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馮川不清楚情況,陳栎焉能不知?
替身二字一罵出口, 陳栎就忍不住的捂住了臉。
再看前方的師叔祖, 也是羞愧得沒臉看, 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偏偏身側的這兩人還争辯起來了,那些對話聽得人耳朵都在發麻。
謝辭狠狠道:“簡直一派胡言!”
馮川指着蕭慕尋問:“那你解釋解釋,他到底是誰?”
謝辭瀕臨暴怒:“他叫林輕雲,乃一介醫修。”
馮川面容更冷,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又是醫修, 還長得跟蕭慕尋這樣相似,不是替身是什麽?你當我真的老了, 眼聾耳花, 連騙都不屑騙了?”
謝辭額頭青筋凸起, 猛然望向蕭慕尋:“你來說!”
蕭慕尋:“……”
怎麽把他拉下馬了?
蕭慕尋輕咳了一聲:“馮前輩……”
馮川狠狠拂袖, 語氣不屑:“莫要亂攀親戚, 誰是你前輩!”
馮川這樣維護他,蕭慕尋又是羞愧又是好笑。再看低着頭的陳栎,那肩膀都一顫一顫的,都快笑開花兒了吧?
謝辭見他不說話了,順着蕭慕尋的眼光望去,才瞧見死死低着頭的陳栎。
陳栎驚覺幾人在看他, 這才拿起寬大的袖袍捂住了臉, 硬生生的憋出了丁點兒哭音:“師叔祖真慘,被戴了好大一頂綠帽子。”
蕭慕尋咬牙切齒。
明明陳栎這小子知道一切,還敢跟他這麽演?
這不提綠帽子也就罷了, 一提直接令馮川炸了。
馮川又是心痛又是心憐,語如連珠般痛罵道:“虧我之前覺得你和他般配,現在看來,你連少城主都不如!”
陳栎方才憋笑得肚子疼,見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因為太過緊張才說了胡話。
他本就不是惹事的性子,一見惹了大禍,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陳栎拉住了馮川,慫兮兮的朝馮川喊:“馮前輩,息怒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馮川一把拍開他的手:“息什麽怒?月淮城有意同天衍宗結親,以此來穩固盟約。我還竭力阻止……現在看來,就該早早定下來!”
謝辭:“……定什麽?”
馮川:“自然是蕭慕尋和祝明霄之間的雙修大典!”
此言一出,只聽‘轟隆’一聲,煉心槍鋒利的槍尖朝下,使得地面裂出一道閃電似的縫隙。前方原本堅硬的岩石,就猶如豆腐般,輕易便破裂開來。
謝辭臉色尤為難看,那雙眼瞳充斥着混沌和黑暗:“你再說一遍。”
馮川只望去一眼,便覺得可怕。
那雙眼瞳森羅萬象,好似煞神一般,猶如冒着黑水的沼澤地獄。
馮川硬着頭皮,将自己的話重複了一次:“自然是蕭慕尋和祝明霄之間的雙修大典!”
說完這句話之後,四周驟然變冷。
蕭慕尋也一臉震驚,我怎麽不知道!?
他猛然望向了陳栎:“這是怎麽一回事?”
陳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是真的……少城主先來了一步,就是想同掌門商議此事。可師叔祖又去了臨曲崖閉關,這次少城主是打算等到師叔祖出關。”
謝辭緊抿着薄唇,聲音沙啞至極:“他不會和祝明霄舉行雙修大典。”
蕭慕尋點了點頭,要舉行也是和謝辭。
馮川原本已經被吓怕了,哪知聽到謝辭這話,又開始火冒三丈。
現在做出這副傷心難過的樣子,前些日子幹什麽去了?
“你既已成了魔君,身側又有了新人,便沒資格站在他身邊了!他和誰舉行雙修大典,關你何事!?”
謝辭呲目欲裂,揪起馮川的衣領:“什麽時候!?”
馮川吓了一大跳,渾身僵硬了起來。
眼前的謝辭今非昔比,再也不是那個待在蕭慕尋身邊的無名之輩了。他如一顆明珠熠熠生輝,在九幽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自己和陳栎掉入九幽,興許還得仰仗謝辭,才能走出九幽。
謝辭咬牙切齒的問:“我問你他們何事舉辦雙修大典!?”
馮川方才說的不過是氣話,根本沒什麽雙修大典,哪知道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謝辭失了理智。
然而馮川的沉默,令謝辭以為他是不想告訴自己。
無法抑制的殺氣如滔天海嘯一般席卷而來,凜厲得快要撕裂空間。周身淩亂的靈氣吹亂黑色織金的戰袍,令謝辭此刻的模樣看着猶如地獄而來。
謝辭很想殺了馮川,饒是方才面對宗鱗的時候,都沒有這般失态。
蕭慕尋揪緊了心:“他興許是激你的話,事實究竟如何,還是等查清了再說。”
陳栎也急忙道:“是啊是啊,掌門很疼師叔祖的,就算要舉行雙修大典,也會遵從師叔祖的意思,你別太激動了!”
兩人齊齊勸住了謝辭,生怕他會有進一步的舉動。
謝辭捏緊了煉心槍,手上青筋凸起,許久才狠狠拂袖,背過了身去。
蕭慕尋松了口氣,朝馮川和陳栎道:“去上雲六洲的通道不是随時都能打開,得隔一段時間才行。這段時間,你們便暫居魔宮吧。”
—
經此一戰後,謝辭的魔君之位幾乎名正言順了。
九幽向來是誰拳頭大就聽誰的話,宗鱗的逃跑不僅是失了面子這麽簡單,更是失了那些支持他的人的最後的信任。
魔宮正式迎來了新主人,宋猙守着魔宮已有千年,滔滔不絕的說起魔君的登位大典。
宋猙面露喜色:“現在不能叫主上了,得名正言順的叫魔君了!”
反觀謝辭的臉色,卻有幾分難看,心思并未放在登位大典上面:“沒殺死宗鱗,算什麽名正言順?”
宋猙看出他心情不佳,不由問道:“主上,在雲河的時候,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謝辭眉頭緊蹙:“幫我查一件事,我要知道天衍宗近日的動向!”
宋猙抱拳:“屬下一定盡力。”
三日後,衆人微謝辭舉行了登位大典。
殿內鋪着玄色織金的錦布,有風入窗,無數長明燈立于兩側,搖曳着殘光。濃烈的檀香于鎏金香龛飄出,熏得珠簾也披了一段香。
馮川冷着臉站在人群之中,陳栎扯了扯他的衣袖:“馮前輩,你消消氣,謝辭如今成了九幽的魔君,今日是他的登位大典,要是被人看見你這副樣子,怕是會被有心人做文章,覺得我們天衍宗針對九幽呢。”
馮川:“如今被困在九幽,叫我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陳栎:“師……咳,林輕雲不是說去上雲六洲的通道七日後便可打開嗎?很快就能離開了。”
馮川滿臉愁容:“還要足足等上七日!這個謝辭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我分明騙他蕭慕尋和少城主要雙修了,他竟還沉得住氣,辦什麽勞什子登位大典?”
知道所有事情的陳栎幹笑了兩聲:“……馮前輩,謝辭和師叔祖的事,我們還是莫要胡亂揣測了。”
馮川憋出了內傷:“我當初就在月淮城,誰也沒我了解這事兒,看他們這個樣子,我能不着急?”
陳栎悄咪咪的提醒:“不是都解除誤會了麽?林輕雲不是謝辭找的替身。況且你看林輕雲的本事,有沒有覺得他像師叔祖……?”
馮川猛然朝他望去:“陳栎,你是怎麽了?莫非也被林輕雲給洗腦了?我當了這麽久的醫修,就從未見過比蕭慕尋資質更好的了,這個林輕雲算什麽東西,焉能和他比?”
陳栎哀嘆了一聲,這個馮前輩自從徒兒慘死後,就變得格外護短,他以前也沒這樣啊。
不過馮川的話卻令他嘴角抽搐,差點又抑制不住的笑了起來。
若是再待在九幽,他害怕哪天忍不住,直接笑出了聲!
若是因為這樣而毀掉了師叔祖的布局,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兩人的交談戛然而止,大典已經正式舉行——
千年梧桐樹上一聲輕鳴,鸾鳥展翅,朝天空飛去。
桃花紛紛揚揚,殷豔似淬血。庭院奏起了編鐘樂鼓,急管繁弦,到處一片喜色。
九幽人雖然崇尚力量,不注重這些繁文缛節。可魔君登位之禮,卻是所有人都須得重視的。
“有請魔君——”
一個人影由遠至近,身穿極其貴重的繁複禮袍,衣擺曳地,渾身散發着霸氣。
然而觀他之神态,卻冷到了極點,似是不爽至極。
宋猙在旁提醒:“魔君,今日四方的魔将都來了,還是高興些……”
謝辭眉頭緊皺:“我問你查的事如何了?”
宋猙:“有了些眉目,稍後便向魔君禀告。”
聽了這話,謝辭臉色微霁,大步朝着屋內走去。
一場登位之禮辦得尤為隆重,待謝辭登上高座,受天魔池中的精純魔氣洗禮,修為精純了許多,才算正式成了魔君。
底下衆人面露欣喜,想起這些年來被宗鱗霸占着魔君之位,還真是飽受折磨。
“總算擺脫宗鱗那個瘋子了。”
“宗鱗又并非天生的魔,不過後天而成,憑什麽成為魔君?現在可好了!新魔君定會好好帶領九幽。”
衆人竊竊私語了起來,“可我怎麽覺着新魔君并不開心?一直臭着張臉?”
禮成之後,衆人這才從兩側聚于中央,盡數伏拜在地。
場面甚是宏大,屋內只有少數魔将,外面卻跪倒了八方妖魔,從魔宮一直蜿蜒至外。
衆人齊齊喊道,有铿金霏玉之音:“拜見魔君!”
這是謝辭第二次舉行登位大典,屬于他的東西,總算是親手拿回:“起吧。”
随着話音落下,衆人齊齊起身。
其中一人卻并未挪動,頭伏跪于地:“屬下見魔君方才的模樣并不高興,可是魔君有什麽心事?”
他一片赤誠,卻引來封捍的嗤笑。
能有什麽事?還不是為了天衍宗的蕭慕尋。
他跟在謝辭身邊多年,是除了季劍清、宋猙外,少數了解謝辭的人。
昨日宋猙同他大醉一場,偶然道出了天衍宗近來發生的事,讓封捍心裏尤為不爽。
封捍故意大聲喊:“魔君是從上雲六洲墜入九幽的,在上雲六洲受了不少苦,不若乘此機會,咱們一舉殺回去,為魔君報仇!”
那人朝後望去,面露詫異:“封捍,你是知道什麽?”
封捍強硬的說:“不過一知半解,像是青炎宗和蕭家,他們所做之事,真是罪無可赦,屠殺幹淨也無法償還!”
衆人再次議論紛紛,誰都知道封捍乃魔君身邊的人,又為了魔君出生入死,瘸了條腿。
若是旁人所言,他們或許不會在意。
然而封捍接下來的話,卻令場面一片嘩然——
封捍:“尤其是天衍宗的蕭慕尋,還曾強迫魔君簽訂過生死契!”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竟有此事!”
謝辭眉宇間帶上三分怒意:“夠了。”
封捍仰起頭:“魔君如今還袒護蕭慕尋,可否是對他餘情未了?”
衆人大驚失色,此事還是頭一回聽說!
好不容易盼來了個新魔君,可莫要像前幾任那樣,又為感情所迷,到頭來落得個郁郁而終的下場。
謝辭站起身來,殿內的長明燈頓時熄滅。
黑暗籠罩了四周,屋內昏晦難明。
不知什麽時候,謝辭已經來到了下方:“封捍,若非念在你跟随了我十年的份上,我今日定不會饒你。”
封捍渾身僵硬,轉而又說:“正因為我跟在魔君身邊十年,才不忍看着魔君泥足深陷。魔君不妨問問宋猙,他查出了什麽?”
謝辭朝宋猙望去:“說!”
宋猙跪倒在地:“屬下同封捍是好友,這才洩露了魔君所托之事。”
謝辭心沉到了谷底:“你到底查到了什麽?”
宋猙不敢開口,害怕若是此刻告訴謝辭,整個登位大典都無法舉行下去。
宋猙心跳極快,額頭的冷汗已經滴在了他的手上:“待、待明日,我一定告訴魔君!”
謝辭的心中生出幾分怪異,又要等到明日?
他将繁複禮袍一掀,拿出了煉心槍:“我讓你查的事,你竟隐瞞不告?”
這強勢的姿态,令宋猙更是驚怕:“魔君,那件事已有了幾分眉目,屬下不敢上告,實乃并不确定這消息的真假。待到明日,破魂鳥從上雲六洲回來,便可确定了。”
他說的破魂鳥乃是一種極小的鳥雀,縱然九幽的妖魔無法抵達上雲六洲,這種鳥雀卻可以。
不僅如此,這鳥雀通人話,為魔宮所馴養。
謝辭收回了煉心槍,只得按捺住性子。
登位之禮完畢後,衆人才一一散去。
馮川和陳栎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等變故,不由一陣唏噓。
等所有人走後,陳栎單獨留下:“林輕雲呢?怎不見他過來?”
謝辭滿心都在想蕭慕尋的事,哪能分心到其他人身上:“我怎麽知道?”
陳栎:“你登位之禮,他一定會來的,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陳栎在心裏哀嘆了一聲,這個傻謝辭,待師叔祖真出事了,他哭都來不及!
謝辭叫來宋猙:“林輕雲人呢?”
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能不管。
宋猙眼底閃過一道精光:“請魔君跟我來。”
謝辭的心裏升起幾分古怪,只得跟了上去,想瞧瞧宋猙到底在耍什麽詭計。
倘若宋猙真的背叛,就別怪他心狠手辣了!
然而宋猙只是領着謝辭去到了他的寝殿,并站在了門口:“便在裏面,林醫修說想為魔君調理,魔君進去便知。”
謝辭冷哼:“若是被我知曉你打了什麽主意……”
宋猙卻斬釘截鐵的說:“屬下絕不會背叛魔君!”
他身上有猙獸的血脈,才能活了上千年之久。
猙獸其狀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擊石,乃是早已毀滅的異獸。他更像是凡世宗門裏的護山神獸,一直守護着魔宮。
因為先者定下的契約,宋猙能傷害其他人,卻絕不可能傷害九幽之主。
謝辭已經成了魔君,宋猙就更不可能背叛他了。
正因為這一點,謝辭才沒有懷疑宋猙的話。他冷哼一聲,朝着屋內走去。
四垂翠幕,煙絲自熏爐之中袅袅升起。屋內燭影搖紅,照得整個屋內如落日熔金那般明亮。
寝殿內并沒有人,謝辭繞過了屏風,才瞧見帷帳重重的床上,有一個微微聳動的人影。
謝辭走了過去,撩開了床幔,竟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林輕雲?
“宋猙,你這是什麽意思!?”謝辭猛然朝門口望去。
宋猙眼神微閃:“屬下只是想讓魔君忘記那個蕭慕尋,他不過是假善,如何配得上魔君?”
謝辭氣息紊亂:“他如何,不用你來評判!”
宋猙嘆了口氣,知道勸不回謝辭了:“方才屬下撒了謊,破魂鳥于昨日飛回,早就帶回了天衍宗的消息!”
宋猙跪在地上:“天衍宗是真的快要舉行雙修大典了!”
長久的安靜,在寝殿內蔓延開來,靜得似乎能聽到床上那人的呼吸聲。
窗外寒風側側,天邊陰沉得好似打翻的墨汁。
宋猙和封捍都希望謝辭能忘了那個人,九幽的人做事向來直接,不屑彎彎繞繞。把林輕雲送到謝辭床上,都是宋猙絞盡腦汁。
謝辭正想出去,才發現無法走出。
謝辭頓時暴怒:“……你竟然還下了禁制!”
宋猙在魔宮都千年了,修為自然高深。在謝辭進去之後,便下了禁制。
這禁制不到三天,根本出不來的。
那個林輕雲癡心一片的跟着魔君去了雲河,怎麽都比要和別人雙修的蕭慕尋強!再加上謝辭前些日子留下了他,宋猙便誤以為謝辭對待林輕雲是有幾分特殊的。
屋內點着犀梨香,并非催情,而是移情之香。至于效果如何,還得看兩人進展到哪一步。使下這種手段雖然卑鄙,但總好比魔君迷戀蕭慕尋強。
宋猙是魔宮的老人,前主人宗鱗對他不屑一顧。宋猙也不喜這個以前是人族的宗鱗,好不容易等到個謝辭,簡直如獲至寶!
要讓宋猙什麽也不做,眼睜睜看着他泥足深陷,宋猙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宋猙低頭道:“這禁制花了屬下大半靈氣,不等上三日根本就出不來。三日後,魔君再來罰屬下吧!”
屋外狂風大作,好似随時都要下雨。
陳栎悄悄跟了過來,本是擔心蕭慕尋,卻不成想看了一出大戲。
真是精彩,都讓人拍手稱絕了!
不讓人家喜歡師叔祖,結果轉眼就把師叔祖送到了謝辭身邊,還把兩人關在了一起!
正當宋猙轉身離開時,才看到暗處的陳栎,朝着他束起了一個大拇指。
瞧他那笑眯眯的樣子,好似在說:“幹得漂亮!”
宋猙:“???”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去參加同學婚禮了,本來文案上請了假,看到評論才發現有小可愛沒有看到,今天應該會雙更,淩晨左右争取再寫一更出來~
愛你們麽麽噠!
注:其狀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擊石。
——出自《山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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