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流火

第16章

那天過後，李慕沒再主動提過這件事，但他看向冬籬的眼神，明顯帶上了些許莫名的……幽怨。

除此，李慕常常帶些小零食或者飲料給冬籬，冬籬倒是想拒絕，但問題是，李慕從來都帶的是兩份。

顧流火反正是來者不拒的。

時間一晃到了暑假前，最後一節班會課。

這學期，冬籬的成績一直保持在年級50名左右，沒有倒退也沒有太大進步，但她已經滿足了。

至于顧流火，從來沒有掉出過年級前五。

這次期末考甚至考到了第二名。

至少在學習上，這小孩的确是個小天才。

“……”

臺上的現任班長終于講完話，随着班上一陣巨大的歡呼聲，暑假正式開始了。

冬籬收拾書包時，幾個女生走到她和顧流火課桌面前，為首的那人邀請道：“冬籬，你暑假有沒有什麽安排？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游泳？”

“游泳？”

“對！我家樓下有家游泳館，評價一直挺不錯的，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去。”

平時如果有人約逛街或者去ktv什麽的，冬籬從來沒有拒絕過，所以她們這時候才會想到冬籬。

然而冬籬不會游泳，不僅不會，不如說她這種運動廢甚至有些怕水。

冬籬苦笑着搖搖頭：“抱歉……我暑假要回老家。”

冬籬的确要回老家，不過是七月底再出發回去，中途還要幫父親收一次房租。

“啊，這麽遺憾……”那人把方向轉向顧流火，“小流火，你呢？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顧流火也搖搖頭：“我有安排了。”

“好吧……祝你們暑假愉快，拜拜！”

顧漣沒有來接顧流火，因此冬籬還是照舊将她送回小區後，自己再走回家。

冬籬将回老家前的日程安排得很滿，學習、學習、學習。

在學校時因為某些幹擾沒法好好利用的時間，她想用暑假時間補回來。

至于顧流火，她是知道冬籬回老家時間的……如果顧流火約她出去玩，那冬籬也會去。不過按上次寒假的經驗，顧流火假期應該是會跟在姐姐身邊的。

看了整整一下午的書，正當冬籬覺得微乏時，手機震動起來。

是顧流火的電話。

“喂？”冬籬接通。

“冬籬冬籬！”

聽到顧流火充滿活力的聲音那一刻，冬籬突然不覺得累了。

“什麽事？”

“嗯……冬籬，你回老家前，要不要……”顧流火聲音扭扭捏捏，“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游泳？”

“游泳？中午不是才拒絕她們嗎？”

顧流火的聲音異常認真：“嗯，那是因為我和她們不熟嘛，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和你一起去游泳。”

“可是我不會……”這才是冬籬拒絕那幾個同學的真正原因。

“不會可以學嘛，我也不太會，冬籬，我們一起學游泳好不好嘛？”

顧流火聲音本來就很甜，撒起嬌來更是奶得不行，讓人只聽聲音就想揉揉頭。

冬籬眨眨眼，剛伸出手，才想起這是在打電話。

撒嬌的小孩真是太讓人招架不住了。

冬籬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移話題問道：“暑假你不和姐姐在一起麽？”

顧流火聲音一下子低下去：“姐姐超忙的……我一個人在家超可憐……”

“我陪你出去玩好不好？游泳我……實在不太會……”

冬籬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有些動搖了。她不會游泳是因為沒有游過，實際她也挺好奇。

顧流火聽出冬籬的猶豫，語調一下子高起來：“我們可以一起學嘛！而且下午的時候，我收到了姐姐寄給我的兩張游泳館會員卡，好像是牧河那邊新開的！會員卡都有了，不去白不去嘛。”

顧漣不知道給顧流火寄過多少次類似的東西，購物券、西餐廳會員卡甚至洗剪吹會員卡。

而顧流火每次收到，都會拉上冬籬一起，理由都是“反正免費，不用白不用”。

趁着冬籬沉默，顧流火笑嘻嘻道：“不說話就是默認哦？”

冬籬：“……”

顧流火：“那說好了哦，我們晚上去買泳衣！”

冬籬：“……嗯。”

挂掉電話後，冬籬數了數這半年存下來的錢，一千一百多，除去明天買泳衣的錢，應該勉強夠七月份的生活費。

冬援國給冬籬的生活費是每個月650元，冬籬每頓都在學校食堂吃的話，開銷剛剛夠，偶爾還能存下幾十塊的零食錢，或者和同學去一次KTV。上學期冬籬幾乎沒存下多少錢，但這學期，她的成績穩定在年級前50後，每月都能領到350元獎學金。

冬籬花錢很少浪費，但也絕對不算節儉……至少很少有同學看出她在花銷上的局促。

出發前，冬籬數了五百元裝在包裏。

……泳衣這種東西，應該，不至于太貴吧？冬籬的衣服基本都是父親從廠裏給她拿的，因此她對服裝價格向來沒什麽概念，更別說泳衣了。

然而被顧流火拉到泳衣專櫃，看到價格時，冬籬內心還是被驚到了。

為什麽一件款式這麽簡單的泳衣就要兩百多？

旁邊款式稍微複雜一些，花紋稍微繁雜一些的，為什麽就要五六百？

冬籬努力不讓自己表情有變化。

顧流火還興沖沖地選着，仿佛價格完全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冬籬冬籬，你看這一件！”顧流火将冬籬拉到一件淡藍色泳群面前，興致勃勃道，“冬籬，你試一下這一件嘛，我覺得你穿肯定好看！”

看到這件泳群的時候，冬籬眼前一亮——裙子是一體式的，不像比基尼那樣暴露，裙邊花紋簡約，而且裙子并不算太短，幾乎能遮住大腿。裙子外還有一條淡藍色輕紗披肩，完全看不出是泳衣，甚至在街上穿出門都可以。

是冬籬喜歡的款式。

不得不說，顧流火的眼光很好。

冬籬摸了摸紗衣的質感，的确是泳衣常用的布料，但又很薄，摸起來十分舒服。

她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一定很貴。

冬籬還沒發話，顧流火已經将它從衣架上取下來，塞到冬籬懷裏，“冬籬，你去試試看嘛？”

小孩一臉殷切。

“我……”冬籬本來還想說再看看其他的，但一想只是試試看，便沒有再拒絕顧流火的懇求。

進入換衣間，冬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了看價牌：480元。

她帶的錢剛好夠。

雖然有些浪費，但冬籬也說不清為什麽，虛榮心作祟也好，其他什麽原因也好，她不想讓顧流火看出自己在經濟方面的拮據。

盡管去年國慶，顧流火去過她的老家，但那時候，才十二歲的小孩應該不會多想吧？尤其顧流火還是個不識人間疾苦的天真小孩。

冬籬在試衣間內穿好這件泳衣後，對着鏡子看了看，的确很适合自己，如果不是價格原因，她大概會立刻決定買下它。冬籬想了想，決定再選一兩件，如果兩三百的價位裏有合适的，那就買便宜的，實在不行再忍痛買下這件。

冬籬走出更衣室時，顧流火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了，正坐在外邊的座椅上百無聊賴地晃着腿。

“流火，你已經選好了？”冬籬注意到顧流火手上的購物袋。

“是呀，冬籬你試衣服太慢了。明天去游泳的時候，給你看我選的泳衣，嘿嘿。”顧流火晃晃購物袋，又興奮地沖到冬籬面前，問：“怎麽樣怎麽樣，冬籬，衣服還合适嗎？”

“嗯，我很喜歡……就它吧。”冬籬硬生生咽下想要再看看的話。

顧流火已經選好了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多耽擱她的時間了。

“我就說嘛！那件泳衣一定很适合冬籬你的！”顧流火興奮地比了個“耶”的手勢，臉上笑容突然狡黠起來，“冬籬你等等。”

說完，顧流火風一般地跑開，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精致的禮品袋。

冬籬：“？”

顧流火雙手拎着禮品袋，送到冬籬面前：“剛才那件泳衣。嗯……我讓店員姐姐包裝了一下，這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小孩低着頭，一副認真得不行的樣子。

“生日……禮物？”冬籬一怔，“可是我的生日是在下個月……”

“是嘛，我記得的，八月十三號！可是下個月你回老家了，我只能提前送你禮物咯。”

“你怎麽知道我的生日？”

“李慕告訴我的……诶呀，不要管這些了啦，冬——籬——” 顧流火從雙臂間擡起頭來，盯着冬籬的灰眸一閃一閃的。

可是……會不會有些貴？

冬籬沒有說出口。

她注意到周圍店員的目光，似乎都聚集在她們二人身上。

冬籬接過禮物，真心笑道：“謝謝你。”

“嘿嘿……”顧流火一下歪着頭笑起來，笑容裏像是發着光，一下子治愈了冬籬心中的所有陰霾。

“那接下來，我們去看看泳鏡，還有泳帽，還有浮板……”顧流火蹦蹦跳跳地在商場的瓷磚上走着。

“诶？還需要其他的東西嗎？”冬籬一邊追上顧流火的腳步，一邊問。

她還以為……只要泳衣就夠了。

不如說，只要泳衣就夠貴了。

“是呀，送禮物嘛，當然要送全套啦。”顧流火興致高昂，“而且，這也是我第一次給姐姐以外的人送生日禮物。”

這句話像是戳進冬籬心坎裏似的，讓她心髒痛了一瞬。

顧流火從小被姐姐保護得很好，所以她能夠長成現在這麽天真爛漫，但或許，她的過去……也并非自己想象得那麽美好。

時光飛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