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考驗
“幼卿給你争來的機會,若是你不要,就還給我!”曹郁說着就要動手拿回謝棠手頭的弓箭。
謝棠聽到“機會”兩個字,一激靈,緊緊攥住弓箭往後一縮,讓曹郁撲了一個空。
“請曹大哥不吝賜教!”她誠懇求道。
曹郁只瞥了她一眼,視線就又轉到別處去,仿佛不像是在和她說話一般的說道:“想做幼卿的夫婿,你須得拿出點本事來證明自己配得上幼卿。”
“曹大哥想要謝棠怎麽證明?”謝棠緊忙問道。
曹郁揚了揚下巴,示意謝棠手中拿着的弓箭道:“拿着這把弓箭,獵到十只大雁,送到曹宅來。”
“死活不論,只有一個要求,必須是你親手獵的。”
“如果做不到,就趁早斷了那些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想法吧。”他說完就幹淨利索的離開了國子監,只留下謝棠一個人呆滞的站在原地。
獵大雁?先不論謝棠拉不拉得開弓,就論大雁向來是最警醒的禽物,不僅在天上飛翔時速度極快,而且就算是偶爾落地歇息之際,群雁中也會有哨雁警惕周圍的危險。一有風吹草動,群雁就立馬驚起四散。
連老練的獵手蹲守多日,都不一定能獵到一只,何況是謝棠這種從沒有打過獵的人。
這與其說是機會,倒不如說是又一次刁難。
但大雁與其他的動物不同,它還有更深一層的寓意。
因大雁雌雄相配,一生只會有一只配偶,不論雄雁或雌雁死亡,剩下的孤雁至死都不會再尋其他配偶,所以它一向被當作夫妻之間忠貞不二的象征。在婚禮的六儀中,随處可見它的影子。
故而曹家提出這樣的要求,即便有一絲刁難的意味,卻又合情合理。或是說想考驗考驗謝棠的誠意也未嘗不可。
想通這一層,謝棠試着握了握手中的弓箭。想起與曹閑月定下的約定,她抿緊唇,決定不管多難,自己都要試一試。
曹閑月雖然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卻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因為駁逆父親,所以她被罰去祠堂面壁思過幾天,美其名曰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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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閑月對這樣不疼不癢的懲罰毫不在乎,預先讓元芳搬了幾本書進祠堂,她在祠堂裏照樣吃吃喝喝,日子和外頭幾乎沒有什麽兩樣,還不必做那勞什子的女紅,簡直不要太快樂。
曹郁去見過謝棠之後,徑直回到家中。等他來到祠堂的時候,曹閑月正端坐在供桌前的蒲墊上,仰望着面前的祖宗牌位。
據後世的野史記載,她的祖父曾經和肅清帝的瑤佳公主有過一段情緣,但後來她的祖父因為一些原因并沒有成為驸馬,而是娶了一位尋常官宦人家的女兒作她們的祖母。
此時她面對着自己祖父的牌位,心裏想起這段野史,不免好奇起來這個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她的祖父又為什麽最後沒有成為驸馬呢?
聽到外面有推門進來的動靜,曹閑月不慌不忙的低下頭去,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樣來。
她一身素青衣,烏發雲鬓,姣好的面容幾乎要隐沒在身周的香霧缭繞中。若不是了解自己妹妹的性子,曹郁還真的會以為對方在誠心悔過。
直到曹郁提着點心籃子,走到曹閑月的面前,曹閑月看到他的衣擺,才又擡起頭來。
“娘親讓我送來的。”曹郁将點心籃子放到曹閑月的面前,目光往下一撇,果然發現曹閑月放在一旁翻開一半的雜書。
曹閑月打開點心籃子,裏面全是她平時愛吃的糕點,還是熱騰騰的,顯然剛出鍋沒有多久。
“娘親礙着父親的面子,不好親自送過來。”曹郁又補道,随手從邊上拉來另外的蒲墊,坐到了曹閑月身旁。
“父親讓我做的事情,我已經找那個小子交代過了。”他從點心籃子裏拿出一塊桂花糕就往嘴裏塞,忍不住問出和曹徽同樣的問題,道:“那個小子到底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樣做的嗎?”
曹閑月未置可否,道:“沒有什麽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罷了。”盯着曹郁拿走的桂花糕,目光微妙,疑心他坐在這裏別有所圖。
吃完桂花糕,曹郁又動手拈起了一個糯米團子道:“那你覺得父親給他出那麽難的題目,他會知難而退嗎?”一個文弱的生徒想獵到十只大雁,簡直難于上青天。
“難不難,她試過才知道。”曹閑月虛無缥缈的說道。反正只要自己堅持,她的爹娘最終一定會讓步的,就像後世的那些攔不住女兒嫁給渣男的父母一樣。她篤定她和謝棠的這樁婚事一定能成。
曹郁瞧她這幅不信鬼神不信邪的模樣也無話可說,哼哼兩聲,始終覺得自己的妹妹值得更好的男子。
曹閑月本來就沒有什麽胃口,見曹郁這麽喜歡自己的糕點,索性就把糕點讓給了他。
雖然按她大哥的性格不會做一些下作的事情,但曹閑月還是不得不防,警告道:“醜話說在前頭,謝棠如今是我的人,你可別對她胡作非為,不然你将……失去我這個妹妹。”
曹郁一口糕點差點嗆進了喉嚨裏,咳了半天才順了氣,通紅着臉道:“我現在總算明白,‘女子外向’這個道理是如何說得了。”
曹閑月不怕曹郁和謝棠見面,就怕他會因為不滿對方而對對方動手動腳,萬一謝棠的身份被暴露出去,那她的計劃也就沒戲了。
雖然昨日她與父親的争執中,父親要将自己送入宮的念頭出現了松動,但是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安全了。
經過這件事,她更加堅定自己婚姻的決定權一定要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上,一旦退後一步,就會完全折服于這個時代。
謝棠即便不是丈夫的最好人選,卻是目前最适合她的人。
掰着指頭一天天數日子,謝棠終于挨到了休沐日。
為了早點履行自己的承諾,她一大早就背上了弓箭、幹糧以及水,往城外的湖澤而去。
她從齊孟軒那兒打聽到,那處湖澤邊上有大片的淺灘,水草繁茂,魚蝦群聚,物類豐富,所以南歸的大雁常常會在那裏歇腳覓食。
雖然謝棠對自己射藝的優劣心知肚明,但她還是想過去試試運氣。
幸得這日天氣極好,秋日融融,惠風和暢,天高雲淡。不烈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從頭到腳都是暖洋洋的。
謝棠為了方便行事,特意穿了一身短袍,還用系繩将袖子牢牢綁了起來。
準備做的很充足,然而等她小心翼翼蹲下身子,靠近淺灘邊的草叢時,腳下才發出一點點動靜,淺灘內覓食的大雁立馬展翅驚起,四散而去。
第一次來到這裏的謝棠,連大雁的毛都沒有碰到一根,就眼睜睜看着它們的身影消失在天際。
想做一名好的獵手,就必須具備耐心,所以謝棠遭遇這種情況并不氣餒,趁淺灘上的大雁都還沒有回頭,她在草叢中尋了一個隐蔽的地方,又薅來幾把草,将自己嚴嚴實實的藏了起來。
水邊蚊蟲多,謝棠這一個活生生的人蹲在草叢裏,就像主動給那些蚊蟲投食一樣,不一會裸露在衣服外頭的皮膚就被蚊蟲叮咬出了一個個小包。謝棠強忍着癢意,不敢去撓,害怕自己随便亂動會再次驚吓到大雁。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只大雁自天上盤旋着落到淺灘上噙水洗羽,窩在草叢裏的謝棠抓緊機會拔箭上弦,準備射下這只大雁。許是因為她的動作太大,引起草叢晃動,還未等她将弓弦拉開,這只大雁又被驚吓跑了。
謝棠的動作僵了僵,無奈只能收回箭,又安份了下去,等待下一次機會。
可這次她一直等到了夕陽西墜,也再沒有看到一只大雁回來。
謝棠第一次出獵,悻悻然空手而歸。
第一次是如此,第二次是如此,第三次亦是如此……謝棠一有時間就會跑到淺灘邊蹲守,然而那些警惕的大雁從來不給她一絲可乘之機,只要謝棠靠近它們一點點,它們立馬四散而飛,讓謝棠連續多次下來都毫無所獲。
謝棠只好離它們遠一些,躲到了湖澤旁的楓樹林裏,試圖在不驚動雁群的情況下,尋到捕獵的機會。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一日在楓樹林俯伏了一早上的謝棠,無意間擡起頭來,就看到楓樹林上空有只孤雁慢慢悠悠的飛過。
她按捺着激動的心情,仰起上半身,将早已搭上弦的弓箭對準那只孤雁,勉力拉開弓弦,然後只拿過畫筆的手指一松,羽箭旋即直奔孤雁而去。
但這支羽箭或許是因為承載了謝棠所有的希望,所以負擔太沉重了,在還未觸及到大雁的羽毛邊邊,箭頭便歪歪扭扭不受控制的飄了起來。
謝棠看着羽箭飛出,又看着它空空落下。雖然本來就對射中沒有報多大的希望,可還是忍不住失望了起來。
再發一箭已經來不及了,眼看那只落單的孤雁就要飛過樹林,忽然一聲哨響,謝棠再擡起頭來,就看到那只孤雁身中了一箭,垂直的朝地面落了下來。
她不明所以,卻似有所感的往孤雁落下的方向跑去。
孤雁落下的地方離謝棠并不遠,當謝棠負着弓箭,只身穿過楓樹林,将鋪地的紅葉踩在腳下時,一人的背影也逐漸出現在了謝棠的視野裏。
她身形勻稱,頭發利索的梳成高高一束,身上一襲暗灰色的短袍,腳踏黑靴,身後背着長弓,顯然和謝棠都是一樣來打獵的。
謝棠離她越近,越發覺得這個背影,似乎有點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
蚊蟲:沒錯,這就是我點來的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