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修)
第一百零二章
夜已闌珊, 屋內寂靜,明燭落下茜色的燭淚。
一面軒窗,便隔絕了外面的融融春光,屋內的人影越發寂寥。
祝明霄和韓英一路跋涉, 來到了和月淮城交好的問緣宗內。韓英已經去請問緣宗的元嬰老祖了, 只要等他出手,便可将蕭慕尋從虛玄幻境之中救出來。
屋內獨剩下祝明霄一人,他眼神幽暗,手裏一直拿着虛玄幻境的黑珠,不知在想些什麽。
記憶好似回到了前世,他剛坐上正派領袖的位子,那是祝明霄一生都難以忘記的事。
他們乘着一夜孤舟,漂泊在蒼茫的江河之上。兩岸過去,盡是楊柳依依。
“你這是喝了多少?不可貪杯了。”
蕭慕尋:“無妨, 我都已經金丹期了,哪裏會喝醉?”
祝明霄把玩着手裏的折扇:“都當上了正派領袖,難道不開心?”
蕭慕尋将整個青色酒瓶拿在手裏,正要往嘴裏送, 聽到這話,忽然停下了動作:“當了月淮城的城主,你開心麽?”
祝明霄一怔,愣愣的看着他。
“怎麽不說話了?”
祝明霄滿是錯愕:“我……我一出生便是要繼承青玄琴和月淮城的,沒人問我會不會開心。”
太過理所當然的事,令祝明霄根本不曾質疑。
祝旭并不愛他母親, 可為了能獲得異火,生出可以得到青玄琴認可的子嗣,不也一樣違背了本心?
外面不知不覺下起了雨,綿延的雨絲猶如針線那般,醉人的拍打在孤舟的窗簾上。
祝明霄皺緊了眉頭,瞧見外面一片漆黑。他們恰恰像是這一葉孤舟,不知該飄往何處去。
蕭慕尋似乎真有些醉意:“看來我們一樣。”
祝明霄回眸望向了他,燈下的蕭慕尋臉頰略紅,遠不如今生這樣勾人,眉目慈悲而溫柔,猶如天上的諸神,總是隔了層霧氣那般,令人無法觸碰。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笑似哭,真真切切的柔軟。
祝明霄的心中泛起些異樣的悸動:“若是你做這個正派領袖不開心,大可以不做。”
蕭慕尋凝望着手裏的酒瓶,忽然間掀開了窗布,将一壺酒都撒入大江之中。
救人非他所願、裝慈悲亦非他所願,連這個正派領袖也同樣如此。
這一生,不過是別人手中的傀儡,以生死相脅,被人束縛。
“若是哪天,我真抛卻了生死,才能活得肆意灑脫。”
這大約是祝明霄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蕭慕尋,祝明霄吓了一跳,連忙把他的手從窗外拉回:“阿尋,你真是醉了。”
“說了,金丹期是不會醉的。”蕭慕尋低聲呢喃了兩句。
然而他卻很快就睡了過去,祝明霄看着一地酒壺,不由頭疼扶額。
望着熟睡的蕭慕尋,昏黃的燈光膩在他的臉上,嘴角的弧度,極其适合親吻。祝明霄小心翼翼的湊近了他,離他的距離不過幾寸,卻終究未能吻下去。
祝明霄輕輕摩挲着黑珠,喃喃自語的說:“阿尋,救了謝辭,你真的肆意灑脫了嗎?”
他無論如何也不明白。
正當此時,暗處走來一個人影。
他沒有立即進來,而是停在了屋外:“既然已經捉住了謝辭,少城主為何還不履行承諾?”
祝明霄聽出了這聲音:“阿尋也在虛玄幻境之中,待阿尋從裏面出來,至于謝辭如何,随便你們處置。”
“這可不行。”
随着他的聲音落下,窗門開始猛烈拍打。
祝明霄冰冷的朝着那邊望去,才瞧見了一個白如雪妖的人影,他的長相原本如水墨般俊美儒雅,卻因過分的蒼白而近似妖。
祝明霄如臨大敵:“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蕭出雲眼底浮現一道精光:“我答應你的事不是已經做到了嗎?謝辭不正在這虛玄幻境裏面?”
他的身影猶如鬼魅,很快便入到了屋內。
祝明霄臉色極度難看:“可阿尋也在裏面!”
蕭出雲:“那又如何?”
祝明霄已經明白了他的想法,瞬間做出了攻擊的姿态。
他拿出了青玄琴,以體內流火催動,勾起那根最特殊的琴弦,音刃便朝着前方襲去。
琴身嗡嗡作響,這一勾便是一條火龍。
蕭出雲閃身躲過,火龍飛出老遠,如流星墜地般砸到了屋外。
然而事情卻還未完,又聽幾聲琴音響動,尖銳刺耳的聲音令屋內花架也為之顫動,花瓶、茶杯、玉器盡數砸壞。
幾道火浪攻勢更強,可怕的是青玄琴的聲音令人刺耳,若是尋常人在此,早就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在地上打轉了。
蕭出雲卻極能忍痛,雙耳已經出血,卻巋然不動。
他唇角露出些許殘忍的笑容,眼眸幽深得仿佛是望不到邊際的淵薮。
祝明霄微怔,只得将攻擊更加大了一層。
蕭出雲手裏的陣盤散發出耀眼的光輝,瞬間将整個屋子籠罩其中,方才的火龍也消失不見了,像是被這黑暗給吞噬了一般。
蕭出雲:“你和蘇明瑾還真不愧是兄弟,一個二個全都是如此。”
祝明霄向來心高氣傲:“滾!不要拿我同那個廢物比!”
“難道不是麽?”蕭出雲招招狠厲,“蘇明瑾的心性都已經扭曲,你不也生出了心魔?明明都這個樣子了,還在以最溫柔的方式對待蕭慕尋,不肯算計他。”
祝明霄這才發現,自己所用的任何攻擊都無效了,他是落入了對方的陣法之中?
是他拿出來的那個陣盤!
“祝明霄,你不蠢,只要你想對付他,有無數種辦法。”
“我不屑用!”
祝明霄拿出了腰間的軟劍,直直的對準了蕭出雲手裏的陣盤刺去。
然而蕭出雲卻笑出了聲:“你果然會刺過來。”
蕭出雲手心的陣盤已經毀壞,可四下根本和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他被騙了?
從一開始起,蕭出雲就是故意給他看陣盤的!
祝明霄咬緊牙關,可此時蕭出雲乘機奪走了虛玄幻境的黑珠。
他将黑珠拿在手心,不由的眯起眼:“我若是捏破,蕭慕尋和謝辭都會死在裏面。”
“住手!”祝明霄呼吸急促。
蕭出雲卻像是在耍他玩兒一樣,手在一點點用力。
可笑的是他也跟蘇明瑾、祝明霄沒什麽兩樣。只不過他們對蕭慕尋是愛,他卻是更複雜的一種感情,連他自己都理不清。
蕭出雲用餘光瞥向了祝明霄,只見他渾身僵硬,呼吸幾乎凝滞。
蕭出雲嘴角勾起:“我忽然又不想捏碎它了。”
“耍別人玩很開心?”
“至少看到少城主這樣,我覺得很有意思。”蕭出雲話鋒一轉,“至于拿不拿得到它,便看少城主自己的了。”
祝明霄是個聰明人,一眼便明白蕭出雲的意圖:“你有什麽條件?”
蕭出雲眼底湧動着黑暗,比起蘇明瑾來說,他更不喜歡祝明霄。半只腳都踏入深淵之中,還怕完全踏進來?
“還是和聰明人說話舒服。”蕭出雲輕聲笑了起來,“這陣法一旦發動,連我這個布陣者都無法操縱。可我卻知道破開陣法的方法。”
“什麽方法!?”祝明霄追問。
蕭出雲:“這就看看你能不能答應我的條件了。”
祝明霄:“……”
蕭出雲:“還在猶豫?那等破開陣法後,我把黑珠給你如何?你總不想看着我捏破這黑珠,讓他們永遠死在裏面吧?”
祝明霄冰冷的望了過去:“我答應你便是。”
蕭出雲鼓起了掌,那聲音顯得無比刺耳:“破開陣法的條件很簡單,在離你十步遠的地方,便是破陣所在。只是……以你現在的身體,破除陣法或許會撐不住。”
祝明霄沒有半點猶豫,而是走到蕭出雲所說的位置,用腰間軟劍刺到那邊。
這陣法尤為古怪,但蕭出雲所言不假。
祝明霄額頭青筋凸起,把軟劍插入的那一刻,四周的黑暗便全都往回縮,全都塞滿到這個地方,他緊緊握住劍柄,不敢松開,可實質已經被震得丹田疼痛。
不知過去多久,一望無垠的黑暗總算消失,天空有雨滴落下。
下雨了?
祝明霄咳出血,朝天空望去,只聽轟隆一聲,電閃雷鳴。
蕭出雲手裏的黑珠應聲而落,滾在了地上。
祝明霄想去拿,卻發現自己早已經失去了那個力氣。
他無法再邁開腿了,眼神裏唯有那顆掉在地上的黑珠。
雨水冰冷的淋濕在他身上,祝明霄一點點的朝着前方爬去。分明只有十步,卻遠得好似天涯海角。
祝明霄的手終于觸碰到了黑珠,死死的握在懷中:“你們要殺謝辭,我随時随地奉陪到底。可你們若是傷害阿尋半分,我傾盡全力也要殺了你們。”
蕭出雲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沒想到矜貴的少城主,有一天竟然會在我面前爬。”
祝明霄身上顯得髒污、狼狽不堪、連發冠都被打落在地。
這樣的他,哪裏還像是月淮城精心養出的少城主?
失了風度,失了矜貴,連尊嚴也不要了。
祝明霄笑出了聲:“蕭出雲,陣法破了,韓英又很快便會回來,你以為能躲到哪裏去?你最好早點滾。”
蕭出雲很快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祝明霄一遍遍的撫摸着黑珠:“阿尋……”
令人想不到的是,手心裏的黑珠迸發出驚人的光,漂浮在了半空。
當韓英趕過來時,才瞧見這一幕,立馬大聲喊道:“少城主,快離開虛玄幻境的黑珠!它快裂開了!”
祝明霄以袖遮眼,手仍然不斷朝前,想要觸碰到它。
奈何黑珠已經裂開了一道縫隙,眼看就要爆開,韓英無奈,只得強行拉住了祝明霄,将黑珠朝天一掃。
巨大的爆裂聲比雷聲還要驚人,一陣強光之後,黑珠竟跌入了萬丈深淵。
祝明霄想去接住,卻到底晚了一步:“阿尋!!!”
—
黑珠在半空中徹底碎裂,碎片變成了一堆粉末。
蕭慕尋原以為從虛玄幻境中出去之後,難免會和祝明霄對上。
誰知道一睜開眼,自己便朝着萬丈深淵跌去。
蕭慕尋:“!!!”
不慌,千萬不能慌!
他足下運轉靈氣,企圖從這裏離開。沒想到的是,這地方根本就無法乘風飛行。蕭慕尋這才發現,這是問緣宗上的明松崖,就類似于他們天衍宗的臨曲崖一樣,類似這種禁地,都無法乘風飛行。
這樣摔下去,不死也得重傷。
他的乾坤袋壞了,身上什麽東西都拿不出,這可完了……
身側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有我在,你怕什麽?”
謝辭一手摟緊了蕭慕尋的腰,一手握緊了煉心槍,狠狠插入石壁之中。
這石壁異常堅硬,若氣勁不足,連一點兒傷痕都不會留下,更別提插進去了。
煉心槍的槍尖和石壁摩擦時,發出劇烈的聲響,謝辭深吸一口氣,再一次嘗試的時候,下落才終于停止。
兩人就這樣掉在岩壁上,雲霧缭繞,天都已經破曉。
遠方一輪紅日升起,驅散了黑暗,離他們極其接近。
蕭慕尋冷汗涔涔:“謝……”
後面那個字尚未發出,便被謝辭給狠狠吻住。
謝辭單手将他摟住,力氣極大的箍着他的腰,兩人的距離尤為相近,炙熱的呼吸都噴灑在臉上,燙得臉頰微紅。
方才的緊繃漸漸消失,一個溫暖又有力的臂膀讓蕭慕尋懸吊的心都靜了下來。
謝辭的黑眸中蘊含着炙熱的情愫。
懸崖峭壁處,風聲呼嘯吹過,吹亂了黑發,也吹亂了謝辭的心。
蕭慕尋被他看得頗有幾分不自在:“不如我們先離開這裏?”
謝辭勾起唇角,輕輕的湊到了他的耳旁:“你戴上面具,隐瞞自己的身份,還入了九幽,耍我玩很有意思?”
蕭慕尋的耳朵又酥又麻,尴尬的笑了兩聲:“我是想解除誤會,順道打探一下蘇明瑾都跟你說了什麽。”
謝辭:“不僅僅是我,九幽的人可全都被你耍得團團轉。”
尤其是襄岚,都準備成年的時候選擇成為女子,卻為了他選擇成了個男子。
謝辭頭疼欲裂,他怎麽上哪兒都這樣勾人?
更可怕的是,自己看到襄岚在他面前獻殷勤的時候,竟然不為所動。現在想到那些畫面,卻像是後知後覺的醋勁兒全都湧上了心頭。
“你只要說一句話,我就不怪你這些日子瞞着身份的事。”
“什麽話?”
謝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說你這輩子的雙修道侶,都只有我。”
蕭慕尋:“……”
天衍宗的事就是個騙局而已,這麽小心眼!?
作者有話要說: 重感冒,吃了一天的藥都沒好,明天白天請個假去醫院挂點滴。下午回家修修文,可能晚上才能碼字,算下來大概要淩晨才能更新了。
換季容易感冒,賊難受,大家記得好好照顧自己鴨~注意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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