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來接他
十月中旬，深秋一場雨，一下子将溫度拉到了低谷。
蘇桃皙現在有學上，有書可以讀，每天的日子她都小心翼翼格外珍惜，一天的時間裏，除了吃飯睡覺，幾乎都是在學習。
只是這段時間總是下雨，白天還好，一到夜裏，她總是冷的瑟瑟發抖。
學校說要發校服，每個人交兩百塊錢，分別發秋季和夏季兩套。
蘇桃皙聽到老師說，要大家在月底之前把錢交上來。
填身高尺碼的時候，蘇桃皙拿着筆不想填，她小臉皺到了一塊去，猶豫了很久，才去找老師，問她可不可以不要校服。
六中穿校服不是一件硬性規定的事，因為管的不是特別嚴，只有一些特殊場合的時候，才會要求大家都穿校服。
兩身不那麽常穿的衣服，就要兩百塊錢。
這太貴了，她哪裏會有這個錢啊。
而且她也絕不會找哥哥要。
老師卻說，這是學校要求一定要交的錢，不能因為她一個人破例，實在不行的話，老師說可以和她的父母談。
桃皙連忙說不要。
一整天桃皙都非常苦惱，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這又瘦又矮的模樣，幹最髒最累的體力活都沒有人要她。
魏淵哥哥賺錢有多難，她都看在眼裏，每天放學之後他還會去幹活，看着他明顯比以前疲憊了不少。
今天是周五，之後周六周日兩天放假，所以晚上沒有晚自習，桃皙五點多就回來了。
她到家之後就開始打掃衛生，把衣服都收了進來。
因為看外面天氣不太好。
果然，七點多的時候，開始下雨了。
剛開始雨還只是淅淅瀝瀝的下，可過去半個小時，桃皙再轉頭往窗外看，只見雨水已經啪嗒打在窗戶上，外面院子地勢低的地方，有淺淺一層的積水了。
早上的時候天氣還可以，雖然沒有出太陽，也是多雲。
桃皙不禁在想，魏淵哥哥有沒有帶傘。
他以前一般都是這個時候回來。
現在是不是被這場雨困在外面了。
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
她跑到客廳裏，在抽屜裏翻出一把黑色的BBZL傘，撐開很大，也很重，是她一只手都要支撐不住的程度。
桃皙拿着傘站在門口。
風雨交加的天氣，大風刮的溫度更涼了，蘇桃皙幾乎是一瞬間指尖就冰涼，身上血液凝固下來一樣。
她穿着一件單衣，也找不到外套，于是咬咬牙，就往外面走。
幾天前魏淵帶她去過一次他幹活的地方，往前一直走，然後過橋左轉，再走個七八百米就到了。
平時的話走路要二十分鐘，今天下着雨路不好走，風大的時候吹的傘都在亂飄，蘇桃皙努力拔開腿往前走，速度卻還是慢了很多。
她走了三十多分鐘。
前面路口拐進去第二個門店，因為平時都是供修車的，會比較顯眼好找，蘇桃皙雖然只來過一次，但也沒繞路就找到了。
店門前的地上積了一灘水，蘇桃皙從旁邊過去，撐着那麽重的傘，聽着頭頂雨滴啪嗒啪嗒的一直在打，她簡直太吃力了。
蘇桃皙看門半掩着，似乎沒有人在，她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盯着門的方向，很着急，卻一動不動。
過了五分鐘，門突然被打開，然後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裏面出來。
蘇桃皙高興的笑了起來，踮起腳尖，朝前面招手。
“魏淵哥哥——”
魏淵七點多準備回家了，才發現外面下起了雨。
店裏當時只剩下他一個人，又沒有傘，于是他準備雨小一點就回去。
可越等雨反倒越大，一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眼看着都八點多了。
算了，他還是先回去吧，再等下去也沒用，總不能雨一直不停，他就一直在這待着。
魏淵找到件雨衣，但是有點小，勉強可以穿一穿，夠遮到個腦袋和上半身了。
魏淵拿着雨衣出來，轉身又去關門。
剛關上門，聽見後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魏淵回頭，就看見個子小小的女孩子，撐着一把比她身形不知道大多少的雨傘，踮着腳在朝他招手。
魏淵愣了一下，她已經拔腿朝他走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魏淵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她。
驚訝之外，又是少有的驚喜。
“我看下雨了，怕哥哥沒有帶傘，就來接你回家啊。”蘇桃皙笑着回家。
魏淵神色微頓。
他很早就沒有家人，有時候也遇到這樣的情況，但從來沒有哪個時候，在他需要的時候，有人說，來接他。
別人都能被接走，而他是不能的那一個。
現在這個自己個子都小小的，卻跑過來過，要接他回去。
魏淵又低頭看，對上蘇桃皙的目光。
她還是在笑，好像只要看到魏淵她就特別的高興。
他垂眼，目光片刻的凝怔。
有些他以為再也不會有的東西，在某個瞬間，突然好像又有了。
蘇桃皙站着，想打噴嚏，鼻子癢癢的，于是忍不住的揉了揉，在這風雨中，凍得脖子也聳了起來。
突然魏淵伸手，從她手裏把傘拿了過去。
他個子高，力氣大，撐着這把傘輕輕松松，又停了下BBZL，他把身上外套脫了下來，遞給蘇桃皙。
“自己穿着。”他說。
他把外套脫了裏面是一件T恤，外套給她的話，他肯定得很冷。
蘇桃皙趕緊搖頭，說不要他的衣服。
魏淵卻只是冷臉強調：“拿着。”
蘇桃皙怕他生氣，于是接了過來。
魏淵的外套很大，和她身量太不相符，穿在身上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不過穿上的瞬間蘇桃皙就感覺好暖和啊，原來冰冰涼涼的皮膚好像都被捂熱了。
瞬間的溫暖，連凍紅的耳朵都好像有溫度了。
“走吧。”魏淵拿着傘直起身，拔腿往前走。
蘇桃皙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邊。
蘇桃皙步子不是很快，又要注意腳下是不是有水坑，走的更加謹慎。
魏淵把傘拿走之後，啪嗒的響聲離她遠了，魏淵走到路口時，察覺到什麽，停下來轉頭看了她一眼。
“拉住。”他說了一句。
蘇桃皙也生怕自己走的太慢，會是魏淵都負擔，于是趕緊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嗯，我抓的好緊的。”她乖乖的點頭。
魏淵看她手指死死的抓着他衣角，緊張的聚精會神，小臉鼓起來，連頭發絲都透露着緊張。
小孩子挺可愛的，他心裏突然就在想。
魏淵也放慢了腳步。
這一段回去的路似乎比任何一次都要長，可時間卻偏偏覺得過得很快。
蘇桃皙披着他的衣服，突然擡頭來問他，聲音軟軟的，十分關切：“哥哥冷不冷？”
“不冷。”魏淵回答。
“可是……”蘇桃皙話在嘴邊打轉，她疑惑的皺起眉頭，另一只手伸出來，摸了摸自己額頭。
“我覺得有點冷，但又很熱。”
她聲音很小，魏淵也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麽。
魏淵本來是不太愛說話的，這時候卻問她：“晚上飯吃了嗎？”
“沒有。”蘇桃皙挨在他身邊，說：“我做了蛋炒飯，等哥哥回來一起吃。”
魏淵：“以後我回來的晚的話，你就自己先吃。”
“不行。”蘇桃皙堅持的認為，絕對不可以。
“我會得哥哥回來一起吃的，我一定不可以先吃。”
她有的吃就是了，可哥哥不一樣，她希望哥哥一定要吃飽。
她太堅持了，是自己根深蒂固都堅持，不管誰說都沒用。
她堅定的認為，讓哥哥吃飽最重要。
“哥哥幹活那麽累，我覺得很拖累哥哥。”蘇桃皙和他說真心話，愧疚的低下了頭。
她心裏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他，他不用每天放學之後還來這裏。
夢鯉姐姐說過，他以前只有寒暑假會去幹活掙錢，而現在天天去，不是因為她還能是因為什麽。
魏淵心沉了沉，看她低頭不語，也沒說話。
兩人靜靜的往前走。
快到家門口時，他才說了一句：“不關你的事，不要多想。”
