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了身體,自己又實在被城中的事務纏的脫不開身,這才派了奴才将這些給您送來。”
陸琮微微颌首,語氣疏離有禮,“替我多謝二弟。”
待到衆人離去,陸琮這才起身,從方才的那些禮物中随意翻看起來,其中有一塊通體剔透的盤龍玉玦,格外惹眼。他将那玉玦一指,“景修,這物件賞給你了。”
景修順着陸琮所指看去,見這玉石如此精美絕倫,頓覺自己實在不配奢取,他有些許不安,開口道,“主子,奴才怕是配不上這樣的好東西……”
陸琮是個說一不二慣了的,容不得別人逆他心意,他皺了皺眉頭,“叫你收下便是,随我去內室裏,我有些乏了。”
內殿中燃着安神的香料,桌上的小火爐長時間煨着溫熱的藥酒,景修伺候陸琮褪下了繁複的外袍,便忙倒了半杯藥酒給人服下。直至陸琮阖目養神,他便安順的跪在塌下,毫無懈怠的揉`捏起陸琮的腰腿,他力道輕柔适中,伴着室內隐隐氤氲的清香,不多時候陸琮便沉沉睡去。
待到人已睡下,景修這才放下了酸麻的雙手,挺直了脊背跪在原處,常年久跪的膝蓋早已落下隐疾,從前他仗着年紀尚輕,并不當回事。可這些日子來,橫遭數次苛責,漸有些吃不消來。若是跪的稍久些,再起身時便能疼出一身冷汗。這幾日夜裏他更覺吃力,竟觸及膝彎處骨骼略有些變形,不由令他暗自平添了煩憂。
往日未出師時,常聽管教師父談及家奴種種遭遇,因着身份所限,鮮有能活至不惑之年的,大多下場不是為護主而身死,便是年歲漸長不若往昔機敏,便被遣回了鬼殿,做了試毒的藥引,不出兩三年便被折磨致死。
念及此處,景修便露出個帶着苦澀的笑來,想來他以後也逃不過這兩種結局。可與其在那鬼殿陰森可怖的暗室,被迫服下一種種藥丸,他還是寧願做一把最趁手的利刃,替陸琮擋掉所有危險,這樣即使死了,或許主子偶爾還會想起他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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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數個彎曲回廊,便到了被數人重重把守的密室。景初摘掉頭上的鬥笠,露出了真容,他從懷裏掏出塊令牌,在那值守的人面前一晃,便暢通無阻的走了進去。
密室之中,格外寒冷,石牆之上嵌着數個夜明珠,散着瑩瑩的柔光。屋子之中,擺着一方香案,景初伸手在那香爐上微微一按,便有面牆壁應聲而動,露出個巴掌大的空隙來。
內裏是一琉璃瓶,其中有一只通體赤紅的小蟲,正緩緩蠕動着。景初手腕一動,一塊散發着奇香的香料便被投擲進了瓶中,那小蟲忽而速度極快的伏在那香料之上,貪婪的啃噬開來。
景初料理好那小蟲,又将密室中的擺設仔細恢複成原樣,這才緩步走出回廊,向城中心而去。
尚未入二公子居所,便聞簫聲清越,一人長身玉立,立在水中小亭之內,在他身旁,還有一人身着素衣,極是開懷的低聲哼唱應和着那悠揚的曲調。
景初并未出聲驚擾兩人,待到簫聲漸停,他才揚聲道,“二公子好雅興,同小世子這般和睦,當真令人豔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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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男人眉目沉靜,相貌極是英挺,他對着景初微微一笑,語氣頗是熟稔,“近來都未曾見你來我這兒走動,又在替我小叔辦些什麽事?”
景初也不拘束,自個便坐在了小亭內的石頭欄杆上,“都是些零碎小事,還勞煩二公子挂念。”他從懷裏摸出封書信來,遞到陸珩手中,接着說道,“這是師父令我送來的信,他近來被老城主盯得緊,輕易不會出來走動,若是有事相商,便與我說了便是。”
陸珩微微側身,替那着了件素衣的青年攏了攏衣袍,便毫不避諱的拆開了書信,信上只有寥寥幾句,卻讓他皺緊了眉頭。他沉吟了半晌,開口道,“回去告訴小叔,一切都按原計劃行事,勿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景初應了聲是,便使上了輕功,幾個騰躍之間便沒了影蹤。
自景初前來一直不發一言的青年,忽而牽住了陸珩的手。他眸色剔透,直直看向眼前的人,“過些日子我便要回京師了,你随我一同走好不好?”
“阿聿,別再胡鬧了。”他揉了揉青年柔軟的發頂,“如今這個時候,我是不會離開落雁城的。”
聽到這般回答的人神情一黯,他低垂了眼睫,便不再理睬陸珩。
陸珩立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再有動作,不由被這孩子氣的模樣逗得有些失笑,“阿聿,還是同我進去吧,你這小身板可受不得寒。”
他也不等人回答,徑直将人打橫抱起,便往內殿而行,沿途遇見的侍從好似見慣了這般情節,仍如常做着自己的活計,并未有甚特殊的神色。
兩人甫一入了內殿,陸珩便将人安置在軟榻上,他俯下`身子,薄唇覆在顧聿的額頭之上,打趣般的說道,“阿聿,你這小孩子脾氣何時能改改?氣性總是這般大。”
顧聿冷冷哼了一聲,擡手便将人推向了一旁,“還不是你慣得!現在又看不慣了。”他說着說着,竟忽然小臉煞白,一口氣沒喘勻般,死命的嗆咳起來。
陸珩見狀忙從衣懷中取出個小藥瓶,将那物件放在顧聿鼻間,好一會才終是平複了呼吸,“別氣了!都是我的錯,害的你又犯了病。阿聿你要是還惱,便打我撒撒氣。”他拉過懷中人的手,便打向自己的臉頰,尚未觸到,便被止住了去勢。
“罰你給我吹簫聽!本世子準你停了你才能歇着。”顧聿順勢倚在了軟枕上,滿臉得意的看着陸珩。
陸珩一臉無奈的看着這回功夫便像個沒事人似了的顧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好生作弄了一番,這演技真是天上地上獨一份的精妙,裝成平日發病的樣子看他笑話。
想到自己剛剛那番行為,又看了看顧聿,窩在心裏的火終究還是沒能發洩出來,他認命般的嘆了口氣,取出了別在腰間的玉簫。
(十五)
安神的熏香向外散着淺淡的香氣,陸琮正枕在軟榻上小憩。離那小榻不遠之處,便見一人着了淺灰長袍,規規矩矩的跪在石磚地面上,他神色略有些痛楚,修長的手指正幅度極小的摩挲着膝頭。他見陸琮微微翻了身,身上覆着的小毯子向下滑落,便要膝行過去,卻一個趔趄俯倒在地上。
他擡起臉容向陸琮看去,見自己這一番動作并沒有驚動了主子,這才放下心來,以手借力,慢慢爬了過去,替陸琮掖好了被角。
近些日子,天氣轉寒,常年久跪帶來的隐疾愈發顯露出來,常有時在裏屋侍立時便膝蓋失了氣力,總是站不太穩。自他從鬼殿受罰之後,便時刻念着自己奴從的本分,這等小事也不配麻煩主子,景修便私下裏找了鬼殿中的醫師,讨了些舒筋活血的藥油來,因着這藥味微苦,怕過了不好的氣味給陸琮,便只隔了好些天才塗上一次,沒料到今日卻痛到起不了身。
景修借了些力,虛倚在小榻旁,伸直了膝蓋,輕輕的捶打着。陸琮不知何時已是醒來,看着景修這一番舉動,他只低咳了一聲,便見眼前之人速度極快的恢複了跪姿,恭敬的請罪道,“奴才可是驚擾了主子?”
陸琮搖了搖頭,拍了拍身下的軟榻,示意景修坐上來,“方才我見你的樣子,可是膝蓋上不爽利?”
“回主子,并沒有什麽大礙。”景修怔了怔,沒料到陸琮會問他此事,他簡單答了一句,便又開口道,“奴才伺候您服藥吧。”
他伸手取過小案上溫着的藥汁,送到陸琮手中。
陸琮小口抿着藥,低聲問景修,“交待你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景修的聲音稍有些顫抖,開口答道,“主子前些日子吩咐奴才清查殿內的侍從,出身鬼殿的共十五人,其中同二公子有暗中往來的共有三人,已是就地格殺。”
帶着些藥的苦香的手指落在景修後頸之上,輕輕撫弄着那白`皙的肌膚,“修兒,這無妄閣中的侍從可都歸你統領,到頭來出來這麽大的纰漏,真是讓我有些不放心啊。”
景修低垂了眼睫,嗓子因着心底莫名的壓抑而有些暗啞,“奴才知錯,無能掌管殿內的事務。”
“你若這樣說了,那便先讓你那些師弟代管着,你伺候人倒是出不了什麽差錯,以後就時刻在我寝居裏呆着便是。”
景修應了聲是,強壓下心頭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