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血殺手和侯府嫡女(七)
竹珠瞅着那兩只大肥鼠,半步也不敢動,見它們吃完了半碗米也還吃不夠的樣子,她只能忍痛又給它們舀了點兒米進去,這侯府裏可不缺米,她就是覺得這個樣子太窩囊,人家都是老鼠見了人抱頭鼠竄,換成她,卻要靠米讨好鼠。
竹珠覺得不能這樣,人應該要勇敢一點兒,于是她握了握拳,再握了握拳,像是做了什麽視死如歸的決定,“啊”地一聲叫出來。
她拿起菜板上的菜刀。
兩只大肥鼠擡頭瞅了她一眼,又埋下頭去繼續嗦米。
竹珠:“……”
她握着菜刀,又“啊!”了一聲。
兩只肥鼠卻還是不為所動。
她抖抖牙齒,舉起手裏的菜刀,眼睛滾落兩顆淚珠,一步兩步顫着腿朝老鼠挪去,腦海是她刷刷兩下,将老鼠趕走的畫面。
一晃神,原來只是幻想,她如何也無法再上前一步,這兩只大老鼠此時又嗦完了米,擡起頭來用鼠眼睛瞪她。
簡直是欺人太甚!
竹珠咬住唇,又滾落兩顆淚珠,一道“噗嗤”聲突然響在門口。
她擡頭,是個俊美颀長的黑衣男人。
男人身前摟着一個絕美的白衣少女,那少女……
“小姐!”
竹珠瞪大了眼睛,立馬握着手裏的菜刀朝黑衣男人砍過去。
夜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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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他扣着蕊白衣的腰一轉,竹珠手裏的菜刀砍到了門框上,拔都拔不出來,她急紅了眼,幹脆放棄菜刀,轉過身,一頭朝夜潤撞過去。
夜潤:“……”
未免這個适才對付兩只耗子瑟瑟發抖一見到他卻能手起刀落的小丫鬟把自己的腦袋撞成豆腐泥,他沒抱着蕊白衣躲開,而是在小丫鬟快要撞上他之際,擡手指尖一點,點了小丫鬟左肩的穴道。
小丫鬟定在原地,瞪着一雙“你再不放開我家小姐,我就撞死你!”的大眼睛看他,兩顆淚珠從眸子裏滾落。
夜潤破唇失笑,摟摟蕊白衣的肩膀,“這小孩蠢是蠢了點兒,不過對你倒是衷心。”
竹珠:“……”
蕊白衣盯了一會兒竹珠那張猙獰又恐懼的小臉,腦海有一剎的放空。
方才小哭包叫了兩聲,她以為是出了什麽事兒,就叫夜潤帶她來看情況,沒想到小哭包是在跟兩只老鼠周旋,等見到了夜潤,小哭包卻瞬間變了個人似的。
怕還是怕的,只不過她……護主心切。
蕊白衣突然覺得腦袋有些怔暈,她捂住額頭,夜潤在她耳邊問了什麽她也沒聽見,她被夜潤重新抱了起來,朝廂房返回。
小哭包被一個人留在了小廚房,她腦袋搭在夜潤的胸口上,靜靜地看着小哭包,看着她被定在那裏,一動不動,像一只可愛的小呆鵝。
每次遇見對自己好的人,都會讓蕊白衣心縮在一起,覺得觸目驚心,那骨子裏冰封住的最普通的情感劃開一層,不食煙火的心髒也驀地輕輕跳動。
魏潤曾對她說:“哪怕你的心是冷的,我也要給你捂熱了。”
蕊白衣想,她的心已經暖了不少,自從認識了魏潤,似乎全世界都在對她散發善意,那些冰冷冷的險惡和黑暗變得無足輕重,哪怕還在存在着,也離她越來越遠……
等被抱回房裏,蕊白衣扯了一下夜潤的袖子:“給她解開穴道。”
夜潤笑了一聲:“不怕,我下手又不重,那穴道半個時辰後會自己解開。”
蕊白衣掐了掐他的胳膊,聲音冰冰的,“現在。”
夜潤看了她一眼,“成。”
竹珠被解開穴道後,又哇哇亂叫着撲過來要攻擊夜潤,分明那雙腿快抖斷了,夜潤莫得法子,只能又點了她的穴道,然後一臉無辜地看向蕊白衣。
蕊白衣扶了扶額頭,開口跟竹珠解釋,說了她穿越到這個世界說得最多的一次話。
她說得很簡單,很直白。
她說夜潤是她喜歡的人,不是壞人,她還說……
“以後我會跟他離開這裏。”
竹珠:!!!
夜潤:???
在夜潤那邊,他自我感覺自己跟侯府絕色小嫡女的感情進展已經是飛速了,卻沒想到在小嫡女心裏,飛速到如此地步。
他們分明才只認識了幾天,這幾天時間裏見過的時間加起來可能還湊不夠一個白天黑夜,小家夥都還沒問過他的名字,她心裏卻就産生了想和他私奔的想法?
他……就這麽有魅力嗎。
夜潤的心神飄到高處,一時找不着北。
直到蕊白衣說:“如果你不信的話,我讓他站到你面前給你踢一腳,他也不會生氣。”
夜潤:?
女人,誰給你的勇氣說出這種話?!
竹珠瞪大眼睛,她自然是不信的。
蕊白衣知道她不會相信,她不喜歡吵,不想等小哭包解開了穴道又一驚一乍的,她便把手從袖子裏伸出來,擡起來勾了勾夜潤的大拇指,聲音似乎沒什麽力氣,“你過去。”
再軟糯的嗓音說出來,也無法掩蓋這句話是用的命令語氣,而不是乞求語氣的事實。
夜潤:“……”
他立馬擒過蕊白衣的下巴,捏了捏,聲音危險地明知故問:“過去做什麽?”
蕊白衣:“給她踢一腳。”
夜潤:“……”
捏着蕊白衣下颔上的力道加重。
蕊白衣确實是被捏疼了,下意識“啊”了一聲。
夜潤卻沒松開,雙目陰鸷地看着她。
被他那麽一盯,蕊白衣忽想起他的真實身份,那滑稽不講理的想法就掐滅了,她道:“我說錯了。”
适才她估計是暈過了頭,才說出那種主意,魏潤是九重天太子爺,怎麽能乖乖走到人家面前讓人家踢一腳。
她踢可以,別人就不行。
“你解開她的穴道吧。”蕊白衣下巴被捏得很疼,她皺了眉,雙手抱住夜潤的手臂,拿開。
夜潤那麽一下,力道的确不輕,這會子松開,那白白嫩嫩的下巴上已經挂了一個深深的紅.印。
他眉骨驀地一跳。
“嘁,真是麻煩!”夜潤冷聲說了這麽一句,朝竹珠走過去。
他點開她的穴道後,看着她,“踢。”
竹珠:“……”!!!
“踢啊。”夜潤掀了一下眼皮,看小孩還呆在那,他幹脆撩開下擺,将一條腿擡到凳上,還拍了拍,對竹珠掀眼皮,“來。”
竹珠:“…………”
房內的空氣滞了好半晌,竹珠終于醒過神來,瘋狂擺手,“不不不不不、不用!我我我我信了!”
“那不就完了麽,麻煩。”夜潤将下擺蓋回來,腿從凳上離開。
之後竹珠震驚地在兩個人身上轉乎了好一會兒,看兩個人還有話說,不好杵在這打擾,她捂着驚吓過度的小心髒退出房去,并給兩人帶上門。
突然間,夜潤在她心裏變了個形象,從兇惡的采花賊過渡到她家小姐的忠犬護身俠客。
一段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的跌宕起伏傳奇愛情故事在腦海裏生成。
竹豬出去後,夜潤轉回身,目光投向床上的白衣少女。
少女沒什麽力氣地靠在床頭,藍色錦被搭在她身上,至胸口下面一些的位置,臉上并無太多驚訝的表情,他轉回身的時候她都沒在看他,生了卧蠶的眸低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夜潤眉心蹙起,也不知道什麽情緒纏到他心頭,莫名覺得這種情緒讓他不安。
他走過去,站在床邊,視野能很好地看見蕊白衣卷了兩绺發髻的頭頂,他不自禁摸過去,長指插進蕊白衣的頭發絲,聲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地變得溫和,“生氣了?”
蕊白衣擡起頭,“啊?”了一聲。
她這麽一擡頭,能讓夜潤清楚地看見她下巴上的紅.印。
竟然還沒消下去。
夜潤眉心一蹙,埋下頭去盯了一會兒蕊白衣水光滢滢又浮了點将人隔離在外的冰霜的眸,吻到蕊白衣的下巴上。
蕊白衣眼睫毛抖了一下。
她沒推開他,任他吻在那。
那種感覺不太好受,像一把濕熱的小刷子撓着她,蕊白衣開始摳自己的手指甲,轉移注意力。
不過她還是低估了夜潤的貪欲,過了好一會兒,他還是食在那,不挪動到別地兒,也不停下來。
蕊白衣推了他一下。
夜潤這才停下來,瞳仁像湧了川流,一下子深如潭底。
“小家夥,你知不知道從來沒有人敢那麽命令我。”夜潤捏她耳朵。
“……”又來了。
明明剛剛稍微正常了一點兒。
夜潤站起身,“我給你時間反思。”
他說罷轉身,一副又要潇灑冷酷決絕不帶一絲留戀地離開的樣子。
蕊白衣抽了一下嘴角,忙拉住他的袖子,“你要走了?”
夜潤挑眉,“不然呢,我很忙的。”
“……”
他輕輕捏住蕊白衣的下巴兩邊,擡起來,“怎麽,舍不得我走?”
“嗯。”
夜潤:“……”
對方回答得這麽幹脆直接、不帶一絲羞赧和忸怩,倒讓他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反應了,胸腔淌過一股熱流。
女孩那張小嘴接下來冒出來的話,更是震驚他全家,雖然他沒有家。
“帶我走吧。”
夜潤:“……”
長久長久的愣神過後,夜潤的心魂飄蕩到海上,打了個旋兒,激出圓圓的漣漪和幾朵浪花。
啊,他要有家了。
——
翌日,竹珠淚眼汪汪,捧着兩坨蜂蜜沖進平安侯住的衡水居,扯着嗓門喊破了音,“老爺,三小姐變成蜜蜂飛走了!三小姐變成蜜蜂飛走了!!”
周平昀:?
衆人:???
起初侯府裏的人都以為周美蕊的小丫鬟瘋了,可是出動官兵,将滿京都翻了一遍,也沒找着周美蕊的人影,侯府嫡女周美蕊變成蜜蜂飛走了的這個匪夷所思的鬼誕之事,不得不被人稍微接受。
周美蕊變成蜜蜂飛走之前,是留過一封信的,上面切切實實是她的字跡,侯府裏熟悉她字跡的人都認得。
侯府四公子周啓寧看完那封信,手是抖的。
信上只寫了兩行字:“我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蜜蜂,阿寧阿宇,請替三姐姐照顧好小豬豬。”
落款是一個“蕊”字。
在侯府這個大宅子裏,真正關心周美蕊的人不多,仔細數數,除了竹珠,也就周啓寧和周啓宇兩個小可愛。
即便他們年紀尚小,周啓寧只不過是早熟,也就十三歲的稚齡,可周美蕊離開前,只想得到他們,只拜托他們。
周啓宇“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跌倒在地抱住周啓寧的大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快哭抽過去,周美香和周美娜抽抽嘴角,想将他拉起來,卻拉不動,只能嘆了口氣。
周啓寧怔了好一會兒直到找了快半月都還找不到周美蕊的身影,他都沒緩過神來,問竹珠千萬遍,竹珠卻只是搖頭,一副我也不知道我也很震驚啊的模樣。
從栖安寺趕回京都路上的慧妃娘娘鄭淑芝驚得差點兒沒從馬車上摔下來,伴駕的四皇子也是一愕。
京都右巷一家棋樓裏,納蘭婉兒落下手中的棋子,唇角淺牽:“看來那同道中人,真替我解決了麻煩。”
她對面未坐對棋之人,她一個人掌控整個棋盤,貼身丫鬟跪在旁邊給她斟茶。
小丫鬟也笑:“是呢小姐,周美蕊消失了,今後誰也沒辦法與您争二皇子妃的位置了。”
納蘭婉兒“嗯”了一聲,又落下一顆棋子,容上浮滿勝券在握之色,“不過這志同道合之人,到底是誰?”
小丫鬟眸子一轉:“會不會是太子?”
納蘭婉兒看她,“嗯?”
小丫鬟道:“小姐您想呀,太子數來與平安侯交好,平安侯早是太子一派,但他唯一的嫡女卻與她表哥二皇子自小有婚約,等周美蕊年底及笄了就會嫁過去,屆時就是太子的對立面,太子怕平安侯動搖,或者覺得周美蕊礙眼,提前除掉了她。”
納蘭婉兒手裏的棋子一頓,突然不知道該将這顆棋落到哪裏,她道:“不至于,太子雖然手段毒辣,但不到對付一個未出閣小女子的地步,弄權的男人們,大多不會将女人放在眼裏。”
這便是她不喜歡太子,鐘情于二皇子的原因。
二皇子便與那些男人不同,他不喜權術,只好文墨棋琴,與她最是契合。
可他心裏,更寄情于周美蕊。
即便他承諾娶了周美蕊之後,會将她納進宮,可,憑什麽都是嫡女,她納蘭婉兒就得低人一等,她也不想後半身都要低周美蕊一等,她與她交好,也只不過是為了能接觸到二皇子。
“那會是誰呢?”小丫鬟皺眉疑惑,并不知她家小姐的心思已經沒法落回棋上。
一盤棋下到死路,看了半天,也看不見突破口在何處,她掀翻棋盤。
她以為周美蕊消失了,她會很暢快,可是好像并不是這樣。
——
夢漾城,湖心山,冬雪飄落,撒了一地的絨毛,蕊白衣趴在窗邊看一個挺拔高碩的男人光着半截腿踩在池塘裏捉魚。
男人說這冰下的魚,才是最肥美的。
那汪池塘裏種滿冬荷,伴着紛飛的雪片,粉白的荷花伸展四肢,慵慵懶懶地生長,對寒冷和冰雪無所畏懼。
都說這凡界的荷花皆是夏天綻放,這裏的荷花卻在冬天恣意,讓她想起了在天庭的日子。
也讓她想起了她和魏潤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冰凍三尺的雪峰上,她撿到一顆小小圓圓的蓮子。
那顆蓮子發着燙,在她手上滾了一圈兒……
“小家夥,今晚做拔絲魚片?”一張跟魏潤一摸一樣的大臉湊過來,他手裏還握了一根竹竿,竹竿上插着一排還在頑強掙紮鼓瞪着泡泡眼的小肥魚。
蕊白衣抽回神,看了一眼小肥魚們,道:“不,我想吃泡椒魚片。”
夜潤擺手,“不行。”
他嫌棄地說:“我可不想親一嘴的泡椒味。”
蕊白衣:“那你別親。”
“我現在就去做泡椒魚片。”夜潤立馬提了腿子,帶着小肥魚們奔赴廚房的道路。
聽到“泡椒”兩個字,小肥魚們已經吓死過去,死得不能再死了。
它們的身板在油鍋裏抱着泡椒翻滾的時候,已經沒有知覺。
晚膳過後,蕊白衣嘴上的油同樣是被夜潤吃幹淨的,夜潤灌了一口水,也沒能把那股子泡椒味沖淡下去,看蕊白衣的眼神有些綠。
他暫且不計較這些,從胸口摸出兩封信,拍到桌上。
蕊白衣瞥了一眼,“什麽?”
夜潤大掌捏在蕊白衣頸後的軟肉上,“一封是我的賣身契,一封是機密文件,上面寫的是那個要殺你之人的身份信息,我用五百顆人頭從雷行獵手那裏換的。”
蕊白衣:“……”
“這半個月,你就殺了五百個人嗎?”
夜潤搖搖手指頭,“不,就昨晚。”
蕊白衣:“……”
看見女孩那驚驚的小表情,怪難得的,忍不住貼過去咬了一口她的小鼻尖,他勾唇,冷峭的濃眉一挑,“若不是這半個月忙着帶你銷聲匿跡,這兩樣東西我早搞到手。”
他點點信封上粘着一根雞毛的那封,說道:“這個,給我自由。”
他再點點另一封,“這個,給你真相。”
蕊白衣捏過信封上有雞毛的那封,扯了唇,“你是因為沒錢贖身才去殺人的嗎?”
夜潤:“……”
“當然不是。”
他又說:“因為理想。”
屁的理想,誰沒事兒去幹殺人這種活?血沾多了,夜不能寐,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罷遼。
之後他成長起來,雖然有能力解脫,可除了殺人,他沒有更擅長的事兒了,就這麽着繼續幹了下去,不曾想,老爺天讓他邂逅了他生命裏可以将他從地獄裏拽出來的女人。
這女人是一把火,燃燒掉他荒唐的歲月,攜他一起擁抱光明,這女人是他心頭的朱砂痣,将染紅他的餘生,同他擁抱幸福,這女人是他的白月光,釋懷他曾經滄桑,填補他靈魂深處最空缺的角落……
心裏的小詩還沒念完,坐在他腿上的女孩又問道:“那怎麽還有賣身契這種東西?”
夜潤沉默半秒,回道:“我小時候窮,被人用一個饅頭騙進這行當的。”
蕊白衣:“……”
心裏扯了一下,她沒說話了。
眼底像是凝了一層冰,蕊白衣冷下臉将手裏的信撕成四塊。
她靠進夜潤懷裏,小手摟到他脖子上,拍拍他的背,“都過去了。”
“……”夜潤心口猛地一顫。
這女人想要了他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宅鬥宮鬥什麽的,太無趣,留給爾等俗人去折騰吧,咱們小蕊蕊和潤哥不與爾等一般見識,還是……談情說愛最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