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蓮

第6章 五、

過了許久，春蘭的情緒才終于緩下來。放開面前人的衣袖，有幾分羞窘：“我，我沒事了，多虧你及時趕到。”

“我剛好經過這裏。”小水仙見她恢複神色也就放心了，笑着問：“你怎麽跑下花盆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麽。春蘭咬了咬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視線挪向一邊，低聲說：“小水仙，陪我說說話。”

“哦。好啊。”小水仙點頭答應。

她帶着春蘭坐到一塊幹淨的青石磚上，兩人促膝聊天。聊很久以前的一些記憶，那些不知不覺間變了模樣的蝴蝶，和香樟樹上已經空了的麻雀窩。氣氛又變得活絡起來。

遠處的紅牡丹還有幾枝沒有凋謝，随風飄來陣陣香氣，園子裏的石榴花和玫瑰也都開了。小水仙輕輕晃着腳，聽春蘭柔緩敘述的聲音，目光落到她的衣裙上。白底罩綠紗，雲袖間還點綴些暗紋，好看極了。跟她之前開出的花一樣美麗。

注意到面前人的目光，春蘭的說話聲逐漸低了下去。雙手放在膝上，輕揪衣角。

“吶，小水仙。”

“嗯？”

她伸出手，在掌心上凝出一大顆藍色的液珠，“這個，給你。”

小水仙詫異：“是營養液？”

“嗯。”春蘭耳朵有些紅：“我消化不了太多的。”

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小水仙沒有推拒，欣然收下了，“謝謝你。”

春蘭眼底一亮，随即又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尖，“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頓了頓，小聲說：“這些天你都沒來看我……你是在意牡丹的話，不願意理我了嗎？”

“不是的。” 小水仙連忙搖頭，“其實是因為最近水分陽光都充足，我才休眠了一次，好讓根莖生長更快些。”

“哦……”雖然聽她這樣說了，春蘭還是有些不放心，怕她會因為那些話介懷。遲疑片刻，鼓起勇氣說道：“其實，其實你一點都不像韭菜！”

她篤定地說，“我覺得你像蘭花！”

小水仙微微愣住。兩個人對視了會兒，都彎唇笑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一起躺下來看天上的星星，和那道橫跨天際的銀河。

夏夜的風特別涼快，草叢裏傳出促織的聲音。紅色的螢火蟲像一只只大燈籠在草叢上方飛來飛去，連棚子底下也被照亮了。

小水仙滿心惬意，望着遠處那盆蘭花，不自覺地就念出了灰白陶甕上鑿刻的詩句。

“蘭花不是花,是我眼中人……”

她仔細辨着認上面的字，嘴角随之揚起：“難将湘管筆,寫出此花神。”

念完了，還意猶未盡，也不知是誰寫出的這麽好的句子。想問一下春蘭，轉頭卻見對方似羞似窘地看着自己，眼裏流光，臉上飛紅。

小水仙詫異：“怎麽了？”她有念錯字嗎。

但不知為何，看着這近在咫尺的一對顫動的眸子，心頭也恍惚生出些難言的感覺來，就像剛才念出那些字句的時候，胸腔裏淌過的涓涓細流。仿佛被明媚春日裏一抹暖陽鋪照，又被風吹開了無數漣漪。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我，我要回去了！”春蘭飛快起身，動作太急差點都站不穩往後倒。

“诶小心啊。”小水仙出手扶住她，“我送你。”

春蘭偏開頭，算是默許了。一路上兩人都安靜走着不說話。

目睹這一幕的牡丹撇撇嘴，枕着自己盆裏一朵香噴噴的落花看星星。她今晚又吃撐了，但是有人陪着散步消食還送到盆前什麽的，她才不羨慕呢。

而且，這兩人散步就散步吧，都臉紅個什麽勁兒。

牡丹冷嗤一聲，用花瓣蓋住臉。眼不見為淨。

兩個小身影走到那盆蘭花前，小水仙說：“到了，上去吧。”

“嗯。”春蘭沒有看她，往前走了一步，卻又頓住。

低眉咬了咬唇，突然回身欺過來，快速在她臉頰邊親了一下。然後拂袖一晃就消失不見了。

空氣裏只倉促留下一句：“晚安。”

“啊……晚，晚安。”小水仙怔怔捂住自己的臉，失神對着面前的灰白陶甕。許久挪不開步子。

天邊清輝攏下，細風牽衣，一旁枝叢裏紅粉搖曳，暗香浮動。

正是花好月圓。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章吧大概~

中秋節會發福利，田螺和花期各更一章~然後微博上還會發花期一家三口福利圖233別攔我，我要畫穿裙子的姚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