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蓮

第8章 七、

臺風過後，終于從外地趕回來的園主又不做停歇地驅車奔赴郊外。一路上看着那些被吹得東倒西歪的樹叢，和地面鋪滿的殘枝斷葉，他心裏越來越沉。

完了，小園子一定也受損嚴重。

磚砌的圍牆不知倒塌了沒有。那個簡單焊成的鐵皮棚子根本抗不住多少風力，而老樟樹也一直沒修剪過，沒準一些脆枝被折落後，還砸到了底下的花草。

他的石榴和月季啊，他的洛陽紅和宋梅啊……

都怪自己出差前沒有提早關注天氣做好防臺措施！

又是着急又是悔恨，園主腳下加大油門，一連超過好幾輛慢行的車。接近山腳下的時候，前方有一棵橫倒的大樹阻斷了交通，正在聯系鈎機過來清障，他便将車子停到一邊，不顧別人阻攔徒步行走，一個人爬上了山。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種心情逼得他連腳步都不太穩了。好不容易爬上半山腰，氣喘籲籲地跑進園子裏一看，卻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沒有想象中的糟糕。雖然園中确實一片狼藉，鐵皮棚子散架了，樟樹樹枝也被折斷了不少。但那些花好像沒有損失。

他快步走到灰白陶甕前，撥開緊挨着的一段樹枝，左右查看。哈哈，花還好好的，半點沒有傷損，那盆牡丹也是。就石榴折了些小枝。

園主終于松了口氣，這一刻簡直有種絕處逢生要喜極而泣的感覺。開心地将花盆都擦拭一遍，再簡單做了些清理防護。然後他也該回去掇拾好自家後院了。

等明早再借一輛小貨車過來，把這些花都搬回去吧。春蘭和牡丹的話就放到陽臺落地窗前，月季種在門邊，石榴種在牆角……

邊想着，下意識地向牆角那兒看去，不由一愣。

奇怪了，連這麽嬌貴的春蘭都還好好地，那株生命力頑強的小水仙怎麽倒蔫了。

但他只是詫異地看了兩眼，就轉身開走了，沒放在心上。

園主一離開，春蘭立即化了形出來，爬下花盆，跑到牆角守着。

細長的葉片如今都失去了生氣，全部癱伏在地面，沾了泥水，起了皺痕。

春蘭紅着眼坐在一旁，抱起小水仙的葉子擱在自己腿上，一點點地把那些髒污的地方都擦拭幹淨。擦完了，就蹲在一旁等。等得累了，跑回花體裏休息一會兒，又着急過來，趴到磚石上看。

最後看得眼睛都疼了，那小小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小水仙，我不舒服。”她悶悶的說。

過了會兒，又低聲呢喃一句，“小水仙，出來跟我說說話啊。”

沒有人應她。

一身大紅百褶裙的牡丹下了盆，站到她身後。

春蘭回頭看見來人，勉強笑了笑，說：“小水仙只是累了，想睡一覺。”

仿佛要将自己說服一般，指着那支斜在磚石前的花葶，“你看，還有一朵花要開呢。”

牡丹只嘆了口氣。

春蘭也垂下了眼，不說話了。

過了許久，才出聲：“謝謝你當時把她抱了回去。”

“我是實在看不過眼了。從沒見過那麽倔的花。”牡丹撇撇嘴，“都快昏迷了還不肯走。”

“是啊，她就是這麽一種花，又倔強，又傻氣。”春蘭說着，目光落到那些葉子上，又漸漸放空。

聲音輕得像随風而走的棉絮，“她咬着牙想好好地生存下去，卻又為了別人不顧自己的性命。”

“別太擔心了，沒準明天那家夥又活蹦亂跳地跑出來了呢。”牡丹說。

其餘的話，她不忍說出口。

第二天早上，小水仙仍然沒有化形出來。

牆角裏最後一朵花也凋謝了，還沒綻開，就爛進了泥土裏。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正文完結，然後來些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