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秘密
“你的母親很嚴厲嗎?”曹閑月順着謝棠的話問道。
謝棠已經壓下了耳尖的紅,連忙搖頭否認道:“不,母親她很溫柔。”
“只是我常常犯錯會惹她生氣。”謝棠垂着頭,語調低了下去,自然而然的想和曹閑月說些自己家中的事,但又一想誰沒事會愛聽別人家中去世的親人呢?于是在話還未說出口時,她就在心裏默默作罷。
曹閑月沒有往深處細想謝棠的話,托腮遠眺着前頭緩緩流動的雲河,好心勸慰道:“這是常事,我也經常惹我的母親生氣。”
謝棠未置可否。河風微涼,将兩人的衣帶裹挾交纏在一起,一時間,河面安靜,人也安靜。
直到曹閑月打開了酒瓶,一股濃烈的酒香味悠然而至。
曹閑月将瓶口湊到鼻尖前輕輕一嗅,在酒香之外又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菊花香氣。酒家說這酒烈,一口既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能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
将平日那些要命的飲酒禮儀,完全抛到了腦後去,她不假思索的往嘴裏灌了一口酒。
辛辣味瞬間在舌尖上的味蕾炸開,曹閑月忍不住長舒一口氣,再看雲河的雙眸都變得朦胧了起來。
一直都在注意她的謝棠,即便對曹閑月還不太了解,但也看出來她的情緒不高,小心翼翼問道:“幼卿姑娘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
曹閑月淡淡的瞧了她一眼,自己該和他說嗎?說了他又會理解嗎?她的煩惱,舟娘不懂,哥哥不懂,她的父母也不懂,這世上估計沒有一個人會懂。
又喝了一口酒,她幽幽問出了一個虛無缥缈的問題:“你說人活在世上是為了什麽呢?”
謝棠想了想自己,沉思了許久,才謹慎答道:“為了家人,為了朋友吧…”
曹閑月輕笑一聲道:“若是只是為家人和朋友而活,那又該将自己置于何處呢?”
謝棠本來就不是一個能言善辯的人,在曹閑月的較真下更加語塞。
曹閑月依着她的話進一步深思,自言自語道:“而且我的家人…”
Advertisement
“我也想靠近他們,但總是因為…一些問題,注定無法與她們想法相同。”
曹閑月遠眺着河對面的燈火,一地橙花盛開,人群熙攘往來,而她卻與這個世界始終格格不入,仿佛一位清冷看客,半點不沾此間煙火。
“或許這是你的人生意義,但對我來說,單單為父母,為朋友而活,卻不值得來這一生……”
她無數次拷問自己,自己的價值在那裏,自己穿越回來要做什麽,卻始終得不到答案,反而被命運一再推着往前走,做了許多她本來不願做的事情,這便是曹閑月一直矛盾的地方。
謝棠反複理解還是不懂曹閑月話裏的意思,只好把話題跳回了最初的問題上,一本正經道:“幼卿姑娘若是有什麽無法解決的事,不妨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上點什麽呢?”
她說話的模樣極為認真,就好像曹閑月願意開口,她就可以為她赴湯蹈火一樣。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到了山後,雲河湮沒在黑暗中,只聽得見依稀的流水聲,隔岸人家一一點上燭火,倒映在河面上,宛若燈海,而天上倒沒有幾顆星星,只有黑雲團團,糾葛在一起,就像曹閑月難懂的心思。
曹閑月仰望着夜空,就知道他也不會理解自己的,早已看開,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這是我的秘密。”
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麽,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是思緒,卻沒有一個能排解的出口。
謝棠聽到“秘密”兩字,忽然對曹閑月的迷茫有了幾分感同身受。
她拿起來放在兩人中間的另一瓶酒來,打開封口,正打算送入口中,耳畔突兀響起曹閑月的聲音:“如果不能喝,就不要勉強。”
謝棠的動作一頓,側頭看向曹閑月,她又往自己的嘴裏灌了一口酒,雙目依舊平淡的看向前方,仿佛剛才的那句話不是她說的一樣。
或許對方是在關心自己?謝棠心中不知為何萌生了一絲欣喜,猶豫了兩三息後,她還是拔出了酒塞,學着曹閑月的模樣,仰頭直飲了一口酒。
酒剛入喉,謝棠就被辣的嗆咳不止。
曹閑月撇了她一眼,嘟嘟囔囔道:“小孩學什麽大人喝酒。”幸好謝棠沒有聽見這句話,不然估計又要和曹閑月争論一番。
謝棠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一鼓作氣,又嘗試了一口酒,這次她學聰明了,小口小口抿着,不再像第一次那樣稀裏糊塗的牛飲。
曹閑月也沒有再勸阻他,反正每個人總有那麽頭一兩次嘛,試過就不是小孩子了。
等到酒意上頭,謝棠忽然有了和曹閑月交心的勇氣,一字一頓認真道:“幼卿姑娘,其實我心裏也有個秘密。”
“哦?什麽秘密,說來聽聽。”曹閑月歪着頭,好奇的看向她。
謝棠張了張口,在沖勁的催促下,差點就要将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告訴曹閑月,可忽然迎面一陣涼風,将她上頭的熱血吹散了三分,連帶着那些想說出來的話也卡在了喉嚨裏。
曹閑月等了半響,也沒有等來謝棠回話,善解人意道:“不可說?”
“是……”謝棠悶聲道。母親從小教育她的那些話,反複在她腦海裏萦繞,讓她不敢随意吐露自己的秘密。
“無妨。”曹閑月豁達的一笑,舉起酒瓶對着日漸圓滿的月亮說道:“既然我們心裏都有秘密,那今晚就權作知己,忘卻那些煩惱,一醉方休!”
她說完,就将自己的酒瓶與謝棠手裏的酒瓶相撞在一塊,在這個月夜裏,發出沉悶的碰杯聲。
謝棠已經有些迷糊了,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無意識的附和曹閑月的話道:“一醉方休……”
“我想離開這裏。”不知過了多久,曹閑月突然沒有由來的冒出一句話來。
謝棠只覺得自己眼皮重的像灌鉛,忍不住想合上。
“?”勉強聽進曹閑月的話後,她一懵,含糊問道:“離開這裏,你要去哪裏?”
“去蜀中?去江南?”去那些歷史上北狄人騷擾不到的地方?然後管他身後驚濤駭浪,天下紛亂又何妨,國破家亡也無謂。
曹閑月一陣沉思後,又兀自搖了搖頭,她一個人走了,那曹家怎麽辦?就算不管曹家,她也放不下顧氏、曹父以及她的大哥大嫂。
十餘年的相處,早就無形中将她們牢牢牽絆在一起,更何況自己還占據着他們女兒的身體,她就算再冷血,也不能辜負自己的責任。
帶着他們一起走吧,他們不一定會相信自己不明不白的話,但如果不離開,自己都保全不了,又談何別人?
謝棠久久沒有應話,曹閑月扭頭想探個究竟,結果下一刻就感覺有人倚靠在了自己的肩頭上,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衫傳來。
曹閑月:“……”
她從對方的手裏拿下屬于對方的酒瓶,不用搖晃,便能感覺到瓶內的沉甸甸。
這根本就沒有喝兩口,就醉了?
剛剛許諾完一醉方休,人就倒下來,這要是換成別人,一定會嫌棄對方掃興,可曹閑月卻不在意,可能她本質就是一個孤僻又灑脫的人,想喝酒的時候就喝,想說話的時候就說,身邊有沒有陪伴的人卻也無所謂。
她喝幹自己酒瓶內的最後一滴酒,再看向對岸的目光,已然撇去所有混沌。
翻過這一晚,她将忘記所有的糾結,讓它成為自己秘密中的一份子,絕不會讓這些糾結變成牽絆她行事的理由。
……
直到月上中天,曹閑月才看倦了對岸的景色,側着頭拍拍倒在一旁昏睡的謝棠,喚道:“該起來回去了。”
謝棠酒喝的不多,人卻醉的厲害,哼唧了兩聲,仍舊不省人事。
曹閑月眉頭一皺,早就知道就不讓他碰酒了,這麽大個的男人,難道還要她扛下去不成?
不然直接把他踹下去?曹閑月探頭試看了一下屋檐到地面的高度,少說也有四五米,這樣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殘,她也不可能做這種缺德的事。
去掉所有可能,那麽剩下的不可能就是唯一的答案,曹閑月仰望夜空嘆了一口氣,只能勞她親手把人拎下去了。
曹閑月此前與同輩的男人最近的接觸,僅僅止于練武臺上,那時沒有男女之別,只有對手相逢。要嘛她把對方按在地上揍,要嘛她被對手甩出去,根本就不需要考慮過對方是男是女。
而早晨與謝棠的牽手和方才謝棠醉過去後無意識的靠到她的肩膀上,已經是曹閑月在知道對方是男性的情況下和他接觸的極限。
沒想到一天之內,她的紀錄竟被同一個男人刷新了好幾次,曹閑月目光微妙的打量着眼前昏睡的謝棠。
幾番糾結之後,曹閑月別無他法,只好蹲下身子,拎起謝棠的一只胳膊,往自己的肩膀上架起。
原以為謝棠比自己高的個子會體重如牛,結果等她真正把對方架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對方其實一點都不重,甚至可能比曹閑月自己還要輕一點,宛若一棵被白蟻掏空的樹,虛有其表罷了。
曹閑月一邊訝異着,一邊将手掌置于謝棠的腋下,正想把她整個人都攙扶起來,突然之間就在謝棠身上摸到了奇怪的東西。
雖然已經入秋了,但夏天的餘韻還殘留在徽京城中,路上的行人照舊穿着纖薄的衣料來來往往,今日的謝棠也是如此。
這樣一來,卻讓靠近她的曹閑月,在她的衣物下摸到了不尋常的布料。
曹閑月神色複雜,難道這就是她不可說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曹攻,請撥1,謝攻,請撥2,互攻,請撥12315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