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安妮佳在椅子上靠了許久，慘白的臉色才微微緩解。她掃了亞一眼，“亞汀斯殿下，您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安妮佳大人，您要我解釋什麽？”
她眯起眼睛，“您的‘奴隸’一直守在宮殿門口，而攝政王殿下卻在宮殿內身亡。”
“您應該詢問那些侍從。”
她擰起眉。
“安妮佳大人，或許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迪奧打破沉寂，“我們現在應該考慮怎樣驅逐多彌人與修複凡蒂，不是嗎？”
他的話讓沉寂躁動起來。
“是啊，安妮佳大人，我們需要有人來主持這些事情，我們需要有人負起責任來！”
“對，我們需要一個新的王。”迪奧身後有人點頭附和。
“新的王？”安妮佳一字一頓。
“安妮佳大人，您正好來到了凡蒂，不如為我們加冕新王吧！”
“多彌人之所以趕冒犯艾倫，不正是因為父王突然病逝麽？”
“是啊，安妮佳大人，我們的兄長迪奧是合适的人選。”
“加冕新王之後，艾倫将走上正常的軌道，這樣才能更妥善的處理攝政王殿下的事情，畢竟，他是我們的兄長啊。”
人群裏不斷的傳來低語。
“加冕？”安妮佳的眉頭越擰越緊。那雙冰冷的眼睛微垂着，似乎在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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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瞥了亞一眼，他臉上沒有表情，微微眯着眼睛，那兩團殷紅像躁動的血。
就在那時，兩名侍衛架着一個滿身鮮血的士兵急匆匆的奔了進來，“殿下，迪奧殿下！不好了！”士兵猛的撲倒在地上，雙眼通紅，“赫勒的野蠻人往凡蒂方向殺過來了！”
“什麽？！”甚至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安妮佳也猛然站起來。
“他們到哪裏了？”迪奧問道。
“最多只有兩天行程。”
“他們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
“沿途的軍隊呢？”
“都...都被沖散了。”
宮殿裏頓時響起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
“兩天的行程....”迪奧沉吟了一下，“立刻集合軍隊，我們必須在摩根鎮截住他們。”說着，他看了看摩亞戈，“将軍，我們需要您的幫助。我會親自帶軍隊與您一起...”
“等等！”安妮佳打斷了他，“迪奧殿下，如果您也離開凡蒂，那麽誰來主持大局？”
“安妮佳大人？”
“您應該留在這裏，肩負起攝政王的擔子，而亞汀斯殿下會代替您出征！”
喔！我有點吃驚，并不是因為她一句話便指認了迪奧的地位，而是因為她竟然讓亞汀斯帶着迪奧的軍隊去作戰！
我不由看了亞一眼，他沉下眼睛，随後，微微一笑，望向迪奧，“我沒有任何意見。”
迪奧卻微微皺起眉，沉吟了一下，他溫和的點頭，“那麽，對不起，亞汀斯。”
“那麽，我們現在就研究一下該怎麽攔截他們！”摩亞戈皺着眉說，精亮的目光在宮殿裏掃了一圈，最後瞄了我一眼，“無關的人，請離開！”
我靜靜的撲在露臺的欄杆上，腳下的海浪帶着濕冷的氣息撲在我的臉上，讓我覺得腦海裏不斷回放的“剛才”像一場夢。
“沙利亞。”身後忽然傳來的冰冷卻陌生的聲音将“夢”的感覺徹底撕碎。
我轉過頭，昏暗的光芒裏，我看見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他穿着夾克，踏着高靴，左手的手肘上系着一條白色的絲帶。
噢，他的氣息很危險，我想後退，可是身後就是露臺的欄杆，根本無路可退。“你是誰？！”海浪的嘩嘩聲中，我發現自己的聲音小的可憐。
“沙利亞。”他抽出匕首，緩緩逼了上來，天羅地網般的壓迫讓我屏住了呼吸。
我捏了捏手心，不敢怠慢他的一舉一動，“你認錯人了。”
“認錯人？”他冷哼了一下，“與亞汀斯在一起的女人除了沙利亞還會有誰？”
話音剛落，他撲了上來，動作迅捷的無懈可擊。
我立刻向旁邊一閃，噗—那把匕首沒入了石欄杆，可是沒有等我慶幸，他輕輕一擡手便将匕首抽了回去。
OH SHIT！
我立刻飛起一腳踢向他手腕，他不避不閃一把握住我的腳踝，輕輕一帶，便讓我摔在地上。他騎在我身上，将那把匕首貼在了我的臉側，冰冷的觸感讓我心驚。
“嘿！我真的不是什麽沙利亞！別亂來！！”咽了口口水，我的心髒砰砰亂跳。
那張毫無溫度的臉告訴我他随時可以割斷我的喉嚨，而在這個露臺上，海浪的聲音極大的降低了門外侍衛聽見我的可能。所以，我盯着他，手在微微顫抖，緊張的直冒冷汗。
可是值得慶幸的是，他停了一下，眉宇皺了起來，似乎在猶豫什麽。
就在那時，門外傳來不緊不慢的鐵靴聲，随後，一個人影走了進來。那雙血色的眼睛成了我救命的稻草，我猛地撞開男人的胳膊，大叫起來，“亞！救救我！”
“莎拉？！”
“莎拉？”那一刻，禁锢着我的男人迅速松開而了我，他飛快的攀上了露臺，在亞撲過去之前跳進了沉沉海浪。
我的敘述讓亞沉默了一會兒，“他要殺的不是你？”
“如果你沒有回來，不管他是不是要殺我，他殺的都會是我。”
他微笑着碰了碰我的嘴唇，有些遺憾，“我回來的不是時候。”
“OH！SHIT！”我咒罵了一句，翻身将騎在他身上，“你一點也不懂得安慰人麽？我受了驚吓，你竟然還在說風涼話？！說到底，這件事還是因為你。他要殺的是亞汀斯身邊的女人！”說着，我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別讓我重複，如果我要死，我也要在死前把你拉下地獄！或許，現在就該！”
“現在？”他微笑着重複，手搭上了我的腰，傳播着危險的灼熱。那種感覺讓我不由咽了口口水，想從他身上挪開，可他的手臂忽然用力，封住了我的行動。
“不用着急，因為去往摩根鎮的路也許就是一條通往地獄的路。”
他的話讓我的背僵了僵，“你說什麽？”
他翻了個身壓下來，嘴角帶着觸目驚心的微笑，“你聽不懂？”燃燒的眸子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不由移開目光，“那些士兵，會借機殺你？”
“聽從命令是士兵的天性。”
“那麽，為什麽？”
他笑了一聲，食指順着我的咽喉一路往下，嗓音喑啞，“贊恩是赫勒蠻族的一支，也是最弱的一支。”
“喔...”我不由擰起眉，回想起那些讓人不寒而栗的死亡騎士，“那麽，你為什麽願意去？”
“我沒有選擇。”他摩挲着我的身子，微笑着，耳墜在昏暗的光線裏忽明忽暗，“如果我運氣夠好的話，走上那條路的也許不會是我。”
那句話裏帶着的殘酷味道讓我微微顫了一下，我想接着問，可是他吻了下來，野蠻而霸道的吞沒了我的話語。
灼熱的手撕開了我的裙子，火海一般的胸口中，我被點燃，回應着他野獸一般的瘋狂，煽動着他火焰一般的炙熱。
“別讓我失望。”精疲力竭的糾纏中，他似乎那麽說了句。
我坐在露臺的石桌上，漫無目的的看着遠處的夕色，海風吹着裙擺，柔軟的面料擦着腳踝上的傷痕，有點痛也有點癢。那些痕跡與我手腕上和身上的印記一樣，青紫的，帶着野蠻與侵犯的味道，只不過會散發出那種味道的野獸已經不在了。
清晨，他已經帶着軍隊離開了凡蒂。而疲憊與酸痛讓我在傍晚才醒來，當聽見維埃娜說起他已離開的時候，我忽然很想扇他一耳光。
突如其來的憤怒讓我迷茫了一下，随即讓我更加憤怒。
怒不可及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當最後一絲晚霞融化在夜幕中，我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順手将臉上的微濕的頭發撥到耳後。
澎湃了許久的內心漸漸平靜，是的，這個泥潭或許還不足以埋葬我，即使他撤走了護罩，即使我走在鋼絲線上。
“莎拉，你餓了麽？”一直靜坐在房間裏的維埃娜站了起來，挑亮了燭火。
“有一點。維埃娜，安妮佳會皇宮裏呆多久？”
“安妮佳...大人？”她楞了一下，搖頭，“我不知道。”
“那麽，她住在哪座宮殿？”
她又愣了愣，“在北面的楓宮，迪奧大人的宮殿旁邊。莎拉，難道你想去拜訪...”
“怎麽可能？我只是想在那個混蛋回來前，盡量避開與安妮佳接觸。”
“那個...混蛋？”她眨了眨眼睛，尴尬的退出門去，“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只剩下海浪的聲音在房間裏盤旋，我走到窗臺邊，趴下去，望着朦胧的夜色。
窗外的燈火還未被全部點亮，星光讓空曠的石子路看起來有些冷清。
馬車從夜色裏駛來，骨碌碌的木輪聲讓我的心砰砰亂跳，直到它完全消失在夜幕裏我才松了一口氣。那種感覺讓我抑郁，我不由擦了擦微冷的手臂，可那一點熱并不足以抵擋夜風送來的涼意。
有點冷。
我忽然想起那個火海般的胸口，在那裏，似乎從未有過冷的感覺。
焚燒的烈焰，噴發的欲望，飛揚的灰塵，流淌的岩漿，還有帝國中燃燒的君王。
亞...
我不由眯了眯眼睛，在腦海裏勾勒着一副又一副地獄般的戰争場景。
噴湧的鮮血，成堆的屍體，閃爍的斷劍，彌漫的硝煙。
每一幅畫面裏，我都能看見那雙拉菲般的眼睛，紅的仿佛是蔓延的血。
亞...
我擰起眉，用力抓了抓頭發。
他最好能死在那裏！我惡狠狠的想，轉了個身，那一刻，我吓了一跳，因為巨人般的卡修正站在我的身後，腰上的斧頭閃閃發光。
“噢！”我用力吸了口氣才緩平砰砰亂跳的心，“你杵在這兒幹什麽？！”
他瞥了我一眼，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有一位...”他忽然停住，下一秒，像獵豹一樣撲上來，“走開！”話音未落，巨大的手掌狠狠的扇到我腦袋上。
砰---
巨大的力道讓我直接撞到一邊的木櫃上。
嗡---
耳朵瘋叫一聲，讓我頭暈眼花。
“啊！”門口也傳來一聲尖叫，随後是嘩啦一聲脆響。
“噢...”我捂着腦袋從地上爬起來，尖銳的痛讓我淚水漣漣，“你想幹什麽！？卡修！！”
他沒有理會我的話，猛的撲到窗臺前，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忽然，雙手用力一撐，跳進了夜色。
“嘿！卡修！”我按着頭，奔到窗前，憤憤地看着那個黑影漸漸的消失不見。
“您還好嗎？！”門外傳來一聲陌生而焦急的問話，我猛地想起來，剛才的尖叫似乎是維埃娜。
三步并作兩步，我沖了出去，只看見維埃娜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麥粥與碗的碎片灑了一地，緊貼着她的石壁裏深深的插-着一支羽箭，箭尾還在不住的顫動。
我不由往剛才我站着的窗臺看了一眼，完美的軌跡。
噢！上帝！
我用力擦了擦手臂。
“莎拉，你沒事吧？”
“我沒事，維埃娜。”我蹲□，搭着她的肩膀，“你呢？”
她搖了搖頭，抖得厲害，“沒事。”
我用力扶起了她，眼睛轉向那個陌生的影子，“謝謝您...朱蒂？！”
她勉強笑了一下，臉色有些泛白，“我，我是來拜訪你的。”說着，她側身介紹了身後一位花白頭發，衣着考究的老者，“這是我的父親。”
朱蒂沒有說話，維埃娜沒有說話，卡拉雷沒有說話，我也沒有。
偌大的房間裏，只有海浪在肆無忌憚的低吼。
透亮的燭火将我的影子打在牆上，那團突兀的漆黑在煩躁的走來走去。
我沒有辦法鎮定，因為無論怎麽看，那支箭的目标都是我。
“你覺得那支箭是誰的？”卡拉雷翹着腿坐在椅子裏，眼睛擡也不擡。
誰的？一雙冰冷的眼睛立刻閃進了我的腦海，“安妮佳？”
他笑了一下，帶着譏諷，“她應該不會希望亞汀斯半路丢下那些軍隊，返回凡蒂。”
“那麽...阿諾，菲米絲...還有塞拉密的塔夏，都有可能。”
他又笑了一下，“阿諾，皇宮的侍衛們都認得他。菲米絲，除非他還有餘力侵占凡蒂。而塔夏，他被奧蘭二世通緝，逃跑還來不及。”
“那麽，南吉大人，請告訴我，是誰？”
他摸了摸唇上的小胡子，将手裏把玩的羽箭扔了過來，“這支箭來自赫勒。”說着，他站起身，“我剛拜別了迪奧殿下，看來得回去再一次拜見他。”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出門...腐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