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走在前往餐廳的路上，高跟鞋穿得不習慣，腳不舒服得很，我停下，在旁邊商鋪櫥窗前，審視了下自己的裝扮：一件白色的中袖棉布上衣，亞麻色的褲子，十厘米高的鞋跟，甚至在王樂的建議下少有地塗了櫻紅色唇彩。我不禁嘆了口氣，在呼出的氤氲中回憶起這一切的前因後果。
就在昨天，嫁為人婦的方容，電話裏跟我吼。“程夭夭你還不嫁人？差不多就行了，這世上沒有那麽多王子，結婚不是戀愛，兩個人過日子的，別太看重長相，長相過的去就行，挑過頭耽誤的還不是自己。”
“當年你不還和我說什麽非王子不嫁，看吧看吧，人是多麽善變的生物。”我嘲道。“其實我一個人過也挺好……”話還沒說完就被方容打斷。
“你不年輕了程夭夭。”方容毫不留情地吐槽說，“那時候你有大把青春，可以站着說話不腰疼地去憧憬那些完美的愛情，但現在跟以前還能一樣嗎？”
我無言以對，其實随着年齡原來越大，人的價值觀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喊“真愛萬歲”“寧缺毋濫”這種口號的底氣早就沒十八歲那樣氣勢滿滿了！二十七歲的女人如同秋後的螞蚱，再蹦跶也就幾天的光景。
挂斷電話，嘆口氣，把手機扔在一邊開始埋頭工作。二十七歲，确實不小了。在別人眼裏，二十七歲的女人就像櫥窗前被挂上了半價出售的折價品一般，沒有什麽價值。
我登上MSN，對坐同一個辦公室的林衍說。
“和我結婚吧？”
“啊？”
“和我結婚！”
“程夭夭，你沒發燒吧？怎麽了？”
“沒事。”我啪嗒一聲敲在鍵盤上，整個辦公室都能聽見。林衍站起來看了看我，我瞪回去。“發神經不行呀？”
“你老繼續。”林衍狗腿的谄媚。
我不想搭理他，心裏酸楚，時間過的可真快呀！曾經林衍還搭着我的肩膀說：不行了，咱們就結婚去，生個孩子叫林妖豔。如今他們個個找男人雙宿雙飛了，只剩我一個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心裏想着這些瑣事，時間也過的飛快。直接後果是導致下班的時候動作慢了一點，被王樂逮住。我心裏哀嚎，臉上卻不能表露分毫。
王樂是我的直屬上司，說起來她的為人不錯，三十四歲。性格溫婉，平時相處的也不錯，只是和她聊天，話說上三句就能扯到了我的婚事上，這個真是大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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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說個好事！”王樂輕撫大波浪卷發，三十多歲的女人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經過歲月沉澱下來的風情，我心裏打鼓，忐忑不安。
“好事？”我縮了縮脖子，心裏感嘆，大概又是相親那些事吧。“王經理……”
“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
我心裏一咯噔，這麽快就到正題，平時還能兜幾圈，今天怎麽這麽直接，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忙接話道。
“我現在不想談戀愛。”
“是麽？”王樂對我意味深長的笑。“你爸媽也不着急？”
“呃……”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這招太狠了，簡直就是一擊必殺，一提到父母的壓力，我馬上就舉着白旗投降了：“好吧，你說吧。”
王樂伸手攬着我的背，動作熱情的跟我親姐似的，堂而皇之的做着古代老鸨的行當。“這次的對象是我老公的堂弟，人長的真不錯，你去見肯定不會後悔。三十歲，自己開了個公司，硬件軟件一把抓，何如？”
“哎。”我嘆氣，滿心的不信。這樣的相親一年能進行幾十次，并且不算春節那個月，因為春節一個月相親的此時是全年的次數總和。上次去見那個所謂的精英男，進去我就傻眼了，都說找老公別注重長相，我的标準已經到了底線，但沒想到的是，那個男人的長相是沒有下限。
“這個人是真的不錯。”王樂信誓旦旦的保證，就差拍胸脯了。“就吃頓飯，又不是非要你們有個什麽結果。真不成了也能多個朋友，公司附近的那家餐廳，挺近的，不耽誤你時間，明天午休的時間過去看一眼。”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是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去。王樂的業務部經理，她的話。衆所周知，只能聽三分。即便心裏知道如此，我也不能說什麽。如今這人情大于能力的時代，做人既然學不會圓滑，但也不能渾身棱角，這是最起碼的社會規則。
“我一定會去。”嘴上爽快的應着，心裏的怨念則聚集成山。
無論如何心裏怎麽想，我還是去了。走到餐廳的時候都快十二點半了。我看了一眼手表，想着王樂約好的時間，內心則期盼着那最好是一個沒耐心的男人，這會說不定已經走了。
那是一家中餐廳，我走進去的時候有服務員迎過來。我說了王樂約好的位置，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就禮貌指了指靠窗的哪一個座位。
“和那位先生一起的麽？”
我擡眼望過去，男人是背對着門口，我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筆挺的脊背，身穿條紋的灰白襯衣，很專注的低着頭。我心裏微頓，這個人大概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主吧，不然誰相親會坐背靠門口的座位，明顯的不期待。
“是的，謝謝。”
朝服務員點頭，我整整衣領就走過去。
“你好。”
走近，才發現男人正目光專注的在看手機屏幕，聽見聲音他就擡起了眼。靠窗的位置，溫暖的陽光穿過玻璃，灑在男人的側臉上，儒雅俊朗，真若是懿姿風雅，目如寒星。男人長相不俗，端論他的容貌就在一大堆相親的歪脖子樹中脫穎而出，骨架均稱，一件淡色襯衣更是襯得斯文儒雅。
“是程小姐？”
他站了起來，身材修長挺拔，透過眼鏡片，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我，語氣雖溫和，聲音卻有些冷質。謙謙有禮卻也又波瀾不驚，從容得讓人猜不透內心的想法。淡然微笑的神情，雖然清澈卻深不見底，沉穩中又有一股內斂的灑脫。
“是的，程夭夭。”我看着他楞了一下，才笑着回答。
“葉臻。”他溫言介紹，微微颌首。“坐下聊，喝點什麽？”
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臉有些微微發燙，平靜的心湖激起了漣瀝，這個人何其熟悉。“白水就好。”
從葉臻擡頭的那一瞬間，我就有些回不過神。他的臉那麽熟，很像是一個人，漆黑的眸子，像極了那個人，但事情過去了十二年，我并不敢肯定，是他或者不是他。
“剛下班？”
此時正是中午，餐廳裏人聲鼎沸。葉臻坐在哪裏，清清冷冷，周圍熱鬧的空氣都好像為之凝固，我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淡定，手心卻一陣陣的冒汗，很是不安。
葉臻的目光清澈，氣質優雅。沒有上班族該有的銳利與浮躁，倒想一個手持粉筆的老師，溫潤而淡雅！我不禁心猿意馬，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心跳的不像是自己。
“嗯。”我點頭。“約的時間正好是中午下班這會。”
葉臻嘴角含笑，聲音溫厚。“餓了麽？要吃什麽？”
“啊？”我看着眼前的菜單不知所措，忙推過去。“還是你點吧，我什麽都行。”
“有沒有忌口？”葉臻也沒繼續推辭，就把菜單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修長的手指翻動着精美的紙頁，姿态優雅，我突然心底泛起別樣的感覺。“別太拘謹。”葉臻在看菜單期間，擡頭看過來。
“沒有。”我看着他的手指，辯駁，心裏卻緊張的要死。
如果是他，那變化可不單單是外貌上的。當年的銳利已經變換成了如今的沉穩，鼻梁上一架無框眼鏡，比起當年冷傲的少年，如今的葉臻要成熟穩重的多。
葉臻招手叫來服務員，報上了菜名，擡頭就對上我的目光。
“看什麽呢？我臉上有髒東西？”
“沒什麽。”我連忙轉移了視線，剛剛竟然想事情到走神。“你……三十歲？”
“嗯。”葉臻說。“看起來不像？”
“像剛出社會的大學生，這話唐突了。”我有些尴尬的笑。
葉臻也跟着笑了起來，彎起唇，眼睛眯了起來。
“沒什麽，有人誇獎何樂不為。”葉臻擡手為我們的杯子倒滿水，繼續說。“你和堂嫂一個公司？工作如何？”
“謝謝。”我喝口水，笑道。“王經理的助手，就那樣。”
“女孩子做業務挺辛苦吧？”
“還好，我只是個助理也沒忙到哪裏去。”我擡頭看葉臻，他手持茶杯修長的手指在杯沿上摩挲，動作優雅，舉止之間透着股說不出的淡然，我心裏微怔，好奇湧上心頭。“怎麽會來相親？”
“應該和你理由差不多。”他擡眸看我，幽深的眼睛像是深潭之水，看不到底。“到了該結婚的年紀，就被父母的一聲命令趕上相親隊伍。”
聞此言，我不禁笑了起來。“确實如此，五六歲被父母押進學堂，終于畢業又要随大流開始找工作，等到結婚的年紀就必須結婚，設定好的程序罷了。”
葉臻笑了，聲音淡淡。“都是這樣，工作忙，轉眼就到了适婚的年齡，背着“不得不”三個字活一輩子。”
菜很快就上齊了，這家店因為經常來，翻來覆去就那麽幾種菜色，也沒什麽新意。
“沒辦法，現代人的生活方式。”我吃飯的速度并不快，就和葉臻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通病。”葉臻說着。“你年紀還小，應該會好些？”
講到這個話題，竟然發現有個和我觀點相同的人，拘謹也少了許多，話題扯開倒也很聊的來。
“經調查大齡女要比大齡男壓力要大。”聽葉臻那麽說，我故而正色道，擡頭看葉臻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好看。“所以，彼此彼此。”
“什麽調查？如此詳細？”
“據說，是一個社會未婚男女分析報告。”這些都是胡扯的，經常逛天涯後遺症，胡扯随口就來。
“倒是有趣。”葉臻笑了起來。“那本書？改天找來看看。”
我忍俊不禁。“這世界上有個萬能的寶庫叫網絡，天涯貓撲裏面太多這樣的帖子。”
“天涯？貓撲？是書麽？”葉臻問。
“是。”我點頭，抿了抿唇忍着笑意。
葉臻突然詢問道。“這裏的菜吃不習慣？”
“也還好，只是經常在這裏吃飯，也覺不出什麽好來。”
“經常相親？”葉臻停下了筷子，擡眼望過來。
我臉熱了一熱，放下筷子。“也不全是，主要是這裏離公司近，吃飯方便。”這家菜剛來的時候，會覺得很不錯，時間久了，就有些乏味，人之常情！
“這也是。”葉臻說完，繼續埋頭吃飯，動作很是規範。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出聲問道。
“你……”我看着他，葉臻擡頭，露出稍許疑惑。
“怎麽了？”
“你讀高中的時候在二十四中？”
“嗯。”葉臻推推鼻梁上的眼睛。“堂嫂說的？”
“是。”我膽戰心驚的扯謊，心裏忐忑，手心快要泌出汗來。“我爸在四十二中教學，去過幾次，聽王經理一說，就有些記憶。”
這下我可以确定，葉臻就是那個人，毫無疑問！多少年前，無數次在午夜驚醒，因為夢見這個男孩清俊的面容而無法入睡。此時，我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酸酸澀澀，轉眼都過去了十二年。
“高三老師麽？”葉臻淡笑。“時間太久，記憶有些模糊，記憶中好像有個高三物理老師姓葉。”
“我又不怎麽起眼，這更不好記。”我笑了笑，來緩和心中那股異樣。
“也不是那樣。”葉臻輕笑出聲。“是我記性不太好，你挺好的。”
這話說的，雖然是客套的虛僞，我臉也熱了一熱！
其實認識葉臻還真和我爸沒有關系，他教的是高三，但那個學校沒有人知道我是他的女兒，我也沒有去過高三的教學樓。
“你大學是在那個城市？”我終是忍不住就問了出來，那年我找遍了所有的學校，每天守在本市他可能出現的學校，希望能遇見，然後假裝偶爾碰見那樣打個招呼。“不是在本市吧？”
“我沒上大學。”我看見葉臻的眸光閃了閃，随後低頭喝茶。“高中畢業就去了部隊。”
我心下大驚，長大了嘴巴半天沒說出話。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他是因為那件事麽？如果是，那我就罪該萬死了。
“很驚訝？”
“你當過兵，很崇拜解放軍，所以難掩情緒。”我說。
“你下午幾點上班。”又過了一會，葉臻放下筷子問道。
“兩點。”我也吃的差不多，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一點五十。“上班時間快到了。”我連忙起身。
“還有些時間。”葉臻說着就招手叫服務員過來買單，我去掏錢包，被葉臻阻止。“我來。”他的聲音依舊淡雅，我看着他拿出錢包的手指，微微有些發怔。
“這怎麽能行。”以前相親的時候見過更甚的，到如今，相親吃飯AA制我都會覺得再正常不過了。
“你是女孩子，哪有讓女孩買單的道理。”葉臻話說的平淡，我心裏卻掀起波瀾，并不是因為什麽，只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甚是溫柔。
我突然心裏一暖。
我們一同走出餐廳，站在陽光下，葉臻鼻梁上的眼鏡反射着光。
“送你過去？”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走過去就好，很近的。”我笑的委婉，低頭看自己拎包的手指在陽光下泛着蒼白的顏色。
“那我就不送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直到葉臻走出我的視線，我都沒反應過來，竟然就這麽結束了，我不敢深思自己是什麽心思，頓時百感交集。
“就這樣？”辦公室裏，林衍一臉不可置信的扒我肩膀，搖的頭直發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了事，也是為民除害。“沒有後續？你的相親怎麽能如此平淡的結尾，不應該是跌宕起伏的經過麽？”他唯恐天下不亂的盡頭，特欠抽。
“不然還怎樣？”我掙脫林衍的魔爪，一頭紮在辦公桌上，頹喪下來。“還有，林衍同志，別亂揉我頭發，我又不是狗！”
“啧啧，出息！”我一時沒躲過，林衍又伸手狠狠蹂躏我的頭發，我擡頭，瞪着林衍憤恨的吼。
“你再揉一下試試？”
“妖妖，請你自由的……去結束自己的老處女時代。”林衍個妖孽，不帶喘氣的說完一長串話，繼續伸手蹂躏我的頭發。“我以為起碼會遇到個不買單的，或者猥瑣的男人，畢竟你的相親史很是奇葩，怎樣的極品都不過分，現在平平淡淡的結束倒缺點什麽了。”
“林衍。”我一巴掌把頭上作威作福的爪子拍掉，瞪着眼看林衍。“你就那麽見不得我好呀？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這麽狠毒的人，交友不慎呀！”
“遇見我你還交友不慎，得了吧。”林衍坐在我的辦公桌上，突然低下頭對着我的眼睛，認真道。“你不會看上這個男人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重新寫的，不知道怎麽樣？這篇文我寫的很認真，親們，有什麽不好的能提下意見麽？俺可以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