在地上口出鮮血，神情極為痛苦。

修士們無法打破結界禁制，轉而将怒氣灑在女子身上，對她更是拳打腳踢。紅塵不忍，揮手撤了結界，朝着女子喊了一句：“快跑。”

然而，她的話也被修士們聽到了，修士們正愁找不到幕後兇手，見狀提劍朝她刺來。

小小修士豈是魔尊的對手，未及近身便被一團火焰困住了，當即吓得原地打滾，其餘兩人見狀都不敢動手了。而地上的女子趁機跑了。

紅塵耐着性子問修士：“你們有仇嗎？”

修士搖首。

紅塵不解：“無冤無仇，你們為何痛下殺手。”

“魔族妖女，人人得而誅之。”修士咬牙切齒地恨，“她食人精氣修煉，不該殺嗎？”

“你看到她食人精氣，草菅人命嗎？”紅塵依舊耐着性子詢問，她就不食人精氣啊 ，修煉靠自己。

修士們面面相觑，紅塵嗤笑，“所見未必是真相，你們連見都沒見到就痛下殺手，仙族多了你們這些是非不風的仙者，也是禍亂四方。趕緊滾，不然我會生氣殺了你們。”

修士們觑了紅塵一眼，抓起自己的劍就跑開了。

顏來卻說道：“我在那個女子身上下了追蹤術，去看看？”

“看她做什麽？”紅塵沒有那麽大的善心。

顏來瞥她一眼，“看她好看。”

“你好像快變成我了，啧啧啧，道貌岸然的僞君子。”紅塵低罵一句，左右去看，“不追嗎？”

顏來拉着紅塵的手腕，腳步驟然快了許多，淩波微步。

一路追蹤而去，終在城外山間一處山洞外留下。山洞不大，僅可容一人通過，洞外設有陷阱，洞內亦有結界。

雙重禁制下，山洞附近少有人來往。結界可看出對方的勢力，似乎剛入金丹期不久。

顏來沒有進入山洞，而上看向紅塵。紅塵撇撇嘴，“裏面有兩個人。”

顏來思索須臾後，揮袖輕易打破結界，靜靜等着對方人出現。

果不其然，方才的女子迅速鑽了出來，本拔劍要殺，乍見紅塵後又放下劍，“是你們。”

山間樹花璀璨，清香溫雅宜人，洞口的女子撐着劍，脊背挺直，一襲灰色法衣破爛，但她沒有放開洞口的路。

“你們找誰？”女子心生警惕。

紅塵的目光在她印臺上轉悠，“你怎麽會入魔呢。”

“入魔便入魔，需要給你理由？反而是你，你跟着我做甚？”女子手掌的長劍再度提了起來，劍指顏來，“趕緊滾，休要打聽我的事。”

顏來看着山洞附近的花草，這裏的花草遠比其他地方花草豔麗清翠。她看了兩眼便說道：“山洞裏有花族的人？”

女子面容失色，提劍朝顏來刺去。顏來閃身躲避，指着一旁的紅塵說道：“這可是你們魔界尊者。”

女子立即停了下來，狐疑地看向紅塵。紅塵死死瞪着顏來，“你的嘴巴怎麽就那麽大呢，本座不想招搖。”

“魔尊？”女子放下劍朝紅塵跪下。

紅塵抿抿唇角，“裏面是仙族的人？”

女子沉默，似在隐瞞。紅塵也不逼迫，仙魔相愛，為兩界都不容。仙者視魔如萬惡，魔瞧不起仙。

“魔尊、魔尊，求您饒了她，您放她離開，我随您打殺。”女子棄了劍，朝着魔尊拼命叩首，猛地磕頭，磕得額頭滲血。

紅塵望着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本座、本座不會因她是仙有所偏薄。”

“真的、真、真的嗎？”女子呆愣住了，額頭一片猩紅。紅塵渾渾噩噩，揮袖施法替她療傷，第一回 ，她感到了無力。

世俗成見太深，她們無論去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甚至刀劍相向，至死方休。

女子的傷被治好了，她感激不盡，紅塵難得露出沉凝的面色，沒有玩笑沒有再說些虎狼之詞，擱在尋常，她必然會好生嘲諷一番。

她望着山洞，久久無言，顏來提醒她：“歷來如此，只是你占據高位，從未體會過勢弱者的艱難。”

半晌後，紅塵慢慢消化了，她愛聽八卦，卻從沒有聽過仙魔相戀的八卦。

無人敢說，無人敢以此笑話。

她只能悲憫地望着女子：“去魔宮找十殿少君，她們會妥善安排你們的住處。”

言罷，她擡手在女子的額頭上施下印記，并賜予疾行法器。

“本座能幫你們的唯有這些，若遇到魔界人，便告訴她們你是本座救下的人，若再有不長眼的仙族人欺負你們，本座會替你們報仇。”

女子欣喜若狂，朝着魔尊不斷叩首，救命恩德大于天。

紅塵擺擺手，失落地轉身走了。顏來跟在她的身後。

紅塵難得悶悶不樂，顏來亦沒有言語，兩人走走停停，山間景色優美，氣候宜人，山野花開爛漫。

“顏來，你說仙魔之間能不能和平共處？”

“不能。”顏來搖首。

就算仙族同意，數萬修仙者也不答應。

就算魔尊答應，暗夜王不會同意，同樣，數萬魔人也不會答應。

十多萬年來的仇恨，豈會是一言一行就可以了解的。

至死方休。

作者有話說：

天後：不怕不怕，我再送你們。

顏來：無恥。

紅塵：只對你無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