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都要比我更快樂。”◎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季青柚很熱,口幹舌燥,心跳很快,呼吸很沉很沉地嵌進胸腔裏,似是一種沉溺深海的窒息感。
視野很模糊,很暗。
窗簾被拉得很緊,幾乎沒留任何縫隙,任何光亮都透不進來,與她睡覺時保留的習慣相反。
鬧鐘還沒響。
她在床邊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機,觸亮屏幕的那一秒,身旁有個人動了動,似是不滿這一點點微弱的光。
往她這邊移動,準确無比地抱住了她的腰,微熱的呼吸透過被缭亂的睡衣,帶着柔順軟細的發,一同嵌進敏.感的腰窩。
季青柚瞬間僵住,又立刻将手機鎖屏。
身後的人卻還沒将她松開,一呼一吸,輕慢缱绻,似是将她罩在了暖熱的懷抱裏。
思緒開始回籠。
昨晚的記憶像是潮汐湧來,一股腦地漫上腦海,推着記憶齒輪緩慢地倒帶,季青柚瞬間滞住,連呼吸都被屏得輕輕的。
同她睡在一張床上的人是虞沁酒。
這毋庸置疑。
可記憶回籠之後,有些酒後失控的事情彌漫上了腦海,包括她沒吃虞沁酒花了這麽久做的那頓年夜飯就已經醉倒,以及醉倒之前……她好像差點親了虞沁酒。
意識到這件事情之後。
片段式的記憶碎片湧了上來,她好似還能想得起手指輕擡虞沁酒下巴時的柔軟觸感,以及擦身而過的那一刻,萦繞在周遭的溫軟呼吸,還有失去意識之前,虞沁酒說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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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聽全,只隐隐約約聽到了幾個字。
好像是:我還以為你……
後面的內容已經回想不起,理智也在阻止季青柚繼續往下回憶,她嘗試着掀開被子下床,可剛一動作,身後的人就抱緊她的腰,呼吸也貼緊了一些。
她動作一頓,只能回頭望去。
周遭一切都很黑,黑得像是在一個只有虞沁酒和她的世界,黑得就像是她噩夢裏的那個火災現場,她甚至分辨不清這到底是在自己住處,還是在虞沁酒的住處。
理所當然的,她也看不清虞沁酒臉上的表情。
只能憑借觸感和聽覺,來感知到虞沁酒的存在。
虞沁酒的呼吸很輕,睡覺很安靜。
虞沁酒抱緊她腰的手力道很緊,仿若試圖去抱緊一些什麽,可越用力,虞沁酒聽上去就越難過,呼吸都沾染上了幾分濕氣。
昏暗的環境裏。
季青柚靜默地注視着虞沁酒,下意識地擡起手,卻又在空中懸停幾秒,直到虞沁酒呼吸裏的嗚咽聲開始變重。
她再也忍不住。
輕輕環抱住虞沁酒,用着極輕的力道拍着她的背,試圖聽清她掩藏在難過裏的呢喃。
興許是她的動作給予虞沁酒一定的撫慰,陷入夢境的虞沁酒緩過來一些,嗚咽聲變輕,接着是夾雜着鼻音的夢語,
“……媽媽,對不起,都怪我……”
她說得斷斷續續,語氣裏卻是無法抑制的悲傷。
好似那個十年前,連嗓音都哭到沙啞的少女。
季青柚擡起的手卻在那一瞬間僵了一下,季青柚伸出手指,摩挲着觸上虞沁酒的臉頰,皮膚觸感很細膩。
卻是濕的,熱的。
有灼燙的眼淚,順着墜進了她的手指。
幾乎要在她心髒燙出一個洞。
可她仍舊是輕輕地拍着虞沁酒的背,試圖将自己身體裏的力量全都傳遞給虞沁酒,如果可以,她願意将所有的洞留給自己。
但是不行。
她只能一下又一下地輕拍着虞沁酒的背,直至陷入夢境的虞沁酒會好過一點,将那一句又一句無助的呼喚宣洩出來,最後在她懷裏,輕輕顫抖着,喊着,
“季青柚……”
這句呼喚很輕。
季青柚甚至以為自己聽錯,可馬上,虞沁酒又重複了第二遍,第三遍……很多很多遍。
她在喊她的名字。
季青柚不知道自己在虞沁酒夢裏處于什麽角色,可至少,她不想讓虞沁酒在夢到她的時候也在落淚。
她伸出手指,有些不敢觸碰。
懸停在空中,慢慢蜷縮回來的過程中,虞沁酒埋在她的懷裏,傳出來的聲音很輕很輕,又有些悶。
她近乎于乞求着說,
“季青柚,你可不可以多來我夢裏幾次?”
有一瞬間,季青柚覺得自己身體裏所有的器官都仿若變成了冰塊,寂靜無聲地碎裂,裂痕在身體上無限蔓延。
要碎,可是卻又沒完全碎掉。
獨留一層空冰殼。
那一秒,遲鈍的大腦在混沌中橫沖直撞,再也控制不住她的軀體,她将虞沁酒輕輕摟住,蜷縮着的手指徹底收了回來,最後靜寂地陪伴着虞沁酒,一字一句地說,
“我會來的。”
直至虞沁酒睡得越來越沉,所有的夢語和夢境都開始消散。季青柚的手臂開始酸麻,她嘗試松開虞沁酒,在床邊抽屜裏摸索。
許久,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邊角。
她松了口氣,原來這是在自己的房間。
把那封提前準備好的紅包拿了過來,裏面裝着她給虞沁酒準備的壓歲錢,在醫院給所有人準備紅包之後,她就冒出了這個心思。
“壓歲錢”的用意,是寄托一種美好祝願。
大部分時候都是小孩才會收到。
那季青柚自然要給虞沁酒這世上最美好的祝願,也希望虞沁酒始終如稚子,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生活,遠離所有的痛苦和苦難,以及遠離聯結着虞沁酒痛苦根源的所有事物……包括季青柚自己。
将紅包輕輕安置在虞沁酒枕頭下後,窗外的天開始蒙蒙亮,她安靜地注視着虞沁酒,聲音輕得幾乎自己都聽不見,
“虞沁酒,無論什麽時間,什麽地點……”
“你都要比我更快樂。”
這個夜晚就像場浪漫又沖動的夢。
做夢時,可以做一切自己平時不做的事,也可以嘗試着跨越界限;可當夢醒之後,就只能接受平平無奇的現實。
比如醫院裏不斷送過來,連健康生活都無法保障的病人,比如哭天喊地沒辦法保持冷靜只能坐在地上直直發愣的家屬,比如經過化療後仍舊沒辦法繼續留存生命的患者……
但更多的,還有完完整整走出醫院大門的病人。
比如虞稚酒和黎南梨,都在年後不久出院。
做完手術出來,季青柚再路過那兩個經常去的病房時,裏面的病床已經空蕩蕩,沒有了熟悉的身影,包括經常來這兩個病房探望的虞沁酒。
盡管科室走廊還是滿滿當當的人,走動起來熱鬧非凡,可季青柚就是經不住感覺,空蕩蕩的。
這種空蕩蕩的感覺彌漫到了心裏,在她回到辦公室,習慣性地拉開抽屜拿棒棒糖時達到了頂峰。
抽屜裏的棒棒糖已經只剩下幾根。
是了,虞沁酒這幾天沒來醫院。季青柚的抽屜也就越來越空,莫名的,心髒也就跟着空蕩蕩的抽屜沉了下去。
她沒拿棒棒糖出來,只沉默地将抽屜推回去,手順勢插兜時,卻在白大褂兜裏發現了那根用手術結編成的手繩。
原來是想着,在虞稚酒出院的時候送她當作出院禮物,可現在,還沒來得及送,人就已經走了。
不過也沒什麽,在醫院多留并不是什麽好事。
“哎,你怎麽還在這,不是明天秦醫生婚禮,你們兩家人今晚就要和提前過來的賓客一起去吃飯嗎,你還不走?”
紀西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窗外陽光淡淡,紀西阮覆過來的陰影覆蓋了她手上的手繩,“這不是你給小酒編的什麽幸運手繩嗎?沒送出去啊?”
季青柚抽出思緒,将手裏的手繩攥了攥,然後“嗯”了一聲,“沒來得及。”
“沒事!”紀西阮安慰她,又拍了拍她的肩,“你的阿爾卑斯山小姐那天不是替你送了嗎,而且我今天也送小酒禮物了,不遺憾。”
季青柚點點頭,沒再說什麽,可一轉身,便對上了紀西阮有些紅腫的雙眼,她愣了一秒,“你……”
“哎呀,就是小酒今天出院,我有點舍不得,悄悄哭了一個,她太乖了,還說讓我給她的電話手表打電話,還笑眯眯地用自己零花錢買了一顆棒棒糖給我,以前可從來都只給你不給我的……”紀西阮說着,眼神卻有些閃躲,偏開頭之後,敷衍地推了推她,
“明天秦醫生婚禮,你別遲到了,等下她估計又要失望,以為你不支持她結婚呢……”
季青柚靜默地看着她,“我以為她也邀請了你。”
“對啊,是邀請了我。”紀西阮背過頭去,語氣沒什麽異常,動作也是,很自然地整理着桌面的材料,“但我明天這不是要值班嗎?”
“沒空。”
說出這兩個字後,她發現所有的材料已經被整理完,幹脆就靜默地坐在了辦公桌前,始終背對着季青柚。
“但是禮金我已經準備了哈,托趙醫生明天直接給我帶過去,你們千萬別說我小氣,我按照同事關系裏的最高标準給的,而且我工資本來也不高,給這麽多真是我的極限了,也不知道我結婚那天秦醫生會不會還這麽多給我……”
季青柚只問了一句話。
紀西阮卻細細碎碎地念叨了一大堆,好似一旦嘴裏的話停下來,就會有其他聲音從嘴裏跑出來。
“你要是真結婚的話……”季青柚遲疑了幾秒,說,“我一定讓她包個很大的紅包給你。”
這已經是季青柚配合她那些誇張話語的極限。
紀西阮的背僵了一下,卻還是沒有回頭,只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語氣仍然還是很正常,甚至還帶着玩笑味,
“那就說好了啊,要是她不還給我我就找你要。”
季青柚“嗯”了一聲,“不只是她,我也會包個很大的紅包給你。”
仍舊喧嚣,持續着正常工作節奏的辦公室裏,紀西阮靜靜坐着,直至季青柚拍了拍她的肩,換好衣服下了班。
臨走之前,季青柚仍是不放心地往辦公室裏看了一眼。
紀西阮仍舊是靜靜坐着,背影好似與醫院門前的那座雕像重疊,就此隐入落日餘晖中。
明天的婚禮,但需要在今晚就宴請兩家人關系較親密的賓客,宴席地點也選擇了與婚禮所在的同一家酒店。
去到晚飯所在的酒店草坪時,季青柚在場外駐足,看着滿滿當當的人影,不用進去,她都知道,為明天這場婚禮提前到來的賓客很多。
秦霜遲和虞睦州的大學同學、秦白蘭從醫多年結交的那些人脈、與秦清連和嚴麗的長輩、家裏的親戚……還有虞家那邊的親戚和賓客,大多數人她都不認識,可她認識虞睦州。
以及虞睦州的父親虞呈,還有虞呈現在的妻子顧夕。
看到這兩張臉在人群裏笑得合不攏嘴時,她好似聞到了幼時聞到的那種惡心魚腥味,并且始終揮散不去,萦繞在周圍。
盡管隔壁的婚禮現場被虞睦州布滿了鮮花,充滿着草坪的鮮嫩氣息,可卻也好像掩不去那股令人作嘔的魚腥味。
她只能攥緊指尖,駐足在原地。
也許她可以聯系虞沁酒,問問虞沁酒現在在做什麽,以此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剛剛拿出手機,看到她和虞沁酒的聊天記錄裏,虞沁酒給她拍的那個視頻時。
她手指僵了僵。
初一那天,她去往醫院上班,虞沁酒在她家裏醒來,給她拍下了一條視頻,視頻裏是虞沁酒為她買下的兩條金魚。
細碎的魚食落入魚缸,兩條小金魚游得歡快,在錯覺建築裏飄來游去,身上好似散發着柔柔金光。
虞沁酒在鏡頭後面笑,恣意又輕柔地笑,
“季青柚,你說我要不要再給它們做個家?這次不要城堡了,就簡單一點,就兩室一廳,或者是一室一廳,讓它們兩個可以一直待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視頻在虞沁酒說到“好不好”幾個字時結束。
在後面的聊天記錄裏,季青柚回複了“好”,很簡潔的回複,因為當時她必須忙于醫院的其他事。
而此時此刻,旁邊就是虞睦州和秦霜遲的婚禮現場,季青柚覺得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去找虞沁酒。
如果她明天一定要參加婚禮。
至少就不能讓虞沁酒卷入她的痛苦。
她沉默着,将那條視頻看了兩遍,然後緩慢地将手機收了起來,準備進去的那一秒,肩被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對不起。”
有慌張的女聲飄過來,她輕聲說了句“沒事”,卻發現撞她的女人已經走遠,戴着墨鏡,寬大的黑帽,穿着一身精心準備的禮服。
看起來很像是被提前邀請過來的賓客。
可又沒進去,和她一起停留在場外,在撞了她之後又慌慌張張地往外走,腳步淩亂,甚至在徹底走遠之後,又撞到了另外一個人。
被撞到的另一個人穿着廓形大衣,系着厚厚的鮮亮寶藍色圍巾,将女人扶穩,關切地問女人有沒有事。
女人慌慌張張地搖頭,然後匆忙離開現場。
于是,被撞到的另一個人與注視着這一切的季青柚對視,有一瞬間的愣怔,然後朝她走過來,“你怎麽不進去?”
季青柚注視着虞沁酒,“你怎麽過來了?”
虞沁酒低頭看着自己的圍巾,低垂着眼,聲音很輕,“不是真的來按照虞呈說的喊那個女人一聲媽的,就是過來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季青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絲毫沒有想入場的想法。
虞沁酒睫毛微顫,“我好像也不知道,打算出門散散步的,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請柬上的地址,然後就走了過來,然後就看到你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甚至趨向于沉默。
季青柚沉默地看着她,“其實你可以不來的。”
虞沁酒緩慢搖頭,“就今天過來看看,等明天正式婚禮就不來了,其實還想看秦姐姐穿婚紗的樣子的,但是……”
說着,她停頓了下來,又望向季青柚,“你怎麽還不進去?”
話音落下,場所裏的音響聲已經響起,喧鬧的鼓掌聲已經傳到耳邊,似乎有人正準備發言。一邊是熱鬧非凡的宴席場景,一邊是獨自寂靜的虞沁酒。
十年之前。
季青柚放棄的是虞沁酒。
可現在,她好歹要選擇虞沁酒一次吧。
季青柚幾乎沒有猶豫,擋在了虞沁酒的視野前面,靜默地注視着她,“不進去了,你不要看。”
“這裏面有很多你不想看到的人,等下也會有你不想聽到的聲音。”她沒辦法在虞沁酒面前說出虞呈和顧夕的名字。
虞沁酒抿了抿唇,“你不進去的話,秦姐姐會不會怪你……”
季青柚很平靜,說出的話卻又很幼稚,“怪就怪吧,那我也怪她。”
虞沁酒眼眶緩緩泛紅,“你怪她做什麽?”
怪她讓我沒辦法在你面前理直氣壯。
季青柚沒有說話。
虞沁酒靜靜地與她對視,良久,吸了吸鼻子,有些難過,“可能我不應該過來的,如果你和秦姐姐因為這件事産生什麽誤會的話,你就讓她怪我……”
“你千萬不要和她置氣,知道嗎?”
她盯着季青柚的眼,一字一句地說,“你得答應我,以後也不要怪秦姐姐什麽,如果她感到為難的話,如果有些家庭瑣事你不得不和虞家接觸的話,如果虞睦州對你态度很好,也沒有欺負你的話,你也可以稍微給虞睦州一點好臉色……”
“虞沁酒。”
季青柚打斷了她的話,不想讓她繼續說下去,“不管你在哪裏,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虞沁酒頓了幾秒,臉上凝固的表情逐漸松散,“季青柚,你好幼稚,這麽大的人了還要分邊站……”
“嗯。”季青柚沒有否認,“我這麽大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麽一件幼稚的事情可以做,你不要攔着我。”
場內宴席仍然喧嚣熱鬧,聲音幾乎将季青柚和虞沁酒的交談聲淹沒,好似在這一瞬間,比起一群人的狂歡,兩個人的寂靜要更加穩固。
“我們走吧。”季青柚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虞沁酒愣怔幾秒,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去哪?”
季青柚攥住她的手腕,“去聽不到這裏聲音,也看不到這裏所有人的地方。”
她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沒辦法将虞沁酒帶走。
只能停留在原地。
往回看,虞沁酒低着眼沒有看她,只搖了搖頭,說,
“我沒事。”
季青柚看着她,不發一言。
虞沁酒站在原地,往會場中的秦霜遲和虞睦州望去,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就想……在這裏站一會。”
季青柚不知道為什麽,她很不想讓虞沁酒出現在這裏,可她望着虞沁酒眸子裏跳躍的水光,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抿了抿唇。
沒有離開,沒有入場。
就站在虞沁酒身旁,她們安靜地如同草坪上飄搖的雛菊花,只要一陣稍微大點的風,就能被吹走。
不知過了多久。
季青柚的手機一直在嗡嗡振動,她拿出來看了看,是秦白蘭和秦霜遲在打她的電話,在宴席現場找尋她的人影。
可她沒有接。
直到虞沁酒提醒她,“肯定是秦阿姨找不到你在催你了。”
季青柚側眸,聽上去有些執拗,“沒關系。”
大概是覺得她有些說不通,虞沁酒靜默着,過了幾秒,在檸檬黃色調的陽光下望向她,
“你把手舉起來一點。”
季青柚愣住,不清楚虞沁酒的意圖,卻還是聽從她的吩咐,緩緩舉起手,接着衣袖傳來輕輕的拉扯感。
虞沁酒往她這邊走了幾步,用手指輕扯她的衣袖,寬大的大衣衣袖自然垂落,黑色布料遮擋住虞沁酒漂亮精致的臉。
會場裏一道熟悉的中年男聲響起,季青柚認出那是虞呈的聲音。
虞沁酒的父親。
那個将自己的“白月光”養在身邊當保姆,最終在床上被虞沁酒親眼所目睹的……父親。
還有顧夕,那個心甘情願“為愛”忍氣吞聲,甚至還給虞沁酒縫過蝴蝶結的保姆。
兩道聲音輪番響起,就在虞睦州和秦霜遲的婚禮前一天的宴席上,說着一些“婚姻美滿”“一生一世”的祝福語。
季青柚用了極大的力氣掐自己的手,好讓自己舉起的手不會下落,好讓自己的衣袖可以掩飾虞沁酒不斷淌下的滾燙淚水。
淚水浸透衣袖,她聽到虞沁酒很用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聲音傳出來有點悶,卻還是一字一句地說,
“季青柚,你還記得這個動作是只屬于我的吧?”
記憶随之回溯。
季青柚注視着虞沁酒,想起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虞沁酒就很不喜歡自己哭的時候會變醜,所以決心不讓任何人看到她在哭泣。
要麽就是躲起來偷偷哭。
要麽就是,在季青柚身邊哭。
當然也不會讓她看見,所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虞沁酒會用她的衣袖擋住自己整張臉,悄無聲息地落淚。
每當這個時候,季青柚都想說,其實你哭起來的時候也很漂亮。可她總是很難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感,所以每一次都只在心裏悄悄說。
虞沁酒每哭一次,她就在心底将這句話烙印一遍,直到這句話似乎已經成為她的人生哲學。
後來,這好像就變成了她們的專屬動作。
因為再沒有人像虞沁酒這麽哭過,滾燙的淚水浸透她的衣袖,柔軟的臉貼近她的手臂,像雨水倒灌,每一滴都灼傷她的心髒。
“當然記得。”僵麻感逐漸攀升到季青柚的手指。
“嗯……那就好。”
嘈雜響亮的歡聲笑語裏。虞沁酒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準确地将熱淚裹挾到季青柚的心底,
“因為我明天就要走了。”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十年前的事情快出來啦,不過不要着急,我掐指一算,這個婚很難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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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4-02 12:07:10~2023-04-07 16:55: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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