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修)
第九十九章
天色陰沉難明, 門口的禁制泛着如榴花般的紅色, 強勁的力量阻隔了一切。
宋猙已活了千年, 巨大的身軀早已同魔宮嵌合在了一起, 他所下的禁制,并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解開的。
謝辭的臉色陰寒可怖,将手裏的煉心槍收回。
該死的!
難道真得等到三日後?
一想到雙修大典的事,謝辭心堵煩悶, 恨不得立刻去天衍宗。
不知過去多久, 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反應。蕭慕尋頭疼扶額,将床幔撩開了些許,那手骨骼分明, 纖細雪白,同暗色織鶴的床幔形成鮮明的對比。
謝辭臉色極度難看:“醒了?你是如何中招的?”
蕭慕尋發現自己力氣全無, 清醒的那一刻便聞到了屋內犀梨香的味道, 瞬間以袖袍捂住了口鼻。
謝辭察覺到了幾分端倪:“怎麽了?”
蕭慕尋望向了他:“你也不要聞, 是犀梨香。”
“犀梨香?”
謝辭不是醫修,自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蕭慕尋悶聲解釋:“犀梨香對意志不堅定的人來說,有移情之用。”
謝辭臉色沉了下去, 表情越發可怖:“好啊, 那群人竟然打的這個想法!”
他原本還懷疑林輕雲是和他們一夥的,卻看到他用繁複的袖袍遮蓋住了臉, 徒留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如煙雨中的海棠。
謝辭心下閃過幾分怪異,這雙眼睛也太像他了。
可謝辭上一世便識得林輕雲, 若說他們二人是同一個人,謝辭打死都不信。
謝辭走到那邊,立刻便将香爐打翻在地。然而屋內緊閉,犀梨香的味道無法散出,香膩入鼻,鑽入心尖。
“你睡這裏,我去那邊。”
蕭慕尋掙紮着起身,頭昏昏沉沉,眼前的所有東西都在搖晃。
謝辭眼神幽暗,上下打量着他——
柔弱起來就更像了,像山巅的冰雪,手心的炙熱都會将他融化。
蕭慕尋:“這寝殿不是有密道嗎?進密道躲一躲,等犀梨香散去,我們再出來……”
謝辭搖頭:“沒用,所有的出口都被堵死了。”
蕭慕尋嘆了口氣,九幽的人還真是沒頭沒腦,要讓他們想什麽謀略,怕會一眼看穿吧。
宋猙竟然用這樣荒唐的法子!
蕭慕尋微微蹙眉,想着要不要拿下面具,把自己的身份告訴謝辭。
可這個念頭剛浮上心頭,又被蕭慕尋給否定。
不成!
那晚蘇明瑾突然來了月淮城的鎖仙牢,還故意誘導自己說出了那番話,定然也在謝辭面前胡說了許多。
若不問出那些,到底是個隐患。
蕭慕尋用手撐在案幾上,若非如此,怕是連站也站不直了:“那這偌大的寝殿總該有浴池吧?用水可阻隔犀梨香的味道。”
謝辭點頭:“那便過去吧。”
等他朝着那邊走去時,才聽見身後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響,原是珊瑚筆架上的數枝毛筆掉落在地,殷紅的顏料被打翻,撒了一地。
而蕭慕尋此刻穿着素白衣衫,連臉色都無比蒼白,顏料打落時地上濺起幾滴在他的衣擺和手上。
蕭慕尋輕咳了幾聲,用手捂住了唇,顏料便染在臉頰些許。
酡紅得好似醉酒,眼瞳浮光霭霭,山水皆在其中。
謝辭一時怔住,心底的懷疑更深:“你……”
蕭慕尋有種逞強被人拆穿後的心虛:“只是初醒,所以才沒有力氣,我平日不是這樣的!”
謝辭緊抿着唇,緊緊的打量起了他。
蕭慕尋被這目光看得發虛:“犀梨香……”
謝辭:“怎麽了?”
蕭慕尋輕聲說:“犀梨香對意志不堅定的人來說,有移情作用。”
這是他第二次提醒謝辭了。
謝辭才驟然間回過神來,臉色幾分難看。
那他方才就覺得林輕雲和蕭慕尋之間有幾分相似,難道就是因為那怪香的影響?
謝辭越想臉色越是難看,又瞧見身後的人還站不穩,便以靈氣将他整個人擡離地面:“放松,我帶你過去。”
“……”蕭慕尋整個人飄在半空中,安然的把手放到了肚子上。
他保證!如果現在不是戴着面具,謝辭絕對會抱他過去!
等好不容易抵達浴池處,水霧缭繞,将整個白玉浴池籠罩其中,猶如仙境那般。池邊幾個花瓶裏都插滿了殷紅桃花,為白玉浴池增添幾分色彩。
謝辭利用池水,以靈氣凝于掌中,形成了一道透明水幕,活生生将犀梨香阻隔在外。
蕭慕尋這才松了口氣,夜已經很深了,他眼皮都有些撐不住。
謝辭隔他老遠:“休息吧。”
外面似乎下起了雨,黑色的雨滴噼裏啪啦的拍打着瓦片,窗門緊閉,卻有風自罅隙中灌入,讓角落的長明燈搖晃起來。
蕭慕尋打了個哈欠,帶着倦意的倚在池邊:“三日過後,你是打算去天衍宗?”
謝辭沉默以對,像是默認了他的話。
蕭慕尋又試探:“那你還恨他麽?”
謝辭眼神微閃:“那日在月淮城時,蘇明瑾便故意說,他沒殺我的理由,只是想以情字來牽絆我。”
也許是四周的熱氣,令謝辭整個人不再緊繃:“這一次去天衍宗,我想問個清楚,就算是死心,也得給我個答案。”
蕭慕尋猛然朝他望去,所有的倦意全都消失不見。
蘇明瑾三個字,令他的眉目間浮現幾分厭惡。
他按捺住自己,沒告訴謝辭,不正是因為想問出蘇明瑾那日做了什麽嗎?
他早就猜到蘇明瑾從中作梗,一直找不到機會探口風,沒想到謝辭竟主動提及。
蕭慕尋眼底含了三分愠色:“蘇明瑾的話你就信?”
隔着袅袅雲霧,謝辭望向了他:“……聽你這口氣,似乎連蘇明瑾也知道?”
蕭慕尋這才發現自己的情緒過激:“你也知道,我特別敬重蕭慕尋,聽到旁人诋毀他,自然要說句公道話。”
謝辭淡淡的嗯了一聲,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蕭慕尋連忙追問:“你遇到了蘇明瑾,那後來呢?”
謝辭的語氣裏帶上幾分嗜血:“後來……我對他用了搜魂,沒殺了他,不過蘇明瑾大約已經變成白癡了吧。”
搜魂……?
蕭慕尋皺緊了眉頭,難怪蘇明瑾後面沒有再搗鬼了。
“那你可否有看過蘇明瑾的記憶?”
謝辭重重的哼了一聲:“他的記憶,我不屑看。”
謝辭不願再提及蘇明瑾半句,對他充滿着厭惡,很快便繞過了這個話題。
“有件事,我須得告訴你。”
蕭慕尋:“什麽?”
謝辭:“你縱然對我有救命之恩,可除了他,這一輩子我誰也不喜歡。”
他冰冷的撇清關系,令蕭慕尋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謝辭皺眉:“……很好笑?”
蕭慕尋嘴角彎彎,心裏像是吃了蜜糖那般。
他輕輕搖頭:“沒有,我只是詫異九幽的魔君也會說這些情話了。”
謝辭:“……”
情話?他不是警告麽?
“哼,這話我不會再說第二遍,總之你明白就好。”
蕭慕尋眼彎如月:“我自然明白,不過我也猜那個蘇明瑾是故意挑撥你們的,他也一定心悅于你。”
說出那句心悅二字後,蕭慕尋耳朵發燙。
兩人難得這樣放下戒備的交談,要換做尋常時候,謝辭和他都不會這樣坦率。
謝辭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說一句。
兩人不再對話,很快便各自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睡去多久,蕭慕尋恍惚間睜開眼時,外面已經亮開了一些。九幽的天空本就渾濁,可好歹清晨和夜晚還是有幾分差別的。
身上的力氣已漸漸恢複,蕭慕尋朝那邊望去,才看見謝辭一條腿彎曲的坐在地上,背靠鎏金圓柱上。
他的身影顯得孤寂,朝窗戶投下一片朦胧的剪影。
謝辭的手中好似握着什麽東西,凝視着,一動也不動。
旁人或許不清楚那是什麽,可蕭慕尋一眼便察覺了出來。
——生死契。
光是想起這三個字,他的心髒便被刺痛。
三年前,蕭慕尋因家主蕭月明之死,親手毀掉了生死契的玉片,想放謝辭自由。
蕭慕尋怎麽也不會想到,謝辭會撿起了那些碎掉的玉片,還大致将它複原。
蕭慕尋眼眶微熱,冰冷了許久的心像是泡在溫水中,漸漸融化開來。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謝辭很快便将東西收回:“你這一覺睡得可真久。”
蕭慕尋這才将所有的情緒都憋了回去:“過去多久了?”
謝辭:“兩天兩夜。”
蕭慕尋微怔:“那離禁制打開,豈不是還有一日了?”
謝辭淡淡的嗯了一聲,他因對方昨日的話,而一夜未眠。
長夜漫漫,也令謝辭想通了許多事,他求的并非只是一個答案,一直以來都是他。
就算不喜歡,也要将他囚在自己身邊,讓他喜歡上自己為止!
謝辭目光灼灼的說:“九幽和上雲六洲的時間流速完全不同,等我們出去之後,天衍宗的雙修大典都辦完了。”
“所以呢?”
“就算是出現在他們二人的雙修大典上,我也要搶他走。”
“搶什麽?”蕭慕尋懷疑自己聽錯了。
謝辭重複了第二遍:“搶親。”
蕭慕尋大驚失色:“你想清楚啊!那消息不一定是真的。天衍宗的掌門怎麽可能不顧蕭慕尋的感受,擅自答應同月淮城結親!你現在是九幽的魔君,他們故意傳出消息,很有可能是為了逼你出現!”
“正是因為想清楚了,才會這麽說。”
謝辭眉目間充斥着傲氣和勢在必得,“他是我的道侶,怎可拱手讓給旁人?”
蕭慕尋:“……”
你一個人搶空氣哦?
作者有話要說: 掉馬就這一兩章,很快了~自己很平淡的說出口不蘇不爽,要蘇蘇蘇的來。看小說,就來! 速度飛快哦,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