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身上就已經沒有你的味道了】◎
窗外,漂亮的春日溫陽仍舊在流淌。距離鬧鐘首次響起的時間已經過去五分鐘。按照季青柚的日程管理,在這樣的工作日,她這時候一定已經離開床許久,并且出門的時間需要踩準在上班之前的三十分鐘。
一般來說,在這樣從來都不曾變動的的時間安排下,她會留給自己七分鐘左右的時間,用作流動安排。譬如堵車耽誤的路程,譬如樓下的小馄饨晚出兩分鐘,譬如在路上遇到穿着南梧中學校服的高中生她會忍不住駐足停留三十秒左右,譬如冬天出門在路上遇到雪人她會忍不住花時間在雪人頭上插三根樹枝……在她不間斷的十年裏,這樣的事情只會偶爾發生,也只會偶爾打破她沉悶的生活。
可是今天,當被按下暫停的鬧鐘再一次響起時,當那首《月亮河》的歌詞唱到“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waiting round the bend”[1]時。
季青柚才發現,這一天,她已經将平日盈餘下來的七分三十四秒鐘,全都用來與虞沁酒擁抱。
如果再繼續抱下去,她恐怕會耽誤自己設定的出門時間。
虞沁酒發現了她鬧鐘曲目的特別之處,“這好像是《月亮河》?”
季青柚沒有否認,“我的起床鬧鐘。”
虞沁酒蹭了蹭她的鼻尖,“那我也要把起床鬧鐘設置成這首。”
“嗯?”季青柚想了想,“你不應該是《私奔到月球》嗎?”
“是哦?”虞沁酒歪了歪頭,又像只貓似的,在她頸窩來來回回地蹭了蹭,呼吸溫熱地放過她,
“不過季大醫生,你應該要去上班了。”
和虞沁酒在一起的第二天。一向掐準自己時間,嚴格控制每一項日程的季青柚,竟然也到了需要被人提醒上班時間到了的地步。
還有。
明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卻仍然不願意和虞沁酒分開,好似只有這樣的擁抱,才能讓她充盈自己的力量。
“我知道。”季青柚說,但是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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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虞沁酒摸了摸她的頭發,語氣輕慢又慵懶,沁着柔軟的笑意,“那你還抱着我不放。”
她在笑她。
季青柚靜默一會,盡管自己眷戀虞沁酒身上的體溫,但還是知道不能像現在這樣一直和虞沁酒抱下去。她決定起身,可望着虞沁酒剔透漂亮的眼時,她忍不住在虞沁酒的眼睛上親了親。
這次沒有小心翼翼地問“可不可以”,也沒有讓虞沁酒率先給出信號。
于是虞沁酒眯了眯眼,也在她側邊脖頸處留下一個濕潤輕軟的吻,正好落在她上次留下來的傷疤處,帶來經久不息的滑膩觸感。
季青柚愣住。
虞沁酒卻又馬上放開了她,縮回了被子裏,阖上困倦的眼,“你快去上班。”
“我要再睡一會。”虞沁酒的聲音變小。
脖頸上的體溫卻沒被帶走。
季青柚動了動喉嚨,那處被親吻過的皮膚憑空開始發熱發燙,留下的疤痕好似憑空脫落,生長出全新的細嫩皮膚。
原來虞沁酒,就是有這樣神奇的效用。
當《月亮河》一遍又一遍地演奏完畢,季青柚也與需要在家裏休養身體的虞沁酒分別。公司項目已經差不多結束,虞沁酒沒急着回公司銷病假。只是晚些時候,虞沁酒會來醫院陪伴林映香。
季青柚只能加快自己的腳步,踏着清晨的曦光,将自己嵌入擁擠的人群中,走進熙來攘往的、和平常沒有區別的醫院。
可真的沒有區別嗎?
季青柚覺得有很大的區別。譬如當她從醫院門前經過,再次看到那座沒什麽表情的女性雕像時,她覺得那座雕像好似在朝路過的每一個人笑,特別是當她經過時,雕像嘴角上揚的弧度好似更大;當她湊巧走到電梯時,平日裏擁擠不堪的電梯好似為她預留了一個位置,讓她正好在電梯關上之前加入。
當電梯裏不同科室的同事在打着招呼時,有人友好地朝她笑了笑,她竟然也牽起唇角,朝那個同事很友好地笑了笑。
同事有些驚訝,打量了她一會,打趣地說,“季醫生今天一大早心情就這麽好?這可難得啊?”
季青柚抿了抿唇,望着她,“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心情好?”
“這怎麽能不知道呢!”還沒等這個同事搭話,另外一個站在她旁邊的同事就插了嘴,并且還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季醫生你是不是早上起來沒照鏡子,你這笑臉都要咧到腦袋後面了。”
“就是,哈哈哈哈,正好這電梯可以看見,季醫生你要不要看看!”有人默契地和這個同事打着配合。
順着這句話。
季青柚忍不住往電梯門看過去,模糊的光面下,她的身影若隐若現,看不清表情,但嘴角上揚的弧度,确實是有些明顯。
她試圖斂起嘴角,可一放松時嘴角又自然揚了起來,于是她幹脆去問旁邊的一位她們科室的同事,這位同事平時不會那麽八卦,也不會喜歡用誇張修辭,“很明顯嗎?”
同事很正經地打量了她一會,笑出聲,“季醫生,你今天真的很對得起‘南梧甜心’這個外號。”
好吧。
季青柚只能在心裏認證,好奇怪,現在連她的心理活動,竟然都用上了“好吧”這個口癖。
電梯裏有部分和她相熟的同事仍舊在打着趣,過一會,電梯停在某層,一部分人湧了出去,又有兩個穿着白大褂的人并肩走了進來,一個明豔地笑,一個害羞地笑。
電梯裏其他人打着招呼,喊她們“秦醫生,紀醫生”,然後又讓了季青柚旁邊的位置給她們,說,
“诶,我怎麽覺得你們兩個最近一直同進同出的,不是在食堂看到你們,就是在中庭看到你們兩個在一起吹風。”
“嗯?”秦霜遲走進來,挑了挑眉心,“有嗎?”
電梯門“叮”地一聲又關上,裏面的人在一瞬間變多,紀西阮被擠到了秦霜遲和季青柚的中間。與秦霜遲對視之後,她紅了耳朵,用很小的聲音說,“好像有。”
“什麽叫好像有,明明就是真的有!”提出疑問的同事撇了撇嘴,還試圖尋求季青柚的認同,頂了頂她的胳膊,“季醫生你說是不是?”
當電梯其他人目光投過來的時候。季青柚正在看着自己的手機,手機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面,手機淡淡的光好似将她的表情軟化,嘴角牽起很輕很柔和的笑意。
虞沁酒發微信過來,是一張“嘿嘿”的照片,戴着綠色小圍巾的“嘿嘿”正一臉惆悵地盯着自己的早餐。
虞沁酒說,
【我發現嘿嘿有點茶不思飯不想】
季青柚回過去:【因為春天到了】
虞沁酒很驚訝地回複了一個感嘆號,然後說:【可是她才兩個半月大】
季青柚想了想,很認真地回複:【可能是因為她比較早熟】
虞沁酒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一會,季青柚耐心地等着,才發現自己的胳膊被頂了一下。她的視線從手機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才發現,很多人都望着她。
“怎麽了?”她将自己的手機攥緊。
剛剛提問的同事表情一臉怪異,卻還是耐心地又問了一遍,“季醫生你說,是不是最近總是看到秦醫生和紀醫生一塊進出?”
聽到問題。
季青柚有些疑惑,卻還是在思考這個問題之後,淡淡地說,“我沒太注意她們的事情。”
話音落下。
秦霜遲眯了眯眼,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紀西阮也跟着眯了眯眼,表情竟然開始變得和秦霜遲相似。
而電梯其他人,看了看她們三個,“啧”了一聲,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話說。
攥在手上的手機又振動了一下。
季青柚目光下落,看到虞沁酒的回複時,頂着這些目光,嘴角上揚的弧度已經完全沒辦法斂起。
虞沁酒說:【好吧】
只有兩個字,卻好似染上了虞沁酒輕懶碎悶的語氣。想到這一點,這一天的開始便讓季青柚感覺愉悅。
電梯再次“叮”地一聲,到達她和紀西阮的科室。紀西阮小聲地和秦霜遲說了再見,秦霜遲約她中午一起吃飯,她歡天喜地地應下,走出電梯的腳步都變得快了起來。
甚至在電梯門關上之前,還要回頭朝秦霜遲揮手,秦霜遲也給予她回應。兩個人就這樣揮着手,直到電梯門關閉。
紀西阮才追上已經走遠的季青柚,拍了拍她的肩,笑嘻嘻地問,“你中午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飯?”
季青柚看了看她有些虛假的表情,雙手插兜,“不了。”
“那太好了!”紀西阮的語氣越發輕快,為季青柚的拒絕感到開心。
季青柚掀開眼皮看她一眼,手仍然攥緊揣在兜裏的手機。走了幾步,正巧路過頭頂的中央空調,空調風吹拂在季青柚身上。一陣柔潤的清香拂面,熟悉的味道,這次卻從季青柚身上散發。
紀西阮顯然也察覺到她身上氣味的區別,随意地問了一句,“換香水了啊你?”
季青柚說,“沒有。”
“沒有?”紀西阮臉上顯露出狐疑的表情,仔細觀察季青柚的表情後,眯了眯眼,“沒有你為什麽突然笑?”
季青柚挑了挑眉心,“我心情好,不可以嗎?”
紀西阮“切”了一聲,“你變了,季青柚。”
季青柚微微颔首,沒有否認,而是凝視了她一會,輕慢地說,“你也變了,連表情都和我姐很像。”
紀西阮愣住,好像秦霜遲是她的開關,一提到就會讓她的語氣變得支支吾吾,“有嗎?”
季青柚望她,“當然。”
“好吧。”紀西阮不得不承認,可她又不甘心地看了季青柚一會,說,“你現在連說話的方式和語氣,還有啊,就看人的那種神态,都會和阿爾卑斯山小姐一模一樣。”
她們已經走到了辦公室。季青柚擡眼與她對峙,思考了幾秒,嘴角輕輕牽起,竟然點頭,
“我承認。”
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被人指出來自己和以前的不同。季青柚沒有覺得反感,只覺得,虞沁酒終于完完整整地,将困于倫敦的季青柚帶了回來。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
曾經困于那個倫敦雪夜的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天,出現在她臉上的所有表情、從她嘴裏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她不經意間做出的每個動作、甚至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都會流淌出屬于虞沁酒的印跡。
只有這些印跡出現在她身上,她才會覺得自己真真切切地,擁有了虞沁酒。以至于,在進入手術室之前的洗手過程中,她都有些留戀那些被洗掉的氣味。
以至于,當從手術室出來之時。她脫下被沾染的手術服,簡單收拾自己之後,忍不住擡起手臂聞了聞自己。
和她一同出來的二助是新來的實習生,看到了她的小動作,有些謹慎地問她,“怎麽了嗎季醫生?”
水淅淅瀝瀝地往下流淌。
季青柚恍惚地抽出思緒,與旁邊年輕青澀的實習生對視幾秒,沒辦法說自己身上屬于虞沁酒的氣味被消毒水味道徹底覆蓋,所以她正在為此感到不太舒适。
這會讓她顯得很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幼稚孩童。
她覺得心裏有些空,于是表情也變空了一些,只對着實習生搖搖頭,說,“沒怎麽。”
實習生笑了笑,臨走之前小聲地說,“季醫生今天好像有點奇怪。”
有嗎?好像有。
季青柚也認同實習生的說法,只是并不覺得這種奇怪不好。而這一天,比奇怪的她更奇怪的是,在結束手術後,她揉着脖頸回醫院的路上,所有同事都很熱情地和她打招呼。
并且,不是嘴裏含着棒棒糖,就是手上拿着熟悉的粉色糖果包裝。所有人都在吃阿爾卑斯棒棒糖,所有人都笑眯了眼和她說謝謝她的糖。
可是,她并沒有送阿爾卑斯棒棒糖給其他人。與之相反,所有虞沁酒買給她的阿爾卑斯棒棒糖都被她放在了辦公桌的抽屜裏,不願意和任何一個人分享。
季青柚弄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直到她走進辦公室,看到所有人的辦公桌上都放着一份同樣配置的零食——阿爾卑斯棒棒糖、喜之郎果凍、還有一份包裝精致的點心盒。
除了她的辦公桌。
空空蕩蕩,任何東西都沒有。
可是所有人都在感謝她,說謝謝她請客。她不明白,只抿了抿唇,走過去拉開自己辦公桌的抽屜,卻發現抽屜裏填滿了阿爾卑斯棒棒糖。
全都是草莓味。
她喜歡的味道,被虞沁酒帶回來的那個味道。
嘈雜的辦公室裏,午前日光四溢,将抽屜填滿的阿爾卑斯棒棒糖,在陽光下閃爍着光,讓此時此刻變成了一個魔法般的瞬間,填滿了季青柚原本空空落落的心髒。
她的手還搭在抽屜邊上,被投射進來的陽光暈染得有些發熱。有人在她耳邊歡快地提醒她,
“呀,阿爾卑斯山小姐來啦!”
于是,空蕩蕩的表情也瞬間被填滿。季青柚擡眼去看。穿着灰色寬大衛衣和牛仔及踝裙的虞沁酒,就站在辦公室門前,柔順的發被日光浸潤成朦胧的燦黃,垂落在肩頭。
像經久不息的春,也像溫暖熾熱的夏。
見她終于望過去。虞沁酒歪頭看她,漂亮的月牙眼彎了起來,聲音輕快,“季醫生,有時間和我一起吃頓午飯嗎?”
“有吧,應該有吧。”有看不明白的人替她回答,“現在是午飯時間。”
“有啊,當然有!”也有看明白的人替她回答。
季青柚才終于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她低了低頭,看着自己身上有些亂糟糟的刷手服,随随便便從值班室裏傳出來的拖鞋,又摸了摸自己散落在頸下亂糟糟的發,甚至還沾染着一些汗水。
在虞沁酒望着她的柔軟眼神下,季青柚抿了抿唇,“我洗個臉,然後換身衣服。”
虞沁酒很有耐心地說“好”,并且在她換好衣服和鞋,重新挽起頭發出來後。在嘈雜的人群裏,很小聲地湊到她耳邊說,
“其實我覺得你剛剛的樣子很性感。”
性感?
季青柚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也覺得用這個詞語來形容自己有些荒謬。可等她與虞沁酒對視時,她看到了虞沁酒眼底的認真,于是将“荒謬”這個詞語從腦海裏删去。
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重新換上那一身衣服和虞沁酒去吃飯。可鑒于衛生問題,她不能這麽做。
“哪裏性感?”她忍不住問。
虞沁酒便真的想了想,給出的答案很千篇一律,語氣卻很虞沁酒,“就……哪裏都很性感?”
進行這個對話時,她們已經吃完了午飯,在醫院被風刮過的中庭并肩散着步,陰影被搖曳的日光拉得很長。
季青柚不太能明白虞沁酒的答案,試圖轉移話題,“要回病房去陪你媽媽嗎?”
“在和你吃午飯之前,我已經陪她吃過了,她現在在午睡,姨媽和Brittany剛剛回去休息,我沒必要去打擾她。”虞沁酒解釋。
然後又盯了季青柚一會,擡手用指腹拂過她的脖頸,輕輕地說,“我的車停在停車場。”
季青柚覺得癢,可還是沒去阻攔虞沁酒的動作,心裏有些不舍,“你要回去了嗎?”
“不回去。”虞沁酒說着,眼神終于從她臉上移開,牽起她的手晃了一會。
午後日光搖搖晃晃,将虞沁酒下落的目光拉得有些長,“但是我突然很想吻你。”
季青柚怔住。
日光閃爍,流光溢彩,在虞沁酒濕潤的紅唇上留下有些誘人的光,她望着她,表情好像和在說“我可不可以吃阿爾卑斯”一樣純粹,“可是在這裏不行,對嗎?”
手指被勾人的觸感滑過。季青柚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喉嚨,于是虞沁酒的目光又很直接地停留在了她脖頸上。
被風刮落的樹葉嘩啦啦地作響,不斷有人從她們身旁路過,完全沒有發覺她們在進行怎樣的對峙。
良久,季青柚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很緩慢地舔了舔自己有些幹澀的唇,
“我的休息時間,還有十分鐘左右。”
十分鐘時間,趕到停車場需要兩分鐘,從停車場趕回科室,又需要三分鐘。于是,剩下可以用來與虞沁酒相處的時間,只有五分鐘。
于是。
季青柚試圖加快她們在路上的腳程,将趕到停車場的時間壓縮到了一分半。當她幹澀的唇觸碰到虞沁酒濕潤又柔軟的唇時,她甚至開始在腦海裏預演,自己從停車場趕回科室的路程,要怎麽才可以減到最短。
也許只要她趕到電梯門口時又像今天早上那樣正巧趕到,又或許是只要虞沁酒的車停得離電梯的位置更近一些,再或許是她用跑步的動作代替走路。
墨綠色的手表正在她耳邊滴答滴答地跳動,在安靜的停車場裏顯得有些突兀,像是在為她們與對方相處的時間計時。
似乎是察覺到了季青柚的不專心,虞沁酒不太滿意地輕輕咬她。動作很輕,像是某種界于提醒她不要走神和利用這樣的縫隙來撒嬌之間的信號。
季青柚強迫自己的思緒集中。
車內的氣溫升騰,偶爾她忍不住在換氣的間隙睜開眼,會看到車前窗已經沾染上一層薄薄的霧氣,會看到虞沁酒垂落在肩後的發時不時會跳起頑皮的弧度。
有時候跳到她臉上,有時候纏繞在她脖頸上,讓她呼吸變得更加緊促,讓她整個人的重量變得更加輕揚。
呼吸持續融合。
某一瞬間,季青柚擔心自己身上的消毒水味會讓虞沁酒覺得不好受,便試圖拉開距離,可下一秒又被軟塌塌的虞沁酒拉近。
呼吸的間隙,她掙紮着說,“我身上的味道……”
可下一秒又被堵住。
她聽到虞沁酒在她耳邊,在那些雜亂的呼吸聲裏,斷斷續續地說,“沒關系,我覺得你身上的味道很性感。”
她又開始用“性感”這個詞來形容她。
還是用在被她嫌棄的味道上。
奇怪的是。
季青柚也開始沒有那麽嫌棄自己身上的消毒水味,似乎被虞沁酒形容過之後,她就能接受。
時間一拖再拖,被很珍貴得用足了每一分每一秒。
她們分開的時候,已經到達季青柚不得不和虞沁酒分開的最後一分鐘。在靜谧的停車場裏,虞沁酒的口紅完全被蹭得到處都是,不知何時停留在了季青柚白皙的側頸,以及線條流暢的下颌,還有耳垂和後頸附近。
她們很輕緩,很安靜地擁抱彼此。
虞沁酒拿着濕紙巾給她擦着那些口紅痕跡,有些後悔地輕咬下唇,“好像有些顯眼,怎麽辦?”
季青柚利用一切時間和她擁抱,“沒事,随便擦一擦就可以了。”
“不行。”虞沁酒輕撚她的衣領,輕輕皺着鼻尖,“要是被人看到了你肯定會被人議論的。”
這對季青柚來說不是件好事。盡管所有人都知道季青柚和“阿爾卑斯山小姐”的關系不一般,但不是所有人都看破。
沒有看破的人認為她們是很親密的朋友;看破的人也選擇了沒有拆穿。
靜了很久,季青柚說,“好吧。”
于是,虞沁酒又很認真地将她身上的口紅印擦去。腕表上的秒針在跳動,似是時間在倒數。
最後三十秒。
虞沁酒将所有的口紅印擦完,揉了揉季青柚被擦得發紅的耳朵,那裏的口紅尤為明顯,也許是因為這裏是她最留戀的地方。
“好啦,你該去上班了。”
季青柚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卻還是與虞沁酒分開,下了車,有些猶豫地看了看手表,還剩十秒鐘時間,這讓她有一瞬間的掙紮,卻還是迅速折返,打開車門。
抱住虞沁酒,似是某種依戀氣味的小動物在尋找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安撫劑。
與季青柚談戀愛的第一天。虞沁酒發現了季青柚身上特別黏人的體質。沒有人能想到,不茍言笑的季醫生,談起戀愛來竟然會這麽可愛。
虞沁酒被季青柚充滿依戀性質的擁抱可愛到,又忍不住親了親季青柚的耳朵,撫慰着她,“快去上班啦。”
季青柚沒有動作,甚至将虞沁酒抱得更緊,節省下來的一分鐘時間完全被她用來擁抱。過了幾秒,已經到了不得不分開的最後一秒,虞沁酒捧着季青柚的臉,很認真地警告她,“你再不去上班,我就會生氣。”
“好吧。”季青柚總是會很聽虞沁酒的話。可答應之後,她很靜默地望着她,在心底倒數最後五秒,在設定好的時間內準時和虞沁酒分開。
在臨走之前,虞沁酒沒有錯過季青柚漆黑的眼裏流露出的不舍情緒,這讓她看起來像是某種溫馴的動物,在無聲地抗議。
虞沁酒狠心地不給予回應,可還是無法避免地在季青柚的身影消失之後,心裏有些空落落的。盡管她們只是分開一個下午,但她已經不知不覺地揣摩季青柚臨走之前的眼神,還是會下意識地懷疑自己的語氣是否過于嚴厲。
在季青柚走之前,她應該再親親她的。
哪怕就陪她一起上去呢?哪怕就把她送到電梯門口呢?哪怕就在她離開自己之前多抱抱她呢?
——在空蕩蕩的停車場裏,虞沁酒惆悵地想着,下一秒越發懷疑自己剛剛的語氣是不是不對,是不是有傷害到季青柚。
這種懷疑甚至開始讓她難過,并且讓她開始把二十九歲的季醫生,想象成一個需要她懷抱的小孩。
獨自在車裏待了一會,想着季青柚應該已經回到科室,虞沁酒扣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敲了敲,最後輕嘆口氣,理智開始複蘇。
想什麽呢?季青柚才不會真的像她想的那樣,而且明明就是她在季青柚溫順無害的眼神裏暗自添加了某種情緒。
也許實際上,以上的所有一切都是她不靠譜的想象。季青柚根本沒有像她這麽留戀她的氣味。
虞沁酒想着,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消毒水味只屬于季青柚,并不刺鼻,只是溫和,就像季青柚那麽溫和。這讓虞沁酒感到滿足,也完全被這種安全感所撫慰。
決定下車之時,手機傳來振動。
是季青柚發過來的微信,文字沒有語氣。可在看到時,虞沁酒卻覺得像是季青柚就站在她面前,垂了垂眼睫,輕輕地說,
【我換了外套】
【身上沒有你的味道了】
作者有話說:
[1]《月亮河》歌詞,意思是:我們在彩虹盡頭,凝視着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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