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雨男孩子氣的溫柔微笑與楊陽吊兒郎當的笑容。
重疊着雨男把手放在腦後憨憨的表情與楊陽蹙着眉認真想事情的表情。
重疊着雨男走路時微擡起下巴的側臉與楊陽走路時微微八字腳的背影。
重疊着雨男吻我鼻尖時那帶笑意的嘴角與楊陽像能包裹着兩棵大樹的臂彎。
雨男......
楊陽......
我站起來，擡起頭，舉高手，想抓着大銅鐘垂下的鈴铛。
我只是個三心兩意的女人，如何能讓天神聆聽到我的呼喚？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淚水簌簌落下。
朝陽的金光刺進眼簾內。
已經沒有時間了吧？已經來不及了。
那一瞬，降落在我身上的雨絲突然變得柔和輕軟。
就像我沖出公路那個晚上感受過的細膩觸感。
‘雨男！’我低聲念着。
雨絲張開臂彎，緊緊地包裹着我，暖暖地擁着我。
我回過頭去，雨絲像幻化成雨男的身影輪廓，從後緊緊擁着我。
圍繞着我身邊的只有雨絲，但這一次，我确切地感受到了雨男手心的觸感。
雨男握起了我的手，和我一起緊握着大銅鐘垂下的鈴铛。
‘雨男......’
雨男的雨絲幻影，和我一起手牽手，敲響了戀人之鐘。
咚......
鐘聲傳遍了雨中的小島。
朝陽橘色的光芒終于破雲而出，我深吸一口氣。
雨絲的溫暖觸感悠然消逝了。
雨男放開了擁抱着我的臂彎。
我擡起頭。
雨驟然停止了。
只餘下從樹葉上不斷滑下的水滴，滴落地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雨男......’我喃喃念着。
在朝陽的光線中，遠處的山巒，如着火燃燒般鑲上了金黃色的光環。
我凝望着山巒和海，铿锵的鐘聲，仍不斷在小島回響着，像乘着風，一直傳到遙遠的彼岸。
在彼岸的盡頭，我好像看見雨男，靜靜伫立着，朝我微笑。
＊
我跑回沙灘上，呼喚着楊陽。
從遠處，已可聽見喧鬧的人聲。
一群沖浪者圍攏在沙灘的一角。
我快步朝人堆跑去。
失去意識的楊陽，躺在沙灘上。
一個男人正俯跪在他面前，為他施行心髒按摩和人工呼吸。
‘已經不行了！’男人一臉沮喪地站起來。
我的心髒像在瞬間停止了。
我快步跑至楊陽跟前跪下來。
‘不！他沒有死！’我觸摸楊陽的身體。
他的身體冷冷的。
曾經，我也擁過同樣冰冷的軀體。
在殓房中，雨男被困在小小的、狹窄的箱子裏。
我搓揉着楊陽的心髒。
對不起！楊陽！對不起！
你不要死！
我不斷搓揉着他的心髒。
‘已經沒有呼吸了。’旁邊的人們說。
我不斷搖頭，把暖暖的氣呼進楊陽嘴裏。
‘小姐，沒有用啊！已經太遲了！’身旁的男人想拉起我。
‘不！’
我擁抱着楊陽的身體。
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我呆呆地擁抱着楊陽冰冷的身體。
我到底做了什麽？
楊陽為我白白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為什麽？
為什麽我無法誠心地喚回他？
對不起！對不起！楊陽！
楊陽嘴裏突然吐出鹹鹹的海水，濺了我一臉。
‘楊陽！’我呆呆地呼喊着。
楊陽還在不斷咳嗽着，嘴裏吐出更多海水。
‘楊陽！’
楊陽好像冷得全身抖震，茫然地環視着圍攏着他的人們。
‘小悠，我......’
我眨着眼睛，看着奇跡地蘇醒過來的楊陽。
‘我......怎麽會......’楊陽還是一臉茫然。
戀人之鐘喚醒了五頭龍和仙女。
能感動天神的并不是我。
是雨男溫柔的心胸。
五頭龍和仙女是聽見了雨男無私的祈求吧？
到最後，雨男還是那麽溫柔。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下雨的時候，我就在你身邊，只是你看不見我。’
雨男說。
‘是我不好！我在你身邊逗留得太久了。對不起！因為我一直舍不得......’
雨男一直都在我身邊啊！一直都在。
那一切，并不是我的幻覺。
‘我錯了。我不應該一直纏着你，應該早放開你。’
‘因為我一直不願放開手，才會改變了你們的未來。’
‘我不會再回來了。小悠，記好了！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下雨的日子，我也再不會回來看你了。’
那樣說的時候，雨男并沒有說謊吧？
這是他最後一次回來看我了。
阿唯。雨男。
‘小悠，你沒有事，太好了！’楊陽像終于想起昨晚的一切般，如釋重負地看着安然的我。
‘嗯。’我流着淚點頭。
‘對不起！我還是找不到那個瓶子。’老好人楊陽還記挂着那個。
我搖頭。‘別傻......已經不重要了。’
楊陽伸出手來抓着我的手。
他的手還是冰冰的。
我讓楊陽握着我的手，直至他手心終于傳來點點溫暖。
01:30 AM 只看該作者 《雨色之男》連載 18
【閃閃之光】
我把‘雨男’劇本的最後一頁，丢進火盆裏。
飄浮在白紙上的黑色鉛字，像沒入紅海裏般被火舌吞噬掉。
我和楊陽并肩站立在小公園的一角，火焰在夜色中随風舞蹈。
‘對不起！因為我的任性，你又要重新找劇本了。’
我們傾聽着火舌在靜夜中燃燒的劈啪聲。
‘真可惜！我會把這故事拍得很美的。’楊陽雙手插進褲袋裏，有點依依不舍地看着消失在火焰裏的文字，言若有憾地說。
‘對不起！’我低着頭說。
有些事情，永遠留在心中就好。
無須刻意遺忘，無須刻意記起。
雨男的影像，或許會永遠留存在我腦海中，或許會漸漸像發黃的底片般，模糊淡褪。
但和雨男曾共同看過的每一幕風景，是屬于我一個人的電影。
‘我們的永遠，就在這一刻。’即使無法一起走到永遠，雨男的聲音，還是在我心田不斷回響。
我們的永遠，就在那一刻。
＊
三個月後，楊陽送了一份最棒的生日禮物給我。
不！是雨男再次‘回來’，送了一份最棒的生日禮物給我。
‘你坐下來。’楊陽把我壓在飯廳的座椅上。
‘搞什麽鬼？’我乖乖在椅子上坐下。
楊陽把客飯廳的燈關掉，閃身進廚房關上門。
我早已知道他在做什麽。
他黃昏時來我家接我出去吃晚飯時，我就看見他鬼鬼祟祟地把蛋糕盒收進冰箱裏。
‘幹什麽呀！’我裝作不知情地嚷道。
楊陽打開廚房門，捧着燃點着蠟燭的大蛋糕走出來。
我笑。‘又不是十歲小孩，快變老太婆了！’
楊陽用嘴哼着生日歌。
‘好蠢！’我還是鼓起腮幫把蠟燭吹熄。
‘切蛋糕吧！’楊陽一邊把小刀遞給我，一邊伸手打開電燈開關。
房子裏的燈光閃動了一下，飯廳天花板上一整排呈長方形鋪設的電燈，其中一顆電燈泡好像燒壞了。
‘欸！’我擡起頭來。
‘有沒有新燈泡，我幫你換吧！’楊陽說。
‘算了！只是少一顆燈泡不礙事！’我聳聳肩。
‘你這個人怎麽這麽懶？’楊陽沒好氣地搖頭。‘燈泡放哪裏？’
‘櫥櫃第二格。’我彎下身切着卡通公仔蛋糕。
楊陽好像總以為我還是小孩。
不過，每個女人都想被男人當小孩般寵吧！
我對楊陽還是心存愧疚。但是，我希望，總有一天，能全心全意地回報對我不離不棄的他。
總有一天......
我靜靜地低頭切着蛋糕。
楊陽爬上我身旁的椅子。
‘吃完蛋糕再換呀！’我訝異地擡起眼睛。
楊陽做事永遠性急得不得了，我話還未說完，他已旋開圓球形小燈罩。
‘欸！’楊陽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
‘幹嘛？’我擡起頭看着他，跟随楊陽的視線，盯着熄滅了的燈泡。
我呆呆地楞住了。
燈泡上，用黑色馬克筆劃了一個哈哈笑臉。
我心裏咚地一響。
那個壞掉的燈泡，是七個直排鋪設的燈泡的第四個。
我爬上飯廳的椅子，把天花板上的燈罩逐一旋開。
Be
Happy
Keep
: )
Love
You
我仰起臉，呆呆看着每個小燈泡發出的橘黃色溫暖光芒。
‘我為你準備的禮物，要你自己發現！或許要等到你三十歲時才會收到啊！呵呵呵！’雨男的笑聲，在我耳畔回響着。
我不斷眨着眼睛。
那閃閃之光，烙印在我眼底，傳送着溫暖的光芒，由過去至未來，一直燃亮着我的每一天。
〔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