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哈雷姆之光
時間推回到十個小時前,巴黎阿劭的公事處理間。
“阿劭先生!”一個手下焦急地走進來,阿劭正對着一臺筆電,屏幕的光打在他沒有表情的臉上。
擡起頭:“什麽事?”
“少爺他們逃了,連同蘇建先生一起!”他似乎手足無措,這麽容易就讓所有人無聲無息地從眼前消失,不知道陸夫人知道了會怎麽處置。
“哦。”阿劭應了一聲,又回過頭看電腦屏幕。
那個可憐的手下愣住了,他本以為阿劭再能掩飾也至少皺一下眉,可他卻像聽到一只鳥飛過了外面的天空一樣平常的表情。
這個反應讓他更局促,嗫嚅道:“你……你……不,夫人她……會不會……”
又擡眼看了看他,阿劭終于站起身,從褲袋裏掏出一盒香煙,一邊點煙一邊走到他面前,眼神淩厲地看進他的眼睛:“不只是他們三個人逃了,他們還帶走了我們一批人!”
說着,就把點燃的香煙遞到他手裏。他一驚,原來阿劭已經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比他們還多!可這煙……他有點茫然地看着它,不知道這算什麽。
“本來,”阿劭背對着他,語氣一如平常地不起波瀾,“這樣的失職夫人并不想追究責任,畢竟一隊人的背叛是我們都沒有料到的。可是,作為陸夫人的手下,你剛剛的表現實在讓人失望。”
說完,平靜地走了出去。
聽話的人突然感到背後一陣毛骨悚然,可是已經晚了,一只有力的手從後面緊緊地捂住了他的嘴巴,雖然自己也非常有力,現在卻動彈不得。
走進走道裏的阿劭聽到了一聲開香槟的聲音。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他知道,那是被消音的槍聲。
上官晴站在窗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阿劭在她身後,也沉默,仿佛一如既往,在等待她的一個指示。
半晌。她忽然輕道:“為了這麽一個小子,竟帶着我的人一起跑了……阿劭,你說,我是該原諒他呢,還是該警醒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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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劭嘴角一緊,神色很複雜,這是他極少出現的表情。終于,他開口道:“無論如何,請先處理淩氏集團這邊的事情——他們最近反攻得厲害。”
上官晴一怔。他們相處十多年,她明白阿劭那個“無論如何”後的潛臺詞。沒有想到……
她轉過身,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他迎着她的目光,緩緩地調轉視線。
“嗯,說得是。他的帳先記着……淩氏——要是再讓我看到淩風,我絕不手軟。”
清晨的陽光從眼前這一片郁郁蒼蒼的榕樹葉間透下,投到地上,柔化成一朵朵邊緣朦胧的光斑。
靜靜地看着這冬季難得的好天氣,許同在深深地思索着什麽。
門被輕輕地推開,裘葉走了進來。走到許同身後時,習慣想把手放上他的肩,卻停在半空中,最後,垂了下來。
“這麽累,怎麽還不休息?”許同轉過身,先開了口,“這幾天你也沒有睡安穩過吧?”
看到他一如既往地關懷自己,裘葉心裏堵得慌。
“對不起!”雖然知道這句話的蒼白,但除了道歉,他也确實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可原諒。”許同眼神變得嚴肅。
裘葉點點頭:“我知道。”
“你不知道!”許同突然激動起來,聲音一如既往地平穩,語氣裏透露的愠怒卻很明顯,“你為什麽總是這樣自以為是?”
裘葉痛苦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十四年,你就這樣瞞了我十四年……”許同聲音沙啞,“坦白地說,我對你真的很失望。”
裘葉無言以對。
“你以為你一個人來背負這一切很偉大嗎?你以為我只是一個可以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嗎?或者說,在你心裏,我跟任何其他人一樣必須站在你的安全距離之外?”
“當然不是!”
許同看着他,嘆口氣。
“可以彌補嗎……”裘葉這句話無疑是自殺,但他不想就此放棄。
“讓我左右開弓揍上二十拳!”許同認真道。
“這樣就可以了?”裘葉難以置信,“你來吧……揍多久都沒關系。”他老實地站定,閉上眼睛,準備好迎接許同的拳頭。
輕輕的一吻落下。
裘葉睜開眼睛,表情比挨了重拳更加震驚。
許同一臉惡作劇的笑容:“所以說你自以為是!”
看着他,漸漸地,裘葉的表情也輕松了起來:“敢調|戲我!你知道後果嗎?”
話音未落,就被許同猛地撲倒了:“那要看看你的本事!”
另一邊,淩風的房間。
“你想跟我說什麽?”一進門,陸翎便笑着問道。
“不知道,事情一下子這麽複雜,我……”他有點不好意思,“我要你來,只是不想一個人而已。”
“哦,”陸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把頭湊近淩風的耳邊,極性感的聲音問道,“這就是所謂的引狼入室?”氣息撩|動淩風緊繃的神經。
忍不住笑了,輕轉過頭,雙手果斷地捧過陸翎的臉,吻上那完美的柔軟感觸。
只輕輕觸碰了一下,便在陸翎的驚豔中轉身:“我先洗澡。”走進浴室。
陸翎愣愣地,手指撫上自己的嘴唇,垂目一笑。看來,又有一場不得不面對的毆鬥啊!
淩風走出浴室的時候,看到陸翎正放松地半躺半坐在床邊,黑色的長褲恰到好處地包裹着修長的雙腿,在法國沒來得及換的真絲襯衫服帖在他寬闊的胸膛上。他似乎在閉目養神,長而密的睫毛親密地阖着,随着緩慢有力的呼吸微微地起伏。
“上半身是朱基的愛神厄洛斯,可這下半身是什麽?”
聽到他愉快的聲音,陸翎睜開笑眼,想反擊,卻一下住了口。
站在浴室門口,颀長的身材,一件深藍色的綢面浴袍從肩部松松地挂下,露出光滑緊實、微顯肌肉的麥色胸膛。一直往下,平緊的腹部隐入了浴袍中,卻一眼能從浴袍的束帶處看出,那從肩開始收緊的腰線……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副身體,卻每次看時都能感受它帶來的強烈震撼力。
此時,這副絕美身板的主人正用白色的長毛巾擦着發際的水珠,臉色略微蒼白,應該是一直以來的疲憊所致。但當他迎上陸翎專注的目光時,遞上的笑仍魅惑致極。他放下毛巾,走到陸翎面前,雙手按上了他的肩。
雙手的力度越來越大,掌心傳遞着那熟悉的熱度。陸翎靜靜地仰視面前這個眸子清如水,眼神卻稠如意式特濃的人。
對方傳達過來的一切,深意,隐忍,甚至怯懦,以及這一切凝成的推力,都要将陸翎徹底摧倒。他忽然隐眸一笑,吟了句:“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你知道嗎?”擡眼看淩風。
“嗯?”
陸翎笑意更深:“我有時候覺得,楚王的品位很不錯。”
淩風挑起眉梢,這個答案似乎很有吸引力。
陸翎猛地把思考中的人撩倒,全身的體重順勢壓了上去,唇齒帶着強烈的占有欲,狠狠地吮|上了那肌膚細滑的脖頸。
對于這樣的突然襲擊,淩風從來不是個軟弱的對手。因此,當陸翎被對方抓住某個空隙反壓在身下時,一點沒有驚奇。淩風得意地笑着,聲音沙啞,卻帶上了更大的誘|惑。他露出皓齒,正想要說什麽,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陸翎無奈地笑了,他伸出臂彎,用力把撐在他上面的淩風扳下來——這在平時絕對不容易,可現在卻能感受到對方體力不支的放棄。
淩風一副“認了”的表情,略微不依地被陸翎無法推擋的力度裹緊,胸膛滾燙的溫度和急速的心跳都毫無餘遺地傳遞給了他,他卻聽到陸翎低柔的聲音說:“睡吧!”
有點難以置信地擡眼看他,陸翎已經閉上了眼睛。只有喉結還在輕輕滾動:“累了那麽久,現在補充體力是最重要的。”
沒錯。對于這具瞬間承受了太多的身體來說,這聲“睡吧”是一劑寬容及時的釋放。
淩風很快沉入了夢境。
醒來時,已是下午。早上在客廳向他們問好,後來奉茶的那位老婦人挨戶扣門請他們下樓吃晚飯。
“看得出,裘叔叔的生活很簡單。”淩風說。
“也許是跟許先生感情太好,不想要太多的人打擾。”陸翎意味深長地看了淩風一眼。
淩風聽懂了話裏的暧昧,笑道:“那我們就趕快下去吧,早點結束,讓他們早點單獨相處。”
兩人勾肩搭背就出了門。
他們談笑着下樓,沒有發現緊接着出門的秦婉。她看着他們的背影,雖然一整天都在告訴自己,哥哥跟陸翎頂多就是麻吉,但心裏就像打翻了醋壇子,妒意見縫插針。
“我是他……一個朋友。”
“淩少爺的朋友。”
耳邊反複着那個低沉華麗的聲音,她忽然想到不久前哥哥拉着他向她介紹。他眼底滿是喜悅,說道:“小婉,來見見你陸翎哥哥!”
這句話是那麽相似,相似于那個讓她吓出冷汗的夢。
夢裏,遠游歸來的淩風笑着對她說:“小婉,來見見你未來的嫂子。”
她的指甲掐進自己的手心。
飯廳裏人差不多都到齊了,一道道清淡而精致的菜肴正擺上飯桌。
許同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終于想起來,拉住上菜的老傭人問道:“徐嬸,小川呢?”
徐嬸輕輕一嘆氣:“小川少爺已經出去兩天了,不知道去了哪裏。剛剛陳先生就在找他。”
陸翎忍不住問道:“小川?”
“嗯,”許同有點不好意思,“我們收養的孩子。最近性格很叛逆,我跟他恰好都沒時間管教,所以這孩子更加肆無忌憚了。”
一向儒雅卻不失男子漢氣魄的許同說起這個話題,竟也有點婆婆媽媽,臉上一副“慈母”的表情,讓在場的人忍俊不禁。
裘葉很快出現,他手裏拿着一只古色古香的檀香木盒,在衆人疑惑的目光裏打開。
“……媽媽的首飾……”淩風擡頭看裘葉。
“沒錯。這都是她要我離開時的饋贈,多年來我從不曾動用過,事實上只在拿到盒子的時候草草看過一眼,我希望盡可能地保護好它們。”裘葉答道。
“秦小姐,你上次說的你母親那張照片裏的首飾,”裘葉轉向秦婉,“請在這裏面找找看。”
“好。”秦婉站起身小心翻找。半晌,“沒有。”
“這就怪了。”裘葉皺起眉頭,“除了梓音,難道夏安然還有要下手的對象?”
“下手?”淩風一驚。
“你是說,淩風的母親是被淩夫人……?”陸翎也一驚。
“不……不可能!”秦婉警惕地看着陸翎,雖然她對自己的母親已經不抱那麽大的期望,但卻不知道為什麽,與其說她在替自己的母親辯解,不如說她只是在反駁陸翎,“媽媽生前跟舒姨情同姐妹,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事實上我也不是很肯定,但是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解釋,都不如這個想法合理。”裘葉道。
“那麽,現在沒有找到那對首飾,可以排除我母親的嫌疑了嗎?”秦婉雖不松口,卻已明顯底氣不足。
“也許……被她處理了也說不定。”蘇建猜測道。
“憑空想象怎麽站得住腳?”秦婉聲音很輕,仍在辯解。
“不,沒有這個可能。”許同朝向裘葉,“應該還在這裏,因為我記得夏安然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
許同提醒了他,夏安然不可能沒有原因地,對一個被她砍光了羽翼的人多年來不依不饒。
那麽那對耳飾究竟在哪裏?眼見線索全斷,所有人陷入靜默。
許同不經意擡頭,突然大喝一聲。
“小川!”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