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流火

第51章

冬籬請了一天假。

她需要時間去消化昨晚在廁所聽到的那些話。

工作開始，冬籬的作息就很有規律，每天早晨八點起床，晚上十二點以前睡覺。

但冬籬幾乎睡到下午，才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點了個外賣後，冬籬又躺回床上。

冬籬在認真考慮要不要從顧氏辭職。

但她馬上就要升上經理了，工資又會漲一些，後面接近年關，經理的年終獎幾乎是副經理的兩倍，如果她現在就辭職了，肯定是拿不到的。

現在辭職絕不是很好的選擇。

最後冬籬決定，走一步看一步，等拿到經理年終獎再做考慮也不遲。

到時候找新公司，顧氏財務部經理的職稱聽起來也更長臉一些。

外賣到了。

冬籬慢吞吞吃着炒飯，一手點開手機屏幕，打開顧流火的對話框。

說實話，要徹底消化昨晚聽到的那些話，實在太難了，冬籬只能暫時将它們壓在心底。

而且她和顧流火還有一次長談的機會，到時候她再和顧流火好好聊聊也不遲。

今天她只是先提醒顧流火，顧氏對她的公司有意思，希望她小心。

等了會兒，顧流火沒有回複。

冬籬又發：【在飛機上我們說有空好好聊聊……】

【暫時很忙，沒空。】

顧流火秒回。

冬籬呆呆看着那幾個明顯态度強硬的字，心底泛着股說不出的難受感。

沒想到顧流火又發了句：【謝謝提醒。】

冬籬看那四個字看了很久，最後将手機一扔，又睡了過去。

冬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沒有主動辭職，卻被顧氏給炒了。

休完假，冬籬一回公司，面對的就是市場部現任王經理的怒火。

“小冬，你怎麽回事兒？第一次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就辦砸了？”王經理挺着懷孕三月，已經微微顯出來的肚子，重重敲了敲桌面。

冬籬一時沒有搞清楚狀況，低聲疑惑道：“合同不是已經簽了嗎？當時顧少也在……”

王經理“嘩”地一聲将一沓資料扔到冬籬面前。

“你看看，你看看，這合同！我們顧氏被魯珀和牧歌聯手坑了！”

“怎麽會……”冬籬嗫嗫道，然而看到資料上寫的數據，她猛然反應過來，的确是被坑了。

損失還不少。

王經理嘆道：“顧少剛回國，他沒看到合同裏的漏洞正常，你呢？你做這一行多久了，怎麽也沒注意到？”

冬籬想起前天，顧流火沒頭沒腦的那一句“如果以後你在顧氏混不下去了，可以來我們公司。”，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她被顧流火算計了。

冬籬昨天還在擔心，顧流火會不會被顧少算計，沒想到竟然是她先對顧氏下手。

那麽，出差的那幾天，顧流火每晚都來自己房間裏睡，是為了混淆她的視線？

虧冬籬還想好好和顧流火聊聊，顧流火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

冬籬臉色蒼白。

王經理的語氣軟下來：“其實本來最多只是撤職，小冬你以後還有機會，沒想到顧少發火了，一定要讓你離開顧氏。想想也是，簽合同時顧少也在場，相當于是打了他的臉啊。放心，小冬，你在我手下呆了這麽多年，我也不會虧待你，會盡力幫你争取更多離職補助。”

“謝謝王姐……”冬籬飄飄忽忽走出辦公室，感覺周圍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冬姐姐，我們小顧總想要見你。”林淺淺卻突然出現在這裏，笑眯眯看着冬籬。

冬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冬籬苦笑，跟上林淺淺的步伐。

市場部所在的辦公樓比不上總部，但也有單獨的總裁辦公室。

冬籬進去時，顧少正悠閑地坐在窗邊喝咖啡，雙腳翹在桌面上。

“喲，冬經理來啦？”顧少尾音很長，語調輕挑。

身為辭退冬籬的始作俑者，在他臉上看不到一絲愧疚。

冬籬勉強笑道：“我已經不是顧氏的經理了。”

顧少挑眉：“這不還沒有離開公司嗎？怎麽就不是了？”

冬籬沒有說話，等待顧少的後文。

顧少雙腳緩緩從桌面上放下來，笑道：“冬經理工作能力那麽強，人又那麽好看，我怎麽舍得要你走呢？”

“顧少說笑了。”冬籬後退一步。

顧少卻站起身，逼近一步，“前天晚上在廁所，你都聽到了吧？”

冬籬身體倏地僵硬起來。

顧少不緊不慢道：“那天我就是看你突然去廁所，才有興趣帶淺淺去玩的，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冬經理一聲不吭在旁邊呆了那麽久，一定覺得有趣極了吧？只要你願意，別說是經理了，總監的位置我也能給你。”

冬籬不會說髒話，但她着實被顧少惡心到了。

她沒有掩飾心中的厭惡，大步退到辦公室門口，“顧少，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當然知道。”顧少輕飄飄道，“冬經理不必這麽緊張，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強迫別人做什麽。冬經理既然執意要走，走就是了，不過呢，昨晚冬經理聽到的可不止是我的私事兒。所以——”

冬籬心頭一緊，差點以為顧少要說出什麽殺人滅口的話來。

誰知顧少只是輕挑地笑了笑，繼續說：“所以，我可不能讓我們顧氏的秘密傳到別的公司裏去。冬經理，我給你一個月的考慮時間，什麽時候想回來，我随時歡迎。”

言下之意，他已經和別的公司交代過，冬籬大概率是找不到別的工作了。

到時候冬籬在海城待不下去，就只能回來找他。

顧少一副勢在必得的欠揍表情。

冬籬握拳的那只手，指甲幾乎刻進肉裏。

她狠狠一甩門，離開總裁辦公室，然而由于力氣太小了，門沒有甩動，她差點摔了一跤。

周圍響起一陣嘲諷的笑聲。

冬籬回自己工位收拾東西，一路都聽見昔日同事或是八卦或是貶低的讨論聲。

冬籬二十五歲就當上副經理，不知惹了多少人嫉妒，只是平日裏沒人敢說罷了。

現在冬籬一落難，那些人自然就冒出來，一個二個争着“痛打落水狗”。

也有真心關心她的，比如何笑笑。

何笑笑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摸到冬籬身邊：“冬籬，你要是有什麽問題就來找我……我雖然沒什麽本事，但家裏好歹在海城這邊有兩套房，絕對不會讓你沒地方住！”

冬籬又感動又無語：“我這才被炒，你就想着我無家可歸啦？”

“不是這個意思嘛……”

何笑笑壓低了聲音，“我知道，冬籬你是被人争對了。”

冬籬真誠地表示感謝：“有空我請你吃飯？……如果你不怕被我連累，也被人争對的話。”

“不怕不怕！大不了不做了！”何笑笑拍手道。

冬籬抱着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終于走出辦公大樓。

今天的陽光很好，冬籬走出大樓的那一刻，甚至覺得有些刺眼。

她擡頭虛着眼睛，也不知是生理原因還是心理原因，臉頰上一下多了兩行淚水。

好吧，的确很想哭。

心裏面堵得慌。

冬籬知道，現在身後的玻璃窗裏，說不定有多少人盯着呢。

所以不能哭。

她抱着東西慢吞吞往前走。

沒走幾步，就看見停在馬路邊的一輛無比騷包的紅色跑車。

以及車邊上站的那個人。

顧流火勾着唇角，酒窩若隐若現，眉眼中滿是笑意，顯然極為開心。

“你不是說要好好聊聊嗎？現在我有空了，上車吧。”顧流火語調上挑，聲音也不似之前和冬籬說話時的深處嘶啞，而是清脆甜軟。

冬籬一時說不出話來。

所以顧流火是等着看她被辭職，然後來炫耀的嗎？！

“不用聊了。”冬籬冷淡道。

顧流火卻用力拉住她的手，一下子靠近，低聲道：“冬籬，你也不想被公司裏那些人看笑話吧？”

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幾乎是正對着這裏。

顧少的位置，應該看得一清二楚才對。

在冬籬愣神的瞬間，顧流火摁開副駕駛的門，輕輕将冬籬推上去。

……

總裁辦公室裏，顧少眉頭青筋暴起，惡狠狠“操”了一聲。

……

冬籬一走，辦公室裏那些嘴碎的人就忍不住了。

“嗨，我就說，冬籬她那麽年輕就當上副經理，肯定是家裏有關系。這不，顧少一回來整頓公司，冬籬就被趕出去了。”

“可不是，估計是那種不光彩的關系呢。看以後哪家公司敢要她？”

她們在何笑笑面前，故意聲音很大。

何笑笑不怒反笑。

“何笑笑，你好姐妹犯錯被開了，你笑什麽？塑料姐妹情啊？”

何笑笑沒說話，指了指玻璃窗外。

幾人看見冬籬上了一輛一看就很貴的跑車副駕駛，而坐在駕駛位上的，明顯是個年輕女人。

有人認出來了：“這不是魯珀分公司的小顧總嗎？”

“冬籬不是被她坑了嗎？所以顧少才一氣之下開除她的啊！”

何笑笑這才陰陽怪氣道：“你們以為冬籬都和你們一樣蠢？被坑？那是冬籬早就找好下家了。不就是一個顧氏嗎，誰稀罕。”

說完這句話後，何笑笑心裏爽得不行，但爽過了，就可憐兮兮考慮接下來被炒鱿魚回家混吃等死的事兒了。

不，一點也不可憐！她有房！還不稀罕這點兒工資呢！

每天就為了那一點兒八卦，和同事勾心鬥角累得要命，好不容易遇上冬籬這顆心如白紙的明珠，還被逼走了，何笑笑真不想再在公司裏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