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畫皮衣(18)
“他不是想讓我們改變過去, 而是想讓我們幫他消除怨氣。”
盛珏道:“幫誰?”
薛祁司道:“錢少爺。”
盛珏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錢少爺家破人亡, 勢必會産生極強的怨氣。可話又說回來,薛祁司之前只說錢少爺下落不明, 難道他真的已經死在了自家宅子裏?
接收到盛珏的視線, 薛祁司便将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
錢少爺的下落至今都是未解之謎,但在将這棟宅子設立為考場前, 是由幾位德高望重的大天師來實地考察過的, 也就是幾位評委。他們雖然無法追溯過往, 卻也能感知到這片地域中有兩股不同的怨氣, 其中一股只是怨,另一股則怨中帶邪。
為了防止這兩股怨氣影響到正常比賽, 幾位評委早在開考之前就已經将之封印在了後院, 照理說是不應該流竄出來的才是,更不可能有這通天的本事将現在的人帶回當年。
“我懷疑錢少爺遇難時身上有靈物, 而害他的妖邪十有八九就是死在他手中的張管家。将我們帶回來的人不是張管家,而是錢少爺, 他雖然被封印,卻憑借某些力量逃脫出來, 向我們求助, 希望能徹底解決張管家。”
盛珏道:“那你之前說村子裏鬧鬼,這鬼是錢少爺還是張管家?”
“或許有時是錢少爺, 有時是張管家, 他們兩個應當是被一同困在這裏了。”薛祁司道,“其實不用錢少爺開口,我們本來也打算在比賽結束後替村子驅邪的, 算作是占用了這塊地方的場地費。”
盛珏一拍手,眼睛亮道:“可是錢少爺不知道,所以他才會把我們帶回來!”
薛祁司道:“不錯。”
但薛祁司有一點沒有說,錢少爺和張管家兩個鬼魂對峙了這麽多年,錢少爺的魂魄有數十年無法轉世投胎,恐怕早已不如當初那般純淨了,僅僅是消除怨氣,或許還不能将他們一行人從幻境中解救出來。
不過這些就沒必要和盛珏說了,反正他也插不上手,就別徒增憂慮了。
盛珏道:“那我們要怎麽樣才能替錢少爺消除怨氣呢?”
薛祁司道:“我們可以去問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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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珏:“?”
薛祁司道:“換個說法,去問他本魂。”
盛珏吃驚道:“錢少爺的魂魄就在這個宅子裏嗎?”
薛祁司失笑道:“不然他怎麽把我們帶過來的?”
盛珏道:“可這是八十年前……”
薛祁司道:“我們看着是八十年前,其實不過是幻象罷了,我想他還沒有強大到有穿越時空的能力,不然也不用找上我們了。”
盛珏覺得薛祁司說得很有道理。
可分析是一回事,實踐又是另一回事,要找到錢少爺的魂魄,還得從長計議。
“錢少爺突破封印跑出來了,那管家呢?他是不是也跑出來了?”盛珏猛然想起李江說過,攻擊他的就是将他們送來的黑霧!那團黑霧究竟是錢少爺還是張管家?
盛珏将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薛祁司沒有立刻回答。
盛珏猜測恐怕是薛老師也無法準确判斷,所以沒有妄下定論。
兩個人在房間裏說話的功夫,那四個考生也一同回來了,韓守言還如約帶了一碗飯菜回來。
薛祁司從他手中接過飯碗,轉手就遞給了盛珏,然後同考生們談論起了自己的分析。如今遭遇的一切早已超過了考試的範疇,薛祁司知無不言,他說得越詳盡,他們能全部安然返回的概率也更大。
盛珏看了眼喜不自勝的韓守言,又看了眼手中的飯菜。
作為當地的土財主,錢家的夥食自然是沒話說,可盛珏總覺得幻境中的食物也是假的,并不想吃。只是看那四個三天前來的考生,除了受傷的那位各個生龍活虎,一點都不像是挨過餓的,遲疑片刻,還是端着碗吃了起來。
而那四名考試則聚精會神地聽着薛祁司的講話,片刻一臉茅塞頓開的模樣。
等盛珏吃完了,薛祁司也說完了。
韓守言最是踴躍:“薛先生,我們什麽時候行動?”
薛祁司道:“你們不用動手,待在屋子裏就好,這件事我去解決。”
聞言,李江的神色明顯松了下來,他是這裏唯一的傷員,要是再讓他帶傷行動,他真怕自己會死在這裏。淩見緋的表情不變,歷峰雖然撇了撇嘴,卻也沒有反駁,只有韓守言一人出言反對。
“不行,我怎麽能讓薛先生一人前去冒險!自己卻坐享其成!”
薛祁司涼涼地掃了他一眼。
韓守言一僵,卻還是倔強地回視。
“我說待在這裏,就待在這裏,如果誰擅自行動出了事,自行負責!”薛祁司神色冷漠,語氣卻是不容置疑,“如果你真的閑不住,不妨保護好盛珏的安全。”
盛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啊?我不要!”
韓守言被他搶了先,頓時投去了敵視的目光。
薛祁司道:“這是命令。”
韓守言咬着牙,一聲不吭地垂下了頭。
其餘三人都是一臉驚異地看着薛祁司與韓守言,暗暗猜測他們之間的關系。
薛祁司說幹就幹,當天晚上便決定一次性将事情解決了,畢竟盛珏的純陰命格最忌諱卷到這種陰間的事情中來,即便有他保駕護航,也保不準會出什麽差池。臨走前,薛祁司還在門口留下了紫氣,以防萬一。
而包括盛珏在內的五人都乖乖地留在了房間裏。
韓守言雖然擺着一張臭臉,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盛珏,的确是在完成薛祁司下的命令。
盛珏被看得渾身不舒服,忍不住道:“可以請你不要看得這麽用力嗎?”
饒是千萬粉絲的注目也比不上韓守言一個人的視線,活像要把他用眼神殺死似的。
韓守言硬邦邦道:“不可以。”
盛珏:“……”
李江傷勢未愈,等了會兒就熬不住上床休息了,但是沒有完全睡死,只淺淺地眯着。
盛珏不好意思和傷患搶地方,便和韓守言他們一人一個凳子,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可惜他的眼睛還沒閉上一分鐘,就被韓守言推醒了。
“薛先生還在外面辛苦,你居然睡得着!”
盛珏愈發覺得這人是個神經病,聯想到薛祁司先前和他提及的過往,對韓守言是愈發不待見,聞言立刻冷聲諷刺回去:“我睡覺是為了養精蓄銳不拖後腿,總比某些忘恩負義的人要好一百倍。”
韓守言當即臉色一白。
“忘恩負義?”歷峰表情古怪,不解道。
盛珏瞪着韓守言冷哼一聲。
歷峰挑了挑眉,愈發好奇,正待追問,忽然響起的敲門聲卻打斷了他。
“薛老師回來了?”盛珏下意識站了起來。
“不是。”韓守言讨人厭歸讨人厭,見狀還是立刻擋到了盛珏身前。
盛珏倒沒有直接去開門的意思,他不傻,起身只是條件反射。
歷峰這會兒也站了起來,戒備地瞪着砰砰作響的門板,和韓守言對視一眼,似乎是用眼神交流了些什麽。
敲門聲還在繼續。
似乎是因為沒有得到回應,門外的人……或者說東西,逐漸變得焦躁起來,力道也越來越大,敲門的動作不停,最後甚至因為太過粗暴,門板上逐漸有木屑掉落下來。
盛珏不由後退了一步。
而他的動作仿佛觸碰到了某個開關,敲門聲戛然而止。
良久,歷峰大着膽子從門縫往外看了一眼,門外空無一人,又立刻退了回來。
盛珏小聲問道:“會不會是風?”
他話音剛落,韓守言就投來了一個看白癡的眼神。
盛珏:呵呵。
好男不跟傻逼鬥,盛珏當做沒看見,正準備坐回去繼續等薛祁司,耳畔卻忽的一陣陰風刮過,一道陰恻恻的聲音響起:“開門。”幾乎是貼着他的耳朵說的。
盛珏吓得連忙捂住耳朵,轉身急退。
“怎麽了?”歷峰問道。
盛珏心髒狂跳,撫着胸口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道:“剛才,好像有人貼着我的耳朵說話。”
歷峰皺眉:“說了什麽?”
“他說……”盛珏閉了閉眼,“他說,開門。”
就在話音落下的同時,房門又劇烈地震動了起來。古宅的門板用的是最質樸的木門,即便是上好的木料,也經不住暴力破壞,眼見着就要被破門而入,歷峰、韓守言和淩見緋立刻手握符紙和武器,嚴陣以待。
就連閉目養神的李江也從床上翻身而起,将盛珏擋在了身後。
盛珏由于體質問題,從小到大遇到的怪事數不勝數,但像今天這樣驚悚的還實屬罕見,光是貼着他耳朵的那一句“開門”就讓他驚出了一聲冷汗,更不用說現在其他人都這麽緊張的模樣,更讓他的神經緊繃到不能再緊繃。
明明白天還一切正常,張管家也還沒到對錢家出手的時候。
……莫非是因為薛祁司,所以讓宅子裏的鬼魂暴動了?
那門外的是惡靈張管家……還是錢少爺?
不等盛珏騰出思考的時間,房門終于承受不住摧殘,四分五裂,狂風随之卷入屋內。
可屋外卻是什麽都沒有。
盛珏只來得看一眼,就被風吹得眯起了眼睛。他不像在場的四名考生,半分能力也沒有,有的只是容易招來鬼怪的純陰體質,更遑論自保。他用手臂擋着臉,艱難地觀察現下的情況,只來得及看到韓守言擋在他身前,似是在與什麽東西作鬥争。
而後便是胸口傳來一陣涼意,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