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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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琮剛用了些點心,正倚在小菱窗前翻着幾本常看的詩集,一旁香座上的安神香氤氲着淺淡的香氛,将內殿的空氣沾染的分外寧靜。
原本聞慣了的味道此刻卻顯得異常刺鼻,景修疾走了幾步,将那香座下的小火苗滅掉。陸琮見他一番動作,放下了手中的詩集,擡眼看向景修,開口問道,“好好的碰那香做什麽?”
“回……回主子,這香受了些潮氣,怕是功用不那麽好了,奴才替您換些新的來。”言畢他便匆匆抱着那香案走了下去,不一會兒便換了個嶄新的小香爐回還而來。
陸琮也不欲多問,把人招至小軟榻前。景修仍是乖乖順順的秉性,走近了些便雙膝一彎跪在地上,低垂着頭只露出小半截白`皙的脖頸。
近幾個月來,任憑陸琮如何對待于他,他便好似個無喜無悲的泥偶,随意搓擺揉磨。陸琮見他這般乖覺,也着實和鬼殿斷了聯系,這才對他放下心來,态度也溫和了許多。
“景修,這落雁城的天,就要變了……”陸琮語音低低,揉撫着景修的發絲說道。
(二十)半章
鬼火燃盡,更漏已深。樓閣窮盡處,再無歸來人。
轉過彎曲回廊,便見數排黑衣人持刀而立,神情肅穆可怖。隐約可見一叢燈火,照亮着轉角處的一間暗室。
只見一男人頭戴鬥笠,只露出尖瘦的下颌,修長的指節隐在那寬大的黑袍中。他步伐極穩,慢慢向此方秘處走來。
肅立的黑衣人對男人的到來并無半分訝然之意,恭敬的垂首後,便讓出了去路。一身形高大的男人從列隊中走出,抱拳行禮後,便引着來人向內行去,回廊深深,卻靜谧異常,只能聽聞兩人輕淺的腳步聲,領路之人忽而開口道,“景初大人,您晨起時分剛剛來過,怎夜裏又來?莫不是裏面有什麽不妥之處?”
景初皺了皺眉,神情似有幾分不悅,“此事事關重大,自是不可掉以輕心,多來巡視幾次省的出了纰漏,你我二人誰也擔當不起!”
那領路人聞言連連稱是,再不多言,将人領到密室門前便轉身離去。
景初推開石門,踏入一片朦胧。瑩白的夜明珠嵌在牆壁之上,他疾走幾步,四處打量起來,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将手落在那一方香案之上,石牆應聲而開,露出那剔透的琉璃瓶子來。
那通體赤紅的小蟲子聽聞人聲,愈發躁動起來,發出了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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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鎮定淡然的男人卻不知為何,忽而有些慌張,他的指尖微微顫抖,慢慢伸入衣懷之中取出了了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小紙包,尚未打開,便聞到陣陣香氛,只見其內是暗色的一把香灰。
他小心的捏取了粉末,投入那裝有蠱蟲的琉璃瓶中,那小蟲瘋狂的蠕動起來,将那些許香料的殘灰吸食殆盡。
“師哥…….當真不曾欺我。”他呆怔怔的看着那蠱蟲,他少時受訓時,便得知鬼殿內種種駭人手段,其中尤以這蠱毒最為險惡歹毒,若不是日日以此香料而飼,蠱王這般嬌貴,定不會吃下陸琮房內常燃的安神香。
他心中焦灼,不免有些亂了方寸,步伐稍有不穩,便撞上了密室內的那座香案,聲音不大,卻在這空間內遠遠的傳了出去,只聽門外腳步匆匆,方才領路的侍衛首領折返而來揚聲問道,“大人,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無……無礙。”他匆匆将蠱蟲放回原處,便轉身而出。那侍衛長立在密室門前,頗有些不安的看向他,低聲問道,“大人,那蠱王可有何不妥之處?”
“自是無事,你平日定要嚴加看守,若是出了什麽纰漏定要唯你是問!”景初皺了皺眉頭,沉聲喝道。
眼下正是春時,夜中仍有些微涼,景初徑直出了密道,腳步匆匆,似有心事重重。夜霧濛濛,不多時分便沾濕了男人身上的墨色衣袍,他行至一方假山石下,盤膝坐在了背光的暗處。
他将手指覆在面上,也不知是如何一番動作,再擡頭時已是換了一副面貌,臉容白`皙俊秀,神色卻是恹恹,帶着股沉重的疲倦,原是景修用易容之術,扮成了景初的模樣,竟生生騙過了衆人!
景修縮了縮身子,把自己全然浸入黑暗之中。蠱毒之事,既已成定局。若無鬼殿解藥在手,陸琮定是性命堪憂,景修思前慮後,終是下定決心,試他一試,先将令牌交予景初,待到解藥交還至手中,再将事情同陸琮全盤托出。倒是無論他對自己是信是疑,只要主子安全無虞,結果如何他也便認了。
景修微阖眼睫,因着寒冷,他的指節泛着淡淡的青白之色,将身上的衣袍裹得緊實了些。
在外耽擱了良久,看這般時辰,想必陸琮已是休憩下了。三日之限,饒是他再百般拖沓,終是難以抗拒事情的發展,此事之後,兩人之間的隔閡想必會愈加深重,難以理清。他用多少歲月累積下的那些許信任,想必也會消散的無影無蹤吧。
他倚在石塊之上,不知不覺便陷入了淺眠,夢中景致朦胧,依稀是些舊日記憶,好似有人同他共立桃花樹下,雙手交疊,劍光冽冽,花影氤氲。可惜花好月圓易變,再清醒時,只覺刻骨春寒。
已是天光微熹,景修便扶着一旁的木石站起身來,向着無妄閣行去。本就不甚靈活的膝蓋,又受了涼,竟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景修穩住了身體,露出個笑模樣,卻是帶着三分苦意,顯得格外酸澀。
心中百般思量,卻終是去向已定。
(二十一)
小菱窗半阖,梅子酒尚溫。
詩書一捧,更襯得男人容顏如玉。陸琮方沐浴更衣過不久,随意披了件素色外袍倚在軟榻之上,翻閱着一本頗有些年頭的舊書冊。
小火爐上溫着的酒散發着陣陣清淡的香氣,他拿起一杯,細細品着,只覺一股暖流沿着喉嚨而下,連帶着整個身子都暖和起來。
忽聽幾聲細微的響動,原是有人掀了垂簾,向內而行。景修手裏捧着個雙層的食盒,行至小桌前,一樣樣的拿将出來。
只見裏面是剛做好的數樣新鮮點心,軟糯的紫薯團子整齊的擺在白玉小盞之中,還有清爽可口的藕絲糕也是賣相極佳。
食盒的下層鋪着一層薄薄的銀霜炭,從小廚房到主卧并不很遠的路途也極是上心,生怕因着寒涼誤了口感。
景修被罷去無妄閣中主事之位已是半年有餘,陸琮令他在房中伺候,其餘事情一概不準過問。多年操持,景修便養成了個閑不得的性子,忽而無事可做,他便自己找了活計,一心撲在鑽研廚藝上,各色糕點、各種補湯均是樣樣出自他手,饒是陸琮這種嘴巴嬌慣的不得了的大少爺也着實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陸琮左手捏起塊藕絲糕,右手便把人撈進了懷裏。景修乖乖順順的窩在陸琮懷裏,模樣着實是惹人喜歡。
“喏,我倆一同吃。在廚房裏忙了許久,該是有些乏了吧。”
景修搖了搖頭答道,“回主子,奴才應做的,并不覺得累。”
話音未落,他便偷偷瞄着陸琮眼色,見聽他這般說辭似有些不悅,忙張嘴咬住那塊遞給自己的糕點,舌尖似是無意的舔過陸琮指尖。
這番動作果真合了陸琮心思,男人的手落在他瘦削的腰側,将那礙事的外袍緩緩褪下,露出內裏雪白輕薄的亵衣來。
陸琮俯下`身子,在景修光潔的前額印下一吻,再漸漸游移而下,擦過眉梢眼角,最後落在那薄薄兩片唇瓣之上。
唇齒交纏,情意應是綿綿。景修緊緊阖上眼睛,他惶惶的張開雙臂,想要環住陸琮的腰身,卻又慢慢收回,終是規規矩矩的放在身側。
本以為陸琮定是要他伺候的,豈料卻僅是親吻而已。陸琮今日很是溫柔,一番纏綿後,又替景修整理了鬓角散落的發絲。
陸琮攬起景修腰身,将人抱起便向着主卧而去。他雖是多年久病,可近年療養得當,身子複又是高挑有力,不發病時只是比尋常人稍弱些罷了。他抱着景修也不覺半點吃力,直将人安置在床榻之上,自己也翻身而上,兩人并肩枕在一處,極是親密。
“小景,我今日念起了些舊時的事情。你我相識已有十載,想來我也是對你虧欠良多,待到城主之位塵埃落定,自是不會負你…….”
陸琮頓了頓,側過臉看了看景修神色,接着說道,“我知曉近來小叔發了數道鬼令召你回去,他這是擺明了要同我作對。你無須理會他便是,我會…….護你周全。”
景修聞言一怔,他的目光有些閃爍,并未敢看向陸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