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阿爾卑斯山小姐和南梧甜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得知自己要做胃鏡之後,虞沁酒将這句話說過很多遍,在黎南梨面前說,在林映香面前說,在季青柚面前也說。
可當她抱着手裏名為“南梧甜心”的玩偶,在挨肩疊背的內鏡中心裏,看到季青柚出現在她眼前的那一秒。
她承認:好吧,她大概就是一個五歲小女孩。
再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鳐魚玩偶,以及被季青柚攥着的手腕,她只得進一步承認:
好吧,原來她還願意當一輩子的五歲小女孩。
季青柚注意到她有些懵的反應,攥着她手腕的手沒有急着放開,緩了幾口氣之後,關切的眼神仍舊沒有收回去,
“沒事吧?”
虞沁酒回過神來,擡起頭,喧嚣動蕩的環境聲撲面而來,生硬地嵌入她的耳膜,她與季青柚的視線對上。
好一會,她盯着季青柚漆黑瞳仁裏閃爍的碎光,沒移開,只輕緩地搖頭,說,“沒有。”
季青柚松了口氣,放輕的呼吸徹底放了出來,剛剛怕虞沁酒被吓到,她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季醫生,我聽說你不是上了手術嗎,怎麽還是過來了啊?”之前喊着“南梧甜心”的護士随口問了一句,又帶着病人進了檢查室。
只留下這個還需回答的問題。
虞沁酒遲來地想起這件事,一晃眼,便也就看到了季青柚身上穿着的墨綠色刷手服,空蕩蕩地罩着對方單薄柔軟的身體,綁好的頭發像是剛摘了頭巾,有些略長的碎發掉落出來。
一陣風刮過,便将季青柚的頭發吹得輕揚起來,繞在纖細的脖頸下,以及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拂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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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了風中萦繞着的味道,季青柚下意識地松開了虞沁酒,和她拉遠了些距離,動了動喉嚨,輕聲解釋,
“剛下手術,你的胃鏡做完了嗎?”
虞沁酒将手裏的鳐魚玩偶抱起來給她看,“做完了,楊醫生說最近這個玩偶很火,然後給我做檢查的時候,把這個玩偶放在我面前陪我。”
季青柚低下眼,點了點頭,“挺好的。”
“她還說……”虞沁酒緊盯着她,視線完全沒有移開,“這是季醫生買來的。”
季青柚垂下的眼睫顫了顫,想說些什麽,卻又被虞沁酒輕慢柔軟的嗓音打斷,
“她們和我說最近這個鳐魚玩偶很火,說季醫生拿過來的時候還不讓她們告訴我,但是她們覺得不行,因為不能撒謊……”
季青柚的視線有一瞬間的搖晃。
她沒辦法說,因為昨天走到兒童重症病房時,看到病房裏有色彩鮮豔的塗鴉和貼紙,看到每張病床上都擺着一個這樣的鳐魚玩偶,很可愛,看起來很柔軟。
一般來說,兒童重症病房設立這樣溫暖而充滿愛的環境,是為了撫慰那些生病的孩子,讓他們即使在生病時,也能透過這樣的環境感覺到愛和世界。
她去過這個病房無數次。
可就在昨天那一瞬間。
她注意到那些鳐魚玩偶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要給還是小孩的虞稚酒買一個作為出院禮物。
而是要給去做胃鏡的虞沁酒買一個這樣可愛的鳐魚玩偶,好讓虞沁酒可以在做胃鏡時被轉移注意力,她覺得這好似一種醫院的關懷設計。
可實際上不是。
這僅僅是,季青柚對虞沁酒的關懷設計——盡管她在購買的時候也想到了虞稚酒,并且也購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送給這個在入院第一天就給她送糖吃的小女孩。
“我給小酒也買了。”她最終以這樣的方式來解釋。
“是嗎?”虞沁酒直直地盯了季青柚半天,捏着鳐魚玩偶的指尖緊了緊,“那你原本是想給我買還是給小酒買?”
季青柚遲疑幾秒,給出答案,“……小酒。”
虞沁酒看了她一會,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騙人。”
季青柚抿唇,靜默了幾秒。
虞沁酒又看她一眼,慢悠悠地說,“你知道你這人最大的弱點是什麽嗎?”
“就是根本不會說謊。”她的聲音很輕,“而且給我一個五歲小女孩買玩偶怎麽了,我又沒說我不喜歡……”
提到“五歲小女孩”時,嗓音裏的笑意加重,咬字輕得有些含糊,可莫名其妙卻有種自豪感。
她說這種話,做這種事時,都毫無負擔。
季青柚卻很難做到這麽坦坦蕩蕩,例如她寧願用紙條的方式留下“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五歲女孩”那句話,也很難直白地啓齒說出來;寧願拜托一向和自己不對付的“競争對手”,也很難以将自己心底的擔憂和關心,用“送玩偶”的方式說出來。
在匆忙倉皇的成人世界待久了。
她以為這是一種矯情并且做作的行為。
但虞沁酒不會這麽覺得。
這讓季青柚在這一瞬間也變得柔軟,有些遲疑地問出口,“那你喜歡嗎?”
話音落了一半,過路人從她們身邊借過。
虞沁酒讓了路,卻還是将鳐魚玩偶抱緊,在重新看向季青柚的時候,彎着的月牙眼弧度更甚,
“我很喜歡呀~”
她的嗓音裏裹挾着流動的歡喜。
季青柚與她對視,眸子裏的愣怔在幾秒過後消散,變成了輕松。她陪着虞沁酒等了一會胃鏡結果,很快,楊醫生便又拿了結果出來,遞到虞沁酒手裏時,又朝季青柚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麽問題,就是慢性胃炎,吃點藥護一下就行了。”
季青柚松了口氣,說了句“謝謝”。
楊醫生打量了她一會,突然笑了一聲,有些惡趣味地說,“不用謝,南梧甜心安排的事我一定做到。”
季青柚皺了一下眉。
楊醫生聳了聳肩,又轉身進了檢查室,沒留下任何可以讓她接話的話頭。
季青柚到底也沒計較,只又拿了虞沁酒的報告單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發現果真如楊醫生所說之後,便松開了緊抿的唇,
“你等下去挂個複診的號,讓醫生給你開點藥就好了,然後一個小時後可以吃點東西,以後飲食要稍微注意點……”
她細細碎碎地說着,虞沁酒也就安安靜靜地聽着。
等她把報告單又還給虞沁酒時,虞沁酒盯着她看了一會,有些猶豫地問,“我今天來醫院,聽到她們都叫你‘南梧甜心’……”
說着,她頓了頓,話語裏多了幾分歉意,“你會不會覺得有些不舒服?”
季青柚歪頭看她,“你知道你在我們醫院有個什麽外號嗎?”
虞沁酒愣怔一秒,忽然想起上次那個紀醫生不小心說漏嘴時對她的稱呼,再看向季青柚靜默的眼神時,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阿爾卑斯山小姐?”
“嗯……”季青柚簡潔地開口,“那扯平了。”
“噢,扯平了。”虞沁酒嗓音裏沁着笑意,又望着她,“但我好像還沒聽過你喊過我阿爾卑斯山小姐?”
季青柚望着她的眼神收回,“我要回科室了。”
說着,她轉身,穿過熙攘的人群往外走,可腳步還是放慢,沒像剛剛過來時還用着幾近“跑步”的頻率。
她在等她。
知道這一點後,虞沁酒彎眼跟了上去,又故意輕撞她的肩,“這麽說來,我好像也沒有直接喊過你……”
南梧甜心四個字還沒說出來,季青柚的腳步就已經加快,她是并不讨厭這個外號,也沒覺得其他人反複提及時有多煩,只是她還無法想象,這四個字由虞沁酒直接對她說出來時的感覺。
好像會有點奇怪。
但意外的,也沒有多讨厭?
南梧甜心,聽上去的确比機器人要好很多。
而且,除了虞沁酒,誰會給她取這麽生動這麽特別的外號呢?
正這麽想着,裝在兜裏的手機傳來振動,是科室的電話,她接了電話便迅速趕了回去,虞沁酒沒再這種時候繼續玩笑,輕松地與她分別。
在揮手和她說再見時。
季青柚看到虞沁酒伸出來的手,皮膚白皙得好似透明,在陽光下的那個蝴蝶紋身也似罩着細膩光感。
和不久前的畫面重疊。
季青柚恍惚發現,這次,虞沁酒伸出來的手掌上沒有了清晰可見的紅印,沒有被硬物邊角硌到,也沒有疑似被掐着的紅印。
一只手抱着鳐魚玩偶。
另一只手和她揮手說再見,很平整,很幹淨,很輕悠。
大年三十,除了已經快退休的秦白蘭,季青柚和秦霜遲都沒有假期,過幾天就是婚禮日期,秦霜遲卻表現得像是個甩手掌櫃,好像就是純抽時間去參加一下,不過虞睦州好像對這件事并沒有什麽怨言。
中午吃飯時間,秦霜遲提着秦白蘭在家裏做的幾個菜,來找季青柚,帶着她去她辦公室吃飯,“晚上下了班總得回去吃個年夜飯吧?”
“……嗯。”季青柚應了一聲,卻又馬上反應過來,搖了搖頭,“不行。”
“大年三十都不行?”秦霜遲正在把飯菜從保溫盒裏拿出來,掃她一眼,有些不滿,“不是我沒說啊,你再不回去,秦主任都要直接來你們科把你綁回去了。”
“虞睦州是不是也要來我們家吃飯?”問出這句話後,季青柚安靜了幾秒,又不等秦霜遲回答,用着極輕的聲音說,
“我不能讓虞沁酒在這樣的日子裏一個人待着。”
秦霜遲的動作一頓,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微抿着唇,“是要去,因為秦主任之前一直說他不來家裏吃頓飯,是不是對她有意見,所以就說好了年夜飯在我們家吃。”
季青柚點了下頭,又問,“那初一呢,你們是不是要回虞家吃飯?”
秦霜遲默不作聲,過一會解釋,“本來是不想去的,之前幾年都沒去過,但過幾天就是婚禮了,總不可能不去……那明天就是秦主任一個人在家了。”
“嗯……”季青柚微垂着眼,“那我明天回去陪媽吃晚飯。”
“也行。”秦霜遲輕松了下來,凝視着她好一會,又似是不經意地提起,“要不你明天帶着小酒一塊去?我們應該不會過來,不會讓他們兩個見到面……”
“姐。”季青柚打斷了她的話,安靜地與她對視幾秒,睫毛輕顫,“我不想有任何意外發生。”
秦霜遲沉默不語。
良久,季青柚的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她接了電話,起身,解釋,“有個患者的傷口開了線,我去處理一下。”
走出秦霜遲辦公室前。
她聽到秦霜遲在她身後問,嗓音莫名染上了一些猶豫,“小柚,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和睦州結婚?”
季青柚的腳步滞了一下。
她在安靜的廊下回頭,凝視着辦公室裏突然顯得有些孤寂的秦霜遲,好一會,輕輕地說,
“如果虞睦州是個很好的交往對象的話,我并不反對你們的婚事,也不會因為上一代的事情對他産生什麽不必要的偏見。”
“關于這一點,我相信虞沁酒也是這麽想的,她從來沒有怪過你,只是難免,會在看到虞睦州的時候感覺痛苦。”
在關上門之前,她又補了一句,
“更何況,你和虞睦州認識的時間,相互陪伴的時間……比我和虞沁酒之間,要長得多。”
我總不可能,自私到,讓互相陪伴近三十年,一起度過幼童時期、青少年時期和初入社會時期,戀愛時間超過十年的,你和虞睦州,在即将結婚的關鍵時間點分開……
然後來讓我和虞沁酒保持這種親密關系吧。
飯沒有吃完。
季青柚趕到病房為傷口開線的患者處理,正巧遇上了來同一個病房的紀西阮。
她趕過去處理時。
紀西阮已經在處理這位剛做完闌尾手術的患者,嘴裏還在安撫着,“不痛不痛啊,一會就好了,我很快的……”
躺在病床上的女生緊皺着眉心,攥緊着被角,表情苦巴巴的,“醫生你輕一點,嘶——,這什麽東西,塗上去怎麽這麽痛……”
“很快很快,你忍一忍……”紀西阮擡起眼看了女生一眼,“我記得你爸之前坐摩托車摔傷的時候,來醫院急診科縫針的時候那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女生說着,悄咪咪一睜眼,就看到了已經站在了病床旁邊的季青柚,眼睛一亮,“季醫生你來了?要不你來,我感覺你可能會輕點?”
“那不成,我好不容易才找着機會。”還沒等季青柚開口,紀西阮就搶了先,“平時你爸罵我多少句,這不得從你這個女兒身上找補回來?”
季青柚知道她又在滿嘴跑火車,便瞥她一眼,“我記得丁醫生很喜歡你?”
“是嗎?我怎麽想不起來了?”紀西阮眯着眼開玩笑,又和病床上已經露出懷疑眼神的女生對視一眼,“你這個傷口可能得補……”
“丁盼盼!”
話說到一半,病房外傳來一個帶着哭腔的女孩聲音,順着聲源望過去,一個綁着雙馬尾,年紀和丁盼盼差不多大的女孩紅着眼眶,從季青柚的身旁擦肩而過,帶着委屈跑了進來,卻又在看到丁盼盼身上的傷口時,硬生生地在不遠處停住,有些慌張地伸了伸手指,憋在眼眶裏的淚珠墜落下來,聲音斷斷續續,
“我剛從奶奶家……回來就……聽說你在住院?”
聽到“奶奶家”這個詞,季青柚的目光落在了雙馬尾女孩身上,停留了一會,好似跟着這陣吹進病房的風回到了十年之前。
卻又很快移開,轉而迎上了紀西阮的視線。
隔着口罩,都能看到紀西阮笑得樂呵呵的眼神,眼睛彎得都眯成了一條縫,找都找不着。
剛剛還在哼哼唧唧說着痛的丁盼盼,驚訝得都顧不上自己還在痛了,“阮在寧,你怎麽過來了,我不是讓我爸別告訴你嗎?”
“你還說呢!”被喚作阮在寧的女孩抹了一把眼淚,眼眶泛起的紅跡越發明顯,“還不讓叔叔和我媽告訴我,你真是長本事了!”
“哎呀,這不是就一個小手術嗎?”丁盼盼安慰着她,好似身上的傷口憑空消失,彎起的眼靈動又自然,“你看,醫生給我處理,都快好了,一點都不痛。”
“真的嗎?”阮在寧問紀西阮。
紀西阮看了丁盼盼一眼,笑了一會,然後又輕飄飄地說,“是不痛吧,但是她這個傷口還要補兩針。”
說着,她朝丁盼盼挑了下眉。
丁盼盼的笑容定住,轉頭問季青柚,“真的嗎季醫生,你和我說實話,這位漂亮的美女姐姐醫生是不是因為我爸的事報複我呢?”
這個時候,還要特意說一句“漂亮的美女姐姐醫生”。
順着這句話,阮在寧盈滿淚的眼神也望了過來。
季青柚看着她們,目光落到傷口上時,揣在衣兜裏的手指動了動,面上卻波瀾不驚地點頭,“是要補兩針會更合适……”
丁盼盼的表情僵住。
紀西阮擺了擺手,“都說了你還不信我?”
阮在寧憂心忡忡地看了丁盼盼的傷口一眼,又轉而看向她旁邊的季青柚,“那會打麻藥嗎?”
“不打。”紀西阮答得很幹脆,已經拿起了工具,“就兩針而已,沒必要打麻藥。”
阮在寧和丁盼盼的表情同時垮了下來,像以前季青柚和虞沁酒去成都旅游時,見到的兩只吃不到竹子的熊貓幼崽。
季青柚不合時宜地想到這個比喻,在回過神來之後,瞥到皺着臉朝她示意的丁盼盼,又補了一句,“但其實不會很痛,很快就結束了。”
紀西阮懶懶地擡眼看季青柚,有些疑惑她突然說了這麽一句疑似安慰的話,又看了看已經站到丁盼盼旁邊的阮在寧,兩個人已經牽上了手。
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準備縫針之時,不經意地問起,“你們看起來很要好的樣子,是認識很久了嗎?”
“對!”阮在寧握緊丁盼盼的手,抿緊着唇,緊盯着紀西阮的動作,“我們從小就認識,是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用了三個“很好”來形容她們的朋友關系。
丁盼盼卻仍然還不滿足,握緊她的手晃了晃,“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話說到一半,便停了。
“噢——”紀西阮已經開始縫針的動作,嘴上還在轉移着丁盼盼的注意力,“難怪你們這麽親熱,原來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那平時你們也會吵架嗎……”
“不太吵,但有時候會因為一些小事吵架……”阮在寧說着,眼眶裏的淚珠卻又盈了上來,緊盯着紀西阮縫針的動作,卻還要努力轉移着丁盼盼的注意力,
“但是她要是惹我生氣了,每次都會主動道歉,而且還會給我送一個小狗玩偶,要是是我惹她生氣了,就會送她一個小貓玩偶……”
“哇塞,那你們現在豈不是有很多玩偶了?”旁邊有看了一會熱鬧的病人插嘴。
阮在寧搖搖頭,淚水也在眼眶裏晃晃蕩蕩,
“沒有,我們不太生對方的氣。”
少女的情誼總是格外真摯。
特別是阮在寧在說着這些話時,還緊緊攥着丁盼盼的手,似是某種傳遞力量的動作,只存在于這種極為親密的關系裏。
季青柚盯着她們交握的手,好一會。
移開視線。
在整個處理過程,她插在衣兜裏的雙手都沒有拿出來過,直到紀西阮徹底處理完,她才進而查看丁盼盼的狀況,囑咐了幾句,讓小心不要動作幅度太大。
說完,注意到阮在寧緊張兮兮的眼神之後,她稍稍提起唇角,給予對方一個寬慰性質的笑,
“不要怕,她不會很痛了。”
這是一句極為平常的話,但卻不是季青柚常用的語氣,甚至還在說起這句話時微微笑了一下,盡管她解釋是出于禮貌,可還是吸引了紀西阮的注意力,直到她們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飯又回了辦公室。
紀西阮還在盯着她,目光炯炯有神。
她坐下,紀西阮便拖了電腦椅過來,敲了敲她的電腦屏,“哎,我說你肯定是想阿爾卑斯山小姐了吧?”
“是不是看到人家青梅青梅的,就想起了陪你一起長大的青梅?”
通過日常的交流,紀西阮已經知道了阿爾卑斯山小姐是她的舊友,是她自五歲起就認識的青梅。
平常,季青柚會推開紀西阮,或者直接否認。
可這次,出乎意料的。
季青柚低着眼,“嗯”了一聲。
聲音極其微細,讓紀西阮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當她繼續追問時,季青柚沒再給出任何答案,只淡淡掃了她一眼。
紀西阮便知道剛剛的答案沒有錯,還試圖從她嘴裏挖掘出更多內容時,卻又接到電話,離開了辦公室。
零星散落着幾個人的辦公室裏,話題還在持續。
季青柚的思緒卻飄遠。
好似回到了那段被刻意遺忘的時間裏。
良久,等牆上的指針轉到5時,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滞了幾秒,然後有些猶豫地将右邊最下一個抽屜打開。
那裏面有一個透明罐子。
裏面裝了零星的幾個千紙鶴,只有兩種顏色,藍色和綠色,一共有七個,三個藍色,四個綠色。
她将罐子放置在桌面,凝視了一會。
有一瞬間,她被卷進那個看得到彩虹的房間,陽光彌漫,彩虹在天邊搖晃。少女時期的虞沁酒彎着眼,用着柔軟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季青柚,我們以後不要互相說對不起了。”
“要是你惹我生氣了,就給我折一個藍色千紙鶴當作道歉;要是我惹你生氣了,就給你折一個綠色千紙鶴當作道歉……”
說着,她低下頭,将折好的一個綠色千紙鶴輕巧地扔進玻璃罐,看向她的時候月牙眼彎起,“這次就當是我讓着你了。”
最後,她又強調,
“總之,不要輕易說‘對不起’這三個字了。”
那時的虞沁酒,腦子裏總是有着稀奇古怪的想法,季青柚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到用千紙鶴來當作道歉的。
但也許這就是虞沁酒。
神通廣大,讓人無法忘掉的虞沁酒。
季青柚沒有反對,并且覺得這種方法好似很适合維系友誼,裝千紙鶴的罐子由她來保管,但直到現在,藍色千紙鶴和綠色千紙鶴加起來也沒能裝滿一個罐子。
她們對彼此生氣的次數本就不多。
最嚴重的時候,都沒再說過對不起。
季青柚靜靜坐着,手指摩挲着手上的腕表,過了好一會,她從抽屜裏拿了一張紙出來,重新将那罐千紙鶴放進抽屜的時候。
裏面的藍色千紙鶴變成了四個。
作者有話說:
論時代變遷,以前折千紙鶴,現在送貓貓狗狗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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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3-04-07 00:00:00~2023-04-08 00: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hx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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