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哀求 ◇
都求着他回去
鄭清言覺得副館長不會回來, 自己出去轉了一轉。轉悠的時候,碰到了傳說中的季俊清大師,趕緊打招呼。
“季老師好。”鄭清言挂起标準的讨好笑。
季俊清點點頭表示聽到, 調整一下麥克風, 繼續講解,“接下來我們要去二號展廳……”
後面跟着的是一群游客。三五成群,勉強保持跟随季俊清一動的隊形, 似乎是為了聽講解而臨時湊起來的。
鄭清言覺得多自己一個不多,混進去了。
這可是季俊清大師,作品千萬起拍而且拍一個少一個。有人說, 缺了季俊清的作品,收藏再多的雕刻品也不是真正的行家。
鄭家也沒有季俊清的作品。鄭海易拿不到參加拍賣會的資格。季俊清的作品只會賣給有緣人和朋友, 有緣人的标準很玄乎,但是朋友妥妥是A城本地的那群富豪,太難融入了。
鄭清言知道當朋友困難, 想做一個「有緣人」。屁颠屁颠跟在游客後面,聽着完全不感興趣的講解,在季俊清說完以後會鼓掌。
其他游客望過來,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
鄭清言不在乎,繼續給季俊清當無腦吹的腦殘粉。一對視就回以崇拜的目光, 努力誇誇:“老師講得真好。”
季俊清專心講解, 直到中場休息才叫住他,“你認識我?”
“您這樣的大師, 誰不認識啊。”
“那就是不認識。我有自己的講解節奏, 不需要歡呼也不需要誇獎。你想聽就好好聽, 不要一驚一乍吓着別人。”
鄭清言有些尴尬, 抿抿唇裝可憐,“對不起,我只是太崇拜您了。我爸爸一直誇您,特意買了您指導的作品呢。買了好幾樣,全部好好收藏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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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俊清眯了眯眼,“噢,你爸是鄭海易。”
鄭清言以為拉近距離了,大喜,“您記得啊?”
“記得,冤大頭挺少見的。”
“呃……”鄭清言有點笑不出來了。
季俊清輕笑,“我就是開個玩笑。令尊願意給我的徒弟捧場,我當然很感激。謝謝了。”
“不用客氣,這是我們的榮幸。您一會兒有空嗎?我要做一個宣傳A城文化的短片,想請教您一些關于雕塑文物的問題。”
“沒空。館長找我過去,接下來有事要忙了。”
鄭清言不知道季俊清要忙多久,想了一想,拿出生日宴會的請柬,“我家準備舉辦一個宴會,希望您賞臉。”
生日宴還在準備,但是請柬已經印好了。鄭清言随身會帶幾份,見着大佬就送一送。
季俊清收下,“我考慮一下。”
“好,謝謝……”
季俊清壓根不想聽他說下去,随手把請柬放口袋就拿起喇叭,“各位游客,三號展廳的游覽時間結束。我們向四號展廳出發吧。”
鄭清言再跟了一會兒,就接到了家裏的電話。
媽媽似乎哭了,“你快回來。”
鄭清言吓一跳,“發生什麽事了?”
“你先回來。”
“好。”
鄭清言當是媽媽太慌張了,趕緊回家。
家中很平靜。園丁在澆花,阿姨在廚房做飯,爸爸在一樓練習高爾夫揮杆,只有媽媽不見蹤影。
鄭清言上樓,在卧室找到了孟文鳳,“媽。”
孟文鳳擦擦眼淚,對他擠出一個笑,“回來啦。”
“你怎麽哭了。”
“剛才博物館的館長打來電話,說寧希也在。”
鄭清言理解成邢館長,按着自己編好的劇本演一演,“嗯,我送信了。哥哥罵了我幾句,但是沒有拒絕那封信,應該還是在乎你的。”
孟文鳳看向他,淚水漸漸蓄滿了眼眶。
鄭清言抽了紙巾幫忙擦一擦,“你太高興了嗎?”
“高興什麽!”孟文鳳揮開了他的手。
鄭清言沒料到這一出,拿在手裏的紙巾飛了出去。
質地輕盈的紙巾在空中飄了一會兒,他的心情卻像是被石頭狠狠砸了一下,瞬間跌入谷底。
這是媽媽嗎?媽媽會對他這麽兇嗎?
鄭清言難以置信,用委屈的目光看向孟文鳳,“媽,是你叫我送信的。”
孟文鳳站起來,逼近一步正好踩在他剛才拿來擦眼淚的紙巾上,“對!我叫你送信,沒讓你扔掉啊!你做錯了,居然還撒謊!”
鄭清言呆住,下意識反駁,“我沒丢,你誤會了。”
“館長親眼看見的,你還狡辯?要我去餐廳調監控嗎!”
糟了,媽媽連他丢信的地點都知道。
鄭清言知道瞞不住,咬咬唇,用疼痛感來擠眼淚,“對不起,我太害怕了。我知道自己大錯特錯,才說了這樣的謊。”
孟文鳳扭開頭,不願意看他,“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送過一次,可是哥哥完全不理我。我害怕了,想擺脫那一封信,才鬼迷心竅用了這種辦法。媽,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
鄭清言跪在地上,跟孟文鳳對着哭。
孟文鳳還是沒看她,清清嗓子問了句,“你真的送了嗎?你不怕我去問寧希嗎?”
鄭清言愣了一愣,便陷入真正的恐慌裏。
不過,他知道自己承認就完了,咬咬牙堅持說謊,“真、真的!是我語氣不好,是我讓哥哥不高興了。都是我的錯,你罵我打我吧。”
孟文鳳可算回頭,俯視着跪地哭泣的鄭清言。
“吵什麽……哎?你們幹嘛。”
鄭海易突然推門進來,看到他們哭成一片就傻眼了。
孟文鳳搖搖頭,鄭清言伏在地上繼續哭自己的。
鄭海易皺皺眉頭,先把鄭清言拽起來了,“你跪什麽跪,哭什麽哭?有事說事,這樣子像什麽話。”
鄭清言小聲說,“我做錯事了。我該跪。”
鄭海易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向孟文鳳,“你又發什麽脾氣?發脾氣也得挑時候,清言學習很辛苦……”
孟文鳳拔高音調,壓過了房間裏的其他聲音,“他扔了信!那是我寫給寧希的!”
鄭海易被高亢的聲音吓得捂耳朵,“什麽啊……”
孟文鳳緩一緩,再開口是正常的聲音了,“他不想寧希回來。”
“又是洛寧希。”鄭海易煩躁抓頭,“找到他以後,家裏沒一天安生日子。”
孟文鳳瞪大眼睛,推了鄭海易一把,“你說什麽!”
鄭海易踉跄了下,想起上一次見到妻子這麽瘋還是生孩子陣痛的時候。意識到妻子真的很痛苦,慌了也慫了,“我錯了,對不起。”
孟文鳳沒說話,坐回床上哭一哭。
鄭海易只敢把紙巾盒放在旁邊,就把失了魂似的鄭清言拽出去,“走,讓你媽靜靜。”
鄭清言乖乖跟着走,到了一樓才開口。
“爸,對不起……”
“別說這些沒用的。從頭給我交代一遍。”
鄭清言老實交代,當然,說的是自己送信被拒絕才扔垃圾桶的半真半假版本。
鄭海易聽完,表情複雜,半晌過後才說出驚人的話,“你跟桑曉豔有點像。當年我給你媽寫情書,她也偷偷扔了。”
鄭海易驚了一驚,“爸!我跟她不一樣,我是你們養大的……”
“我知道,我就随便一說。你怎麽這麽糊塗啊?”
“我錯了。”鄭清言低下頭哭一哭。
鄭海易煩了,“你怎麽又哭了?真是奇了怪了,洛寧希一滴眼淚都不會掉,你倒是哭個沒完。”
鄭清言發現情況越來越不妙。
不光是媽媽,爸爸也開始提起洛寧希了。
鄭清言趕緊擦擦眼淚,說一說鄭海易樂意聽到的話,“爸爸,我有個辦法。我去給哥哥道歉,叫他一塊過生日。我今天給季俊清大師請柬了,宴會規模越來越大,怎麽能缺了哥哥這個主角呢?”
鄭海易聽到了重點,“你請到季俊清了?”
“他收了請柬。”
“做得好。你再辛苦一下,把洛寧希叫回來。我可不想看你媽媽再發瘋了。”
鄭清言不停點頭,“嗯,我一定把他求回來。”
他想顯得卑微點,結果鄭海易當了真,“好好求,但是不要下跪了。你要是下跪,洛寧希會折壽的。”
鄭清言勉強笑一笑,“嗯,你真關心哥哥。”
鄭海易沒否認,摸一摸他的頭。
鄭清言平常被摸頭會賣個乖,這一會兒完全沒心情,思考着:原來絕情只是表面,血濃于水,鄭海易發現不利于洛寧希的事情還是會幹涉,在關鍵時候會和孟文鳳站在一邊。
看來,他得收斂,換個對付洛寧希的法子了。
12點,雕塑博物館。
洛寧希走出辦公室,找一找沈昊風。他挺着急的,低頭看手機也不停下腳步,不停往前沖,生怕晚一秒見到沈昊風。
沈昊風剛剛知道他的一個秘密,又因為另一個秘密被請出門外,會不會生氣啊?
洛寧希又愧疚又擔心,想着一會兒怎麽哄。
沈昊風接電話的聲音卻很歡快,“寧希,你談完了?”
洛寧希心裏一暖,“嗯,你在哪裏?”
“一樓的禮品店。我去找你吧?”
“不用,我下樓了。”
沈昊風乖乖回,“好,等你哦。”
洛寧希想快點見着人,無視扶梯,挑了能自個兒控制速度的樓梯往下跑。步子又急又快,叫沈昊風在電話另一頭倒吸涼氣。
“慢點!”沈昊風兇起來,像極了操心的老父親。
洛寧希一愣。
他聽慣了沈昊風笑着叫「寧希」,語調上揚的撒嬌音,沒料到沈昊風這一把嗓子吼起來挺有氣勢的。
話說回來,他看過身份證,沈昊風的年齡确實比他大一歲來着。
他才愣上兩秒,沈昊風就變回了平日的語氣,“不要跑那麽快嘛。”
洛寧希又淡定了。
剛才的兇巴巴是沈昊風太着急才有的例外吧。
洛寧希聽話慢行,用安全的方式走到了一樓。他還沒下完樓梯,就見到沈昊風一邊揮手一邊跑來,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來了,“這麽近還要接我?”
沈昊風不等他下完階梯就牽住手,昂起頭笑得粲然,“要。想你了。”
洛寧希對上灼人的目光,總覺得沈昊風盯得最緊的是他的嘴唇。
他真怕下一秒會親上,扭開頭,就這麽避開了對視。旁邊是一面能當鏡子照的光滑牆壁,他一看倒影,發現自己這個樣子頗為掃興,再轉回去,想了想要給一記摸頭殺。
是摸頭殺沒錯吧?他記得電視劇主角經常這麽撩人,甚至撩上熱搜了。
洛寧希不大确定,摸得猶豫,幾乎是拂過去的。
沈昊風完全沒有感覺,還自己摸一下,“有東西嗎?”
洛寧希:好吧,撩失敗了。
洛寧希有些失落,甚至忘了自己還有兩級臺階沒下。
沈昊風等了一會兒,便直接抱下來。
“哎?”洛寧希才發出半個驚訝的低呼,就發現自己被抱下了臺階。
他不再是仗着兩級臺階強行彌補身高差能夠俯視的視角,又回到了擡頭才能跟沈昊風對視的現實——他從未覺得181的自己矮了,直到遇見沈昊風。
這下子,想摸頭都不方便。
洛寧希莫名執着起來,一直盯着沈昊風。
沈昊風眨眨眼,“怎麽了?”
洛寧希想了一想,再上一級臺階彌補身高差,伸出手在沈昊風的腦袋摸了一下。他還想着一個動作都不能少,主動伸手,“抱吧。”
“噗。”沈昊風忍不住笑了,“你怎麽這麽可愛。”
洛寧希懵了,“不抱嗎?哦……”
沈昊風沒等他說完,又一次把他抱下來。這次還不放手,順勢将他牢牢鎖在懷裏,低聲問,“要不要加點別的動作?”
洛寧希還沒昏了頭,“這是公共場合,人少也不能亂來。”
“好。”沈昊風乖乖撒手。
洛寧希看了看時間,“我們去吃飯?”
“等等,把信封裝進來吧。”沈昊風突然從口袋裏變出了一個折疊袋,圖樣是雕刻的壁畫,上面還印着雕塑博物館的logo。
洛寧希疑惑,“這是哪裏來的?”“買的,剛才我去一樓禮品店了。單手拿信封不方便,找一個袋子比較好。”
“謝謝。”洛寧希猶豫了一下,才把那封信放進去。
沈昊風卻沒多看,直接打了一個結,“我只是幫你拿着,不會亂看的。”
“你不好奇嗎?”
“好奇。我就想問一個問題。”
洛寧希發現沈昊風說話直白,莫名覺得心裏的石頭落下去了,“你問吧。”
沈昊風的問題有一點古怪,“這不是情書吧?”
“情書?”洛寧希吓一跳,“怎麽可能,這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吧?”
沈昊風聳聳肩,“我感覺鄭清言挺像小孩子的。他上一次被你搶手機,第一反應是告訴爸爸媽媽。”
洛寧希:因為「爸爸媽媽」是他的親生父母。
沈昊風接着腦補,“我在想,他是不是喜歡你啊?因為喜歡才針對你,試圖引起你的注意。寫了情書又不敢給,最後還是丢到垃圾桶了。”
洛寧希愣住了,“你想多了。他不可能喜歡我的。”
沈昊風松口氣,“不是情書就好。我沒別的要問了。”
洛寧希說了自己真正的擔憂,“我又有事情瞞着你,你不會生氣嗎?”
“不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能理解。”
洛寧希想了想,給出一句承諾,“嗯,我準備好了,就會把所有事情告訴你的。”
沈昊風也嚴肅起來,“我也是。”
洛寧希一直盯着沈昊風,見着那張臉的表情一會兒一個樣,想笑了,“你能有什麽瞞着我?什麽都寫在臉上了。”
“是嗎?你能看出我餓了嗎?”沈昊風眨眨眼。
洛寧希也眨眨眼,“好,我們去吃飯。”
博物館只有一個餐廳,人不多,但是菜點确實不怎麽樣。洛寧希和沈昊風去了附近的商場,挑一家口味偏清淡的餐廳吃飯。
洛寧希的理由很正當,“你最近用嗓子多,還是不要吃刺激的東西了。”
沈昊風雙手托腮,做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我知道,但我在公司天天吃清淡的快餐,感覺嘴巴都沒味道了。我想吃隔壁的炸串,好不好?”
洛寧希回想一下,發現沈昊風是挺克制的。昨天吃炸雞,盛明川恨不得不吐骨頭,沈昊風考慮到油膩對嗓子不好,撕了皮只吃裏面的肉。
“好。錢夠嗎?”洛寧希像個家長一樣給了允許,還想給買串錢。
沈昊風笑了,“我有,還會給你買。你想吃什麽?”
“我不吃了,你買自己的吧。”
“好。”
沈昊風起身,往隔壁店跑的步子歡快又迅速。
洛寧希目送了一會兒,搖搖頭,拿起手機看看時間。看完了,他估摸着上菜和買串需要十來分鐘,抿抿唇,目光不知不覺移到了身邊的袋子上。
袋子裏,有孟文鳳給他寫的信。
鄭清言冒着被發現的風險也要丢掉的信,寫着什麽?
洛寧希先舉起信封,對光看了一下。
信封不透,沒辦法看到裏面有什麽。
他只能拆了信,先注意到夾在信紙中間的照片。照片是孟文鳳懷孕的時候照的,肚子越來越大,身形從清瘦變得浮腫,只有笑容一直是燦爛的。
他把信略讀一遍,發現前面寫的是孕期日記寫過的內容。相認後,孟文鳳把孕期寫的日記給他看過,所以他能夠看出信封上的字跡屬于孟文鳳。
後面的內容,就是希望和他單獨見面的請求了。
孟文鳳還說了一件事:“我和朋友一起投資了美容院,在附近買了房子。他們不知道這些事,只以為我定期去做美容。我們在那裏見面就好。”
看來,孟文鳳不是只會聽話的弱者。
最後,孟文鳳說着:“我們一起過生日吧?不是當天也沒關系。我給你做紅米糕,幹的水的,甜的鹹的由你選。”
洛寧希看下來,發現自己最感興趣的竟然是紅米糕。
紅米糕是B城紅轶縣的特産,甜口鹹口都有,幹糕是蒸熟以後壓制,水糕是加水回蒸,各有各的特點。紅米糕是吉利的,逢年過節都吃,本地人過生日會在裏面夾上蜜棗再吃,寓意長壽多福。
洛寧希知道這回事,但他沒吃過。
桑曉豔不可能給他做,盛明川的媽媽是城裏人,想做也不會做。想去外面買,又找不到地方。
洛寧希抿抿唇,在紅米糕三個字上面看了好一會兒。
“你好,這是川貝炖雞。”服務員正好來上菜。
洛寧希收起信,“謝謝,請放在那邊。”
川貝潤肺,是他給沈昊風點的。放在靠近沈昊風的位置比較好。
然而,沈昊風回來看到湯在自己那邊,先給他盛了一碗,“你不用等我,先吃啊。要不要我幫你把雞腿肉撕下來?”
洛寧希搖頭,“我自己吃吧。”
沈昊風把碗放過來,手一翻便現出掌心的小玩意,“看。”
“小熊?”洛寧希訝然,“你買的?”
“嗯,炸串店的吉祥物。我不可能只買自己的。”
“謝謝。”
洛寧希拿過小熊,用指尖輕輕拂了一下。
沈昊風唇角上揚,“這麽喜歡嗎?”
“不是。小熊沾了辣椒粉。”
“呃……”洛寧希發現氛圍不對,補一句讨好的話,“我很喜歡。”
沈昊風挺容易滿足,眼睛又亮起來了,“嗯!”
吃飯的時候,洛寧希有點心不在焉。
他老在想紅米糕的事,一會兒想小時候看別人家蒸紅米糕的羨慕。
一會兒想盛明川的媽媽給買了白米再用火龍果汁染紅,做出來完全變色的趣事。
他還會盯着炖湯裏沉浮的紅棗,思考一下人生。
紅棗這麽多,他為什麽糾結于生日紅米糕裏面的那一顆?
這個執念真奇怪啊。
他回到家,拿了一個不怎麽用的手機號,給孟文鳳發信息:“我收到信了。”
孟文鳳很快回:“寧希,你願意理我了?你還生氣嗎?你看過信以後,有沒有重新考慮?我真的不會告訴他們的。”
洛寧希只說:“考慮中。”
然後沒回了。
他要看看,孟文鳳會不會把號碼告訴別人。
洛寧希觀察了一段日子,發現孟文鳳真的沒有把新號碼給別人。
孟文鳳不但不說,而且裝成自己很生氣的樣子,讓鄭海易和鄭清言做無用功瞎遭罪——鄭海易一直往舊號碼發信息,鄭清言去樂億蹲守,沒見着人還被盛明川罵了。
洛寧希看得挺爽,對孟文鳳的印象也變好了一點。他挑了一天和孟文鳳見面,吃到想了多年的紅米糕,了卻執念。
孟文鳳很開心,頻頻找他聊天。他有時無話可說,有時會回個兩句,但沒有答應再次見面,保持着随便聊聊的關系。
他也不是故意晾着孟文鳳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忙着修門的事,沒有心情見面。
經過館長介紹,季俊清真的來家裏修門了。洛寧希叫了管家泡茶,再讓廚子端上茶水點心,自己在旁邊候着生怕有一個招待不周。
季俊清不怎麽理人,查看門框的裂痕以後就說出結論,“燒焦和歪掉的地方要重做,有劃痕的地方補補就行。”
“好。”洛寧希輕聲問,“我需要做點什麽嗎?”
季俊清打開工具箱,“陪我聊聊。量尺寸太無聊了。”
“好。”洛寧希趕緊在旁邊坐下。
“你一個人住啊?”
“不是,跟男朋友一塊。”
“他人呢?”
“上班。他是歌手,在準備新專輯。”
季俊清看他一眼,“歌手?挺有錢的吧。這房子是他買的?”
洛寧希不想讓季俊清看輕了沈昊風,只說,“一起買的。”
“他是歌手,你是幹嘛的?”
“我是音樂人,還做了一點小生意。”
“哦,花瓶是房子帶的?”
“不是,我從拍賣會買的。”
季俊清訝然,“那是拍賣的真品?看來,你做的生意不小啊。你還買了什麽?”
洛寧希只有第一次的時候是跟着盛明川看熱鬧,後來自己去的是匿名拍賣會,純舉牌,別人只知道拍賣的號碼。
他不怕掉馬甲,也就給季俊清數了一數,“拍過畫、書法、硯臺、筆架還有琴。其中一張琴是您的作品……”
季俊清聽着聽着,扯尺子的動作沒那麽煩躁了。
“你買的不雜,看來是真喜歡。有的人啥也不會,看別人舉牌、聽說作者有名也跟着報價。我的徒弟就看準這種人的心理,用我的名號賣東西。”
“您說的是汪元飛嗎?”
季俊清笑了,“你知道他。”
洛寧希老實說,“我只知道他是您的徒弟。拍賣師沒怎麽說他的情況,讀了一篇關于您的日記,就開始介紹作品了。那件作品好像是模仿您的?”
“嗯,仿品也敢賣。最可怕的是賣出去了。”
“是嗎?我那一場沒有人舉牌。”
季俊清哼了一聲,“是一個暴發戶聽說拍賣會沒成交,找協會私下買的。我就想不明白了,一個破仿品,怎麽有人願意買?一買還買好幾個。”
洛寧希聽着,莫名想到了鄭海易。
聊拍賣會挺有用的,季俊清發現洛寧希不是完全不懂行,态度緩和不少。後來,季俊清專心幹活,洛寧希在旁邊看着,幫忙遞工具從來不出錯。
一天天下來,修門的進度挺快的。
洛寧希算算日子,甚至覺得能夠提前完工。提前完工,他就能夠收拾一下家裏,準備慶祝生日的事。
可季俊清突然請假,“對不起,我有急事要走了。”
“好,我送送你?”洛寧希看出季俊清心神不寧,主動提。
季俊清跟他熟了不少,點頭,“嗯,麻煩你了。”
洛寧希關心問,“事情嚴重嗎?”
“算是嚴重吧。暴發戶又上了我徒弟的當,花五百萬買一個什麽都不是的仿品。我必須給他道歉,再退退款。”
洛寧希感慨,“您真是一個負責的師父。”
“沒辦法,徒弟是我親外甥。”
“呃……”季俊清嘆嘆氣,“抱歉,我覺得你是個可信的人,順口就說了。”
洛寧希也知道這是信任的意思,主動說,“我明白,我不會說出去的。您拿着工具,還是坐在後座吧。”
“行,麻煩你帶我去西郊的城堡莊園。你知道在哪裏嗎?”
“知道,那是景點吧?客戶在那邊玩嗎?”
季俊清長嘆一聲,“算是吧。他租了那裏辦宴會。”
洛寧希點點頭表示聽到,就專心開車了。
城堡莊園有門禁,洛寧希停下來,想讓季俊清和門衛說一說的。季俊清還沒發話,門先開了,鄭家管家從門衛室冒出頭,興奮道,“少爺,你終于來了。快進來。”
季俊清傻眼,“少爺?小洛,他說的是你嗎?”
洛寧希瞥一眼前方,看到鄭海易的身影就知道逃不掉了,“嗯,這有點複雜,就像你和你徒弟那樣。對不起,我只能說這些。”
季俊清一秒明白,“懂了,我不會多嘴的。”
鄭海易專門從城堡出來,正等着接待大師。等了半天,發現來的車子是洛寧希的,皺皺眉頭,往日被無視的火氣迅速升起。
鄭海易收起笑,板臉背手,做出一副傲慢的樣子,看到洛寧希下了車就開口嘲諷,“喲,你還知道回來……嗯?大、大師?”
鄭海易看到從後座下來的季俊清,吓到結巴,完全忘了自己要給臉色的事兒。
季俊清給個禮貌的笑容,“你好。我的車子出問題,就麻煩小洛送我了。”
鄭海易嘴角抽了抽,考慮到自己的五百萬不能白花就換上一個狗腿的笑臉,“原來你們認識啊,真巧!寧希,做得好,真是我的好兒子!”
這臉變的,洛寧希又感到了丢人,補充,“幹親,現在我們沒關系了。”
鄭海易一下子垮了臉。
那是他自己對外編出來的說法。再刺耳,也得咬牙聽。
兒子不認親爹還不能反駁,造孽啊。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