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八十七章
蕭慕尋不知道謝辭是什麽時候重生的, 又是什麽時候僞裝了自己。最壞的情況, 便是他所有事都在欺騙自己。
蕭慕尋心裏的确有些氣,卻舍不得真的拿刀刺他,只是想試探他罷了。
謝辭看出了這一點:“你真的想殺我,何不對準些?”
蕭慕尋眉頭緊蹙:“你別逼我!”
“你舍不得。”謝辭的眼中沒有絲毫害怕,“昨天的時候, 你才說了中意我。”
謝辭的話, 無疑于承認了一切。
什麽白天和晚上記憶不通?狗屁!
那晚在客棧時,他分明說過不會喜歡上自己。可笑的是,自己竟然真的以為有鬼修, 還被他所騙,喜歡上了他。
蕭慕尋語氣含着痛苦:“你果然在騙我!”
冰冷的刀刃緊貼着皮肉,夜涼如水, 稀疏的樹木阻隔不了寒風, 從四面八方而來, 刮得人骨頭都在疼。
謝辭想起了所有的事, 包括自己把寒刃交給蕭慕尋時的場景。
誰能想到,就算被打斷了骨頭, 也不肯放下武器的他, 會選擇将這把寒刃交給蕭慕尋?
謝辭徒手握住了刀刃,鮮血瞬間滴落至下, 染紅了衣擺。他一把拉住了蕭慕尋,強勢的将蕭慕尋擁入懷中。
蕭慕尋被吓了一大跳,在謝辭懷中掙紮:“你放開!”
謝辭的确松開了, 可松開的并非他,而是右手握着的寒刃。
謝辭的左手還死死的箍着蕭慕尋的腰,将他按在自己的懷中。
蕭慕尋沉沉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謝辭卻笑了:“你要殺我,就得先抱緊我,否則這個姿勢絕不可能從前面捅刀子。”
蕭慕尋終于發現了謝辭的意圖,他被迫的在謝辭懷中,絲毫無法動彈。
蕭慕尋漲紅了臉,不由罵道:“無恥!”
這果然是他記憶裏的死對頭!那個九幽的魔君!
他做起事來,竟然這麽不折手段。
謝辭的眼底閃過幾分餍足,仿佛只要蕭慕尋肯抱着他,就算被他殺了也無妨:“所以,你要不要抱緊我?”
蕭慕尋冷笑了一聲,他真仗着自己喜歡?就這麽篤定自己不會殺他?
“如你所願。”蕭慕尋回抱住了他,用寒刃對準了謝辭的後腦勺,“你把我耍得團團轉,很有意思?”
身後便是寒刃,稍微一動,刃尖便要刺穿謝辭的頭顱。
兩人肌膚相貼,縱然被蕭慕尋仇視懷疑,依舊讓謝辭笑出了聲。
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想放開他。
謝辭低聲道:“我現在說的話,你還願意信麽?”
蕭慕尋:“不信。”
是啊,他們之間隔着重重的誤會,上一世的記憶還歷歷在目——
‘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如他們所言,是個純善之人。’
他被林輕雲救過一命,那時因為林輕雲把蕭慕尋吹到天上去了,天生反骨,不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人。
囚蕭慕尋在魔宮數月,謝辭才發現林輕雲所言非虛。
謝辭并非看的是他的表面,也同樣知曉他對外人有冷漠的時候。可蕭慕尋對待自己身側的人,卻格外溫柔。
一如上一世的蘇明瑾,一如這一世的蕭淼。
或許,這其中還包括了他。
他好似幽暗地獄的燭火,引來暗處的飛蛾,心甘情願的為他粉身碎骨,迎着光源而死。
謝辭以前不屑,覺得修真界的人都太愚蠢,竟然把某個人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然而,他也成了其中之一。
“我重生了。可意識分裂,白天和夜晚都是我,記憶卻不相通。”
“但不管是哪個部分,白天亦或黑夜的我,全都心悅于你。”
時間一點點過去,四周寂靜得只能聽到風聲。
凜冽的山風吹散了雲霧,霜白的月光重新籠罩了林海,從稀疏的樹葉灑下,落在謝辭的身上,好似一片銀箔。
蕭慕尋手抖了一下,松開又捏緊:“簡直荒唐。”
謝辭卻毫無畏懼:“我的命就在你手裏,沒必要撒謊。”
蕭慕尋手上漸漸失去了力氣:“那現在,你……”
謝辭知道他想要問什麽,這恰恰也是他最在意的地方。
“那是因為我受傷,而暫時分裂出的一個掌控身體的人格罷了,只有年少時的我的記憶,既弱小,又無力。”
蕭慕尋反應極為激烈:“住口!”
弱小無力?
他被易峥抓住時,是他出現在自己身邊。逃出蕭家時,也是他陪伴着自己。
蕭慕尋一聽謝辭這麽說,便覺得無法忍受。
謝辭表情微變,心底的害怕成了事實。
果然,他喜歡的只有那個年少的自己。
他是乖戾狂妄,從不肯服輸,經歷了那麽多事後,內斂了許多,也不如年少時的自己坦率。
可這一顆心,也同樣捧了出去。
謝辭狠狠的說:“碧嶺秘境救你的人是我,月淮城同你一起喝酒的人也是我,不顧危險來蕭家的人還是我!你為何全都看不到?”
這一腔感情,全都宣洩了出來。
耳畔的話語,顯得炙熱無比。
對于謝辭來說便是這樣,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再沒有比這更純粹的事了。
蕭慕尋終于放下了手裏的寒刃,繼而狠狠推開了他,大腦混亂至極:“你既然告訴我說,那都是你,就不該這樣!”
謝辭緊抿着唇:“我哪樣?”
“自己嫉妒自己……”蕭慕尋無法理解,“真是荒唐!”
是啊,這種感情,謝辭自己都覺得別扭和惡心。
記憶被融合,謝辭輕易便知曉了蕭慕尋對待白天和夜晚的他,态度到底有多大的不同。
蕭慕尋的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謝辭,他或許期盼着掌控身體主導權的人,是那個純粹而又年少的自己,并非經歷過背叛,從而心性扭曲的他。
謝辭心裏有股極深的郁氣,無法發洩。
他讨厭自己,一定會離開他的!
他心底在叫嚣着,要把蕭慕尋囚在自己身邊,也在所不惜。
然而看到蕭慕尋眼底浮現的沉痛,謝辭卻收斂了這種想法。
為什麽……他會變得這樣喜歡他,喜歡得連對他用手段也用不了。
謝辭無力的說:“這些事你不信我都無妨,但唯有一點,我是真的心悅你。”
蕭慕尋無法完全相信謝辭的話,他從來都過分小心謹慎,對待感情之事也是如此。
蕭慕尋聲音極輕,在夜風中顯得幾分虛無缥缈:“我只問你一句,夜裏的你,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
謝辭:“……蕭月明簽訂生死契的那個晚上。”
蕭慕尋心底隐隐作痛,那這麽說,謝辭也有可能為了毀掉生死契而僞裝了自己?
“你說白天黑夜都是你,根本就沒有什麽鬼修,可那天在客棧的時候,你分明說過,絕不會喜歡我。”
“你第一次吻我那天,也說只是因為混沌珠,讓我不要多想。”
“白天暫且不提,現在想來,晚上的時候,你總對我分外嫌棄。”
蕭慕尋退後了好幾步,眼底滿是不可置信:“就這樣,你還說喜歡我?”
—
謝辭心底生出了萬分的悔意,終于為之前的行為付出了代價。
他平生從來不知後悔是什麽,可如今卻把這滋味嘗了個透。
天色陰沉得不像話,大雨驟然落下,方才還明月當空,竟已經下起了雨,簡直說變就變。
稀疏的樹葉遮不住大雨,全都落到了他們身上。
蕭慕尋氣血上湧,竟吐出一口血來。他臉色煞白,丹田內的太陰之火再一次失控。
“尋兒!”
謝辭眼神滿是慌亂,還以為是自己的原因,才讓他氣血攻心。
蕭慕尋捂着胸口:“你走開。”
他掙紮着要離開,可走了沒幾步,便昏倒在地。
謝辭焦慮萬分,一把将他抱起。
可自己不是醫修,眼下離天衍宗又有一段距離。謝辭本想尋最近的城鎮,才發現此地已經離月淮城不遠了。
顧不上這麽多了!
心頭盈滿了後悔和疼痛,那些話他聽着都刺耳,自己竟不知不覺說出了這麽多傷他的話。
等抵達了月淮城,祝明霄連忙喚來了馮川。
治了整整一夜,蕭慕尋才緩緩醒了過來。
馮川嘆息道:“你真是太亂來了!怎麽能接受日月輪的太陰之火?修為提升太快,又沒閉關穩定修為,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蕭慕尋緊抿着唇,沒有說話。
馮川問:“昨夜謝辭火急火燎的抱着你來了月淮城,是他激的你?”
蕭慕尋搖頭:“不是。”
就算謝辭的事還有些疑點,這件事也不能冤枉了別人。
再者……蕭慕尋也有些內疚,畢竟從一開始的時候,他也不是坦誠相待。直到後來,謝辭救了他的命。為了彌補,蕭慕尋才決心以雙重的真心以報。
大約從那個時候起,謝辭就成了比別人更特殊的存在。
然而看在馮川眼裏,便成了他隐忍痛苦。
自上次的事之後,馮川早就下了護好蕭慕尋的心,哪裏能忍受得了蕭慕尋受這樣的委屈?
“你是醫修,應當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況啊,這種時候,最好平心靜氣!”
蕭慕尋低下頭,只是一直在說:“不關謝辭的事,都是我自己的原因。”
馮川更加心疼,瞧瞧,都委屈成啥樣了?
馮川站起身來,不由的嘆氣:“你好生休息。”
蕭慕尋咳嗽了起來,本想起身送他。
他這樣憔悴,馮川更加心疼:“別送了,乘着這段時間好生調理吧。”
馮川走了出去,将門死死關好。
二月末,正值冬末春初。月淮城城主府身處高地,一片霭霭白雪尚未融化,紅梅樹枝上壓着一層白雪,更顯殷豔。
謝辭在外等了一夜,也吹了一晚上的寒風。
他濕濡的衣袖都結了層冰霜,站在廊下時,周身都透着一股拒人千裏的冷漠,一看便知道不好惹。
馮川出來後,謝辭便急急的迎了上去,眼底一片青黑:“他怎麽樣?”
馮川重重的哼了聲:“血氣攻心,又不肯提你半句,你還有臉問?”
若是平時,以謝辭的性子,早就冷眼掃過去了。
更甚者,還有可能和對方打一架。
可聽了馮川的話,謝辭卻頭一次沒有這麽做,反而乖乖低頭:“都是我的錯。”
他還記得蕭慕尋昏迷前的話,覺得是自己的原因,才讓他吐了血。
馮川狠狠道:“當然是你的原因!這種時候再激他,是真的想讓他走火入魔?”
蕭慕尋坐在裏面,全程把這些話聽到了耳朵裏。
他嘴角一抽,都告訴馮川不是謝辭的錯了,馮川是個醫修啊,也應該明白,主要原因是太陰之火。
這種欲加之罪,謝辭竟然還承認。
蕭慕尋躺在床上,無力的嘆了口氣。
然而外面的對話還在繼續,馮川繼續朝謝辭說:“你這段時間,好生照顧着他些。”
謝辭擡眸:“如何照顧?”
“端茶遞水,伺候喝藥,跟你之前一樣照顧着就行了,總之讓他心情平順。”
馮川認定了這事兒是由謝辭而起,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想治好蕭慕尋,自然得多費些口舌教謝辭:“你不是喜歡他麽?殷勤些懂嗎?!!”
殷勤這個詞,魔君謝辭從來不懂。
只有下屬對他殷勤,從不見他對旁人殷勤過。
他有他的自尊和打不斷的傲骨,從不會做這種事。
然而此刻的謝辭正處于後悔之中,聽到馮川的話後,全都心甘情願的擔了下來:“明白了。”
事由他起,總得負責。
馮川見他答應,這才沒那麽大怨氣了,他方才的确有些遷怒謝辭。
等馮川走後,蕭慕尋以為耳根子終于能清淨些了,便掙紮着起身,想沐浴一番。
他身上無力,走得極慢。
謝辭進來時,便瞧見這樣的場景,連忙上前去扶住了他:“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
“我要沐浴。”
殷勤……
謝辭把這話死死刻在了腦子裏,正愁蕭慕尋不相信他的心意。
再說了,對待自己喜歡的人,殷勤些又怎麽了?
謝辭沉聲道:“我幫你。”
哪知道剛一說完,蕭慕尋的臉就黑了:“我是修煉出了岔子,但不是殘廢!”
謝辭被踹了出去,大門頓時緊閉。
他正好和剛來到這裏的祝明霄打了個照面。
謝辭:“……”
場面尴尬無比,一片寂靜。
就連方才蕭慕尋踹他的姿勢,祝明霄都看得一清二楚。
尴尬,真是太尴尬了。
祝明霄幹咳了兩聲,朝門內喊:“阿尋,我有事找你。”
門開了小小縫隙,祝明霄走了進去,徒留謝辭站在原地。
該死的,他可是堂堂九幽的魔君,竟然這麽沒面子的被人踹出來了?!
謝辭轉身想走,不知是怒氣占據了心髒,還是酸澀占據了心髒。
他猶如醋壇子打翻,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
憑什麽祝明霄就能進去?他就要被人給踹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虐也不會真的很虐,讓我寫一波追妻火葬場。
就還有兩三個劇情點,林輕雲的馬甲掉了就能爽了。
(s,忘記林輕雲的可以翻一翻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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