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畫皮衣(17)
唯一的解釋就是, 兩個時空的時間進度不同。
他們還待再說,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薛祁司立刻拉着盛珏躲到了內室的屏風後,避免被來人發現。韓守言則在他們躲好後才上前應門:“什麽事?”
敲門的人正是張管家, 他有意無意地朝屋內張望了兩眼,才笑着道:“我只是來通知諸位, 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請去側廳用餐。”
韓守言也客氣道:“這種事情讓手下人跑一趟就行了,何必勞煩管家。”
張管家道:“說起來, 家中下人剛才說有看到陌生人闖入, 不知幾位可有聽到動靜?”
韓守言道:“不曾。”
張管家淡笑道:“那還勞煩幾位客人關注一下, 若是發現有異常, 及時告知于我。畢竟家中還有女眷和兩個娃娃,我作為管家, 勢必要保障他們的安全。”
盛珏躲在屋內, 将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心中暗道這個家中最大的危險就是你,要不你幹脆自盡算了, 這樣整個錢家就能幸福快樂了。
張管家感受不到盛珏的心聲,也不可能自盡, 他将僞君子的面具戴得天衣無縫,又和韓守言寒暄了幾句, 便轉身離開了。
韓守言關上房門後, 臉色也冷了下來。
很顯然,屋中所有人都是知道張管家人面獸心的真面目的。
不過張管家雖然觊觎錢家的少奶奶, 卻并不會對他們這些“客人”動手, 因此他們在這裏住得還算放心。除了着急出去以外,并沒有其他煩惱。
四名考生打算像前兩天一樣出門吃飯。
作為新任不速之客,薛祁司不需要進食, 盛珏卻需要,甚至于他沒有靈力,抗餓能力還不如四個考生。而且有了畫皮衣的前車之鑒,盛珏深刻懷疑這裏的食物也是幻化出來的,吃下去根本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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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才被宅子裏的人撞見過,不方便出門。”薛祁司看向韓守言,“你們吃完之後,悄悄帶一些回來吧。”
韓守言對薛祁司的命令無有不從。
甚至于薛祁司願意跟他說話,他都能像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樣。
盛珏一言難盡地看着他堪稱歡快的背影,半晌才道:“其實我之前就很好奇了,但怕惡心到你一直沒敢問,你和他究竟是什麽關系?”
薛祁司挑眉:“想知道?”
盛珏點頭。
薛祁司:“求我呀。”
盛珏:“……”
左右房間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盛珏定了定神,突然踮起腳,在薛祁司的臉上重重親了一口,還是帶響的那種,笑眯眯道:“求你了。”
薛祁司:“……”
薛祁司用手背蹭了蹭臉:“有口水。”
盛珏嗔了他一眼。
薛祁司失笑道:“好了,告訴你也無妨。之前在汪家你聽到他喊我将軍了吧,說起來,我和他也算是舊識,他曾經是我的部下,是我的副将之一。”
盛珏微微長大了嘴巴。
薛祁司出身軍人世家,祖上數代都是上過戰場的猛将,還出過不少英烈。薛祁司耳濡目染,小時候練武,長大後上戰場,在那個時代也算是鼎鼎大名。
可惜再強大的将領也抵不過宵小之徒,敵軍不知從何處找來了精通陰陽五行之術的高手,竟趁着夜色對薛祁司出手。薛祁司此前從未經歷過類似的事情,縱然想要反抗也無從着手,當晚就中了招。好在他功力深厚,未被一擊斃命,甚至在昏迷前将那名高手擊斃于掌下。
沒了高手,本來就氣數将盡的敵軍沒幾天就潰不成軍,連續将兩座城池拱手讓人,并投降。
同時,薛祁司也被加急送回了京城。
他數日昏迷不醒,連禦醫也束手無策,眼見着一代青年才俊就要英年早逝,事情卻忽然出現了轉機。另一位自稱精通此道的老者突然出現,表示自己可以救治薛祁司,但代價是不能對他救治的手段有任何異議。
薛家長輩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同意了。
左右不會比兒子死去更糟糕了。
老者花了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将薛祁司救了回來——但這只是在外人看來,只有老者和薛祁司自己知道,這三個月經歷的并不是治療,而是煉制。
薛祁司被老者煉制成了飛僵。
薛祁司此前并不相信鬼怪一說,但被老者救回來後,卻不得不信了。
老者說他前幾世都是有大功德的善人,這一世更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即便戰場殺敵無數,也從不濫殺無辜,甚至善待戰俘,因此身上的紫氣濃郁,也正是因為這些紫氣,才能保住他的一口氣,撐到老者出現。
薛祁司被老者收為了徒弟,開始修煉。
倒不是為了成仙之類的,僅僅是為了鞏固身體。
薛祁司自此開始接觸陰陽五行之術。
他慢慢知道,低級的僵屍只知道啖肉飲血,也不會擁有人類的意識,甚至不能見陽光。但飛僵不同,飛僵是所有僵屍中最高級的,不僅外表與常人無異,且刀槍不入,百毒不侵,長生不死,曬太陽也不會對其造成傷害,唯一的缺點就是無需進食。
盛珏聽得入神,聞言不由喃喃:“這哪裏是缺點啊,簡直是最大的優點了好嗎!”
不會渴不會餓,連覺也不需要太多,根本就是超人了有沒有!
薛祁司沒有被他打斷,繼續往下說。
老者只在京城逗留了一年多,教導了薛祁司一些基礎知識後就繼續雲游,而薛祁司也重新回到軍中任職。成為了飛僵的薛祁司比以往更英勇百倍,但他也會注意不露出破綻,盡量表現得像個普通人。
直到他三十歲以後,由于容貌不會變,薛祁司便不能再光明正大地走動了。他辭去了大将軍的職位,解甲歸田,直到又過了幾十年,物是人非之後才敢重新露面。
盛珏聽得十分感慨。
對于一個古人來說,要他主動脫離家族,甚至于放棄組建家庭,孤身一人生活至今,實在是有些殘忍。
“那韓守言呢?你沒提到他啊。”盛珏頓了頓,不可置信地捂嘴,“他不會是聯合敵軍背叛了你吧?!”那真是罪該萬死了!
“沒有,別激動。”薛祁司安撫他。
盛珏松了口氣:“那他為什麽一副對不起你的樣子,纏着你要你原諒。”
薛祁司道:“那還要從我師父說起了,他離開前留給我了一顆藥,說是如果我有一天不想再長生不老了,就吃下去。韓守言當時在外偷聽,也不知怎的聽岔了,以為那顆藥是長生不老的,就趁我不注意偷了去。”
“……他吃了?”
盛珏頓時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聽薛祁司的意思,這藥應該是要命的吧?
薛祁司點點頭。
盛珏道:“那他……”
“沒死,壽終正寝的。”薛祁司道,“只是每次投胎,他都會保留上輩子的記憶,而且都是在嬰兒時期恢複記憶的,看樣子挺痛苦。後來有一次無意中碰面,他就求我,讓我原諒他。”
盛珏納悶道:“這和你原諒他有什麽關系?”
薛祁司道:“大概是覺得我知道破解的方法吧,覺得我不肯說就是不原諒他。但其實我是真的不知道,師父傳授我的東西有限,我知道的很多知識都是自己摸索出來的,看着厲害也不過是仗着有紫氣,加上這具飛僵的身體。”
盛珏聽了,只覺得韓守言這人一言難盡。
明明是他偷了人家的東西,遭了報應,卻要反過來讓受害者救他,不救就一輩子接一輩子的纏着,實在是讓人反感。
“那……”盛珏抿了抿唇,“你是真的不怪他?”
薛祁司失笑道:“從來沒有,因為那顆藥我本來就沒打算吃,他也算自作自受了,就是纏人的時候比較煩人。”
盛珏道:“不過我看他好像也不敢太忤逆你的樣子。”
薛祁司道:“估計是因為他的記憶是從做我副将的那一世開始保留的吧,他在做手下的時候還是挺盡職的。”
盛珏撇了撇嘴:“盡職還偷你的東西。”
薛祁司只是笑。
“不對啊,”盛珏忽然激動起來,“你說他是你的屬下,那他為什麽每次看到我的時候都那麽激動?就好像,好像……”他是迷惑君主的狐貍精似的。
盛珏被自己這個比喻膈應了一下。
說起這點,薛祁司也不明白。
但他多少能猜到一點,只是這個猜測讓薛祁司自己也有點膈應——他當年還在做将軍的時候,不是沒有高官貴女對他有意思,韓守言那家夥當時就表現得不太正常,一直在邊上念念叨叨,說什麽以将軍的身份和本事,就算娶公主也是委屈了。
“不說他了,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回去。”盛珏抖了抖肩膀,振奮精神。
在韓守言等人吃飯的時候,薛祁司也沒有閑着。
他出門在宅子裏轉了一圈。
從張管家的表現和宅子內部的氛圍來看,這時候錢少爺應該才剛剛離開不久,張管家的狼子野心也還未顯露出來,錢家雖然因為大少爺的離去受到了打擊,但看起來還是比較繁榮的。
他們回到了一切都還未發生的時候。
薛祁司回去之後,把情況大致和盛珏描述了一遍。
盛珏腦洞大開道:“該不會那團黑霧是想讓我們阻止悲劇的發生吧?可把我們送回來有什麽用啊,我們又不能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盛珏不過随口一說,卻讓薛祁司福至心靈。
“我明白了。”薛祁司眼睛一亮。
“明白什麽了?”盛珏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