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深的老堂主而出,一時間城中人心浮動,風雲變幻難測。
隐香渺渺,清酒半盞,空餘兩人對坐。
陸琮神情肅然,微微垂首,“小叔心中所想所求,陸琮已是明白。不過景修只是家奴出身,并不值得小叔您在他身上耗費如此心思……”
鬼主冷冽的眉峰微微上挑,終是開口道,“我還真不曾料過你能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即是如此,我便令景初引路令你倆見上一面。”
“不過景修早已是死棋一枚,就算我不按鬼殿規矩處置,京師那面若是追究起來,你也難免要将人交出去。”
陸琮将杯中物灌入喉中,沉聲說道,“陸琮自有分寸,還望小叔莫要為難于他。”
-------------------------------------------------
回廊深深,陰寒刺骨。
一入地牢,便是一陣寒意纏裹而來,迫得陸琮忍不住悶咳不止,心肺間帶出一絲絲隐痛,他緊緊攥住雙手,跟着景初向更深處行去。
所行之處便是一條狹窄回廊,腳下踏過皆是枯草叢叢,囚室之中刑籠之內,囚着的家奴皆是瘦弱不堪,蜷縮在角落之中,見人來皆是瑟瑟發抖,死命向裏躲避着。
陸琮心中更是苦澀,此情此景,入目已是堪堪,念及景修,更是不忍再看。
景初行至廊道盡頭,便停下了腳步,一道石牆橫于此處,只餘下窄窄一道小口,能隐約見到內裏景象。
陸琮忙向內看去,便見有人側躺在一席草墊之上,發絲散亂,隐約露出小半張側臉來,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景修!
此時已是深夜,景修早已熟睡,眼見他身上并無甚明顯傷痕,氣色看上去也只是稍顯憔悴,陸琮一顆懸着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他側過身子對着景初說道,“我知你與景修多年來感情甚篤,還望你能對他多多照拂。”
景初隐在暗處,那眸色深深落在內裏所囚的景修身上,他聲音低低,在陸琮耳側輕擦而過,“還請大公子放心,景初會盡力護他周全…….”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陸琮也不欲多做耽擱,便是心中萬般不舍,也只得匆匆離去。景初将人送了出去,過了半晌卻又折返而歸。
Advertisement
他行至那道石牆旁,在一凸起之處輕輕一按,牆面應聲而動,緩緩開啓。
枕于草席之上的人動了動身子,仰頭盯住了景初。他的臉容蒼白,隐約透着股死寂之感。
“師哥…….”,他眨了眨眼睛,語氣帶上了些撒嬌的意味,軟綿綿的喚了一聲。
景初皺了皺眉,猛地發力扼住了眼前人的咽喉,“景昭,你若不安分些,我便把你嗓子毒啞了!省得你徒生禍端。”
景昭的左手被鐐铐鎖住,連在牆壁之上,并不得動彈分毫,右手早已被鬼主廢去,如今已是毫無反抗餘地,他見景初下手未有絲毫猶疑,怕是真要将他毒啞以保萬無一失。只得求饒不止,“景昭不敢……..真的不敢”。
“你當知道,囚你至此是因你尚有一絲用處,不然師父早将你遣去試藥,怕是早沒了性命。你若還想偷生,便老老實實安分守己,若是出了差錯,鬼殿的手段,便要你一一試過!”
------------------------------------------------
更漏乍長,暗鼓響徹。
兩名管事穿過回廊,行至一處沉重的牢門之前,只聽得鎖聲輕碰,兩人便推門而入。此間牢房的位置,可以算得上鬼殿之中頗為隐秘之處,只有幾名負責管教家奴的主事之人才得以進出。
牢房之中卻無甚特別,四四方方頗是寬敞,高燭嵌于牆上,晝夜不熄、極是明亮。
有一人蜷縮在地上,正迷迷糊糊的睡着,臉頰之上滿是青紫的淤痕,嘴角處更是腫脹不堪。
管事将手中拿着的一方錦盒掀開,将內裏之物向下傾倒,沉甸甸的一顆顆石子墜落于地。發出了極大的響動。熟睡的人猛地一怔,忙掙紮着直起身子,規規矩矩的跪在兩人面前。
長長的鞭梢在空中甩過,留下了響亮的破空之聲,“景修,昨兒挨的鞭子可不算少,你今日可要長些教訓!”管事将鞭子抵在景修腰間,沉聲說道。
景修應是被打怕了,一疊聲的垂首稱是,連帶着身上的束具響動不休,他的雙手被緊緊鎖在背後,再用一根粗重的鐐鎖連在腳踝之上的铐子之上,迫使他只得維持着跪姿,便是累極倦極也無法舒展半分身體。
他彎下腰身,張口咬住了地面上離他最近的一顆石子,他含住石子,慢慢膝行着,将其放回那錦盒之中。
一顆……兩顆…….
整整三十顆,迸濺在牢房之中各個角落,彎下腰、垂下頭,貼在冰冷的地面之上,用柔軟的口腔包裹着那棱角分明的石頭,任其劃出道道細碎的傷口。
他的膝蓋因着舊日久跪,早有隐疾,如今又被這般苛責,每日皆要跪行上好些個時辰,已是積重難返。
最後一顆石子落入錦盒之中,景修終是耐受不住膝骨的劇痛,死死咬住慘白的嘴唇,壓抑着自喉間湧出的聲聲痛呼。
膝頭宛如萬針齊刺,痛楚入骨延髓。他低低的喘息着,将自己緊緊縮成一團,妄圖稍稍緩解些苦楚,卻并不得半點解脫,終是一陣麻癢自他胸口蔓延而上,迫得他偏頭嘔出一口血來!
(三十三章)
樹蔭濃濃遮不住半闕蟬鳴,柔柔月色傾瀉而下,染亮了大片庭院。
陸珩獨自立在外院的回廊之中,他微微垂首,默自寂寂無語。
主屋之中,顧聿方睡下不久,自他被景修冷冽一劍透胸而過,本就積弱的身子更是每況愈下,無數珍奇寶藥日日滋養,卻仍是漸漸消瘦,不若往日風華。
京師之中亦是早早便召顧聿回還,卻因此事耽擱了許久,近些天來卻是書信頻傳,饒是病體未愈,卻終是再也延誤不得,唯恐誤了要事。
如今落雁城中動蕩不安,陸琮已得數位老堂主鼎力相助,手中又有暗棋隐而不發,雖是粗略看來自己現已占據優勢,搶先一步入主殿閣。若是細細析分,卻是隐憂不斷,着實令他難以放心。
忽而幾聲低咳自屋內傳出,陸珩心中一驚,忙穿過回廊入了主屋,只見顧聿強自撐起半個身子,斜倚在軟榻之上,素白的亵衣松松垮垮的圍在身上,露出了纏着厚厚繃帶的一片胸膛。
“怎麽醒了?可是又覺得身上不舒服........”,陸珩忙把人圈在懷裏,輕拍着顧聿的脊背替他順着氣。
顧聿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卻因着傷口的劇痛折磨而化作了幾聲低低的呻吟,方這一小會兒,顧聿的額前便滿是冷汗,他窩在陸珩懷中,歇了許久,這才開口道,“阿珩,明日我便要回京師.......”,他本想問出那句可願同他一起回去,可念及往昔陸珩的回答,顧聿心口酸澀難耐,“你在城中定要萬事小心,若是有事,便速速傳書回京。”
山路曲折回環之處,忽見淺溪潺潺,繞過半樹花香。
顧聿一行人幾日來連夜趕路,日行千裏的良駒也禁不住勞頓,好容易見了溪水,便止不住的打起響鼻,不肯再行。眼見已是快入了京郊的地界,車馬辘辘,便停于此處。
“王爺,可要下來走動走動?”黑衣侍衛恭敬垂首,低聲問詢道。
顧聿掀簾下了馬車,入目便是如畫美景。一簇花枝禁不住那白如細雲的花朵的重壓,斜斜的墜落下來,匆匆自他鼻尖掠過一抹幽香。
原本滿腹的離愁頓時也被沖淡了良多,他深深吸了口氣,不欲再多想,在那花樹之下休憩了一番,便重整人馬,再度啓程。
一記冷戾的重鞭忽而傳入顧聿耳中,他微微側身,便見一人身負重铐,被侍衛推搡着向那狹小的囚車行去。
“景修!還磨蹭個什麽,好端端的非要挨上頓鞭子才肯聽話,是不是還想被拴在馬上拖着走!”
景修低垂着頭,任憑百般羞辱,始終不發一言,身上衣衫零落,盡是被重鞭抽打後留下的血痕,碎落的衣料揉入傷口之中,形容極是凄慘。
他雙手被拷在背後,活動本就諸多不便,昨日又被拴在馬身上強自拖行了數個時辰,手腕處早已被磨的破潰不堪,傷口幾可見骨。
顧聿随行之人皆是多年親衛,個個忠心耿耿,對景修所為早已是恨之入骨,幾乎到了食肉啖血的地步。此番得了機會,更是處處為難于他,一路上未得半點水米,更是常常重鞭加身,若不是有着要将人押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